第12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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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的圣壽節(jié)辦得極是講究,皇帝不但赦了一批人,還在京城各寺廟都施舍香油,在圣壽那一日點起了五千九百盞海燈,為太后祈福。 除此之外,外命婦入宮朝見道賀并賜宴,當(dāng)然更是慣例了。桃華雖然還沒有成婚,但既然已經(jīng)得了皇帝賜婚的圣旨,連大婚的日子都定下了,太后也就傳召她一并入宮。 “圣壽節(jié)是大日子,入宮的人多,姑娘只要大面上規(guī)矩不差也就是了?!鄙袃x局派來指點桃華規(guī)矩的這位姓鄭,看面相跟海姑姑一樣的刻板,但相處起來就知道脾性好得多了,“只是估計太后會將姑娘特別叫過去,這時候就萬不可出錯了?!?/br> 桃華覺得這事兒根本不用想,太后十之八九是要把她叫過去的。不過大庭廣眾之下,估計太后也不可能很明顯地刁難她。 鄭姑姑也是相同的意見:“最多是讓姑娘行禮時多福身一會兒,只是這樣的場合,并不會太過分。不過給姑娘上的點心或菜色,可能多半都不方便食用?!?/br> 不方便食用,指的是給你上那些容易掉渣的點心或者要剝殼的菜式,吃不好就很容易儀態(tài)盡失,被人看了笑話。 桃華不得不佩服有些人的腦袋,怎么就能想得出那么多整人的招數(shù),有這些時間琢磨點啥不好呢?下這些小里小氣的絆子,究竟意義何在? “姑娘可別小看了這些事。”鄭姑姑挑剔地端詳著桃華的新裝,示意薄荷給她頭上又加了兩朵珠花,這才點點頭表示可以了,“宮里頭講究這個。雖說沒什么大意思,終究入鄉(xiāng)隨俗。姑娘將來是郡王妃,若是有什么失禮的地方,難免招人議論,或許還會議及安郡王。畢竟世家大族里出來的,也看重這些?!?/br> 桃華嘆了口氣:“我明白的。謝謝姑姑。”鄭姑姑這幾個月給她講的不單是儀態(tài)規(guī)矩,更要緊的是宮里那些禁忌乃至各宮嬪妃和各家誥命們的脾性言行。用她的話來說:“不要求姑娘在禮數(shù)上堪為德范,但行止應(yīng)對要教別人都挑不出大錯兒來?!本褪钦f,行禮的事兒能做到八十五分以上就行,但最好是會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如果實在做不到,至少不要說會觸犯到對方禁忌的話。 “姑娘——”桔梗兒自從海姑姑被送回宮之后又歡樂地回去伺候蔣柏華了,這會兒眨巴著眼睛從門外探進頭來,一臉抑制不住的激動之色,不過一看見鄭姑姑就連忙收起了笑容,規(guī)規(guī)矩矩地低下頭站住。 鄭姑姑略帶一點兒責(zé)備地道:“不管有什么事,進姑娘的房里都不可這般失態(tài)。若是姑娘房里有客呢?或是將來姑娘嫁進郡王府,王爺在房里,也能這般冒冒失失地闖不成?姑娘是寬和的人,你們就更該知道規(guī)矩才是。不然叫外人知道了,不說你們失禮,卻會說姑娘不能御下了?!?/br> 桔梗兒腦袋幾乎低到胸口,大氣也不敢喘地聽訓(xùn)。桃華看她這可憐樣兒,不禁笑著搖了搖頭:“姑姑饒她這一回。這些日子她也還懂事,今兒不知是什么事高興成這樣,就忘了規(guī)矩了?!?/br> 自打海姑姑來了,桃華這院子里的人就都被拘束住了。后來鄭姑姑再來,也同樣要教導(dǎo)她們規(guī)矩,所以這些日子丫鬟們的行動都與從前不同,頗有些新氣象了。桔梗兒像今日這樣一頭又往桃華屋子里扎,還真是幾個月來的頭一回。 鄭姑姑來之前早得過示意,知道這位未來的郡王妃頗得皇帝喜愛,自然對她的丫鬟也不會太過重責(zé),便點了點頭道:“既然姑娘這樣說了,還不快謝過姑娘,以后不要再犯了。” 桔梗兒連忙給桃華行禮,起身之后才道:“郡王府送了好些東西來,姑娘快去看看吧?!闭f到最后,到底還是沒忍住,嘴角又翹起來,露出個大大的笑容。 桃華看這丫頭這樣兒也覺得好奇起來。沈數(shù)三不五時的要往這里送點東西,按說也不至于讓桔梗兒樂成這樣,這是送了什么好東西來了? 鄭姑姑是個極有眼色的人,斷不會在這時候攔著,便道:“姑娘這大半日也累了,去散散心也好?!?/br> 為了進宮,鄭姑姑特意指點著做了新衣,又說首飾不可太少,索性把景氏當(dāng)初送的那副鑲紅寶的頭面全都插戴上了,再來練習(xí)行禮。 景氏出手大方,那頭面用的都是赤金,插戴起來確實顯得富麗堂皇,可是份量也是十足,桃華頂了小半天已經(jīng)覺得扯得頭皮都痛,巴不得鄭姑姑這一聲,趕緊解放了腦袋,跟著桔梗兒走了。 搬了新宅之后,蔣錫就在桃華的小院旁邊特地又撥了幾間房做她的私庫,好準備裝她的嫁妝——雖則說內(nèi)務(wù)府會按郡王妃的規(guī)格準備嫁妝,可那些東西都是些應(yīng)付場面的,蔣錫自然還是要給女兒準備的。 現(xiàn)在,原本準備拿來裝新打家具的那間庫房門開著,里頭擺了整整十個木箱,一個中年人正站在庫房里跟蔣錫說著話,一見桃華過來便抱拳一揖:“見過姑娘?!?/br> 這人桃華認得——從西北過來的謀士鄔正,之前在藥材的采買過程中見過,不過那時候主要是蔣錫跟他打交道。今日居然是他上門送這些東西,想必是很要緊的東西了。 不過還沒等桃華問,蔣錫就高興地道:“桃姐兒,這些是郡王爺送來給你做嫁妝的。” 嫁妝?桃華驚訝地看著鄔正。她想到過沈數(shù)應(yīng)該還會送東西過來,但應(yīng)該也就是像從前送那一匣寶石一樣,可這十個大箱子是怎么回事? 這間空房乃是幾間庫房中最大的,原是預(yù)備裝打好的床柜之用,可見寬敞。但現(xiàn)在十個箱子也把地面擺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這么多東西,沈數(shù)是從哪里搬來的? 鄔正捻著小胡子笑道:“這些都是先帝留給王爺?shù)?,一直封存在?nèi)務(wù)府。前幾日王爺去瞧過,撿了這些讓在下給姑娘送來,另外一半會充做聘禮?!?/br> 這下蔣錫也愣了。剛才鄔正說這是沈數(shù)給桃華的嫁妝,他雖然高興,可怎么也沒猜到這是先帝留下來的東西,更沒想到還會有一半做了聘禮,這就等于先帝留給沈數(shù)的東西,全都轉(zhuǎn)到桃華名下了! 鄔正看著蔣家父女驚訝的神色,暗想王爺?shù)哪康目墒沁_到了,笑瞇瞇道:“王爺說,禮部將六禮時間定得太急,恐怕外頭有人因此輕視了姑娘,所以——” 桃華怔怔地看了看地上的箱子,所以,這是來給她撐臉面了? “麻煩鄔先生回復(fù)王爺,就說——就說我都知道了。”說什么呢?沈數(shù)的心意已經(jīng)明明白白地攤開在眼前了,他給了多少,日后她就會回報多少,無須多說。 蔣錫親自送鄔正出去,薄荷捏著一迭單子還站在那里發(fā)愣:“姑娘,這上頭好多東西。”什么首飾、玉器、擺設(shè)、古玩,可謂應(yīng)有盡有,比蔣家能給桃華準備的所有嫁妝加起來都要貴重。 “對著清單點過,好生收起來?!碧胰A也還有些出神,隨手掀開一個,里頭裝了一堆錦盒,錦緞的顏色都已經(jīng)發(fā)烏,可見封存的時間確實不短了。桃華撿了最上頭一個打開,里頭裝的是一對白玉環(huán)。 這對白玉環(huán)大小并不相同,小的一個恰好能套進大的里頭,乃是一對同心環(huán)。環(huán)為白玉,素面無紋,只是兩環(huán)上各有一塊淺紅色玉皮,恰好都呈蓮花形。并放在一起時便如一對并蒂蓮花,于夫婦二人寓意甚佳。 桃華仔細看了看,嘴角微彎,把盒子抱在懷里:“這個不用放進庫房了。幫我想想該用什么顏色的絲線打上絡(luò)子好看?!币粚Σ⒌偕徎?,她和沈數(shù)各佩一只,也不枉先帝特意留下這同心環(huán),更不枉沈數(shù)特地將這盒子放在最上頭。 沈數(shù)拿先帝留下的東西送去蔣家的事,自然瞞不過眾人,一時外頭難免有些議論。不過這些東西當(dāng)初先帝留下的時候就說過是給他成婚后用的,至于人家愿意怎么用,別人還真管不著。 然而人就是這么閑,越是自己管不了的事越喜歡嚼舌,直到圣壽當(dāng)日,桃華奉旨入宮,就感覺有不少人在背后對她投之以目,低聲私語,顯然是在議論著什么。 桃華只當(dāng)沒看見。入宮之前鄭姑姑就提醒過她,沈數(shù)此舉是給她掙了臉面,但同樣的,也給她招來了更多的非議。那些羨慕她的人,同樣會因為嫉妒而在背后詆毀她。不過鄭姑姑也說了,這些人絕大部分只能議論議論,根本不敢在她面前表露出來,不必理睬即可。她真正要注意的,應(yīng)該是那幾位地位既高,又屬于于黨的誥命夫人們。 不過等桃華由宮人引導(dǎo)著站定了位置之后,就發(fā)現(xiàn)鄭姑姑說得還不是那么準確。 雖說尚未正式成親,也沒有誥命品級,但太后仍按郡王妃的位置安排了她。說起來這也是合理的,畢竟圣旨已下,不可能再將她當(dāng)成從前的醫(yī)家女了。然而因為身上穿的根本不是誥命服飾,站在那里又格外的顯眼,似乎很不合理。 不過如此一來,她離于黨的誥命夫人們倒遠了,卻不幸站在了南華郡主身邊。 南華郡主的臉色不是很好,雖然用了脂粉,桃華仍舊看得出來??匆娞胰A,她十分僵硬地扯了扯嘴角,眼里卻沒有半絲笑意,甚至有幾分厭恨,倒讓桃華莫名其妙起來——算一算,她對南華郡主一直都是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吧?別人不知道,她可是替江家四個人治過病了,南華郡主不感謝她也就罷了,這厭恨是哪兒來的?難道是因為太后厭惡的,她就也得跟著明確表示不喜?可現(xiàn)在太后都還要顧著個面子情兒,南華郡主怎么倒這么急先鋒了? 文氏今日也來了。她身上只有個六品的敕命,不過因為跟著南華郡主,所以還是站在前頭。她趁著南華郡主沒注意的時候向桃華笑了一笑,低聲道:“二弟病了,郡主有些憂心?!?/br> 那日江恒從外頭回來,當(dāng)天夜里就發(fā)起了低熱。南華郡主初時以為他著了風(fēng)寒,一邊罵著下人不會伺候,一邊著人請?zhí)t(yī)來診治。太醫(yī)來診了,卻說是郁結(jié)于心,故而略著些風(fēng)就發(fā)作起來。 南華郡主只當(dāng)兒子為了秋闈壓力太大,連著幾天都說秋闈中不中無關(guān)緊要,自己說完了,還要叫大兒子去開解弟弟。誰知道越是開解,江恒越是病勢纏綿,嚇得南華郡主強行將他從書房里挪了出來,連書本都不讓他碰。 只是這些舉措一概都沒什么用,江恒的病勢起起伏伏,低燒總是不斷,人也漸漸萎靡下來。南華郡主嚇得罵天罵地罵下人,終于問出來江恒發(fā)病那日曾經(jīng)出過門。 這事兒自然著落到青盞頭上,南華郡主一頓板子險些把他屁股打爛,才知道當(dāng)日江恒是去了蔣府。 這話一問出來,南華郡主頓時沒了聲音。當(dāng)初桃華被指給了沈數(shù),她心里還暗暗高興——如此一來,她就不必再去向兒子解釋為何不肯讓他娶蔣氏了——可萬萬沒想到,江恒竟然用情如此之深,明明在她看來,蔣氏除了生得好些,根本沒有半分可取之處啊。 然而這件事總不會是自己兒子的錯。在南華郡主看來江恒是肯定不會錯的,那錯的自然就是蔣氏!不過才在無錫見了幾面而已,就把江恒迷惑成這樣,若說蔣氏沒有蓄意勾引,叫南華郡主如何能接受呢? 事涉愛子,之前桃華給江家四人診治過的事頓時就被南華郡主全拋到了腦后,一門心思地恨上了她。今日在宮里見了面,又怎么會給桃華什么好臉呢? 文氏十分擔(dān)憂,但她只是兒媳,并不能左右南華郡主的好惡,只能盡量在中間斡旋。 不過南華郡主好歹還是有些理智的。今日是太后圣壽,皇帝尚且為此赦了一批人,她若是在這樣的日子里鬧起來,可不是給太后添堵么?因此雖然滿肚子地厭惡,也只是冷冷看了桃華一眼就把頭扭過去,眼不見心不煩。 雖說是自己的壽辰,太后的心情卻不是很好,不過這一點外人是看不出來的,因為太后從出現(xiàn)的時候就滿臉笑容,不但跟前來的誥命們親切交談,還把未來的郡王妃特地叫到了自己身邊,似乎是打算用行動來反駁外界所說她有意將一個自己不喜的人安排給安郡王的謠言。 桃華端著得體的微笑坐在太后下方,心里暗暗佩服鄭姑姑。宮人給她擺設(shè)的是一張繡凳,對她來說太矮了,想坐穩(wěn)就得往前傾,從側(cè)面看上去是很不美觀的。偏偏她的側(cè)面正對著下面的一排誥命們,這些人的眼睛可尖得很呢。倘若鄭姑姑沒有針對這些小手段對她進行過特殊培訓(xùn),恐怕一會兒圣壽宴一散,未來郡王妃全無儀態(tài)的話就會傳遍整個京城了。 桃華不在乎有人說這些,但她在乎有些人會因此譏笑沈數(shù)。沈數(shù)為她做了很多,那她也應(yīng)該盡量去回報才對。 太后雖然把桃華叫過來,但并不怎么跟她說話,而是會在與其余內(nèi)外命婦們說話的時候,猛不丁地把話題引到桃華這里來,或者就是直接問一句:“蔣氏覺得如何?”讓人從頭到尾都得打起精神來去聽那些根本與自己毫無關(guān)系甚至也毫無興趣的東西,簡直是精神折磨! 總算太后結(jié)束了這場“會談”,主要是因為有宮人進來回報,該開宴了,太后這才起身。桃華趕緊站起來,也意意思思地伸出手去——不是真打算攙扶太后,而是要表示一下她有攙扶太后的意圖——這也是鄭姑姑教的。 “充儀娘娘這是怎么了?”忽然間響起的聲音將眾人的目光都引到了趙充儀身上,她正由宮人攙扶著起身,敷了薄薄脂粉的臉透出蒼白之色,眉眼間有強忍的不適…… ☆、第141章 畸胎 趙充儀身體不適,已經(jīng)不是一兩天的事了。大約從一個月之前開始,她就時有頭暈惡心的感覺,偶爾還會覺得眼前的景物仿佛被蒙上了一層光,令得整個視野都說不出的別扭。 如今在宮中,她的份例供應(yīng)已經(jīng)僅次于皇后,再加上太后和皇帝時不時的賞賜,以及宮內(nèi)司的暗中孝敬,其實她比皇后還過得實惠。不過即使如此,她也一直保持著警惕,飲食都是心腹宮人親自盯著御膳房的廚子制做,不假他人之手,且入口前,必先由人試嘗——這人是趙家為了她入宮特地尋來的,飲食里若加了什么墮胎小產(chǎn)寒宮害命的藥草,一定能嘗得出來。 有了如此周密的防備,仍舊身子開始不適,不能不讓趙充儀有些頭痛。不過傳過來的太醫(yī)實際上也沒診出什么問題來,只說她這大概是妊中反應(yīng)。雖然她已經(jīng)有孕八個月,妊娠反應(yīng)早已該消失,然而因為她身子弱,又多思,所以仍有不適也是正常的。 趙充儀聽完之后就將人打發(fā)走了,開的藥熬出來也給倒了——她不敢信任這些太醫(yī),更不敢隨便喝他們開的藥——趙家新貴,還沒來得及把手伸進太醫(yī)院,趙充儀能管得住春華殿里的事,可控制不了外頭,如果有人在藥湯里做點什么手腳,她是防不勝防的。 不過,太醫(yī)所說的多思體弱,趙充儀心里卻是有數(shù)的。打從診出了喜脈開始——不是皇帝宣布喜訊的那天,而是再之前,她的陪嫁宮人發(fā)現(xiàn)她小日子推遲了的那天——她就覺得宮里所有的人都像是要害她。等到消息傳開,她更是沒有睡過幾個囫圇覺。身邊的宮人都勸她放松心情,可是她怎么能作得到呢? 趙充儀其實是沒想過自己會這么快有孕的。依著當(dāng)初家里的想法,最好是皇后生下皇子,她就可以跟著有孕了。誰知道皇后一直沒動靜,她這里倒先傳了喜訊。想想前頭宮里小產(chǎn)掉的那些孩子,看看前后左右那些小產(chǎn)過的嬪妃們,讓她如何能不緊張呢? 開始是怕皇后不悅,到了后來,皇帝升了她的父親,而宮內(nèi)又有別的小妃嬪們來討好投靠,在不知不覺間,趙充儀自己的心態(tài)已經(jīng)發(fā)生了變化。現(xiàn)在她更怕失去這個孩子,因為沒了這個孩子,她現(xiàn)在所有的一切風(fēng)光可能也就都不存在了。 越想越怕,越怕越想,這是一個循環(huán),趙充儀爬不出來。 今日太后圣壽,本來已經(jīng)著人去告訴過她不必來,因為她的身孕已經(jīng)八個月,頭胎又是最要緊的,所以太后特許她不必過來,只要在自己宮里歇著就好。 可是趙充儀謝過太后的恩典之后,今日還是來了。她對外說是太后雖恩典,然而圣壽這樣的日子,她至少要過來磕個頭盡一盡孝心,斷不可恃孕而驕。可是真正的原因只有她自己心里明白——她不敢自己呆在春華殿。 皇帝在前頭,太后和皇后都在宴上,她自己在自己宮,萬一出點什么事,誰也不必負這責(zé)任,而且她很可能到時候連個太醫(yī)都找不到。所以盡管早晨起來就覺得眼前有點發(fā)花,她還是來了??勺谀抢锏臅r候倒還不覺得怎樣,這會兒一站起身,就覺得腦袋沉重得仿佛抬不起來,眼前的景象都像被太過光亮的燭火籠罩著,顏色似乎都變淺了。 “快傳太醫(yī),傳太醫(yī)!”太后第一個反應(yīng)了過來。 殿中眾人面面相覷。大好的日子傳太醫(yī),還是當(dāng)著太后面前,這也太……太不吉利了。 “母后,讓趙充儀回自己宮中休息吧。”皇后心里頗有些竊喜,面上卻是一派莊重,“畢竟卑不動尊,您的圣壽,皇上本就是要為您祈福的……” 逢九之壽本就有些不利,皇帝想要大赦就是為了沖一沖這不利之處,現(xiàn)在趙充儀這里傳了太醫(yī)豈不是反而更加不吉利了?雖說她是孕婦,可論起位份輩分來,她是卑,太后為尊,沒有為了她反而不顧太后的道理。 新任的兵部尚書趙夫人也在座,她是第一個不顧位置過去扶住女兒的人,聽見皇后這番冠冕堂皇的發(fā)言,兩眼里已經(jīng)恨不能射出萬支利箭,將皇后亂箭射死了。然而這番話又確實無法辯駁,她還真不敢說自己女兒就比太后要重要。 跟她過來的是她的兒媳趙大奶奶,也就是趙充儀的嫂子。趙充儀的哥哥如今帶著愛妾在外頭做知縣,留下妻子于家中伺候父母。為著這個,趙大奶奶心里很不痛快,然而小姑子的肚子關(guān)系到趙家合族的前途,只要趙大奶奶還不打算和離回自己娘家,就得替趙家打算。 這會兒趙夫人已經(jīng)氣得發(fā)抖,趙大奶奶因為跟小姑子沒那么深的感情,倒是冷靜得多,目光一轉(zhuǎn)就看見了桃華,立刻輕輕扯了婆母一下,低聲道:“蔣?!?/br> 只一個字,趙夫人就猛然明白了,立刻干咳了一聲道:“皇后娘娘說的是?!弊詈笕齻€字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充儀雖身懷有孕,也不可沖撞了太后,這般的吉日,的確不宜宣太醫(yī)?!?/br> 滿殿的人都看著趙夫人,神色各異。有些面帶譏諷,有些卻閃過憐憫的眼色。趙夫人對眾人視若無睹,只轉(zhuǎn)向桃華:“只是充儀腹中這一胎乃是龍脈,太醫(yī)不可召,能否請蔣姑娘診一診脈,若能道個無妨,也好叫大家安心。便是太后娘娘,也不必再擔(dān)憂了?!?/br> 趙充儀的確是卑不動尊,然而她肚子里的卻是太后的孫輩,太后若是不掛念,那就是不慈了。 太后倒是一臉關(guān)切的樣子:“太醫(yī)自然要召。這可是皇帝的血脈,怎可輕忽???,快傳太醫(yī)!” 趙夫人真還不大敢就這么讓太后傳了太醫(yī),到時候說出去趙充儀的名頭可不大好聽。而且這不是現(xiàn)擺著一個神醫(yī)么?太醫(yī)院群醫(yī)束手的承恩伯就是被她治得能從床上爬起來的,如今藍田洛南兩縣還有生祠,太后把她指給安郡王的時候都提過此事,說她有大福德可佑身邊人。既然如此,為什么放著不用反而用那些拿不準是哪一派的太醫(yī)?要知道安郡王跟太后的關(guān)系可并不怎么好,至少他的未來王妃可沒有害趙充儀的理由。 “并不敢在太后圣壽驚動太醫(yī),還是請蔣姑娘診一診脈吧?”太醫(yī)跑來還不知要多久,蔣氏可就在面前呢。 皇后心里暗罵趙夫人陰險,有些壓不住臉上的冷笑:“趙夫人,蔣氏是未來的郡王妃,不是招之即來呼之即去的醫(yī)匠?!?/br> 醫(yī)者,下九流之列,只要出錢,叫你來就來,叫你走就走??墒鞘Y桃華已經(jīng)被指為郡王妃,一位未來的王妃,是你能隨便就使喚得動的嗎? 太后輕嘆一聲:“還是快去召太醫(yī)吧。” 趙夫人臉色微變,借著衣裳的遮蓋捅了一下兒媳。趙大奶奶只得往前走了兩步,沖著桃華就拜了下去:“還請蔣姑娘看在充儀娘娘懷著龍?zhí)サ姆萆希忠欢?。”趙家請不動未來郡王妃,為了皇帝的血脈,請不請得動呢? 桃華始終只用一只耳朵聽著這些無聊的勾心斗角,眼睛卻始終在觀察著趙充儀。 趙充儀臉色不好,嘴唇微微發(fā)烏,仿佛是心臟有點問題。但是她一直在不自覺地眨眼睛,證明她的眼睛很不舒服。這是什么毛病,難道會是妊娠高血壓綜合癥,先兆子癇? “充儀娘娘現(xiàn)在覺得怎樣?”桃華還是問了。子癇可不是什么小病,趙充儀已經(jīng)有八個月身孕,又是頭一胎,弄得不好要出大事。只是如果真的是妊娠高血壓,這里的太醫(yī)應(yīng)該也有一定經(jīng)驗,早就該著手診治了才對。 “只覺得眼前發(fā)花……”趙充儀才說了一句,就覺得一股子惡心勁兒沖了上來,不禁轉(zhuǎn)頭干嘔了一聲,太陽xue兩邊頓時像有什么揪著似的疼了起來。 于閣老夫人輕咳了一聲:“充儀娘娘身子是弱些,怎的到了這個時候還會惡心作嘔呢?平日里太醫(yī)是怎么伺候的,莫不是皇上和太后娘娘賞下去的那些補品都不曾用?” 太后和皇后賞的補品趙充儀還真不敢用,都收在庫里呢。只有御膳房說是奉太后命每日給加的玫瑰露是她喜愛的,且日日都是心腹宮人親眼看著調(diào)制,這才時常飲用。 不過這時候怎么能說實話?趙充儀扶頭不語,身邊的宮人連忙跪下答道:“補品日日用的,只是充儀這些日子身上沉重,夜里睡不踏實,才會頭暈眼花……” 桃華搖了搖頭。這可不全是因為缺乏睡眠而導(dǎo)致的頭暈。 “充儀娘娘頭痛嗎?身上可有水腫?” 這些癥狀都有啊。宮人忙答道:“都是有的?!辈贿^,孕婦不都會如此嗎?腿腳腫脹什么的,有些孕婦到了要生的時候,腳腫得連鞋都穿不進去呢。 “這些日子充儀娘娘的飲食是清淡還是重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