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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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進宮,去的卻不是皇帝的明光殿,也不是太后的壽仙宮,而是宮苑西邊一處有些荒涼的宮室。這里據(jù)說是風水不好,住過幾任嬪妃都以失寵病亡告終,漸漸的就沒人住了,連院中的草都長得老高,若不是親眼來見,很難相信宮里也有這樣的破敗地方。 “看看這個?!被实垡灰娚驍?shù),就指了指桌上的一件東西。 這東西乍看起來倒像塊嶄新的墨錠,只是里頭仔細看好像摻雜了點什么東西。沈數(shù)拿起來看了看又放下了:“臣弟駑鈍,不認得這東西?!?/br> 皇帝冷笑了一聲:“這里頭有金剛石粉。若是讓人吃下去,就會腸穿肚爛,比斷腸草半點不差!” 這下連沈數(shù)也吃了一驚:“他們是一定要于鋌的性命了?” 皇帝厭惡地看了一眼那墨錠:“這是在顧太醫(yī)藥箱里發(fā)現(xiàn)的,朕讓小內(nèi)侍偷換了出來。不過他還沒來得及下手?!边@些日子兩名太醫(yī)進來診脈的時候,宮人是寸步不離的,且筆墨紙硯都是備好的,所以那顧太醫(yī)雖然攜帶了這墨錠,卻還沒有機會拿來使用。 “他們的手伸得夠快?!鄙驍?shù)皺著眉頭,“這般看來,山東那邊傳來的消息都是準的,什么紅蓮教,恐怕全是于家的謊言?!?/br> 皇帝神色冰冷:“這樣的墨錠,連朕都不知道。還是伺候的宮人見過類似的東西,起了疑心才發(fā)現(xiàn)不對的?!?/br> 那宮人年紀已經(jīng)五十多歲,家中曾有個族姑在前朝也做過宮人,見識過金剛石粉的厲害。后來宮里小選,那族姑見這個侄女也在備選之列,怕她入了宮之后吃虧,便向她說了許多宮里的手段,故而她才能看出些蹊蹺之處來。 皇帝將于鋌安置此處,選的都是可靠的人,并令杜太監(jiān)來反復(fù)曉以利害。這宮人自然是萬般小心,只稍有疑心就報告了上去?;实哿钚?nèi)侍找機會將墨錠換來,一查果然如此。 這金剛石粉入腹之后,還不似斷腸草那般立刻就發(fā)作,亦不能從脈上診出來,只是附著在人腸胃壁上,漸漸將其磨穿磨爛。因并不是毒藥,便也無法用它藥救治。 饒是沈數(shù)在戰(zhàn)場上見過血rou橫飛的場面,想到此物的陰毒也覺得后背發(fā)冷:“皇上打算怎么辦?”皇帝既然把這墨錠悄悄換了出來,應(yīng)該就不是想立刻揭破此事。 果然皇帝冷冷地道:“既然他們必欲殺于鋌而后快,朕就如了他們的愿?!?/br> 沈數(shù)想了想:“皇上是想讓他們以為于鋌死了?” 皇帝點點頭,神色于冰冷之中又有幾分自嘲:“這件事就算現(xiàn)在揭穿了,也不足以將于家拔起,反而會打草驚蛇?!?/br> 沈數(shù)默然,也覺得有些無奈。皇帝其實在很多時候,也不是能隨心所欲心想事成的。 皇帝盯著那墨錠看了片刻,冷冷地道:“朕有耐心,朕能等。于閣老也活不了多少年了,他活著的時候,這件事或許不能將他怎樣,但等他死了,有于鋌一句話,就能將于家連根拔起!” 人走茶涼,墻倒眾人推,這種事都是宦海之中再常見不過的了。 “那現(xiàn)在——”沈數(shù)試探著問道,“山東那邊……” “欽差去查過之后,就會讓于銳收兵?!被实坶]了閉眼睛,“查無實證,朕也不能做什么。暫且留著這罪,將來替他們正名撫恤吧?!?/br> “那于鋌肯開口了嗎?”于鋌其實在送進宮里來的第二天就清醒了。他雖然被喂了斷腸草丸,但因為桃華處置及時,并沒什么事。剩下的就是個風寒和郁結(jié),前有桃華給他用了一服藥,后有太醫(yī)診治,自然馬上就好了。然而他清醒之后卻是一言不發(fā),只說自己禁不住軍中辛苦,私自回京的。 “他?”皇帝冷笑,“不見棺材不落淚。朕想著,若不讓他親眼看見下在藥里的金剛石粉,他是不會開口的。這件事朕自有安排,今日叫你來,是想讓你去問問蔣氏,有沒有什么藥,喝了之后會叫人以為是服用了金剛石粉?!?/br> 沈數(shù)立刻就明白了皇帝的意思:“臣弟出宮就馬上遣人去問。”只有讓于鋌假死,并且騙過那顧太醫(yī),才能讓于閣老放心。 皇帝終于露出了一點笑意:“你去吧。另外,這些日子怕要委屈你的王妃了,朕這里要壓,你那里還是要鬧一鬧的,少不得外頭還要有人議論幾句?!?/br> 他要讓于閣老認為是沈數(shù)鬧起來,他才不得不去調(diào)查此事。然而因此讓一位未來的郡王妃被街頭巷尾的人嚼說,也實在不是什么愉快的事。 沈數(shù)低頭躬身:“此事臣弟自會安排?!彼煤孟胂?,怎么樣既能達到皇帝的要求,又讓桃華的名字少在那些市井之人的口中出現(xiàn)幾次。 ☆、第133章 秘藥 好些人都說,隆慶十二年恐怕是個不很吉利的年頭,因為這一年從開頭的那幾個月起就不安生。如果說正月里的指婚風波還只在高門大戶里有所流傳,那么接著山東鬧起了反賊,沒過多久又變成了有人存心欺瞞皇帝借此邀功,這事兒就鬧得大了。與此相伴的,還有難以確定真兇的下毒迷案。 如今街頭巷尾的議論簡直是眾說紛紜,有人說這是于家殺人滅口,也有人說是安郡王故布迷陣,最初的時候還有人說是未來郡王妃要揚名而賊喊捉賊,不過漸漸的這種說法就消失了,目前最盛行的說法,還是安郡王與于家在較勁兒。 當然也有人提出小小的質(zhì)疑,說安郡王不過是個空有頭銜的王爺,憑什么跟于家這么鬧呢? 立刻就有明白人跳出來反駁:當年先賢妃死得蹊蹺,現(xiàn)在安郡王指的那個王妃竟然就是當年因為沒照顧好先賢妃而獲罪的太醫(yī)后人,這里頭要說沒有手腳誰都不信的。安郡王不沖于家使勁,要沖誰去呢?再說人家也不是毫無根基的,沒見西北還有個定北侯嗎,那就是底氣!要不然皇帝都派出欽差去山東調(diào)查了,還讓于銳自辯,都是安郡王逼的呢。 然后再有別的人打個圓場道,這也不全是安郡王的事兒,造反是大事,皇帝自然要慎重,倘若真是冤枉了那些百姓,這也是不行的。今上雖然年紀輕輕就登基,處置政務(wù)不夠熟練,但卻是個仁君云云。 不過到哪里都會有些抬杠的人,即使別人是在打圓場,他也忍不住要抬上一杠:皇帝登基都十年了,怎么還說得處置政務(wù)不夠熟練呢? 于是剛才說話的人被逼得急了,就蹦出來一句:也不看看這些年都是誰把著朝政…… 好了,這下大家都閉上了嘴,世界終于清靜了。 這些傳言當然也少不了會傳入宮中,尤其是傳進太后和皇后這兩個于家女的耳朵里。 “這些人都在胡說八道什么!”皇后怒氣沖沖,“一群刁民!皇上自登基就親政了,誰說是閣老把著朝政呢!” 太后被她吵得頭疼:“你安靜些吧。在我這里喊叫有什么用!”皇后也許不知道,但她卻更明白些,這些年從皇帝這里頒下去的旨意,究竟有多少是于閣老的意思,多少是皇帝自己的意思。說皇帝處置政務(wù)還不熟練是胡說,但說于家把持朝政,這倒不是假話。 皇后忿忿地坐下了,但過了片刻就又忍不住道:“姑母,山東的事究竟怎樣了?” 這又是一件頭痛的事情,太后忍不住又揉了揉太陽xue:“銳兒已經(jīng)上折自辯了。欽差也沒查出什么來?!痹旆催@種事當然是要慎之又慎,說難聽一點兒,就是寧可枉殺不可輕縱,欽差也不敢就說這些人沒有造反的意思,那萬一將來有點什么事,誰負這個責任呢? 皇后覷著她的臉色,小心翼翼地問道:“姑母,那事兒——是真的嗎?” 太后瞪了她一眼:“外頭人的胡說,也能當真?” 皇后就拍拍胸口松了口氣:“我就說嘛,父親怎么可能做出那種事來?!?/br> 太后卻只覺得心又往下沉了一些。她也不知道這位堂兄怎么就會做出這種事來,連他的女兒都是這種態(tài)度,那此事若一旦大白于天下,將會令世人如何驚詫憎惡,那也就可想而知了。 皇后不知道太后的心事,只覺得自己放下了一塊大石,頓時就輕松了起來,對山東的事也不怎么放在心上了,只道:“安郡王這回怎么跟瘋狗似的,咬著父親就不放了!也怪于鋌,他究竟是怎么回事,為什么突然從山東跑了回來?若不是他,哪會有今日的事,早知道真不該給他謀這個差事。虧得太太還來跟我說他是個好的,瞧瞧這一上陣就不成了……” 太后看她滔滔不絕說個沒完,只覺得這個侄女沒心沒肺得可憐。于鋌突然從山東跑回來,她就真當他是因為吃不了苦見不了血才做了逃兵的嗎? 皇后還真就是這么想的:“這次皇上要治他個什么罪?真要當逃兵砍了嗎?也不知人醒了沒有……” 太后沒說話。她已經(jīng)得到了消息,于鋌這幾日開始腹痛,昨日甚至嘔血了,恐怕沒幾天好活。她回憶了一下,對這個族侄仿佛只有一個模糊的記憶,應(yīng)該是很年輕,因為父母混賬,至今尚未娶妻。這么年輕,現(xiàn)在就要死了…… 一個宮人忽然從外頭進來,看見皇后猶豫了一下,還是湊到太后耳邊低聲道:“于少爺嘔血去了……” 太后閉了一下眼睛,輕輕吐出一口氣,不無惋惜,但更多的卻是安心與輕松?;屎笤谂赃吢犚?,不由得驚訝地道:“怎么就去了?” 宮人垂手道:“太醫(yī)疑是斷腸草之余毒,已經(jīng)召了仵作來驗尸?!?/br> “驗尸?”皇后險些跳起來,“既然都說是斷腸草的余毒了,還要驗什么尸!”驗尸是要開膛破肚的,于鋌雖不成器,可也是于家人,怎么能死后尸身都不得安寧? “斷腸草!定是安郡王喂的那藥——”皇后惱得站了起來,“還說什么蔣氏解了斷腸草之毒!這個賤人!” 她在原地焦躁地轉(zhuǎn)了一圈,忿然地道:“姑母,這兩人是聯(lián)起手來栽贓我們于家吧!” 太后為這事也挺煩躁的:“這不都是你的意思嗎?” 皇后啞了:“我,我也沒想到啊……”原以為沈數(shù)被指了這么一個王妃定然是十分惱火的,如今看來,怎么這兩人倒似是十分相合的樣子。 太后陰沉著臉不想說話。她隱隱有種感覺,或許上元節(jié)那日她炮制的起火事件是被沈數(shù)利用了,或許沈數(shù)并不反對娶蔣氏,至少這事一鬧出來,她經(jīng)營多年的形象已經(jīng)受到極大損害,且想再往安郡王府插手指個側(cè)妃什么的已經(jīng)很不方便。 或許,沈數(shù)是真的看中了蔣氏?太后極力回想自己當時說服皇帝的借口:每次蔣氏入宮不久,沈數(shù)就會跟來。也許這并不是巧合,而是真的。畢竟蔣氏生得貌美,沈數(shù)又是血氣方剛之時,會被其所迷也是正常的。 想通這個,太后就覺得更有些氣惱了。自己費心費力,難道是讓沈數(shù)得償所愿的不成?再說蔣氏那等卑微的醫(yī)家女,也有資格做郡王妃嗎? “太后——”青玉見太后扶頭閉目,嚇了一跳,“可是哪里不適?奴婢去傳太醫(yī)?” “不必。只是有些頭暈,大約是這幾日不曾歇好?!碧笠膊辉冈谶@時候傳太醫(yī),叫人知道了還不定說出什么來,比如說因為擔憂于銳的事被揭穿而急病了什么的…… 皇后也不敢再說話,上來小心翼翼替太后撫著胸口。良久,太后方氣平了些,緩緩道:“不管怎樣,你要的是蔣氏不入宮,現(xiàn)在已經(jīng)辦成了,還說別的做什么?” 皇后想想也是,遂點頭道:“我聽姑母的。”想想這也不是壞事,倘若沈數(shù)對蔣氏厭惡,說不定皇帝還有機會,可現(xiàn)在——想必皇帝會越發(fā)的恨沈數(shù)吧?或許也會遷怒于蔣氏。 皇后想著,嘴角就微微露出一絲笑意。她不知道自己現(xiàn)在算不算在嫉妒,只是她不想看見皇帝與任何一個女人親近,只要能從皇帝身邊推開哪怕一個女人,她都會覺得心情愉悅。 大概是真的有些瘋了吧……皇后偶爾也會生出這樣的念頭。時至今日,她都已經(jīng)快要記不起當年的她是什么樣子的了。那個穿上皇后的喜服,在鏡子前面來回地照著,眼里帶著快樂和興奮的光的少女,已經(jīng)在她的記憶中模糊了輪廓,褪去了色彩,甚至連那種快樂好像都沒有印象了。留在記憶之中的,是日復(fù)一日的冷淡和疏遠,是一次次來月事時的失望乃至絕望。 “太后——”剛才進來傳信的宮人又走了進來,這次她的腳步可沒有剛才那么輕快了,而且小心覷著皇后的面色,似乎有些不敢開口。 太后看她這樣子就覺得有些不大好:“什么事?” “皇上要升趙侍郎為兵部尚書,旨意已經(jīng)下去了……”從皇帝身邊那兩個大太監(jiān)被斬之后,壽仙宮的消息就不如從前靈通了,這樣重要的事,竟然是等到旨意下達之后才知道。 太后眉頭一皺,皇后已經(jīng)又急又氣地站了起來:“什么?閣老同意了嗎?” “旨意剛下去,閣老那里還沒有消息?!?/br> “姑母,父親不會同意的吧?”皇后轉(zhuǎn)身太后,有些急切地看著她。 太后擺擺手讓宮人退出去,沒有立刻說話。皇帝在這個時候突然下這道旨意,肯定與于銳之死有關(guān)。顯然,于銳絕不是死于斷腸草的余毒,否則皇帝就不會叫仵作來驗尸了。 于閣老的計劃并沒有通知太后,畢竟于銳被帶入宮禁,他若再入宮見太后,簡直就是要在頭頂舉個“此地無銀三百兩”的牌子了。不過太后多年經(jīng)驗,也能猜到于閣老會做什么?,F(xiàn)在于銳死了,證明于閣老已經(jīng)得手,山東那件事就會不了了之。然而皇帝也不是傻子,于鋌死了,他這口憋著的氣要往哪里出? 于閣老已經(jīng)年長,而皇帝正在壯年。此時此刻,于閣老不能再像當初皇帝剛登基時那樣強硬了,所以他既然已經(jīng)達成了一個目的,就必須適當?shù)赝俗屢徊健8螞r趙家還是于家的姻親,趙侍郎本人資歷能力也都有,于閣老并沒有什么理由拒絕這個任命,所以……趙侍郎成為兵部尚書,已經(jīng)是勢在必行。 “姑母,這不成!”皇后從太后的臉色上已經(jīng)看出端倪,立刻急了,“若是她生了皇子——” 青玉見太后臉色不好,連忙向皇后連使眼色:“娘娘不要著急,太后娘娘自有主張的。再說,趙充儀也未必就能生下皇子?!?/br> 然而這件事對皇后來說太過要緊,比皇帝隨便弄一個什么女人進宮來更重要。青玉雖是太后心腹,在她眼中也不過是一個奴婢罷了,怎么會理會她的眼色,只管催著太后道:“姑母,您可要拿定了主意!萬一真的讓她生下皇子,那時怕就晚了?!?/br> 太后陰沉著臉坐了一會兒,然后淡淡道:“你回去吧。你是皇后,穩(wěn)當些,不要沖動。” “姑母——”皇后叫了一聲,但看看太后的臉色,還是站了起來。等她走到殿門處,太后才緩緩地道:“她不會生下皇子,你放心吧?!?/br> 皇后聽見這句話,忍不住回身去看,但太后已經(jīng)微闔雙眼靠在椅背上,擺明是不想再說什么了?;屎笠仓坏靡Я艘ё齑奖戕D(zhuǎn)身出去,只是向身邊的宮女使了個眼色。 那宮女會意,一出殿門并未隨著皇后的步輦離去,卻是繞到后頭去找了個宮人說了幾句話,這才悄悄離開了壽仙宮。 這里太后坐了一會兒,終于睜開眼睛向青玉道:“扶我進去?!?/br> 青玉扶著她進了后頭寢殿。太后屏退了其余人,才道:“去把柜子上那帶蓮花鎖的匣子拿下來?!?/br> 那是個小匣子,看起來比普通妝匣還要小一點,打開來里頭放著個巴掌大的水晶瓶子,里頭盛著半瓶深紅色的東西,乍看倒像是胭脂或?qū)m里嬪妃們愛用的玫瑰鹵子。 太后定定地看了那瓶子一會兒,緩緩道:“取個小瓶倒些出來。我記得趙充儀愛喝那花蜜鹵子,叫宮內(nèi)司時常送些玫瑰露去,不可斷了?!?/br> 青玉答應(yīng)了一聲,目光落在水晶瓶里那深紅色的半流質(zhì)物上,忽然僵了一下,片刻之后才回過神來,連忙取了個白瓷瓶子,小心翼翼倒出一瓶來。果然那瓶塞一打開,就有種淡淡的玫瑰香氣彌散開來。 青玉只覺得自己心頭砰砰亂跳。自趙充儀有孕之后,太后就常讓宮內(nèi)司給她加份例,賞了不少東西下去,這玫瑰露真算不了什么??墒乾F(xiàn)在這瓶子里的東西,聞起來也很像玫瑰露…… 太后仿佛沒有看見她那一瞬間的僵硬,仍舊淡淡地道:“聽說吳才人現(xiàn)在又去奉承趙充儀了?” “是。”青玉勾著頭小心地答道,“不過吳才人對鳳儀宮仍是十分恭敬……” 太后輕輕地嗤笑了一聲:“她這是兩邊都想靠,倒是打的好主意。既然這樣,這件事就算是她的了。這瓶子里的東西,每次在玫瑰露里加上一滴即可?!?/br> 青玉后背微微有些發(fā)涼。她是十年前由于家送進宮的,那時候太后已經(jīng)是太后了,手段當然是有的,卻不怎么常用。青玉雖則是心腹,但自進宮以來,還是頭一次看到太后出手,聽她輕描淡寫的就決定了兩條甚至更多的人命,不由得把頭垂得更低,低聲道:“奴婢這就去安排?!?/br> 擢趙侍郎為兵部尚書的旨意連同于鋌吐血身亡的消息,從宮里一起送到了閣老府。 為了于鋌之事,于閣老的臉已經(jīng)黑了好幾天,以至于進來稟報消息的幕僚都屏息靜氣小心翼翼,一時拿不準是先報告好消息,還是先報告壞消息。 不過于閣老聽完這兩個消息,倒是看不出有什么特別的不悅來,幕僚便試探著道:“閣老,兵部尚書的事……”其實在趙充儀懷孕之前,于閣老心里中意的人選還真有趙侍郎,畢竟他是正三品侍郎,再升一級到尚書是最方便的,比提拔別人更容易些。然而現(xiàn)在趙充儀有孕,反倒成了皇后最大的威脅。 “擋不住。”于閣老神色淡然,“于鋌死了,總要讓皇上一步的。” 幕僚默然。其實于銳這件事,當初他也覺得有些不太穩(wěn)妥,然而于閣老堅持,他也無可如何。這幾年,總覺得這位東翁似乎是越來越固執(zhí)了,雖然大部分事情上他都是對的,但出個婁子也十分要命。這次幸好是于鋌死了,否則此事真揭出來,于家日子可就不大好過了。 不過,趙侍郎若做了兵部尚書,女兒再生個皇子,他還會肯為于家所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