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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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氏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合著劉家的意思,是說備的嫁妝不用太多?這如何能行?劉家清貧自守慣了,她怎么能讓女兒也去過那樣的日子,從前在陳家還沒苦夠嗎? 最終曹氏還是收下了單子,讓劉家擇吉日上門下聘。聘禮單薄又能怎樣,難道還以因此悔婚不成? 官媒抹著汗走了,大冷天的,做媒竟生生的做出一身汗來。 曹氏對著那單子發(fā)愁,一見蔣燕華從屋里出來便道:“劉家這究竟是什么意思?聘禮如此簡薄,說出去都要叫人笑話?!?/br> 白果出去送媒人了,茯苓留在屋中伺候,便道:“太太,劉家素來清貧,奴婢聽說劉翰林平日里穿的都是布衣,不是逢年過節(jié)難得穿件綢衣,這些聘禮大約也是盡力了。再說人家都說窮翰林窮翰林,如今他沒差事難免如此,將來若前程好了,自然一切都好的?!?/br> 她正說著,外頭傳來腳步聲,簾子一掀,卻是桃華走了進來:“聽說劉家的聘禮簡薄得很,太太是個什么意思?” 商量聘禮這種事輪不到未出閣的女孩兒參與,所以桃華今日也是在自己房里,只是聽說聘禮單子極其簡薄,還是得出來問一下。畢竟蔣錫今日不在家,她若不聞不問,似乎也不大好。畢竟聘禮這東西代表著男方對女方的重視,如果力有不逮也就罷了,若是存心輕慢那就不行。 蔣燕華其實心里也覺得這份聘禮實在是太少了些,但此刻桃華這樣直白地問出來,倒讓她起了逆反之心:“jiejie,劉家素來清貧,這聘禮若放在普通人家,也不算少了。再說媒人也說了,娶婦娶賢,不為財帛,劉家也不要我備多少嫁妝?!?/br> 桃華揚了揚眉毛:“這么說,meimei的嫁妝也要減?” 曹氏頓時跳了起來:“這怎么成!劉家已經(jīng)如此清貧了,燕姐兒不多帶些嫁妝過去,這日子可怎么過?” 桃華笑了笑:“所以說,劉家即使不為財帛,太太也一樣要準備嫁妝的不是嗎?”方才白果將官媒說的話一一向她復述了,聽著倒是冠冕堂皇的,可仔細想想就覺得有點虛偽。倒不是說聘禮一定要多么豐厚,而是這種遮遮掩掩的態(tài)度不免給人一種又要當那什么又要立牌坊的感覺,讓人心里不痛快。 蔣燕華脹紅了臉:“jiejie這是什么意思?我知道jiejie要做郡王妃,聘禮自然是極豐厚的,這是來譏笑我嗎?” 桃華上下把她打量一眼,嗤地一聲笑了:“你這是打算把好心當成驢肝肺了?” 蔣燕華一句話出口,也自覺失言了。 自打指婚的圣旨下來,她說心里不酸是假的。劉之敬雖是翰林,可還沒有實職,就算將來有了缺,也是從七品往上熬。就像蔣鈞,他也一樣是進士出身,到現(xiàn)在不也才是個五品嗎? 女人這輩子的身價,出嫁之前靠父兄,出嫁之后就要靠丈夫了。她跟著劉之敬還不知將來能到個什么地步,可桃華這只要一出嫁,就是郡王正妃,一品誥命。這其間的差別,甚至比陳家和蔣家的差別還要大! 幸好蔣燕華還有點理智,知道自己如今這門親事已經(jīng)是很不錯了,她沒桃華那手醫(yī)術(shù),也根本不可能被太后和皇帝看在眼里,自然就沒這份福氣。然而知道歸知道,心里仍舊免不了酸溜溜的,這會兒聽見桃華對劉家語帶譏諷,忍不住就溜出一句不該說的話來。 她說了這句話之后就后悔了,正想說幾句軟和的話,就聽桃華毫不留情地說她不知好歹,臉頓時更紅了,到了嘴邊的道歉話硬是又咽了回去:“jiejie從開始就對劉家橫看不順眼豎看不順眼,自然什么都能挑出錯來。如今jiejie好歹給我句明白話,若是jiejie不想我嫁劉家,只管說了,讓爹爹去退親就是!” 這下桃華的臉色也難看了。對劉之敬,她確實沒有什么實證,只是因為蔣杏華當初的一句話。后來托沈數(shù)的人去查了一下,也只知道劉之敬在京城里風評還不錯,都說的確是清貧自守,只是人略古板了些。至于說他曾經(jīng)休妻這件事,他自己也不曾十分隱諱,倒顯得坦蕩了。 打聽消息的是春華軒掌柜,他送消息來的時候也直白地說過,休妻的原因打聽了半天也只是個無子,說起來雖然有點絕情,但也在七出之內(nèi),看起來頗為符合劉之敬古板的脾氣,看不出有什么大問題來。至于說他在進京之前的那些事——春華軒不是特務機構(gòu),劉之敬也不是什么引人矚目的大人物,要查可以,得花時間。 但是還沒等沈數(shù)派人去劉之敬故鄉(xiāng)打聽,曹氏已經(jīng)把蔣燕華的八字都送出去了,桃華一怒之下,就跟沈數(shù)說不用打聽了。于是這會兒,蔣燕華真問起來,她還真不知說什么好。 “既然你是這樣想的,那我也說句明白話吧?!碧胰A惱火起來,決定干脆一次性解決這件事,“我攔這門親事,原是因為在外頭聽說劉家有些不好,怕他們?yōu)槿丝量?,你過去只會受罪。今天過來,也不過覺得這聘禮下得太輕飄,對你不夠尊重罷了。這樁親事,從頭到尾都是你和太太熱心,既然這樣,我也再不說什么了,你的親事,你自己做主,將來若有什么不好,家里也未必能幫你,你好自為之吧。”說完,轉(zhuǎn)頭就走。 蔣燕華聽前幾句話倒覺得有些慚愧,可聽到桃華說她和曹氏熱心這門親事,頓時覺得心里好似被針扎了似的。她為什么這樣熱心,還不是因為她不可能得到一門更好的親事了?桃華如今自己能做郡王妃,自然樂得說風涼話了,若是她現(xiàn)在親事還沒著落,看她還是不是這個樣子。 曹氏早被蔣燕華和桃華這一番話驚著了,直到桃華走了才回過神來:“這,這是怎么——桃姐兒今兒怎么這么大脾氣,你也是,怎么能說退親的話?這么硬梆梆的,她如今可是郡王妃了!” 蔣燕華本來心里就覺得委屈,被曹氏這么一說頓時紅了眼圈,發(fā)狠道:“郡王妃又怎么樣,我不指望著沾光!” 在曹氏心里,郡王妃那是高高在上的人,自打桃華被指婚,她心里就連酸都不敢酸了。這會兒聽蔣燕華這樣說,不禁發(fā)急:“這說的什么話!將來她嫁給王爺,若是提攜提攜你,自然就什么都有了。” 蔣燕華瞪大了眼睛:“我不用她提攜!將來,我定能把日子過得好好的,叫誰都不能笑話!娘把這單子收了吧,跟劉家說,我不計較聘禮,只要將來好生過日子。他能掙出個前程來,強似給我一萬銀子!” 桃華從曹氏屋里出來,也是一肚子的氣。要不是因為蔣錫今天恰好不在,她才不來出這個頭呢。結(jié)果好心成了驢肝肺,算她多管閑事好了。 白果在外頭站著,頗有幾分惶然。桃華看見她這樣子,嘆口氣拍拍她的手:“盡心就行了,別的事也管不了?!?/br> 等回到屋里,桃華這口氣還沒散。薄荷看她面色不愉,連忙拿別的事來打岔:“姑娘,這三月就辦您的及笄禮了,王爺叫人送了衣料樣子還有冠釵的圖樣來,您得趕緊制衣裳選簪子了呢?!?/br> 桃華也是穿越過來之后才知道,古代女孩兒十五歲居然是個大日子,尤其是有頭有臉的官宦人家,還要宴請親友為女兒辦及笄禮。到時候各種禮節(jié)不必說,單是衣裳和首飾就要換上三套。尤其她現(xiàn)在是未來的郡王妃了,這及笄禮更不能簡慢。 別說,衣裳和首飾對女人來說永遠有特殊的魅力,桃華挑選了一會兒,那口悶氣就漸漸散了。薄荷看她神色好轉(zhuǎn),才道:“依奴婢說,這事兒姑娘管到現(xiàn)在,也是仁至義盡了,再管下去——畢竟太太才是二姑娘的親娘,姑娘插手太多了不合適,傳到外頭去沒人信姑娘的苦心,反倒影響姑娘的名聲?!?/br> 桃華嘆了口氣。蔣杏華說的那些話,她跟薄荷都沒法說,可不就顯得她無憑無證的在多管閑事了嗎? “罷了,你說的也對。不說這些了,明兒是不是二jiejie說去廟里上香的日子?” 薄荷巴不得桃華趕緊把劉家的事扔開。要她說,太太那邊心熱得很,自家姑娘何必去干那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就算那邊相信了劉家不好不做這門親事,日后除非自家姑娘能給二姑娘找個比翰林更好的夫婿,否則也肯定是落一身埋怨。 “正是呢。衣裳手爐奴婢都收拾好了,單等明日二姑娘來接就行?!?/br> 蔣蓮華所說的上香,其實就是出門看景。自打進了京城,她也不能像以前一樣經(jīng)常出門,真是憋得不輕?,F(xiàn)在搬了出來,行動自由了許多,于是等不到天氣完全轉(zhuǎn)暖,就下帖子叫桃華出門了。 這次她們?nèi)サ氖谴笈d善寺。畢竟是兩個女孩兒出門,太遠的地方景氏也不能放心,遂選了這個地方。 大興善寺有唐代不空禪師的舍利塔,據(jù)說塔前的松枝折下來還可以祈雨。不過那都是早年間的事了,如今寺里最有名氣的倒是本朝初年有人捐的一尊香木雕的千手千眼觀音像。據(jù)說開國皇祖也是重修大興善寺,將這觀音像供奉之后天下才徹底平定的,是以名氣極大,傳到如今,已經(jīng)說是有病痛的來拜一拜都能消厄解災了。 桃華和蔣蓮華一進大興善寺,就見里頭來來往往的多是婦人,有求子的,有祛病的,觀音殿里香火尤其頗為旺盛,倒是舍利塔前面幾乎沒幾個人了。 “錢都送在了香火里,倒不如請個好郎中仔細瞧瞧?!笔Y蓮華看著在觀音殿前燒香的人,忍不住低聲說了一句。她今日過來,就是聽說那觀音像雕得極有神韻,所以特意來看看的。 桃華不由得笑了一下。蔣鑄一家子其實挺有意思的。朱姨娘長年的吃齋念佛,景氏平日里也常做這事,養(yǎng)出蔣蓮華來卻是不信這些的。人家來廟里燒香,她來廟里看雕塑,也是這個時代少見的異類了。 “大約總是些疑難雜癥,久治不愈,才寄希望于菩薩了?!碧胰A一眼看過去,就看見好幾個臉色臘黃的婦人,不由得皺了皺眉頭。這里頭頗有些得婦科病的,大約是根本不好意思向郎中講述病情,才致久病難痊,不得不來找菩薩了。 蔣蓮華同意地點點頭,一眼看見大殿內(nèi)立的菩薩像,一顆心頓時飛了過去:“果然是雕得好!” 桃華也抬眼去看。那尊檀香菩薩有近五尺高,立于蓮花座上,身后伸出十數(shù)條手臂,掌心中又雕刻著一只眼睛,是謂千手千眼。菩薩的體態(tài)修長,胸掛瓔珞,背有寶光,低眉垂目,看著倒是一派慈祥模樣,即使多了許多手臂,也并不顯得可怕。 蔣蓮華此刻眼里已經(jīng)只有這菩薩了,也顧不得殿內(nèi)人多就擠了進去,站在門邊只對著菩薩像看。她的幾個丫鬟只得緊緊跟著,留下最得力的一個叫碧螺的對桃華歉意地賠著笑臉:“三姑娘,我家姑娘就是這樣,有些癡心……三姑娘別見怪?!?/br> 桃華不禁好笑。蔣蓮華這樣,就跟蔣錫見了大內(nèi)的孤本醫(yī)書一個樣。 “這有什么好怪的,你快進去跟著二jiejie,我就在廟里走一圈。”這菩薩像在她是沒啥好看的,論起藝術(shù)細胞來她是真沒有多少,倒不如去溜達溜達呢。 結(jié)果這還沒溜達多遠,蔣蓮華的另一個丫鬟叫銀針的就跑來了:“三姑娘,三姑娘快去看看吧,我們姑娘——我們姑娘跟人撞一起了?!?/br> 桃華聽得稀里糊涂,一邊跟著她疾走一邊問:“怎么回事,你說詳細些?!?/br> 事情其實不復雜,就是蔣蓮華看菩薩像出了神,往前走的時候沒注意,跟一個老婦人撞到一起去了。其實大殿之中誰也不會走得太快,就算撞上了也沒多大勁兒,可那老婦人撲通一下就倒了,直挺挺醒不過來,這事可就大了。 桃華一口氣跑到觀音殿,只見前來上香的人圍成一團,中間一個衣著華麗的老婦人倒在地上,好幾個丫鬟圍著哭叫,還有一個少婦扯著蔣蓮華不放手,跟碧螺扭成一團。 桃華用力從人群里擠進去,顧不上跟蔣蓮華說話,先俯下身去檢查那老婦人。旁邊一個丫鬟立刻哭著伸手來攔,被薄荷擋開了:“我家姑娘是在給你們老太太診治!” 那丫鬟一怔的工夫,桃華已經(jīng)拔下頭上的簪子飛快地扎了幾下,就見老婦人微微動彈了一下,喉嚨里哼哼一聲,眼皮也動了起來。 蔣蓮華也沒想到這一下子就把人撞成這樣,這時才松了口氣:“三meimei,這,這要緊嗎?” “應該不要緊?!碧胰A伸手摸摸老婦人的后腦,確定沒有摔到頭部,見老婦人睜開了眼睛便問道,“老太太,能看得清我嗎?手腳可能動一動?”看著沒有嘴歪眼斜的樣子,如果沒摔到骨頭,那就沒什么大事了。 ☆、第129章 許諾 桃華這“不要緊”三個字說出來,簡直就跟捅了馬蜂窩似的。那個扯住蔣蓮華的少婦放開蔣蓮華,轉(zhuǎn)頭就來揪桃華:“不要緊?原來你們是一家子!把我祖母撞成這樣,說一句不要緊就行了?” 薄荷哪能讓她拉扯桃華,撲上去隔開,蔣蓮華的丫鬟也上來阻攔,跟老婦人的丫鬟們扭成了一鍋粥,引得一眾香客紛紛走避,連寺里的和尚也驚動了,口念阿彌陀佛上前勸解。 桃華這時候也顧不上別的,先給老婦人小心地摸了一遍身上,確定也沒有什么骨折之類,再看她眼神也清明,這才放下心來喊了一聲:“不要鬧了!快過來扶老夫人起來!” 丫鬟們這才紛紛收了手跑過來要扶,那少婦卻先一步?jīng)_過來尖聲道:“且慢!先找了郎中來看了才行??醋×诉@幾人,別讓她們跑了!老夫人若有什么三長兩短的,只拿她們抵命?!?/br> 說著就撲到老婦人身邊哭道:“祖母,祖母你覺得怎么樣?” 老婦人神智倒是清醒的,這時候哼哼著道:“腿疼……” 桃華蹲身去摸了摸老婦人的腿,順手又給她把了把脈,皺眉道:“老夫人的腿并沒摔到,先扶起來吧,這樣的天氣躺在地上,對身子不好?!?/br> 丫鬟們連忙上前來扶,老夫人卻是一時站不起來,只管叫疼。此刻外頭亂哄哄的,幾個仆役兇神惡煞地沖進來,見了那少婦便大聲道:“姑奶奶,是要拿誰?” 少婦轉(zhuǎn)手沖蔣蓮華一指:“把她拿下!將我祖母撞成這個樣子,拿她去見官!” 蔣蓮華這穿著打扮一看便是未出閣的姑娘家,若是送去衙門見官,不管有事沒事,反正這臉面是丟盡了。前朝有些大戶人家,若有家中婦人沾了案子要過堂見官的,寧可先逼令自盡,也不肯放她去衙門里拋頭露面。本朝雖然風氣對婦人較前朝寬松些,可經(jīng)官動府的事仍舊是認為極其丟臉的。這少婦張口竟然就要把蔣蓮華送官,可算是夠狠毒了。 碧螺氣得滿臉通紅,擋在蔣蓮華面前大聲道:“我家老爺也是朝廷官員,誰敢動我家姑娘!” 進廟上香本來不宜打扮得富貴逼人,且蔣蓮華是來觀摩那菩薩像的,想著或許還要揮毫,特地穿了窄袖短裾的衣裙,看著就不怎么顯眼。桃華也是圖走路省事,同樣穿得簡單,故而那少婦還真沒看出來這兩個居然是官家女兒,也怔了一下。 旁邊一個丫鬟機靈,忙問道:“你們家老爺是什么官職?” 碧螺就猶豫了一下。蔣鑄是鹽課提舉司同提舉,從六品而已,在京城里實在不算什么。 她這一猶豫,那少婦就看明白了,冷笑起來:“官家女又怎樣?官家女就能隨意撞傷人了?魯四,給我拿人!再去告訴爹,祖母被個官家女撞傷了腿,讓爹去問問,究竟是誰家教出這樣的女兒來!” 碧螺的臉紅得似乎能滴出血來了。這少婦顯然是因為知道她家老爺官職不高,所以才又這樣囂張起來。以此看來,恐怕這家人官階至少在四品以上,且頗有勢力,才能把一般的官員都不放在眼里。 她向桃華看了一眼,正在猶豫要不要說破桃華未來郡王妃的身份,就見桃華抬手點了點剛才那個仆役道:“你們是魯家人?” 那仆役就是被那少婦叫做魯四的,聞言下意識地把胸一挺:“自然!” 桃華緊跟著又問了一句:“是吏部右侍郎魯家?” 那仆役胸挺得更高:“我家老爺正是吏部右侍郎!你們是老實跟我們?nèi)パ瞄T,還是讓我們動手!” 桃華嗤地一聲笑了:“要是我沒記錯的話,吏部右侍郎家的老夫人腿腳本來就不好吧?還曾往蔣郎中家去求過醫(yī)。怎么,現(xiàn)在腿沒治好,還打算嫁禍于人了?” 那少婦正是魯顯的女兒魯璇,老婦人當然就是魯老夫人了。 魯老夫人自去年秋天開始腿疼,雖說上門去請?zhí)胰A碰了個釘子,但以魯顯的身份,去太醫(yī)院請個普通太醫(yī)還是請得動的。 太醫(yī)來了之后,只說魯老夫人年老,筋骨自然脆弱,故而天一冷便疼痛,并不算什么大病。開了些湯藥,又開了幾貼膏藥,叮囑著冬日里保暖,切勿受寒便走了。 魯老夫人又吃又敷,初時倒還有些效果,可一入冬便連路都不能走了。再請人來診治,什么內(nèi)服外敷,針砭艾灸齊上陣,卻都跟水潑在石頭上似的,半點用都沒有了。整整一個冬天,魯家不知換了幾茬太醫(yī),魯老夫人仍舊只能在床上臥著,雙腿上包了厚厚的皮毛,時時用湯婆子溫著,勉強把這一冬熬了過去。 過了年之后,魯老夫人實在是熬不住了,眼瞧著太醫(yī)也不管用,就起了來廟里燒香拜佛的念頭。好在出了正月天氣微暖,這腿似乎也疼得輕些,便坐了馬車挨個寺廟跑。 魯璇因上回父親不曾給小姑的公公斡旋,那洛南縣令被砍了頭,一家子都流放千里,連小姑也哭哭啼啼跟著去了,在婆家就落了一身不是。雖然礙于魯顯仕途正好,并不敢對她使什么臉色,卻以無子為由,先送了個丫鬟到她丈夫房里。 魯璇氣得要死,可她自己生不出來,婆婆只賞一個丫鬟,又不是去外頭聘什么良妾,這事兒說到哪里都挑不出大錯來,故而有氣也只能往肚里吞?,F(xiàn)下丈夫跟這丫鬟打得火熱,她在家里看著憋氣,索性回了娘家來住。 魯夫人倒是想把女兒趕回家去。一個丫鬟罷了,就是生下兒子,抱到自己屋里養(yǎng)著,那丫鬟若老實就給個姨娘名份,若不老實,生產(chǎn)之時做個手腳也是極容易的。倒是像這樣跑回家來,明擺著給人送個善妒的把柄,乃是最最愚蠢不過。 奈何魯璇打小被魯老夫人抱在身邊養(yǎng),從來是不聽魯夫人話的。且魯老夫人要到廟里上香,她也想順便求求子,是以就跟著挨個寺廟走。 然而人雖出來,心卻還在家里,時時的想著丈夫此時不知與那丫鬟怎么親近呢,這無名邪火就直往上躥,哪怕在菩薩面前也壓不下去。正好蔣蓮華撞倒了魯老夫人,可不就成了現(xiàn)成的出氣筒,哪肯輕輕放過,非要將她送官不可。 至于桃華,因身上衣料比蔣蓮華還普通些,就更沒放在魯璇眼里。且她對魯老夫人也還是有幾分真情的,眼看魯老夫人被蔣蓮華撞得暈了過去,桃華卻說沒事,只當她包庇姐妹,這火氣就更大了。正預備著將這姐兒倆一起送去衙門了事,卻聽桃華說出魯老夫人腿腳不好,先是一驚,隨即又大怒起來:“胡說八道!撞倒了人,還想逃罪不成?” 桃華指了指魯老夫人:“老夫人明顯是雙腿疼痛難以站立,丫鬟又不曾扶穩(wěn)。我jiejie是慢步過來,就是碰一下又能有多大力道,何至于將人撞倒?” 蔣蓮華原是有口難辯,這時候才得了機會道:“三meimei,我其實并未撞到這位老夫人。” 剛才殿內(nèi)香客多,她抬頭看著那菩薩像,腳下就走得極慢,還是聽見魯家的丫鬟叫了一聲,低頭就見一個老婦人在自己眼前倒了下去,立刻便有人上來拉扯,說她撞到了人。但現(xiàn)在回想起來,她確實站得離那蒲團極近,以至于老婦人一轉(zhuǎn)身就跟她幾乎是臉挨了臉,但實際上她根本沒有感覺到?jīng)_撞之力,也就是說,老婦人一轉(zhuǎn)身就跌倒了,兩人其實并未撞在一起。 然而剛才她被扯住的時候才分辯了這一句,就被魯璇沖上來撕扯,說她胡說八道,就連旁邊的香客都是一臉不相信的模樣,真教她有冤無處訴。 蔣蓮華自小文靜,哪比得上魯璇由魯老夫人養(yǎng)著,頗學了些農(nóng)家婦的習性,上手就是扯頭發(fā)撓臉。若不是她時常游山踏水,有些體力的靈活,只怕就要很吃些虧了。即使如此,這會兒頭發(fā)也被扯亂了,幸而有丫鬟們死死護著,臉上沒落下傷。 “三meimei,我雖走到這位老夫人身后,可是實在沒碰到她,還是聽了她的丫鬟們驚呼,才低頭看見人的?!笔Y蓮華目光在魯家丫鬟里轉(zhuǎn)了一下,指了一個,“就是她叫喊起來的。” 桃華跟著看過去,只見那丫鬟下意識地低了一下頭,又連忙梗起脖子:“胡說八道!若不是你撞了我們老夫人,我們攙得緊緊的,老夫人如何會倒!” 她聲音極大,眼睛卻有些不敢看人。實際上這殿中只有她一個人心里明白,魯老夫人的腿一直疼,無論是走是站都要兩個丫鬟牢牢攙扶。偏剛才魯老夫人磕過了頭從蒲團上起來轉(zhuǎn)身的時候,她一步?jīng)]有跟上,便不曾攙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