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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桃華在線閱讀 - 第92節(jié)

第92節(jié)

    蝶衣眼睛越睜越大,連睡意都沒有了,失聲道:“怎么會是她呢?”

    “是啊?!毕s衣嘆了口氣,“我瞧著鄔先生也是有些憂心的。雖說蔣姑娘又是送藥又是送方子的,可——王爺也不能為了心中感激,就把正妃之位都許了出去……”

    “對啊對啊?!钡孪乱庾R地附和了兩句,卻又猶豫了,“可是我瞧著王爺好像也不止為得了方子……那回在興教寺的事兒——那時候蔣家也沒送方子呢。”

    “那不是因著他們在集市上幫王爺辨了假藥嗎?”

    蝶衣抓了抓頭發(fā):“要是這么想,其實蔣家那些人也不壞——他們本可以不把那止血散的方子白送咱們的。”

    蟬衣瞪著她:“你這回又覺得蔣家好了?一張止血散的方子就把你收買了?記不得賢妃娘娘是怎么沒的,王爺?shù)难劬τ质窃趺磯牡牧???/br>
    蝶衣被罵得縮了縮脖子,小聲道:“我自然沒忘的?!币蝗唬?dāng)初在蔣家藥堂也不會一進門就揪著蔣姑娘爭吵了。要說那時候她的確恨蔣家恨得不成,可如今這一樁一件的事過去,好似也沒有那么恨了……

    蟬衣放緩了聲音:“蔣家人好與不好的且另說,如今可是王爺要娶正妃,豈能馬虎?王爺?shù)降啄贻p,在西北的時候只顧著習(xí)武帶兵,又少與女子接觸,難免容易被人迷了眼——這可是一輩子的事兒?!?/br>
    蝶衣不禁笑起來:“蟬衣jiejie,你比王爺還小兩歲呢,怎么說話這樣老氣橫秋的。王爺在西北也不是沒見過女子,李將軍家的姑娘,還有咱們家表姑娘,還有——”

    蟬衣快要被她氣死了:“那豈能一樣!那些女子,你什么時候見王爺與他們說許多話了?這邊可是跟王爺一起去疫區(qū)呆了好些日子!人都說患難與共易生真情,王爺怕就是與她這般相處了些日子,才被迷惑住了?!?/br>
    蝶衣捧著臉聽了,半晌才猶豫著道:“jiejie你都說患難與共生的是真情了,那說不定王爺就是真情呢?若王爺是真情,那他挑自己喜歡的女子為妻,難道不好?要我說,總比崔氏那樣冷淡的強!”

    她說著,心思就不由得飛遠了:“若是王爺將來的日子也能跟侯爺和夫人似的,那就好了。再生幾個胖娃娃,哎喲——那多熱鬧呀!”

    蟬衣啞口無言。若是這么說,倒也真是這樣的。自從見到那位蔣姑娘,她做了多少事啊——辨假藥,贈藥,贈菜譜,贈藥方,一樁樁一件件,到底是慢慢地把王爺給拉過去了。她跟那個冷淡的、只是因為先帝指婚才會嫁進來的崔氏完全不同,她若進門,就會把王爺?shù)男耐耆ピ谑掷?,攏在身邊……

    “只是,畢竟蔣家與王爺是有仇的……”

    “?。窟@倒也是……”蝶衣美好的幻想被打破,也發(fā)起愁來,“這可怎么辦呢?不過王爺也是都知道的,這樣還想娶她,那——哎,jiejie你上回不是說嘛,萬事自有王爺做主,我一個做丫鬟的,只管等著伺候未來主母和小主子就是了?!?/br>
    蟬衣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點后悔上回對她的教育了:“只是我想,這事總要告訴侯爺和夫人一聲?!?/br>
    “要成親,當(dāng)然要說啊。王爺總不會瞞著侯爺和夫人的。”蝶衣不解地看著她。

    “我是說,就怕侯爺和夫人不知道這個蔣家是哪個蔣家?!闭f不定,王爺會隱瞞一些事,她得讓定北侯知道蔣姑娘就是當(dāng)年蔣小太醫(yī)的孫女才行。

    蝶衣不疑有它:“這倒是的。京城離得這么遠,侯爺和夫人也未必知道,不過我想王爺總會寫清楚的吧?!背捎H這種事,是結(jié)兩家之好,父親和祖父是誰,這必須要弄清楚的。有些謹慎的人家,祖上八代都要搞明白的。

    “萬一王爺忘記了呢?”蟬衣很想把她抓住了搖一搖,“該叮囑一下送信的人,跟侯爺和夫人細講一下才好?!备匾氖牵@話怎么講。

    蝶衣自覺這事兒用不著她,打著呵欠重新躺下了:“這么重要的事,王爺不會忘記的,就是忘了,夫人定然也會問的。jiejie,睡吧?!狈蛉四敲淳髂芨桑趺纯赡茉谶@種事上犯糊涂。

    蟬衣盯著她的身影,一口氣憋在胸口,只得恨恨也躺下了。這個丫頭,用不著的時候一張嘴哪里都有她,用得著的時候偏偏又不去傳話了。如此看來,只得她自己去想辦法。定北侯和侯夫人雖說只是沈數(shù)的舅父舅母,但多年撫養(yǎng),就跟親生父母沒什么兩樣,若是他們不喜蔣氏,王爺總要考慮幾分的。

    這一夜,桃華并沒怎么睡好,到了天色將明的時候她覺得身上一陣陣發(fā)冷,自己覺得不大好,只得叫醒了薄荷。薄荷拿手一試,果然是發(fā)起熱來了。

    “不必驚動父親和伯祖父,給我燒點熱水來就好了。”這是昨日情緒起伏太甚所致,說是病也不是病,說不是病,其實也是病,心病。

    薄荷也知道是為什么,輕手輕腳去小廚房燒了壺水來,又熬了一點粥。桃華吃了,身上微微出了一層汗,熱度便下去了,只是覺得懶懶的沒情沒緒。

    薄荷拿了個迎枕給她倚著,將被子仔細掖好,才小心翼翼地將昨日春華軒送來紙筆的事說了:“老爺看您不自在,就沒說。只是東西都放在那里沒動,怕是今日還要問的?!?/br>
    桃華低頭摳了摳指甲:“那就把錢送過去吧?!边@樣適合謄抄的紙筆,想來他也是用心了的,東西不好送回去,但錢卻是要付的。

    薄荷欲言又止。安郡王說起來實在是極好的夫婿人選,難道就這樣錯過了?可是她也不敢問,總覺得若多問兩句,姑娘就要哭了似的。

    主仆兩個正默默對坐著,就聽外頭有動靜,薄荷皺眉出去,只見二門上傳話的仆婦匆匆過來道:“吏部右侍郎家來人,請三姑娘過府給他家老夫人診病?!闭f著忍不住往屋里看了一眼,“三姑娘可起身了?”

    “哪有這樣大清早跑來的?”薄荷看看天色尚未全明,不由得有些不悅,“我們姑娘身子不舒服呢。”

    “哎喲薄荷姑娘——”仆婦有些發(fā)急,“這可是吏部右侍郎家呀!”

    吏部為六部之首,正管著官員升遷之事,右侍郎官正三品,無論是從品級還是位置來說,都是蔣家得罪不起的。別忘了,長房兩位老爺將來有所升遷,還都要過吏部的手呢。

    “是誰家?”桃華在屋里聽見動靜,問了一聲。

    仆婦忙跟著薄荷走到屋門口:“三姑娘,是吏部右侍郎魯家?!?/br>
    “魯家?”桃華凝神想了一想,突然記起來誰了,“不去?!?/br>
    “三姑娘!”仆婦嚇了一跳,“這可是吏部的右侍郎!不能不去呀?!?/br>
    “怎么不能不去!”蔣錫也被驚動了,在窗口聽了幾句,披著衣裳就出來了,“桃姐兒又不是掛牌行醫(yī)的,沒有隨請隨到的規(guī)矩!”

    仆婦急得汗下。這是長房的地方,來請人的消息自然是先報到蔣鈞和小于氏處,也自然是因為這兩人想讓桃華去,所以才叫她過來傳話的。若不是昨天小于氏才被蔣錫問了那樣的話,實在不好見面,說不定已經(jīng)自己過來催了。

    “爹爹說得對。”桃華推開窗子,露出臉來沖蔣錫一笑,便對那仆婦道,“去,原話傳給魯家人,當(dāng)初魯侍郎在文光殿問我的話,我可不敢忘。靖海侯府太夫人是我親長,有疾在身不能不去,魯家老夫人可與我無親無故,我不敢違了先帝之意,落了魯侍郎的口實?!?/br>
    仆婦不知道這話什么意思,但看桃華隨手就把窗戶關(guān)了,蔣錫也回了房,竟沒人理她,也只得轉(zhuǎn)身離開。

    她自然不敢直接把這話去對魯家人說,先去了小于氏處。

    蔣錫已經(jīng)起身要預(yù)備去衙門點卯,小于氏正伺候他穿衣,聽了仆婦的回話不由得變了臉色:“這說的是什么話!難不成得罪了魯家,就只我們倒霉嗎?她就不姓蔣?”

    蔣錫倒是止住了妻子,若有所思地對仆婦道:“三姑娘說的什么,你一字不落地給我重復(fù)一遍?!?/br>
    好在仆婦記性尚可,雖略有些磕巴,但還是一字不錯地復(fù)述了。蔣錫眉頭便展了展,點頭道:“如此說來,她有理。你就這樣去對魯家人說吧?!?/br>
    仆婦得了準(zhǔn)話,轉(zhuǎn)頭去辦事了。小于氏倒有點急了:“可——”

    蔣鈞笑了一笑:“她這是堵人的嘴呢。你也不用擔(dān)心,若是魯家人找了別的人治不成,還是要來找她。如今她這名氣算是已經(jīng)起來了,不愁沒人上門,可若是這事兒不先說下,到時候被人說咱們罔顧先帝旨意就行醫(yī),那可是大罪?!?/br>
    小于氏這才明白過來,只是仍有些擔(dān)憂:“若是魯家另找人治好了呢?”

    蔣鈞沉吟了一下:“若真如此,就是咱們沒運氣了。若是治不好,再來登門的時候,那時我來賣個情面——好歹我是她伯父,我的話,她總不能一字不聽。”

    小于氏嘴唇動了動,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說實在的,她覺得桃華未必會聽,這丫頭眼里仿佛根本沒有尊長——說起來都是被她爹教壞了,能對著長嫂說出那些話來……

    “怎么了?”蔣鈞見妻子的手臂不自然地動了一下,隨口問道。昨日蔣錫說的那些話,聽到的人本不多,小于氏又嚴令下人不許多嘴,幾位主子自也不會將這尷尬事再多提,因此蔣鈞竟是不知道的。

    “沒什么?!毙∮谑蠌娦α艘幌拢挥X得胸前一陣針刺般的疼痛直蔓延到腋下,不過片刻也就消失了。那日蔣錫說這是什么來著?可恨那名字忘記了,仿佛是乳什么,或許該讓丫鬟去醫(yī)館問問,也開點藥回來吃。若不然總這么一陣陣的,也實在是折磨人。

    她說無事,蔣鈞也就不在意了。在他看來,妻子身子素來康健,連風(fēng)寒也少有的,因此并未上心便轉(zhuǎn)到了另一事上:“你是今日帶杏姐兒進宮?仔細些,若是實在不成也就罷了,莫惹了皇上不快才是最要緊的?!?/br>
    ☆、第109章得封

    魯家下人大清早的跑來,在側(cè)門等了半天,卻只吃了一肚子氣回去,少不得要去內(nèi)宅回話。

    魯侍郎也正準(zhǔn)備去上朝呢。因昨夜老夫人說腰腿痛,一家子都沒歇好,眼睛底下就帶了一片青,聽了下人回話,頓時有些暴躁起來:“她倒拿起架子來了!若不是看她醫(yī)好了太后,仿佛有些個手段,誰會去請她!還說什么醫(yī)者父母心,竟然請了都不出診,分明就是鐵石心腸!”

    魯夫人因生病的只是婆母而不是親娘,倒比丈夫更冷靜些,先擺手令下人出去,才問丈夫:“她說違了先帝旨意,落了咱們家的口實,又是怎么回事?”

    魯侍郎這才想起來當(dāng)日自己在文光殿說了什么,噎了一下悻悻道:“不就是那日皇上要封賞她父親,我略說了句話——那也是閣老的意思,我不過敲個邊鼓罷了?!?/br>
    魯夫人微微皺眉:“皇上不過是賞個虛銜罷了,又何必阻止呢?”

    “你不懂。”魯侍郎悶悶道,“說是賞蔣錫,誰不知道其實是賞那丫頭呢?她是與安郡王一起去治疫的,她都重賞了,安郡王怎么辦?他已經(jīng)是郡王了,是給他升親王銜呢,還是賞他實職?”

    這兩樣自然是都不行的。魯夫人便不吭聲了。

    魯侍郎平日里在朝中也難免有些煩心事,因妻子在這上頭是能聽得懂的,不比母親什么也不知道,因此也愿意跟魯夫人說幾句:“這次安郡王不但無事還立了功,閣老連朱寺丞都外放了,就是不想讓安郡王得了理由。你看上回南苑圍獵,若不是皇上臨時點了個人接替于銳,這金吾衛(wèi)的指揮使說不定就被他得了去。那可是內(nèi)宮十二衛(wèi)!”

    魯夫人想了一想道:“如今安郡王倒是沒升,可到底閣老的人也沒得著好呀?!?/br>
    “所以說,閣老初時有些小覷他了?!濒斒汤蓧旱吐曇?,“我看閣老的意思,原想將他困在京中,所以那崔氏病著,宗人府那邊就任著崔家拖延婚期……如今他在京里攪事,只怕閣老又巴不得他回西北去了。到底那邊有四川道掐著,也翻不出什么大浪來?!?/br>
    魯夫人喃喃道:“其實定北侯這些年也沒做什么,先帝當(dāng)年到底又沒有立安郡王的意思,如今這是何必呢?難道還能將定北侯的兵都收到閣老手中不成?若是西北有什么事,只怕對京城也沒好處吧?”

    “就是收不回來,閣老才愁呢?!濒斒汤蓴倲偸?,“定北侯一家在西北多少年了,父子相傳鎮(zhèn)守西北,換了別人,難!只是他家握了兵權(quán),皇上終究不安,所以閣老這些年都想著拉攏些武將,手里總要也有兵才成。”

    魯夫人心想:閣老有兵跟皇上有兵可不一樣。但她自然知道這話說不得,便只是低頭給丈夫整理衣裳。

    魯侍郎正想再說兩句,丫鬟急急進來道:“老爺,老夫人腿又疼起來,聽說蔣家姑娘請不到,正發(fā)脾氣呢!”

    魯侍郎頓時頭疼起來。自他升了官之后,母親也是越來越嬌氣了,但有點小病小痛,就鬧得全家不安:“去去,拿了我的帖子,立去請位擅長跌打的太醫(yī)回來給老夫人診治!”

    魯府怎么個雞飛狗跳法,桃華自然管不著,把魯家人氣走了,心情倒覺得舒暢點兒,回去倒頭又睡了個回籠覺,直到日上三竿方起來,正在梳洗,蔣柏華一溜類跑進來:“jiejie睡懶覺,羞?!?/br>
    桃華一把抱起他,捏捏他的胖臉:“你天天都比jiejie起得晚,難得早一次就來羞我,自己才羞呢?!?/br>
    蔣柏華嘻嘻地笑,揚揚手里的識字卡片:“念書!”

    這些天蔣錫已經(jīng)完全沉浸到那些孤本里去了,于是教蔣柏華識字的事兒又落到桃華身上。姐弟兩個正鬧著,薄荷拿了封信進來:“姑娘,三七送進來的,說是——郡王府上那個叫十五的過來送的……在外頭等著回信呢?!?/br>
    桃華怔了怔,看著那封薄薄的信,忽然間心在胸膛里跳得又快又急,竟然有點頭暈了。她定了定神,才接過信來裁開,里頭只有一條紙,紙上也不過十幾個字,落在眼里卻仿佛在心頭重重敲擊了幾下,敲得人幾乎喘不過氣來。

    薄荷見她臉色發(fā)白,不由得急起來:“姑娘,這是怎么了?”顧不得別的,也往信上掃了一眼,卻有些看不太懂,“這,這什么意思?”她雖識字不少,但有些太過文縐縐的話卻不大通,倒是知道忠心不二的意思,但不二后頭加了個色字,又有些拿不準(zhǔn)了。

    桃華一手按著胸口,覺得眼睛似乎有些發(fā)酸,半晌才笑了出來。薄荷見她笑了,臉色也由白轉(zhuǎn)紅,這才吁了口氣:“姑娘可嚇?biāo)牢伊?,這到底是說什么???”

    桃華無暇與她解釋,只道:“磨墨?!蓖瑯硬孟孪嗤笮〉囊粭l紙來,提筆寫了八個字:君不負我,我不負君。封起來道:“這就是回信?!?/br>
    這八個字薄荷卻是看懂了的。再想想送來的那封信,不禁欣然道:“難道王爺是答應(yīng)了不成?”如此說來,這不二兩個字,一定指的是沒有二心了。

    桃華這時候才覺得臉上烘烘發(fā)熱,掩飾地咳了一聲道:“送出去吧。跟他說,還是要與爹爹說明方好。”

    薄荷拔腿就出去了,這里桃華將那張紙條小心折了,環(huán)視四周覺得放到哪里都不好,最終還是裝在一個荷包里,珍而重之地放到了枕頭旁邊。

    有了這張紙條,頓時覺得神清氣爽,身上原來那點不自在全都沒了,教著蔣柏華認過了字之后,又帶著他去園子里曬太陽。才出了院子不遠,就看見小于氏帶了蔣杏華從正院出來,兩人都打扮得十分慎重,款款而行。

    雖說有諸多不和,但當(dāng)面撞上了,桃華也只能站住腳含笑道:“大伯母帶著四meimei出門?”

    小于氏干笑了一下:“進宮去瞧瞧婕妤娘娘。”說罷腳下不停,帶著蔣杏華就走了,倒是蔣杏華瞧了桃華一眼,神色中有幾分歉意。

    “這是什么意思?”桃華微微皺眉。進宮去看蔣梅華,蔣杏華抱歉什么?難道進宮是要去講她的壞話不成?

    “奴婢怎么覺得四姑娘這衣裳有點眼熟呢……”跟出來照顧蔣柏華的桔梗兒喃喃地道,“總覺得跟姑娘的哪件衣裳有點像。”

    “我并沒有這樣的衣裳?!碧胰A的衣裳素來不大喜歡滿繡了花樣的,嫌做起來太費時費力,要么就選了原就織有花紋的料子,要么就是在素面料子上滾邊或點綴幾朵花就做罷。蔣杏華這一件是在銀紅緞子上又用銀線繡了花的,顯見得十分用心。幸而是件短襖,若是長身襖子,更要費工了。

    薄荷卻道:“是了。姑娘那件白地有虞美人花樣的褙子就跟這個有點像嘛。白地紅花,紅地白花,遠看倒也相似的。還有那裙子也是月白色的,瞧著就更像了?!?/br>
    桔梗兒便笑起來:“奴婢就說瞧著眼熟嘛。如今四姑娘這是也轉(zhuǎn)了性了?竟也穿起紅衣裳來了,還繡了這許多花兒?!?/br>
    薄荷輕輕嗤了一下:“不是四姑娘轉(zhuǎn)性,大約是大夫人轉(zhuǎn)性了……”不但舍得給庶女好衣料,還舍得這許多銀線。

    小于氏當(dāng)然沒有轉(zhuǎn)性。上了馬車才坐定,她眼睛就在蔣杏華身上掃來掃去,終于還是沒忍住道:“你這衣裳倒費了工,只是未免也太糟塌了料子?!?/br>
    為了這件事,她可是下了不少工夫。這匹銀紅緞子質(zhì)地極好,雖是素面無花,光澤卻上佳,為了別讓蔣丹華看見生事,還將她送去了外祖家住幾日。結(jié)果這丫頭轉(zhuǎn)頭就在上頭繡了這許多花,倒把料子本身的潤澤光彩都給遮沒了,真是不識貨,倒白糟塌了好東西,還費了那許多銀線!

    蔣杏華微微打了個冷戰(zhàn),低頭不語。

    小于氏目光掠過她頭上的鑲紅珊瑚珠的簪子,又落到她耳朵上的白水晶墜子上,覺得跟這衣裳倒也還相配,便將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只冷冷道:“入宮的規(guī)矩也都教過你了,進去機靈點兒。若是——”原想說若是能入了皇上的眼自有好處,又覺得這話說出來未免太過難看,只得道,“若是給你大jiejie招了什么麻煩,我可饒不了你!”

    她能給蔣梅華招什么麻煩呢,只怕是招不來才是麻煩吧?蔣杏華低頭腹誹,心里卻又緊了緊。若是這次她不能得了皇帝青眼,回家之后,小于氏定然不會客氣了。這是她最好的機會,也或許就是唯一的機會了。

    蔣梅華仍是住在玉卉閣里。近來她臉上的色斑又淡了好些,面色雖然還有些發(fā)黃,但膚色卻已均勻多了。只是因為活動得不夠,這些日子腰身再沒有明顯的收細,反而因為衣裳穿得漸多,看起來比前些日子又胖了一點似的。

    “今日天陰,如何只穿了一件襖子?”小于氏一進玉卉閣,見女兒穿得不多,就有些著急,“這宮里也沒有地龍,炭盆怎不多放兩個?”

    蔣梅華今日是要見皇帝的,怎肯把自己穿得像個球一般,聞言便笑道:“母親別擔(dān)心,這襖子是絲綿的,瞧著薄,其實并不冷的?!?/br>
    這話說得并不實在。就算絲綿再保暖,只絮那么薄薄的一層也不行。不過她并不表現(xiàn)出來,隨即就將話題岔了開去,拉了蔣杏華的手笑道:“meimei今日穿這個好看?!蹦抗庠谒砩弦宦?,心里忽然一動,“meimei這個耳墜子,如何不換個紅的?”轉(zhuǎn)頭叫檀香,“拿我那對兒紅瑪瑙的墜子來?!惫娛Y杏華眼睛一亮,頓時心里也明鏡似的,暗自冷笑——原來這丫頭平時里蔫不出兒的,竟也是個有眼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