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姆是那不勒斯的毒販，他做這一行已經(jīng)五年了。藥頭的壽命普遍不長，或是死于服藥過量，或者得罪黑幫倒在不知名巷子里，或是被神志不清的買家一刀捅死?？傊?，等湯姆回過神來之后，他已經(jīng)是那不勒斯片區(qū)有名的老藥頭了。

    湯姆的爸爸也是藥頭，他的mama是為了服藥自愿委身藥頭的毒蟲。小時候的湯姆從沒想過自己長大之后會做和爸爸一樣的事，他真切地恨著這些毀掉自己人生的粉末藥丸。

    他的家庭里沒有溫情，爸爸吸嗨了會拿皮帶抽打他們母子，而他同樣沉溺于腦內(nèi)幻覺的mama會一邊咯咯大笑，一邊在地上翻滾。餐桌被推倒，沙發(fā)倒放過來，家里最后一點碗碟被摔得稀巴爛，他的父母躺在自己的嘔吐物里昏睡過去。湯姆跪在地上拿抹布收拾殘局，把死尸般的父母抬到床上去，然后回自己住的小雜物間里，拿起學(xué)校的課本預(yù)習(xí)新的課程。

    那時他的學(xué)習(xí)成績還不錯，湯姆有一個關(guān)系不錯的女同學(xué)，她的mama是超市的收銀員，爸爸是推銷保險的銷售。湯姆曾那么羨慕她，羨慕她有一對愛她的父母。湯姆只能努力往上爬，只要等到他長大，只要他脫離了這個家，他也能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夢想只能是想想罷了。湯姆很快就再沒見到過那位女同學(xué)，因為他輟學(xué)了。他的父母拿他的學(xué)費去買藥粉，以販養(yǎng)吸已經(jīng)滿足不了他們的胃口了。

    湯姆被趕出去打工掙錢，在那不勒斯的石油挖掘隊里打雜，因為他當(dāng)不了鉆井工人，他還沒有成年。好不容易有點休息的時間，他會偷偷鉆進(jìn)工棚，拿出自己以前的課本，一遍又一遍地讀。

    他們家的條件越來越差，曾經(jīng)作為販子的爸爸變成了抱著藥頭大腿哭號的癮君子。mama去當(dāng)了毒騾，藥品在她的肚子里破裂。mama死了。很快，爸爸也跟著因為搶劫毒販的貨物被人活活打死在巷子角落里。

    這樣也好，不會有人再拖累湯姆了。他沒來及喘一口氣，收高利貸的打手找上了門，他這才知道自己父母死前為了吸毒欠下了好幾百萬里拉。那些錢雪球一樣滾動，變成了摧毀他人生的雪崩。湯姆被切斷了一根小拇指。他四處打工，但無論如何也還不上欠款。他的左腳腳趾也被切掉了。

    他在家里的某塊地板磚下找到了爸爸臨死前藏的幾大包藥粉，這是他從毒販?zhǔn)掷飺屃瞬仄饋淼?，那個毒販在他爸爸死后因為沒找到那批貨，被癲狂的買藥者在街頭捅死了。湯姆給自己打了一針，有生以來，他第一次獲得了靈魂深處的平靜。

    他憑借這幾包藥粉，成為了那不勒斯的藥頭，放高利貸的老板被他想辦法染上了毒品，跪在他腳下舔他沒有腳趾的腳。湯姆踩在他的臉上，還能聽到他“呼呼喝喝”的喘氣聲，像一條狗。

    湯姆又一次見到了他上學(xué)時的女同學(xué)，她在一家超市當(dāng)收銀員，湯姆路過時，她沒有認(rèn)出他。

    他明白了，毒販的兒子還是毒販，收銀員的女兒還是收銀員。這個世界是永恒不變的，只有他手中的粉末能給自己帶來平靜和快樂。在幻覺里，他是世界之王。

    他得到了一面銅黃色的鏡子，他不知道這是什么，它只是某一天突然出現(xiàn)在他身邊，能將人拉進(jìn)美好的回憶與美夢中，就像他所販賣的東西。他把它和自己的財寶藏在一起，鎖在保險柜里，殺死了不少來尋仇的仇家或者小偷。

    他給它取了一個名字，【好夢（good dreams）】。

    美夢皆好，無慮無憂。

    ***

    杰森把眼睛從車窗外一閃而過的大屏幕上挪下來，這一次霸占了哥譚市各大熒幕的終于不再是哥譚寶貝布魯西的花邊新聞。取而代之的是小丑的死訊，這個腦子有病的瘋子炸了一間倉庫，把自己壓在了廢墟底下，警方公布他的死因是煙塵窒息。

    “我得去哥譚電臺給他點首歌慶祝一下，”杰森說，“就拿我的零花錢點上一個月?！?/br>
    布魯斯悠哉游哉地道，“我可以給你點上一年的錢?！?/br>
    “順便去非洲請專業(yè)團(tuán)隊來給他抬棺材?！苯苌鋹偟匦α藥茁?，“我們要給他最完美的體驗?！?/br>
    他們開車前往棒球賽賽場，哥譚隊對戰(zhàn)大都會隊。杰森拉開手套箱，熟練地從里面翻出來一盒口香糖。他把口香糖當(dāng)泡泡糖吹，鼓著腮幫子用勁，含糊不清地問布魯斯，“你覺得誰會贏？”

    布魯斯一副理所當(dāng)然的樣子，“當(dāng)然是哥譚（gotham, of course）。”

    “真是太巧了，我也這么覺得?！苯苌Φ?，“你不帶墨鏡和鴨舌帽進(jìn)去嗎，不怕記者又胡編亂造，”杰森像模像樣地清了清嗓子，像一個嚴(yán)肅的新聞記者那樣報道，“韋恩老爺又尋新歡，棒球賽場約會的神秘情人究竟是誰，我們不得而知。但是他的前女友勞拉小姐已經(jīng)在韋恩集團(tuán)廁所哭暈過去了?！?/br>
    “不是勞拉，是索菲亞。”布魯斯糾正道，“或許我的下一個新歡就是來找我的記者?！彼y得調(diào)侃了自己一把?？礃幼有〕蟮乃澜o了他不錯的心情。

    不，不對吧......這時候布魯斯不應(yīng)該掘地三尺尋找小丑沒死的證據(jù)嗎？蝙蝠的疑心病和偏執(zhí)癖比誰都重，對手又是小丑這個神神叨叨的神經(jīng)病。不止是布魯斯，沒人能輕易相信小丑會就這么簡單、可笑、意外地死掉。

    “在想為什么我沒有執(zhí)著于小丑的死亡？”布魯斯把著方向盤輕松地道。

    杰森比了一個‘禁止’的手勢，“禁止窺探我的內(nèi)心世界?！?/br>
    “因為他不是什么重要的東西，”布魯斯說，“他是我的敵人，但是也僅僅只是其中之一。我確認(rèn)過了他的死亡，就不會再為此糾結(jié)。雖然他總是標(biāo)榜是我的另一面，但是......”

    “超人才是你的靈魂之友?！苯苌p浮地吹了聲口哨，“這么看來他之前為什么不去找藍(lán)大個的麻煩？”

    “因為市面上一半氪石在盧瑟手里，而另一半在我手里，”布魯斯輕描淡寫地說，“在犯罪等級上他和貝恩、雙面人沒有區(qū)別。真正重要的是你們，你、阿爾弗雷德、迪克還有芭芭拉。”

    “你說服了我，”杰森挑起一邊眉毛，他看了眼手機叫起來，“嘿，開快點，老頭子（old man），比賽還有一小時就要開始了！”

    是的......沒有錯。布魯斯是他的父親，在他得到蝙蝠俠的承認(rèn)之后，這就是他的生活。學(xué)習(xí)、訓(xùn)練、夜巡還有享受家庭的溫暖，他從前失去的一切又回來了。

    “今晚迪克回莊園吃飯?！辈剪斔雇蝗徽f。

    “哦?！苯苌吒咛羝鹨贿吤济澳悴桓鰜砜幢荣?，交流交流父子親情？”

    “不帶他，”布魯斯勾起一邊嘴角，“他獨占芭芭拉?！?/br>
    ***

    濕咸的海風(fēng)吹亂布加拉提的頭發(fā)，不過還好他的頭發(fā)都被編在頭頂，被風(fēng)揚起的劉海沒辦法遮擋他的視線。他的父親穿著一件簡單的背心和麻布褲盤坐在船頭，從褲口袋里摸出一包廉價的香煙，也不拿來吸，就放在手里把玩。

    布加拉提徒勞地把自己的劉海捋正，扒在欄桿上遠(yuǎn)眺海面。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看過清晨海面上的風(fēng)景了。

    為什么呢，他明明是漁夫的孩子？

    “第一次出海感覺怎么樣？”男人終于從煙盒里抽出一根煙，用手?jǐn)n著打火機將它點燃，他叼著煙吸了幾口，從嘴里吐出一個煙圈來，臉上掛著憨厚的笑容，“感覺還不錯吧，你mama總是不愿意來呢，嫌海上風(fēng)太大了?！?/br>
    原來是這樣，今天是他第一次出海嗎？“海上的風(fēng)很清爽?！辈技永嵴f著，無奈地看向坐在船頭休息的男人，“爸爸，再不工作的話回去mama又會說了，明明今天是一個好天氣?！?/br>
    “就讓我在老婆看不見的地方休息一下，布加拉提不會告狀吧?！蹦腥送鲁鰜淼臒熑D(zhuǎn)眼就被海風(fēng)吹散，“可怎是嚇?biāo)牢伊耍仪皫滋觳恍⌒谋痪砣肓撕趲偷亩酒方灰?，差點以為自己要沒命了，還以為再也看不見自己可愛的老婆孩子了。”

    黑幫？布加拉提心口一窒，突如其來的恐懼把心臟攥緊擰干，變成皺巴巴的一團(tuán)，“他們對你做了什么嗎？！”

    “嚇到你了嗎？”男人不好意思地?fù)蠐虾竽X勺，他發(fā)現(xiàn)站在自己面前的布加拉提眼圈都有些微微泛紅，這才連忙解釋，“沒問題啦，我打電話報警了，警察把那些黑幫都拷走了?！?/br>
    “警察能管住他們？”

    男人把布加拉提摟進(jìn)懷里，拍拍他的背給他順氣，“在那不勒斯，不相信警察你還能相信誰？指望黑幫去維護(hù)秩序嗎？”

    ......是的，在那不勒斯，你不相信警察還能相信誰呢？布加拉提閉上眼睛，靠進(jìn)了父親的懷里。父親的懷抱溫暖又寬闊，帶著熟悉的海咸味，只有這里是他心靈的歸處。布加拉提永遠(yuǎn)愛自己的家人。

    ***

    喬魯諾牽著女人的手，女人站在冰激凌車前敲著自己的嘴唇思考了一陣，轉(zhuǎn)過頭問他，“初流乃想吃什么口味的冰激凌呢？”

    喬魯諾看了眼陳列出來的冰激凌桶，牛奶和芒果的那兩桶被挖得格外深，應(yīng)該是這家店最好吃的兩個口味，“我要牛奶的?！?/br>
    “好，”女人對著老板比了一個‘二’，“我要兩份冰激凌，一份是牛奶加開心果，一份是芒果加巧克力?！?/br>
    大大的、兩個球的冰激凌被遞到喬魯諾手上，他珍惜地看了兩眼，卻沒有急著吃，“為什么要給我買兩個球？”

    女人，他的母親已經(jīng)拿著自己芒果加巧克力口味的那份開始啃了，“你當(dāng)時多看了幾眼開心果口味的那份呢，”她順手給喬魯諾遞了一張餐巾紙，“雖然那一桶冰激凌看起來沒怎么被動過，不過萬一是因為賣得太好重開了一桶，吃不到豈不是很可惜？”

    喬魯諾把餐巾紙裝進(jìn)荷包里，兩只手捧著冰激凌，低頭慢吞吞地跟在女人身后走，“......你是什么時候遇到那個男人的？”

    “那個男人？”女人隨即反應(yīng)過來，“真是的，不要那樣說你爸爸啦，雖然這么久才找過來，但他確實是你的親生父親。你不吃冰激凌嗎，都要化了？”

    喬魯諾不回答她的話，只是固執(zhí)地問，“你愛他嗎？是因為愛他所以才生下我的嗎？”

    “怎么這么問？”女人奇怪地看過來，她想了想，把沒吃完的冰激凌扔進(jìn)垃圾桶，半蹲下來認(rèn)真地看著喬魯諾，“當(dāng)然嘍，初流乃，你是在爸爸mama的祝福下出生的，你是我們愛情的結(jié)晶，我和你爸爸，都會像愛著彼此一樣愛著你，因為你是我們之間由愛誕生的事實?！?/br>
    “真好?！眴挑斨Z說，他低下頭，盡力眨了眨眼睛，聲音極力變得冷淡，“雖然是拿來哄小孩的謊言，但是也說得讓人有一點感動?！?/br>
    “什么意思？”女人不解地歪頭，伸手去摸喬魯諾的額頭，“身體不舒服嗎？走，我們?nèi)フ夷惆职?.....”

    她的話沒說完，喬魯諾偏頭躲過了她的手，后退幾步讓自己站到相對安全的地方，“謊話說多了也沒意思?！彼S手扔掉手里女人給他買的冰激凌，奶白色的冰激凌球栽在地上，融化成一灘奇形怪狀的液體，“你是湯姆......不對，是湯姆的遠(yuǎn)距離自動cao縱型替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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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杰森的美夢來自于昨天；

    布加拉提的美夢來自于過去；

    喬魯諾的美夢來自于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