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賣關(guān)子?！绷趾驳馈?/br>
    懷遠(yuǎn)王含笑向林楓和羅紓說道：“岳父大人，岳母大人，我想帶阿寒和阿沁去一趟沈相府?！?/br>
    “去吧?！绷謼鳚M口答應(yīng)。

    “去吧。”羅紓本想問問他要去做啥，可是聽林楓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便沒有說什么。

    懷遠(yuǎn)王深深看了林曇一眼，和眾人告別，帶著林寒和林沁出了門。

    “沈相府，嘻嘻，沈相府。”林沁嘻笑，“我還沒去過呢?！?/br>
    羅紓和羅绬雖是異母姐妹，可是她和羅绬不睦，回京之后并沒有拜訪過羅绬的公婆。

    林開不放心，回房去飛快的換了衣服，也追出去了。

    懷遠(yuǎn)王帶著林寒和林沁到了沈相府，這時天色已晚，沈相在家呢，聽說懷遠(yuǎn)王到了，很是驚奇，“大殿下光明正大來到沈家，會有什么事呢？”忙帶著他的兒孫們親自迎接，將懷遠(yuǎn)王讓到大客廳。

    懷遠(yuǎn)王一直抱著林沁沒放下來，另一只手拉著林寒，“沈相，本王是來賠不是的。本王的meimei不慎將菜汁淋在貴府大小姐的衣裙上，害得她當(dāng)眾出丑，這件事本王深表抱歉，并奉上黃金百兩，以賠償貴府大小姐被污的衣裙。不過，舍妹還小，不懂事，請恕本王便不命她本人親自道歉了?！?/br>
    “大殿下客氣了?！鄙蛳噙@才知道懷遠(yuǎn)王的來意，客氣的推辭，“小孩子無心之失，殿下言重了。這黃金百兩，還請殿下收回去……”

    “不必?！睉堰h(yuǎn)王伸手制止他，“本王既已送出去，便不會收回。沈相，本王已經(jīng)道歉，也已經(jīng)送上賠償，便不打擾了。”

    說完，一手抱著林沁，一手拉著林寒，告辭了。

    沈相留都留不住。

    ☆、第081章

    “阿寒滿不滿意？”懷遠(yuǎn)王問林寒。

    林沁殷勤的看著她二哥，長長的眼睫毛一閃一閃，跟蝴蝶美麗的雙翼輕盈掠過水面似的好看，“二哥，你滿不滿意呀?！?/br>
    林寒想了想，有些勉強的答道：“燿哥哥代阿沁道歉了，而且還賠了黃金百兩，應(yīng)該算是可以了吧。不過，阿沁明明來了，自己都沒有開口陪不是……”

    “才不要。”林沁連連搖著小腦袋，奶聲奶氣的道：“多沒面子呀?！?/br>
    林寒無語。

    懷遠(yuǎn)王不禁微笑。

    這小娃娃她怎地這般鬼靈精呢？

    “阿沁你這樣是不對的……”林寒面罩寒霜，還要再教meimei。

    林沁大眼睛滴溜溜亂轉(zhuǎn)，笑的很心虛。

    懷遠(yuǎn)王不忍心，柔聲告訴林寒，“阿寒，meimei還小，說的太狠了會把她嚇著的?！?/br>
    “是這樣的么？”林寒嚇了一跳，立即改了口，“阿沁乖，回家二哥教你算術(shù)，好不好？”

    “不說我了呀?！绷智吒吲d極了。

    一大兩小三個人出了沈相府，正好林開也趕到了。

    “大哥?！绷智咭娏肆珠_，笑的跟朵小花兒似的，“二哥滿意了，不說我了?！?/br>
    林開很是心疼，從懷遠(yuǎn)王手中接過林沁親親她的小臉蛋，柔聲問：“阿沁被二哥說了，有沒有生氣??？”林沁興高采烈，“二哥說我了，我會去說大白、小灰還有小孔雀的呀，要是說完它們我還不過癮，便再說舅舅去！”林開粲然。

    懷遠(yuǎn)王和林寒也覺好笑。

    林開抱著meimei上車，打趣的道：“舅舅不是已經(jīng)歸舅母說了么？阿沁再說，這是不是越俎代皰了啊?！绷智哒J(rèn)真想了想，殷勤詢問，“那，我先跟舅母商量商量行不？舅母答應(yīng)了，我才說?！绷趾采狭塑?，好心提醒她，“阿沁，舅母如果不答應(yīng)，你便不許說了。”林沁嘻嘻笑，陶醉摸摸她的小臉蛋，“不會，舅母可喜歡我了。”林寒不知道該說啥好了。

    回到林府，林沁小姑娘逢人便炫耀，“二哥滿意了，不說我了?！膘乓?，昂首挺胸到沁園把大白、小灰和小孔雀挨著訓(xùn)了一通，雖然大白還是不馴順的樣子，可是小灰“嗯昂”的很好，小孔雀施施然在草地上漫步，不停的點著頭，林沁還是很滿意的。

    “阿沁，還說舅舅不？”羅紓看著小女兒的模樣便心生歡喜，笑咪咪的問她。

    “不說了?！绷智甙浩鹦∧X袋，“我太忙了，說不過來！”

    神氣活現(xiàn)的小模樣，逗的大家都笑。

    沈相跟在懷遠(yuǎn)王身后送他到了大門口，看著懷遠(yuǎn)王和林開一行人遠(yuǎn)去的背影，心緒復(fù)雜。

    “父親，回吧?！鄙蛴狠p聲道。

    沈相邁著不緊不慢的步子往回走，淡淡道：“真沒想到，懷遠(yuǎn)王頭回往沈家來，竟是為著這么一件事?！?/br>
    沈雍不由的苦笑，“父親，婳兒跟我抱怨過，說明明是小表妹阿沁砸的她，并不是九公主。懷遠(yuǎn)王方才說‘本王的meimei不慎將菜汁淋在貴府大小姐的衣裙上’，這話說的真是很含混，讓外人聽了，根本弄不明白他是在替九公主陪不是，還是替阿沁陪不是，橫豎兩個都是他的meimei?！?/br>
    一個是親meimei，一個是小姨子，可小姨子也算是meimei啊。

    沈相眸色一冷，“懷遠(yuǎn)王對林家的好真是絲毫不加掩飾呢。從當(dāng)眾表白非林曇不娶開始，直到現(xiàn)在，但凡林家有什么風(fēng)吹草動他便要去獻(xiàn)殷勤，連和晉江侯府有關(guān)的事也格外盡心。穰家這件案子聽說他親自到場了？可見何等關(guān)切?！?/br>
    沈雍陪沈相回到書房，父子二人才要商量些事情，沈相的幕僚俞小舟才從順天府回來了，把穰家的案子詳詳細(xì)細(xì)稟報，“……林大公子下了這樣的斷言之后，唐推官便強硬起來，定要查驗穰氏的尸體。既是兇殺害，穰家老二也無話可說，只得把穰氏的尸體交了出來。雖是燒的面目全非了，可身上確實有刀傷……”

    沈雍聽的很是入神，不禁說道：“我不得不佩服襟兄了，他真會教孩子啊。阿開不過十六歲，辦案竟如此老到了?！睂Α傲珠_”很是贊賞。

    沈相淡笑，“林楓這些年來先是在良原任縣令，后輾轉(zhuǎn)升至安定州知州，妻子兒女一直跟著他在任上，一家人不曾分離。林家舉家返京之后，我也命人打探過林家這十年以來的行蹤，林開一直在養(yǎng)傷，近年來身體才漸漸好轉(zhuǎn)的，而一直跟在林楓身邊奔波效勞的，不是林開，而是他的孿生meimei林曇?！?/br>
    沈雍驚訝已極，倒吸一口涼氣。

    俞小舟也失聲道：“難不成懷遠(yuǎn)王妃還是位巾幗英雄么？”

    沈相不置可否，道：“林楓這個人善于隱忍，不可小覷，他的兒女也很出色，每個人都不能掉以輕心?！?/br>
    沈雍和俞小舟恭敬答應(yīng)，“是，大人?！?/br>
    沈相又吩咐，“穰家這件案子不要鬧大，迅速了結(jié)?！?/br>
    俞小舟點頭，“是，大人，學(xué)生知道該怎么做?！闭埵玖藥准虑?，便告辭出去了。

    沈雍還沉浸在震驚、羨慕等種種情緒之中，喃喃道：“早在聽說她在養(yǎng)寧宮中的言行舉止之后，我便覺著這位姑娘不同尋常。唉，襟兄他，可真是會教養(yǎng)孩子啊?！鄙蛳嗖毁澇傻目戳怂谎郏瑩u頭，“雍兒，你又妄自菲薄了。林曇出色，難道婳兒不比她更為在上？女孩兒家以幽嫻貞靜為主，大家閨秀又不是地方小吏，要會審案破案做什么?！鄙蛴阂幌蚴蔷次犯赣H的，這時卻難得的反駁，“可是，若沒有她，羅簡這時說不定還在獄里呢，羅家這會兒也少不了耐著性子和穰家周旋。因著她的能干，晉江侯府少了多少麻煩啊。”沈相沉默片刻，道：“倒也是，她對晉江侯父子確實有功勞?！?/br>
    沈雍神色悵然。

    沈相正在思索朝中大事，見沈雍這樣，微曬道：“雍兒，已經(jīng)過去的事便莫要再想了，想也無益。”

    沈雍低低應(yīng)了一聲。

    書房中的父子二人都陷于沉寂之中。

    沈雍到底心有不甘，面色惆悵說道：“我便是不懂，為什么放著早已說好的長女不要，硬要我娶次女過門呢？”

    沈相有些惱怒，眉頭跳了跳，無奈道：“內(nèi)宅之事歸你母親主持，姑娘好與不好，為父哪里知道？雍兒，往事已矣，多思無益，你還是放眼今后之事吧。陛下已下旨命制知誥擬定詔書，婳兒就快是康王妃了，往后你和陛下做了親家，務(wù)必要謹(jǐn)言慎行，小心再小心?！?/br>
    “是，父親?！鄙蛴喊等坏馈?/br>
    既便要和皇室結(jié)親，女婿貴為親王，這件事也沒能讓他露出歡欣喜悅的神色。

    看著沈雍興致缺缺的樣子，沈相心中煩惱，沖他揮揮手，“雍兒，你先出去吧。”

    沈雍胸中郁氣悶結(jié)，正想出去走走，便順?biāo)浦鄣牡溃骸笆?，父親?！焙蜕蛳喔孓o，出去了。

    沈相凝視自家愛子儒雅清俊的背影，目光中既有憐惜，又有不滿。唉，他的性子實在不夠殺伐果斷，過于憂柔了些，又過于看重兒女情長之事，缺少放眼天下的眼光和氣魄，沈家將來交到他手里，前途堪憂啊……

    晚飯之后，林寒正在教林沁算術(shù)，晉江侯來了。

    他身材高大，進(jìn)到屋里之后，好像蠟燭帶來的光亮都被他遮住了。

    “外祖父！”林沁看到他便跳下了小凳子，興沖沖的跑過來，“外祖父你怎么一個人來看我了？舅舅呢，舅舅為什么不來？”

    晉江侯彎腰抱起她，林沁熟練攀住他的脖子，喜滋滋的問東問西，“舅舅好不好，舅母好不好，表姐好不好，對了，舅舅和舅母……”林楓被唬了一跳，忙出聲打斷女兒，“阿沁，三加九等于幾？”林沁伸出兩只小手去數(shù)，數(shù)到一大半的時候，不滿的看了林楓一眼，板起小臉，“爹爹，十個手指頭都不夠！”林楓這時已放下心了，笑的很溫和，慈眉善目道：“沒事，小阿沁，過會子你下來用算籌來數(shù)好了，不著急，不著急?！卑抵心税牙浜?。

    羅紓等人俱是肚中好笑。

    謝天謝地，被林楓這么一打岔，林沁小姑娘總算不再問她的舅舅和舅母了。

    晉江侯抱著林沁在上首坐下，林楓、林開、林曇、林寒等人簇?fù)碓谒磉?，陪他說著話。

    羅紓這親生女兒反倒和他不親近，坐的離他最遠(yuǎn)，和青竹說著如今流行什么花樣子，打算給林曇、林沁制新衣，務(wù)必要把兩個女兒打扮得花團錦簇。

    晉江侯是把府中事務(wù)清理了一遍方才出門的，這會兒心無掛礙，心緒甚佳，挨個問起林開、林寒的功課，就像一位尋常的、慈祥的外祖父一樣。

    受了冷落的林沁伸出兩只小手用力扳過他的臉，“看我呀，外祖父，快看我。外祖父，我今天學(xué)算術(shù)了呀，算對了好幾道題……”她柔嫩的小手掌和晉江侯蒼老、滄桑的面容相映成趣，林楓等人看到小小的林沁竟然使出吃奶的力氣去扳外祖父的臉，最后成功的給扳過來了，紛紛驚嘆，“阿沁力氣好大！”林沁得意的嘻笑。

    晉江侯凝神聽她說話，還陪她算了好幾道題，“二加八等于幾”“四加七等于幾”“九減一等于幾”，林沁總算滿意了，笑咪咪靠在外祖父懷里，“說話吧，說話吧?！弊寱x江侯和她的父親、哥哥jiejie隨意說話。

    大家都不禁笑了。

    二小姐總算肯放人了啊。

    林楓把白天在穰家的事講給晉江侯聽，“……岳父，我也算是辦案多年，可若是沒有阿曇，也要和穰家老二多費番唇舌。”林開也有些慚愧，“阿曇看了《洗冤錄》，我怎地便沒看呢？”林曇微笑，“我也是偶爾間看到的罷了。”

    晉江侯目光不由自主落在林曇身上，見她眉目如畫，清麗出塵，一舉手一投足間透著優(yōu)雅和高貴，不由的眼眶一熱。多像啊，一樣的美麗出眾，一樣的聰慧過人……

    “阿曇，很像你外祖母。”晉江侯慢慢說道。

    這還是包括羅紓在內(nèi)的林家眾人第一回聽到晉江侯提起他已經(jīng)過世的妻子，提起林開和林曇兄妹四人的外祖母，不由的都很是關(guān)切，側(cè)耳傾聽。

    晉江侯卻沒有再說下去。

    “說呀，外祖父?！绷智叽叽?。

    晉江侯端坐在那里，靜寂不動，像座沉默的小山。

    片刻后，他的頭和林沁的小腦袋抵在了一起。

    年邁的老人，稚嫩的孩子，看上去有種奇異的和諧，卻又讓人心生酸楚。

    林沁異常聰慧，雖然晉江侯一句話沒說，她卻覺察到外祖父正在傷心，伸出小胳膊拍拍他，口中柔聲哄勸，“外祖父乖。”

    這時候的林沁依舊是奶聲奶氣的，卻顯得很懂事，很乖巧。

    羅紓掩面站起身，躲到屏風(fēng)后無聲哭泣，淚水流了滿臉。

    林楓跟過去默默把她攬在懷遠(yuǎn)，跟哄小孩似的拍著她。

    林曇看著這樣的外祖父，心中惻然，“他一定是很懷念外祖母的，所以才會這樣啊?！?/br>
    許久之后，晉江侯才抬起頭，親親林沁的小臉蛋，低聲道：“天很晚了，外祖父要回去了。阿沁乖乖的，早點去睡，好不好？”林沁乖巧點頭，“好呀，外祖父。”林寒這天格外有哥哥的樣子，拍胸脯保證，“外祖父放心吧，我陪阿沁一起睡，她不會害怕的?！睍x江侯溫和摸摸小外孫、小外孫女的頭，“乖?！?/br>
    林楓把林寒、林沁交給羅紓，“阿紓，你哄兩個孩子睡覺吧，好不好？”羅紓默默點頭。

    “娘。”林寒和林沁一邊一個抱住羅紓的腿，撒嬌的叫道。

    林楓和林開、林曇送晉江侯出去。

    默默無語行走在夜色中，林楓父子和晉江侯的背影都透出幾份凄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