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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影衛(wèi)的超酷暗戀在線閱讀 - 第169頁

第169頁

    她這具身體里布下的層層禁制困在最陰暗的角落,渾渾噩噩不知春秋。

    直到六年之后,一支破空長箭刺破胸膛,終于在她滿身的枷鎖上破開一道口子。

    她像是見不得光的耗子一樣活著,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履薄冰地從大梁朝那個無憂無慮的小公主手里偷來一點(diǎn)喘息空間,并為此感恩戴德,心甘情愿替她擋去了所有的風(fēng)霜雨雪。

    她根本不知道,那個竊取別人身體茍活的賊,從來就不是她。

    “可是那本來,就是我的身體?。 ?/br>
    豆大的眼淚打濕了十三的肩膀,傅長樂死死抓著十三的衣袖,像是快要溺水的人死死抓著最后一個救命稻草,破碎的氣音一遍又一遍在空蕩蕩的病房里回響著:“那是我的身體……和我的人生……”

    她也本該無憂無慮地長大啊。

    她會跟著父親練劍,會被母親抱著,聽舅舅搖頭晃腦講著聽不懂四書五經(jīng),而不是隨時隨地被推出去擋刀擋箭挨罰受罵,也不是時時刻刻去模仿另一個人的姿態(tài)語調(diào)、臨摹她的字跡書畫。

    她也本該有自己的喜好,和父母雙全的自由人生啊。

    可最讓傅長樂憤慨和無力的是,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zhǔn)锥妓懒恕?/br>
    一身罪孽的巫心死了,推波助瀾的梁景帝死了,甚至連不知情的獲利者靖陽,也已經(jīng)死了。、

    事到如今,她甚至不知道該去向誰報(bào)復(fù),不知道該向誰去討回這一筆的血債和再也無法扭轉(zhuǎn)的人生!

    十三抱著傅長樂的手抑制不住地微微顫抖,他心里熊熊燃燒著屠盡所有一切的怒火,開口的聲音卻帶著酸軟的水汽。

    “殿下,殿下?!?/br>
    十三一下一下?lián)嶂甸L樂的后背,想要低聲哄她,卻最終什么也沒說,只一遍遍喚她:“殿下,殿下……”

    傅長樂重傷未愈,極怒極悲之下,胸口箭傷毫不意外地再次崩裂了。

    封悠之氣的直接摔了藥箱,頭一回指著十三的鼻子高聲怒罵:“到底怎么回事?!她先前把所有人趕出去,好,趕出去就趕出去!但我走前怎么說的,十三,你自己說,我有沒有告訴過你要她保持情緒穩(wěn)定、切記大悲大喜?我說了是吧,說了是吧,那你現(xiàn)在倒是告訴那些話是被狗吃了嗎?你倒是告訴我究竟是什么破事直接讓她怒極攻心、悲極傷身?!她小命不要了是吧!

    ”

    十三一聲未吭任由他炮轟,封悠之一通發(fā)泄終于勉強(qiáng)平息了怒氣,捏著鼻子替床上的病患重新包扎傷口,沒曾想他剛一動作,昏睡過去的傅長樂竟醒了。

    “喲,還活著呢?”封悠之一邊包扎一邊冷嘲道,“我說你要是不想活了就給個干脆話,你少遭點(diǎn)罪,我也省點(diǎn)事你說是吧?”

    傅長樂心中郁氣橫生,聽到這熟悉的挖苦反倒放松了些,苦笑道:“封神醫(yī)手下留情,我好想好好多活兩年呢?!?/br>
    “多活兩年?”封悠之白眼一翻,“就你和十三這德行,我看是要?dú)獾奈疑倩顑赡?!?/br>
    “說我就算了,別帶上我們家小十三啊……”

    傅長樂如今的狀況實(shí)在算不得好,崩裂的傷口止不住血,紅腫的雙眼顯然剛剛大哭過一場,微啞的嗓子還帶著鼻音,卻還強(qiáng)撐著同封悠之插科打諢。

    所有人都看出了不對勁。

    一個能毫不猶豫同大宗師一命換一命、連刮rou拔箭都一聲未吭的狠人,到底是什么事,能讓關(guān)起門來抱著十三痛哭一場,甚至到現(xiàn)在都沒能掩去臉上的痕跡?

    在影九的記憶中,就算是在國破的那一日,這位公主殿下都不曾失態(tài)至此。

    “阿九,我想請你替我去做一件事?!?/br>
    影九被這一聲“阿九”叫的汗毛陡立,更別說那個破天荒的“請”字,驚得他下意識挺直了背脊:“您、您說?!?/br>
    “你替我回京,將我……”傅長樂一頓,閉了閉眼才繼續(xù)開口道,“將我父親的尸骨,遷到江州。”

    影九傻眼:“您、您父親的尸骨……”

    這是讓他去挖了大梁皇陵嗎?

    傅長樂沒管周圍一大片詫異的目光,她垂著眼,幾乎是喃喃自語道:“比起青山,我想他應(yīng)該更想回江州。”

    提到青山,影九的腦子終于拐過彎來。

    傅長樂今日的狀態(tài)明顯不對,他這會兒也不敢問這位殿下怎么突然想起給俞山南遷墳,只點(diǎn)頭爽快應(yīng)下此事。

    十三喂了湯藥,封悠之開始揮手趕人,出乎意料的,自傅長樂醒來后,就一直沉默著不曾開口的宋鶴卿留下了。

    “俞山南并不是死在朕的設(shè)計(jì)之下。”宋鶴卿看著面容憔悴、眼含哀戚的傅長樂,艱澀道,“你那天曾說,選擇為萬民、為天下蒼生去死,是他的權(quán)利,而非朕的。你說的沒有錯,事實(shí)上從一開始就做了選擇的,本就是老師自己?!?/br>
    傅長樂終于抬眼:“老師?”

    “俞大家,是朕的老師?!?/br>
    傅長樂縱然先前心里已有猜測,甚至故意提起回京遷墳之事,好順理成章讓宋鶴卿主動開口提及俞山南之事,可當(dāng)真正聽到“老師”二字,卻還是心下一震。

    當(dāng)今這個世道,教人授課便可被喚作一聲“夫子”,可“老師”這個稱呼,卻是只有真正收入門下、悉心栽培親傳學(xué)識的弟子,才有資格喚的。

    作為當(dāng)世最有影響力的文壇大家,俞山南最讓人扼腕的,便是他身邊沒有任何一個親傳弟子,這天下聽過他教誨的、研讀過他著作的學(xué)子巫術(shù),卻沒有任何人能稱他一聲“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