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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天地,沒有聲音,白茫茫的看不到邊際的世界里,就只有我自己?!?/br> “所以我是那么感激殿下的出現(xiàn)。只可惜她并不能時時刻刻陪著我,絕大多數(shù)時候,我依舊是一個人。” “為了不讓自己發(fā)瘋,我只鞥一遍又一遍,重復(fù)地練習(xí)殿下教我的箭法?!?/br> “沒有人和我對練,也沒有人給我指正,我所能做的,就是去復(fù)刻殿下的每一個動作,日復(fù)一日,日復(fù)一日,直到練到一模一樣,再挑不出錯處……” …… 傅長樂不知怎么的說的自己心口發(fā)悶。 明明只不過是隨口編出來的騙人的謊話罷了,可那些窮日無聊、只能一遍遍重復(fù)練同一個動作的畫面,卻仿佛突然在她腦海里生了根似的。 就好像,就好像她當(dāng)真曾有過這樣一段孤獨又被她遺忘的時光。 齊盛的表情看不出他信沒信這番解釋,傅長樂也沒在意對方深幽的目光,她替自己滿上茶杯的誰,換了個語氣道:“其實我請齊大人屏退左右,并非為了解釋三連箭法之事?!?/br> “哦?” “齊大人這一月來忙碌奔波所為何事閣主已告知于我,我在這里也可以明明白白告訴大人,這不死藥,絕無起死回生之效?!?/br> 對于風(fēng)秋影能猜到自己真正目的之事齊盛并不意外,他意外的是,眼前這個心思九曲十八彎真真假假分不清虛實的俞子青,會如此直白地一言道破。 “將尸體煉制成活死人的不死藥,這等有違天理的詭秘之法,我希望它永不會現(xiàn)世?!备甸L樂放下杯子,無比鄭重道出這一句。 齊盛卻是嗤笑一聲:“你既知本座為不死藥而來,又有何底氣提出這般無理要求?” “不死藥永埋地底,葉家兄妹不被為難?!备甸L樂伸出兩個手指比了比,不緊不慢道,“齊大人若是能答應(yīng)我這兩個要求,我便將長公主殿下的遺言告知?!?/br> “你說什么?!”齊盛差點沒能繃住面上的冷靜,他勉強(qiáng)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冷著聲質(zhì)問道,“本座憑什么信你?” “殿下與我告別之日,曾說她留了一封信和一些東西給我。若我有朝一日醒了,她的一個小朋友便會將東西給我,算是相識多年留給我的一點念想?!?/br> 傅長樂雖未明說,但齊盛自然知道,靖陽長公主說的小朋友,指的定是她忠心耿耿的小影衛(wèi)。 也難怪以十三的性子,竟會跟在素不相識的俞子青身邊。 齊盛這頭心思流轉(zhuǎn),傅長樂卻是不緊不慢,將自己的打算一一道明:“若齊大人答應(yīng)這個交易,那封信我也可以一秉交給你。殿下的字跡,您和那位,總認(rèn)得出來吧?” 許是怕齊盛繼續(xù)猶豫,傅長樂飲了口茶,不輕不重加了一句:“殿下的遺言,與那位有關(guān)。另外,殿下幽居深宮十年無人可訴,她與那位之事,我知道的,怕是不比齊大人少?!?/br> 齊盛聞言眉頭一跳。 話已至此,兩人都已抓住對方的軟肋。 他們心知肚明,什么不死藥,什么起死回生,都不過是深宮之中龍椅上的那位留的一個念想罷了。 只要稍稍有點理智的人,都知道讓一個早已死去的人重新活過來是多么異想天開的一件事,沒有人真的相信當(dāng)真存在起死復(fù)生之法,齊盛帶著人滿江湖折騰,也只是不想戳破當(dāng)今圣上的自欺欺人。 大慶需要這樣一個有手段有能力的帝王,齊盛也不可能眼睜睜看著追隨多年的主子瘋魔無狀,因此于公于私,他都必須想法子穩(wěn)住那搖搖欲墜的崩塌山崖。 而現(xiàn)在,有人主動將這劑良藥遞到了他的跟前。 比起虛無縹緲的起死回生之說,長公主殿下的遺言和親筆信,或許更能讓那位清醒。 齊盛不可能不心動。 “如果你所言為真——”齊盛頓了頓,一字一句回答道,“你將長公主殿下的遺言告知于我,我同意這個交易?!?/br> 傅長樂對他的反應(yīng)毫不意外。 縱使齊盛心中有疑那又怎么樣,不死藥和葉家兄妹對他來說并沒有那么重要,用來交換靖陽或真或假的遺言,他根本沒什么可以猶豫的。 更何況,她會讓所有人都不得不相信,那遺言,是真的。 “愿河清海晏,愿國泰民安?!?/br> “愿無國仇,無家恨?!?/br> “愿相逢時,已是盛世繁華?!?/br> “這便是,殿下對我說的,最后一言?!?/br> 齊盛激動的嘴唇都在微微發(fā)抖。 他甚至不敢去問上一句,這當(dāng)真是,長公主的遺言嗎? 因為沒有人比他更明白宋鶴卿的心病。 宋鶴卿以為靖陽恨他。 恨到摘星樓前決然一躍,恨到不肯留下只言片語,恨到否定他們糾糾纏纏二十余載所有的一切。 恨不得今生未相識,來世永不相見。 這便是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除不去的心魔,日日難眠幾乎逼瘋了自己的心魔。 而現(xiàn)在,傅長樂輕飄飄道出的遺言,卻宛如一把利劍,直直破開宋鶴卿心中魔障。 靖陽摘星樓一躍,殉的是國,殉的是大梁皇室。 他們之間隔著是國仇家恨,是新舊王朝,是戰(zhàn)爭的血火和萬民的哀求。 今生不能,但她仍愿許一個太平盛世,再相逢。 傅長樂為此一言鋪墊許久,此刻見齊盛面露復(fù)雜,也沒再多說什么,只從衣袖中掏出一張保存完好的信紙遞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