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故事，你們也許不知道，那時候我們和你們一樣，愛得那么洶涌，那么激烈……”陸玲華的眼淚落了下來。

    當(dāng)年，杜德和陸玲華被學(xué)校開除后，兩人沒有和家人說。他們無法想象當(dāng)家人知道他們是因為什么原因被學(xué)校開除后會有怎樣的反應(yīng)。最開始，兩人覺得離開了學(xué)校也好，至少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兩個人一起找工作，可以提早為以后的生活打下基礎(chǔ)。

    現(xiàn)實社會并不是想象的那么好，兩個人很快知道了什么叫生活。最開始他們做的工作是最簡單的普工行業(yè)，每天累死累活，月底卻拿不了幾個錢。后來，他們轉(zhuǎn)向了服務(wù)行業(yè)，杜德去了一家保險公司，陸玲華去了一個酒店做迎賓。

    也許是他們都為了同一個目標(biāo)，生活開始慢慢好轉(zhuǎn)，兩個人開始有了積蓄。他們漸漸覺得當(dāng)初離開學(xué)校是一個正確的選擇。直到有一天，杜德偶爾經(jīng)過陸玲華工作的酒店去找她，卻發(fā)現(xiàn)陸玲華和一個男人在糾纏，于是他便沖了上去。

    那個男人是酒店的一個大客戶，每次來到酒店他總會sao擾酒店的女性員工，杜德的沖動不但讓陸玲華失去了工作，還讓他們賠了一大筆錢。

    杜德和陸玲華又一次陷入了失落期，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他們看到天平山風(fēng)景區(qū)招標(biāo)的廣告，于是決定最后賭一把，他們把剩余的錢全部投了進(jìn)去，沒想到最后竟然又出了陰陽客棧的事。

    拼盡力氣的賭注失敗后，杜德便徹底淪陷了，他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于是性格變得越來越孤僻，不敢開燈，不敢和人說話，每天噩夢連連。

    “典型的受挫后遺癥，不過我覺得杜德的這種受傷不是簡單的創(chuàng)業(yè)失敗產(chǎn)生的，他的心里應(yīng)該有更大的壓力。是不是出于你們離開學(xué)校的那個原因？”陳池問。

    “是啊，你還沒說你們?yōu)槭裁幢粚W(xué)校開除了呀！”喬夢夢跟著說道。

    “我們，我們是在學(xué)校天臺上約會，被學(xué)校抓住了?！标懥崛A努了努嘴說出了原因。

    “大學(xué)生談戀愛不是很正常嗎？也不至于開除吧?！眴虊魤翥蹲×?。

    “我們是在親密的時候被抓住的，所以，唉……”陸玲華不知道該怎么說。

    “談戀愛親密很正常啊，你們學(xué)校怎么這樣？”

    喬夢夢還想說什么，卻被陳池拉住，三個人同時沉默了，房間里很安靜，每個人都帶著自己的疑問。陳池已經(jīng)明白了事情的經(jīng)過，杜德之所以崩潰的最大原因除了事業(yè)的失敗，更主要的是身體的壓力，他猶豫著是不是該對陸玲華說一下，其實杜德的情況只是因為受到驚嚇，是心理緣故，但是這話是對一個女人說，實在不好意思。

    突然，臥室里傳來了杜德的驚叫聲，陳池慌忙站起來，沖了進(jìn)去。

    杜德站在窗邊，身體哆嗦著，目光驚恐地看著外面。

    “那里有鬼……有鬼，有個人頭?！倍诺轮钢巴庹f。

    “好了，好了，沒事了?！标懥崛A走過去抱住了他。

    “真的有鬼，有個人頭在飛?！倍诺罗D(zhuǎn)過頭看著陸玲華說。

    “什么人頭？”陳池問。

    “是黃老板的人頭，那個人頭怎么會飛呢？我早就把他砍下來了，他還會飛，他還不甘心？他要搶我媳婦，我砍死他，砍死他?！倍诺碌那榫w陡然激烈起來，歇斯底里地喊著。

    “杜德，你聽話，聽話，別激動?！标懥崛A緊緊抱著杜德，眼淚落了下來。

    “玲華，你別走，別走，別離開我?！倍诺潞⒆影憧蘖似饋?。

    喬夢夢四處看了看，她看見在旁邊的一個桌子上竟然有一疊厚厚的照片，上面全部是一些穿著紅白相間衣服的人，不禁拿起來一張一張翻起來。

    杜德的情緒漸漸平復(fù)下來，陸玲華擦了擦臉上的淚，站了起來。

    “黃老板，就是那個客戶吧。”陳池問。

    “是的，杜德總是說要殺了他，有時候，有時候我真擔(dān)心那個黃老板死了，會被人誤會是杜德殺的?！标懥崛A剛剛止住的眼淚又落了下來。

    “我能問下，你和黃老板的事情嗎？”陳池頓了頓說道。

    “我們，我們出去說吧?！标懥崛A看了看床上的杜德，嘆了口氣。

    5

    蒼黃的河水翻滾，冷風(fēng)凄凄，吹得河岸兩邊的垂柳已經(jīng)不那樣翠碧喜人，一群人站在河沿上忙忙碌碌。女的哭天搶地，男的心急火燎來回奔走，拿繩索、竹筏、木梯在水里打撈著。不知道是冷還是害怕，許之昂也不禁環(huán)住雙肩，在冷風(fēng)里瑟瑟發(fā)抖，腦子里一片空白。

    終于，那個在河里摸索的男人上來了，三個人拖著一團(tuán)紅色的東西從河里走到了岸上，那是一種被水浸過的深紅，像是血凝固的顏色。

    女人們突然不哭了，男人們也不急了，默默地看著那團(tuán)紅色的東西慢慢舒展開，平放在岸邊。

    那是一個女人，此刻，她一頭漆黑的長發(fā)，被水凝結(jié)成一條條貼在腦后，了無聲息。黑與紅形成鮮明的對比，僵硬得可怖。再往下看，一只白森森的手，被水浸泡得慘白，五指猙獰地彎曲著，似乎想要抓住什么東西。

    許之昂的心突突地跳了起來，他往前走了兩步，終于看清了那個女人的樣子，頭要炸開了一樣暈眩。那青白的臉、烏紫的唇、頭發(fā)的黑、猩紅的衣裳、手指的猙獰混合到一起，如同一個鬼魅的幽靈，在他眼前慢慢復(fù)活了。

    朦朧中，眼前的河畔變成了荒涼的墳地，那些哭泣的女人，奔走的男人變成了穿著紅白相間的人，他們吹著嗩吶，敲著銅鑼，抬著一頂轎子搖搖晃晃向前走著，里面隱約有一個人頭在晃動，那個人頭睜著眼，目光直直地看著許之昂。

    許之昂仔細(xì)辨認(rèn)著，他覺得那個人頭似乎有些熟悉，終于，那個轎子停了下來，他看到那個人頭的樣子，那赫然是他自己。

    許之昂睜開了眼，一下坐了起來。

    “怎么了？”開車的林剛慌忙剎住了車。

    “沒事，做了一個噩夢?！痹S之昂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不會是夢到娶鬼親了吧？”林剛笑了笑，重新發(fā)動了車子。

    “是啊，你怎么知道？”許之昂點點頭。

    “這是人們的正常反應(yīng)，一個嬰兒對于死亡和鬼魂之說根本沒有任何反應(yīng)，那是因為他們不知道那帶著恐懼的影像。同樣，隨著嬰兒長大，經(jīng)歷一些事情后，恐懼的影像會儲存在他的腦子里，等到人們提到那些東西，他們腦子里的恐怖影像會釋放出來，于是便會產(chǎn)生噩夢和恐懼。你之前從未接觸過這類東西，我想你做的噩夢一定是你曾經(jīng)恐懼的場景，然后融合了剛才看到的娶鬼親?！绷謩傉f出了自己的理由。

    “的確，是這樣子的?！痹S之昂的語言有些僵硬，他又想起了那個河畔，那些奔走的人，那個被打撈上來的女人。

    也許，那是他一生的噩夢。如果不是那一場噩夢，可能許之昂現(xiàn)在永遠(yuǎn)不會身著這身警服。當(dāng)年雖然在明城破解了蔡德的案子，但是他的資歷并不能成為一名刑警，他也并不愿意做一名警察。在夏安的一再要求下，他做了一名刑警隊的資料員，只有到案情需要的時候，他會和夏安一起出主意，平常的工作和內(nèi)勤沒什么區(qū)別。

    這種平靜的生活是許之昂喜歡的，但是很快因為一個女孩的到來徹底顛覆了。女孩叫周晶晶，是從下面一個派出所調(diào)過來的，她的工作是協(xié)助刑警隊和110之間的案情交流。久而久之，兩個人產(chǎn)生了感情，他們戀愛了。

    本來，他們以為可以這樣相愛和結(jié)婚，成為幸福的夫妻?？墒?，明城刑警隊的一次任務(wù)讓他們徹底分開了。為了吸引一個罪犯，刑警隊讓周晶晶當(dāng)做誘餌，可惜在抓捕的時候，對方挾持了周晶晶，然后把她推到了河里。

    許之昂清晰地記得周晶晶被打撈上來的情景，整個天空一片陰霾，人們奔走著，周晶晶的臉色慘白，頭發(fā)漆黑，衣服鮮紅，如同凝固的血。

    那次以后，他發(fā)誓要做一名警察，在夏安的幫助下，他成功成為一名刑警，并且根據(jù)自己的特長，屢破奇案，最終成為明城的驕傲，可是沒有人知道他內(nèi)心的隱私，他所有的榮譽(yù)都是建立在痛苦的基礎(chǔ)上。

    車子很快回到了市區(qū)，但是林剛并沒有向刑警隊開去，而是開往了s市職業(yè)技術(shù)學(xué)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