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寂靜的夜晚，思緒紛飛，一句似曾相識的話語，教衛(wèi)明桓回憶起往昔，一股惆悵之情又涌上了心頭。他輕聲安慰著噩夢之人，“別怕啊，都過去了，別怕，朕不會讓人傷害你的……”

    然而說出這些話的時候，他心里也打了個鼓，有了不一樣的計較。

    為何一個顧家旁系庶子，會做這樣一個噩夢？他與那個豬頭，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難道說，還是一個人不成？

    懷疑的種子就此埋下。

    衛(wèi)明桓當然希望兩人并無關(guān)系，一切都是自己多疑，可除了這一場分外巧合的噩夢，平日里相處的只言片語也在此刻浮現(xiàn)在腦海中，為心中的懷疑增添了籌碼。

    這人說話的語氣，吃食上的喜好，下意識的小動作，還有那熟悉的劍法，哪一樣不偷著那個姓顧的影子？是這些日子他著相了，如今被靈光一點撥，分明這人就是個披著外人殼子的顧豬頭嘛。

    可這樣的想法，未免太過驚世駭俗，衛(wèi)明桓還是不敢輕易地信，只能在心中暗自揣度。

    趁著昏暗的夜色，他一點一點打量著身旁之人。

    沒有皮囊的迷惑，他竟覺得，對方連呼吸都是那個顧恒的樣子。

    顧恒啊顧恒，你是回來了嗎？

    你是回來兌現(xiàn)你的承諾？還是來要朕賠一條命啊？衛(wèi)明桓在心中暗暗地想，一時有一些竊喜。

    幸好，咱們之間還有一個關(guān)于戒指的承諾。

    這次你可別跑了。

    第53章 侍寢，也是妃嬪的本分………

    次日顧恒醒來, 他感到有些累，昨晚做噩夢了，這么些年他腦子里想的都是爭位奪嫡, 何曾有過思慮其他的時候？

    他揉了揉太陽xue，忽然覺得應是這些時日沒有當年提心吊膽的時刻，所以便恐懼如夢入夢來，當年那一次雪原之行何其兇險, 自己也抱了必死之心，好在終究是挺過來了。

    只是這都過去多久了，怎么突然又想起當年那些往事來？

    若論起來，顧恒自問過去的二十八年，究竟什么時候是他最艱難的時刻，怕就只有那一次了。

    他身為四皇子門下謀臣, 精于算計, 世人常道朝中局勢皆在他的股掌之中, 沒有他料不到之處, 因而四皇子總是在任何時候都能轉(zhuǎn)危為安，屹立朝中十數(shù)年，地位之穩(wěn)固全拜顧家嫡公子的算無遺策所致。

    然而, 這一生，只有那一次北地雪原之行, 他無法謀算未來, 不知下一步該去往何處。

    他的性命，連同衛(wèi)明桓的性命，都掌握在老天爺?shù)氖种?，所幸那時候天意尚不曾看重他們的兩條爛命，得以活著走了回去。

    后來, 衛(wèi)明楷也曾責問過他，一次多好的機會，為何要放棄？

    衛(wèi)明桓自己孤軍深入，不顧眾將士的勸導乃至于被敵軍絞殺，連名頭都想好了，待軍報奏回朝，這位以善戰(zhàn)著稱的勁敵，恐怕死后連一次風光大葬連一份爵位都封不到。

    衛(wèi)明楷光想想，都覺得皇權(quán)近在眼前，偏偏教顧恒給毀了。

    也許，正是那時候開始，衛(wèi)明楷開始對自己心存芥蒂的吧。

    回顧從前的記憶，再到大理寺背負罪名服毒而亡，此間種種，他與衛(wèi)明桓的兄弟之情主臣之義，仿佛手中流沙，一點一點消失殆盡了。

    他奔波謀算半生，最后連累父兄，連累侯府三百余人，乃至于長亭郡幾十萬府民，他到底是做錯了吧。

    “你醒了？快起來，御膳房將早膳都備好了，別愣著發(fā)呆?！弊蚤T口傳來男人的聲音，是剛下了朝，還穿著一身朝服，大步流星地走進來。

    男人的語氣有點怪。

    顧恒第一時間就聽出來，好像有些刻意做作的溫柔。

    “哦?！彼麘艘宦暎芸焓帐昂弥b。

    御膳房的宮人擺好了膳食，顧恒同衛(wèi)明桓到了外間，兩人自然地坐下，各自拿起筷子，開始一天的第一餐。

    顧恒剛要下筷，突然發(fā)現(xiàn)今日桌上的食物，竟然都不是他愛吃的，甚至有兩樣是他深惡痛絕，堅決不會粘的，比如那盤涼拌苦瓜。

    “天氣熱了，吃些這個清火，對身體好?！毙l(wèi)明桓夾了一筷子苦瓜，笑盈盈地往顧恒碗里放。

    顧恒看了一眼男人，“……”

    他感覺這狗男人就是故意的！

    “陛下不必這般客氣，還是您吃吧?！鳖櫤銓⒛且粔K涼拌苦瓜又夾了回去，塞進了衛(wèi)明桓的碗里。

    衛(wèi)明桓唇邊的笑意不減，“阿珩難道不喜歡么？這是朕的一片心意啊?！?/br>
    “臣多謝陛下關(guān)懷，還是不必了?！鳖櫤闵钌钣X得，這小子莫不是報復昨日說話傷了他的心，以至于特地在吃食上苛刻自己。

    衛(wèi)明桓垂眸淺笑，倒是沒有再堅持，而是將那塊苦瓜送進了自己嘴里，他也不大愛吃這東西，可不知為何還是咽進了肚。

    “朕聽聞，顧家嫡公子是極不愛吃苦瓜的，沒想到你也不大喜歡啊?！彼p描淡寫地說了一句，顧恒心里一咯噔，這是什么意思？

    好端端提他的喜好做什么？顧恒偷偷打量著衛(wèi)明桓的神色，總覺得今日醒來后，見到的衛(wèi)明桓跟前幾日很不大一樣。

    之前的衛(wèi)明桓是一腔深情軟磨硬泡，活像個被辜負了的小媳婦兒似的，而今日，總覺得一股子笑里藏刀綿里藏針的意思，有那么點兒陰陽怪氣的感覺在。

    他相信，自己的感受不是錯覺，再看一眼桌子上的所有菜品，愈發(fā)覺得是針對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