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這些不是威脅你，你沒有經(jīng)歷過我的處境，便覺得一份感情三兩句話就能說清楚，但事實上，在我做決定之前，已經(jīng)花了無數(shù)時間來說服自己。你可能想象不到那是多久，你也可能想象不到那是一個怎樣的過程……”

    衛(wèi)明桓頓了頓，整理了內(nèi)心的情緒，然后像講故事一樣提起某些事某些人，“你知道你家嫡公子顧恒是個什么樣的人嗎？作為他的對手，整整十年，我沒有一刻不覺得下一次就會敗在他手下。死不是難事，也不是多么痛苦的事，更艱難的是敗了。成王敗寇。不過幸好，他的運氣比我稍稍差些，如今已躺在地下多年了?！?/br>
    顧恒輕輕搖了搖頭，聽到這些話多少有些感慨，“倘若嫡公子有幸得知陛下對他如此高的評價，想必也會覺得欣慰吧。臣一直以為，你們之間只有爭斗只有勝敗，卻不曾想……你是這般看待的。”

    衛(wèi)明桓笑了笑，不予作答。

    他不會告訴任何人，自那個雨夜在大理寺看到顧恒的尸體，他曾揮退了眾人，獨自守在那人身邊，默默流淚了整整一個晚上。

    話題點到為止，顧恒也不想追憶過去，只怕暴露了馬腳，衛(wèi)明桓立刻提刀砍了自己。

    “顧珩?！毙l(wèi)明桓正正經(jīng)經(jīng)地喚了一聲，“你方才說顧家素有家規(guī)，一生一世一雙人，若朕……”

    話還未出口，不長眼的奴才跌跌撞撞沖了進來，“珩公子，出大事了！”

    沉玉瑟縮地看了一眼衛(wèi)明桓，只見陛下的臉沉得快要滴水，但沒辦法，此事人命關(guān)天，緊要到不得不說。

    緊跟著沉玉扯出了一個奔忙狼狽的小廝，“你來說?！?/br>
    那小廝撲通一聲就跪下了，眼淚頓時流了出來，“珩公子，齊國公府的姑老太太歿了……”

    顧恒騰的一下站起來，不可置信地問：“怎么回事？”

    早間還從父親口中聽聞姑母在齊國公府過得不太好，正尋摸著法子想讓那跋扈的兒媳吃個教訓(xùn)，怎么就、怎么就說沒就沒了呢？

    這時候，顧琢也怒氣沖沖地往里進，一邊喊著：“三弟，來福那小廝在你這兒？走，隨我認那殺人兇手去！”

    顧恒連忙扯了一下衛(wèi)明桓的胳膊，“陛下速去！”

    衛(wèi)明桓還當說“朕就這么見不得人嗎？”轉(zhuǎn)瞬間已經(jīng)被顧恒推到了窗前，竟是半點情面都不給。

    他只好從善如流地爬窗走人，恰在這時顧琢進了屋，看到人影一閃而過，臉上露出一絲驚詫，“三弟，你房里是何人？”

    “是……”沉玉正要回答，被顧恒瞪了一眼，“哪有什么人？二哥看差了眼，便先不說這些了，姑母那邊要緊！”

    顧琢連忙道：“我聽來福說了經(jīng)過，姑母一向身體康健，豈會突然出事？定然是有人在背后搗鬼！殺人兇手便在齊國公府藏著呢，現(xiàn)下如何辦，全在三弟一句話了。這次，二哥站在你這邊！”

    顧恒點點頭，自幼姑母多偏疼顧琢，此時他已紅了眼眶，斷然是忍不下去了。

    顧恒又問了來福幾句，來福一一交代了，“奴才是趁亂從府里跑出來報信的，想來國公府會封鎖消息，不多時奴才也回不去了。但老夫人待奴才極好，奴才的母親打從侯府里就跟著老夫人，幾十年過去了，這會子正陪在老夫人身邊，若不是母親交代，奴才也沒法及時鉆了狗洞出來報信?！?/br>
    顧琢點點頭，“我記得的，你母親是姑母身邊的陶mama，最是忠誠不過的。三弟，如今齊國公府尚未察覺，指不定還在銷毀證據(jù)，待他們家派人前來報喪，恐怕就遲了?！?/br>
    “是，若讓他們整理妥當了，姑母這事就只能淹沒在塵土里，再也沒法翻出來討個公道了！”顧恒堅定地說，“那齊國公府欺人太甚，我顧家也不是沒人的，二哥，你手底下的兵帶了沒？”

    顧琢道：“我讓長夜叔帶我令牌去調(diào)動京畿衛(wèi)，想來王秉忱會給我這個面子的。”

    顧恒道：“二哥果真與我想到一處，如此便將齊國公府圍了，剩下的咱們可以慢慢查，不查他個水落石出，我便不用姓顧了?！?/br>
    兄弟二人大步流星地出了院子，墻根兒底下，衛(wèi)明桓正委屈巴巴地蹲著，方才那些話一遍又一遍在腦子里回蕩。

    “若朕能做到一生一世一雙人，顧珩，你這心里……是否會有些許朕的位置？”

    衛(wèi)明桓喃喃自語，待說出口又不免嘆了口氣，罷了罷了，這人受了委屈，朕還是要幫一幫他的。

    陰影處，衛(wèi)明桓打了個響指，一個黑色人影現(xiàn)了出來，“六爺，有何吩咐？”

    “傳信給王秉忱，讓他全力協(xié)助顧家，但切記，不得說是朕的旨意?！毙l(wèi)明桓吩咐道。

    樓滌玉點頭稱是。

    衛(wèi)明桓又叫住他，“你撥一行暗侍衛(wèi)，守在齊國公府周圍，暗中保護顧珩，順便監(jiān)視云家的人?！?/br>
    樓滌玉道：“是?！蹦似?，他問：“是保護珩公子一人，還是連帶琢公子也在內(nèi)？”

    衛(wèi)明桓立時橫了樓滌玉一眼，“你說呢？”

    樓滌玉厚著臉皮道：“請六爺示下。”

    衛(wèi)明桓差點兒提起一腳踹在樓滌玉的身上，“自然是所有顧家人，你當朕如此偏心眼嗎？顧家近日接連出事，先有大長公主的謠言，隨后是顧令丞身死大理寺，再然后是甄家退婚休妻，現(xiàn)下連先帝親封的誥命夫人也不明不白地死了。短短幾日發(fā)生這么多事，朕若還不能明白其中貓膩，你還真以為朕色令智昏，腦子都不清楚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