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jié)
她明白了:“要錢?” “當然要錢。香港十五日游,兩萬,還有買東西的錢,起碼也得三萬吧。你就跟你哥哥說,給婆婆五萬。讓婆婆去香港玩?zhèn)€開心。當然,我也要跟著去照護她,所以一共是十萬的費用?!?/br> 呵呵,欺騙她沒讀過書是么:“香港十五日游只要六千吧?買什么東西,還得三萬?”分明是以外出旅游的名頭,訛他們的錢嘛! “噯!話不能這么說!婆婆多大年紀啦?那些飛機,火車,不能坐!得坐豪華游艇才穩(wěn)妥…” 她呵呵了:“錢不歸我管?!?/br> “這可是盡孝心吶!你怎么能這么沒孝心呢!婆婆養(yǎng)你媽容易嗎?!” 她眄了小舅一眼:“婆婆還養(yǎng)了你,你怎么不出錢?” 小舅張口結(jié)舌,臉皮子紅了。但,開始耍無賴:“青花!這事必須你們兄妹兩個出錢!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賣了那什么硯臺,現(xiàn)在家里有的是錢!還有不出錢孝敬的道理!簡直是狼心狗肺!我不管,你們不出錢,我和媽就賴在你家!” 她冷笑道:“好啊,你們就睡在沙發(fā)上吧。” 第010章 僵持 白汐不得不承認一件事,即使董明堂的脾氣有點臭。但是他做飯很香。一碗肚片湯,一碗番茄炒蛋。半碗油燜茄子。還有一碗辣子雞。通通色香味俱全。但菜一上桌,小叔就把葷的端到自己面前大包大攬地吃。董明堂氣得扔下筷子走了。 白汐倒是無所謂,她小口小口地吃,細嚼慢咽。程璋那會兒把自己當女兒養(yǎng),沒少教過這些禮儀。既然成了人,那就入鄉(xiāng)隨俗吧。 但是小舅開了口:“噯,媽你看,青花吃飯真秀氣。樣子也很標致。怎么不找個有錢人嫁了呢?” 她不吃了,用紙巾擦干凈嘴:“要嫁你去嫁。” “青花,這話就不對啦。你又不上學了,還不趁著年輕嫁個有錢的啊。再說了,你嫁人了。婆婆和我就跟著享福了。” “呵呵?!彼挥羞@二字。 吃過飯,她就不理會他們兩個了。那邊董明堂把自己鎖在房間里,眼不見心凈。只好自己收拾了碗筷。忙了半晌,才解下圍裙,回頭一看沙發(fā)上的兩人不見了?!皣啠瑡?,你看青花的床是席夢思的?!甭曇羰菑淖约旱姆块g傳過來的。 她走過去一看,婆婆已經(jīng)呈“大”字狀躺在床上。小舅把房間里的所有抽屜都拉開了。呵,這兩人是來做賊的么:“干什么?!你們出來!” “什么???!讓我們出去?!”小舅扯著嗓子叫了:“你還懂不懂規(guī)矩?。?!今晚,我們就睡你房間了,怎么著?!” “休想!滾出來!” “要出來也可以,十萬塊拿來。我和媽立即走!” 她怒了:“你們講不講理?!這是董家!不是你們家!” “你當你媽是誰生的???!婆婆來了,就是這里的一家之主!”小舅流氓地吹起了口哨。又打量了下四周,目光放在了那只自己曾經(jīng)附身的鈞窯蓮花碗上。抬手就要取下來:“噯?!這是古董嗎?值多少錢啊?” “啪!——”她打下了他的手:“不準碰它!” “怎么著?!我就要碰!臭丫頭給我滾一邊去!”小舅也火了,一把推開他。 婆婆也過來了:“青花,你就把這件古董給你小舅算了。都是一家人,別傷了和氣。噯,這東西能賣多少錢?。俊?/br> “一文不值的東西。”她劈手奪下鈞窯碗,然后一只手抓住了小舅。這手的力氣出奇地大。小舅居然掙扎不開。就這樣,她把小舅和婆婆兩個人丟出了房間?!芭?!”地一聲關(guān)上了背后的門:“要睡睡沙發(fā)上,否則就出去!” “這什么話?!我可是你舅舅!” “什么鬼舅舅,你是在我家沒錢吃飯的時候,施舍了一口呢?!還是在我哥公司破產(chǎn)的時候,拉了一把呢?!”白汐冷笑道:“什么因什么果,平時咱們兩家不熟,我也就把你們當外人看待。要是我們家繼續(xù)落魄下去,什么親戚還不是老死不相往來!” “這什么話!好?。〗裉觳淮蚰悴恢勒l是長輩了不是?!”小舅一巴掌扇了過來。她也念了一個咒語,打算給兩個人一個教訓。但手沒有扇下來。卻是董明堂出來了:“干嘛?!這是我董家!要教訓人也輪不到你!” “明堂,你別插手!” “舅,我就一句話,她是你外甥女,但更是我董家的人!”董明堂吊兒郎當?shù)臉幼樱贿^笑的很冷:“還有啊,這家里的每一件寶貝,我爸都給買過奢侈品保險的。你們拿走任何一樣,咱們法院見。我老董家擅長大義滅親?!?/br> “你,你們……” “夠了。老三,別跟他們計較。”婆婆這時候開口了。 眾人這才消停了嘴炮。不管怎么說,白汐是不打算讓一步的。拿他們兄妹當軟柿子捏?笑話,一個子兒也別想拿走! 第二天上班的時候,董明堂先走的。白汐把沙發(fā)上的兩個人趕出門,才上了門鎖。小舅還戀戀不舍地站在她家門口,吹個口哨:“噯,青花,家里有人鎖什么鎖。不如把鑰匙給我。我和婆婆替你看家就是了。反正咱們是親戚嘛?!?/br> 呵呵,她決定一句話撕破臉:“對不起啊,家賊難防?!?/br> 暫時打發(fā)走了小舅,白汐繼續(xù)去大興藝術(shù)品拍賣公司上班。今天又有幾個委托人上門來“推銷”自己的古董。陸恒忙得很,她就過來搭把手。這邊,一個中年漢子已經(jīng)和陸恒耗了半個小時了,始終不肯承認自己的古董是假的。 “怎么可能是仿的?!我這就是地地道道的柴窯!故宮博物院都沒有!少說十個億!” 陸恒忍著脾氣:“柴窯已經(jīng)絕世了。宋代就很難得,清代只剩下幾片瓷。先生您這東西,看著不老。所以還得斟酌斟酌?!?/br> “所以才是個國寶啊!”那人愣是沒聽出來他的意思。 白汐昨晚才被小舅和婆婆給膈應(yīng)到。工作上又碰到這么一個刺頭兒,不由得口氣也重了。還柴窯?就是她才誕生那會兒,柴窯都非常罕見了:“這東西是假的。柴窯青如天,明如鏡,薄如紙、聲如磬。你這只碗,胎粗的跟磚頭似的。不可能是真的柴窯?!?/br> “胡說八道!”那人慌慌張張,開始汗如雨下:“那都是史料的謬誤!又沒人見過真的柴窯!” 白汐笑了一聲,自己倒是在北宋皇家見過幾件。不過:“宋代人就說過,柴窯很薄。難以保存。這都幾千年了,柴窯就是有,也成碎片了。哪里會這么完整。” “不!我這可是當初親眼看著它出土的……” 陸恒把她拉到一邊去:“青花,這人肯定是花了大價錢收了這只碗。你別這么直白地告訴他,萬一突發(fā)心臟病什么的就不好了?!?/br> 她點了點頭。 最后陸恒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把那人唬走了。 不得不說,現(xiàn)在撿漏真的是很難。今天過來了二十多件寶貝,每個藏寶人都說自己是十幾年前撿了大漏,結(jié)果都是假的。 還有更胡扯的,一個農(nóng)民弄了一個一人高的兵馬俑過來。非要說自己這尊是50年代從地里挖出來的。結(jié)果碳十四顯示,這燒制的泥土都是新的。那農(nóng)民不肯,還弄出了一套江湖上腥風血雨爭奪這尊像的故事來。廣大勞動人民,果然很有才。 快要吃午飯的時候,安妮小跑著把她手機送來了:“青花,有你的電話!” “喂?” “董小姐,昨天回去之后一直擔心你,沒跟哥哥吵架吧?”那邊的男聲很溫柔。是謝文湛。 她頓時心跳的厲害:“多謝關(guān)心,那個,我們也沒……沒吵架?!?/br> “那這周六,我們再一起出去轉(zhuǎn)轉(zhuǎn)如何?”那邊笑了一聲:“如果能把你培養(yǎng)成一個鑒寶大師,我也是很有成就感的。” 她立即答應(yīng):“那好的,麻煩謝先生了?!睊煜码娫?,熱度還未褪去。要說穿成美女就是好,這等桃花運,真是旁人所艷羨的。 活了一千多年,也該享受一下了。 精神百倍地繼續(xù)下午的工作,再請教安妮怎么上網(wǎng)。沒想到這盒子的cao作居然很簡單。學習了一下午,再自己摸索了兩三天,就會用了。但搜索了程璋的資料,都寥寥無幾。只有古陶瓷學術(shù)界對他的幾句評價。但普遍的態(tài)度是:卿本佳人,奈何做賊。 她長嘆了一口氣,覺得替父親翻案任重而道遠。不由得想到之前自己告訴董明堂的,那一個關(guān)于程璋曾在37年燒制過蓮花碗的線索。這一天她記得很清楚,這個線索應(yīng)該可以作為翻案的開端。但可惜的是,后來董明堂告訴她:資料已經(jīng)遺失。 畢竟,那是37年的景德鎮(zhèn)。 終于到了周六。她又跟董明堂請了假,說是同學聚會。 到了酒店門口,謝文湛已經(jīng)在等了。她以為遲到了,過去還道了歉。謝文湛卻笑笑:“不,董小姐早到了半個小時?!?/br> “啊,那你……” “我一個小時前就到了。”他指了指背后的大酒店:“我meimei今天在里面擺謝師宴?!?/br> “這樣啊?!痹瓉碇x文湛還有一個meimei。倒是沒有聽人提過。 上了車,謝文湛直奔第一家委托人。拐到了郊外,進了一個小山莊。謝文湛把車停在了路邊。她左右看了下,沒有人家:“委托人在哪里?” “左邊那個擺攤算命的瞎子?!?/br> 謝文湛已經(jīng)走到了瞎子身邊,蹲下去和他聊了一番。那瞎子恍然大悟,然后站了起來。麻利地收拾了攤子,要請他們回家去說。一路上,這瞎子走路毫無障礙。分明就不是個瞎子。想來,瞎只是混飯吃的障眼法。 瞎子家又破又舊,但是口氣卻很闊綽:“我這東西,是一件正宗的元青花!” 第011章 青花 一聽這話,白汐先笑了。 元青花,這可是鼎鼎大名的寶物啊。 元代景德鎮(zhèn)燒制出的青花瓷,叫做元青花。但是存世量極其稀少。還大多數(shù)在國外。土耳其伊斯坦布爾托普卡比宮博物館,有40件;伊朗國家博物館,保存了32件。還有100余件在國內(nèi)的博物館。只有剩下的100余件,在私人手里。 2005年在倫敦佳士得拍賣場上元青花《鬼谷子下山》以兩億多人民幣的天價成交后,國內(nèi)掀起元青花收藏的熱潮。有需求就有市場,所以近年來元青花的仿造和炒作是層出不窮。這瞎子張口元青花,只怕是個冤大頭。 東西一出來,她就確定了這瞎子的東西是假的。不過有趣的是,器形和畫法倒是非常符合元青花的特征:大花大葉,葉為滿色,但花朵不填滿色,且外部繪有較明顯的空白邊線。器形也是標準的元代龍紋罐體型。1 她先發(fā)問:“這東西哪里來的?老先生給說說?!?/br> “那我考考你們,元青花的青色染料,叫做什么名字?”瞎子一本正經(jīng)地笑道。 謝文湛沒有回答,只是眼睛一直盯著這只罐子,看得是目不轉(zhuǎn)睛。似乎在掂量著什么。白汐以為他不知道。就接口了:“蘇麻離青鈷料。” “哎呦,小姑娘很博學啊。元青花用麻倉土和瓷石作它的骨架和血rou之軀,用蘇麻離青和白青釉作衣裳。所以蘇麻離青鈷料是元青花的身份證?!?/br> “不錯?!彼c了點頭:“所以你判斷這只是正宗的元青花?用的是蘇麻離青鈷料?” 算命的拍了拍胸膛:“對嘍!蘇麻離青鈷料明代的時候就斷了茬了,沒辦法去找了。所以我這件元青花,絕對假不了?!?/br> 白汐盤了一下,一時間還找不出漏兒。看顏色,的確和蘇麻離青很接近。大概也是中東那邊的染料。但,這東西明顯是個假貨。而且仿的很高明。從紋飾,器型下手。一點破綻都沒有。藍中泛黑,氣泡呈微綠色,都符合元青花的特征。 謝文湛這時開口了:“老先生,這東西不舊。青也不是蘇麻離青。而是現(xiàn)在巴基斯坦卡山附近的青料。接近蘇麻離青鈷料?!?/br> “什么?!這東西怎么會有錯?!” “老先生,我們古董鑒定有句話叫:旁證不旁,孤證不孤。也就是說,必須要找到兩條以上的證據(jù),才能證明東西的真假?!?/br> 謝文湛翻過罐子:“染料的確很接近元青花。但,元代拉坯或脫坯都是手工做的。往往會在器物內(nèi)壁留下明顯的指紋和旋紋。而你這件沒有。這是其一,其二,胎太細了。沒有氣泡。元代的麻倉土粉碎技術(shù)沒有這么好。” 算命的一下子就像xiele氣的皮球。頭也不抬,就把他們攆了出去。 出了門,白汐還在意他剛才的沉默:“你剛才為什么不回答他的問題?” “我在想,”謝文湛道:“他這件東西雖然不對,但是器形,花紋,都是國際上已公開的400多件藏品里沒有出現(xiàn)過的,卻處處是元代青花風格。” “什么意思?” “東西要仿成這么高明,必須要有個樣本。這件假貨的樣本,很可能是沒有出世的元青花?!敝x文湛頓了頓,又對她道:“你先回去,我問問那算命的?!?/br> 謝文湛過了半個小時才回來,心情不錯:“問到了,他東西在內(nèi)蒙黑城的集市上買的。我猜當?shù)厝ツ陸?yīng)該出土了一只元青花?!?/br> 元青花是蒙古貴族所用的,所以蒙古出土是很有可能的。蒙古的集寧路古城遺址就發(fā)現(xiàn)過十三件元青花。這個不奇怪,但:“元青花出土,都是考古屆的大事,為什么沒有公布?” “你說,什么人做事必須得偷偷摸摸?” 她立即想到了:“盜墓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