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我記得你放學時拋棄了我跟他一起回家。”

    顧慨棠道：“一天你也記那么清楚。其他的呢？”

    謝冕大概是沒想到顧慨棠突然問這個問題，沉吟著：“你這么一說……我好像想起來一點。以前跑一千米，他陪著你一起補考。可其實你舅舅之前已經(jīng)考過了。因為我是體育委員，所以記得很清楚，覺得他可真是疼你啊?！?/br>
    顧慨棠一怔，問：“什么時候的事？”

    “高二？高三？”謝冕瞇起眼睛，“記不得了?！?/br>
    “我也記不得了?！鳖櫩倪@樣說著。男子一千米和女子八百米一直是很多學生的噩夢，他meimei顧慨梅就曾經(jīng)因為跑八百米跑到吐。這種陪伴看上去孩子氣，但是也是當時能拿出來最好的誠意了。

    謝冕說：“是啊。話說你問我你們關系怎么樣，我不知道。不過，你舅舅對你挺好的啊，單箭頭的?！?/br>
    說著，謝冕比劃了個手勢。

    顧慨棠道：“說來聽聽?！?/br>
    第45章 “小野他，也是我的孩子。”

    謝冕張張口，話都在嘴邊了，但怎么也說不出來。

    “這個……這么突然問我我也……我就是感覺是那樣的?！敝x冕突然想起什么，拍了拍額頭，“對了，以前換座位有次你坐竇爭前面，他總是拍你肩膀，讓你回頭。就因為這事，你還問我竇爭是不是對你有意見?！?/br>
    顧慨棠完全不記得有這件事了，驚訝了一會兒，回過頭去找竇爭。

    竇爭不在包間，因為小野和其他的孩子一起出去玩，他不放心，跟了上去。

    喜歡顧慨棠所以拍他肩膀，這樣吸引注意力，竇爭是小學生嗎？

    謝冕說著，自己也覺得不像話，就又想了想，可更多的細節(jié)也沒想起來，便放棄了。他轉(zhuǎn)了個話題，問：“你什么時候開學？”

    “過完春節(jié)?！鳖櫩牡溃岸露畮滋柗敌?。”

    “有什么打算？”

    “打算明天或者后天去看我導師?！鳖櫩牡?，“我給你帶了點東西，一會兒你拿回家。”

    “好啊，反正你們送我回去?！敝x冕點點頭，突然發(fā)現(xiàn)什么，問，“咦，你給我?guī)|西？無故獻殷勤，說，你小子想干嘛？”

    顧慨棠忍俊不禁：“看你說的?！?/br>
    “還把我排在你導師前面，到底做了什么虧心事?！?/br>
    顧慨棠頓了頓，慢慢說：

    “因為小野一直麻煩你。”

    聞言，謝冕喝了口酒，道：“我一猜就是這事。跟你說了不要在意，你總不聽。不過，要是送點東西能讓你好受點，那我會毫不客氣的收下來?！?/br>
    顧慨棠笑著說：“那還真是要謝謝你?！?/br>
    “當然?！敝x冕表情有些遲疑，他伸手摟住顧慨棠的肩膀，是那種兄弟間的觸碰，“其實我不想聽你說謝謝。你幫我照顧我媽，也從來沒想讓我報答。”

    “我照顧阿姨是應該的。”

    “那我接小野也是應該的?！敝x冕得意洋洋，“你弟弟就是我弟弟?！?/br>
    顧慨棠暗自覺得好笑。按輩分來說，小野確實是他的弟弟，只是因為竇爭一直讓小野喊自己‘叔父’，再聽謝冕這么說，顧慨棠有一種莫名被降輩的感覺。

    第二天，顧慨棠打電話給劉浩然家里，表示自己想去探望他。然而保姆告訴顧慨棠，說劉浩然出國開會去了，要開學前才能回來。

    顧慨棠雖然剛讀研一，但曾經(jīng)到劉浩然家里吃飯，認識他家的保姆，保姆對這個英俊儒雅的學生非常友好，說：“先生回來后會叫上學生一起吃飯。確定好時間，我再打電話通知你?！?/br>
    顧慨棠只好說：“謝謝你?！?/br>
    除夕夜，除舊迎新，家里人圍在一起吃年夜飯。

    今年家里新添了竇爭和小野兩位家庭成員。顧mama對竇爭頗為照顧，年夜飯做的十分豐盛，在飯桌上熱情的給竇爭夾菜，生怕讓他們倆感到拘束。

    顧mama私下曾經(jīng)問顧慨棠，竇爭那三年在鄉(xiāng)下是怎么過的。

    雖然說是竇爭的老家，可那邊也沒什么親戚了，這么說來，春節(jié)豈不是一個人過？

    顧慨棠想了想，說：“可能是這樣的?！?/br>
    顧mama眼淚就流下來了，喃喃道：“當初不應該讓他走的。一個人，多可憐……”

    顧慨棠垂下眼簾。

    以前聽mama說竇爭的事，說著說著情緒激動，就會表現(xiàn)出對竇爭的憐憫與愛意，顧慨棠并不理解。因為竇爭是個成年人，他想做什么都可以，別人沒有太大的權力干涉。竇爭不需要憐憫，那是他的選擇。而當顧慨棠開始想接觸那個人，他才慢慢開始理解竇爭。

    竇爭外表展露出的那種狂傲、無所畏懼，除了性格如此以外，更是因為他缺少依靠。竇爭沒有父母，沒有親戚。更多時候，他只有自己一個人。

    他的性格敏感易怒，如果對象不是顧慨棠，讓他寄人籬下，感覺肯定比監(jiān)獄還難受。

    那時顧慨棠以為竇爭離開北京回老家是因為他結(jié)了婚，想靠自己的能力給愛人一個家。

    至于為什么后來又回到北京，則是竇爭有小野要養(yǎng)。

    沒有想要了解竇爭前，顧慨棠覺得他暴力，沒有修養(yǎng)?，F(xiàn)在卻護短地想，竇爭不強勢，能怎么辦呢？

    顧慨棠心里沉甸甸的。

    吃過年夜飯，有人提議說要到樓下放煙花。已經(jīng)接近午夜，小區(qū)里的人幾乎都在外面放炮，聲音震耳欲聾，天幕幾乎都要被染亮。

    顧慨棠看了一會兒，說：“太危險了。小野就不要去了。”

    顧慨梅舉起手：“那我留下來陪小野?！?/br>
    顧家父母搖搖頭：“我們也不去了，太吵，爆竹味兒又那么大，嗆人?！?/br>
    顧慨棠見所有人都不想去，本來也想打消這個念頭。但竇爭已經(jīng)抱著煙花走了出來，催促道：“走吧?！?/br>
    顧mama見竇爭興趣盎然，無法用言語打消他去放炮的念頭，想到難得過年，應該讓竇爭高興高興，她便喊顧慨棠過來，囑咐道：“慨棠，你陪你舅舅去放一會兒，注意安全啊?！?/br>
    顧慨棠看看竇爭，‘嗯’了一聲，拿著圍巾，下樓。

    兩人找了個人煙稀少、相對空曠的地方。竇爭拎著煙花向前走。他本來戴著手套，但這時候摘了下來，用打火機點燃煙花后，堵著耳朵往顧慨棠這邊跑。

    顧慨棠微笑地看著他，問：

    “你喜歡煙花嗎？”

    “說不上喜歡，說不上不喜歡。過年嘛，總要放點?！边@時煙花突然爆炸，發(fā)出巨大的聲音，竇爭愣了一下，大聲說，“而且……”

    “而且？”

    竇爭四處看看，見沒有其他人，便握住顧慨棠的手，凝視著他的眼。

    “而且，終于有時間和你單獨相處了。我喜歡和你待在一起?！?/br>
    顧慨棠低低笑了一聲，反手握住竇爭的手，放到自己口袋里，說：“原來是醉翁之意。”

    “沒錯，”竇爭緩緩向前傾身，心臟砰砰直跳，緊張地口干舌燥，“那個，我可以親你嗎？”

    顧慨棠握著竇爭的手緊了緊，面上卻平靜地說：“……再給我一點時間?！?/br>
    “我給你很長時間?！备]爭看著天上的煙火，數(shù)道，“一，二，三……最起碼有五天了，你還沒考慮好？”

    顧慨棠‘嗯’了一聲，猶豫著說：

    “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喜歡男人。我只知道我想和你在一起。你不要著急?！?/br>
    竇爭點點頭，手放在顧慨棠溫熱的手心中，他一點都不冷了。

    這時，有一巨大的煙花劃破天幕，發(fā)出驚人的響聲，竇爭正在激動中，被嚇了一跳，他抖了一下，破口大罵：“嚇死老子了。”

    顧慨棠覺得好笑，低頭仔細看著竇爭的臉。他回想一下，發(fā)現(xiàn)竇爭和高中時其實區(qū)別不大。

    也許性格方面變了一些，知道照顧小野，也開始戀家，但長相確實沒怎么改變，喜歡粘人，喜歡牽顧慨棠的手，有些舉動和小野很像，可以說穿上校服，他還是高中生。

    顧慨棠頭腦中突然閃過一道光，他忍不住仔細想，竇爭從高中時就暗戀自己……

    那為什么會選擇高中畢業(yè)時回老家，和其他女人結(jié)婚生子？總不能是怕顧慨棠拒絕吧，畢竟現(xiàn)在竇爭可是一點都不怕。

    而且，竇爭他真的可能會接受除了自己外的人嗎？

    “竇爭，”想到這里，顧慨棠忍不住問，“我想問你，你在老家過年時，家里是不是只有你和小野兩個人？”

    “嗯?！备]爭想也不想地說道，“偶爾也會去工廠，跟回不去家的工人一起吃飯。那時候過不過年都無所謂?！?/br>
    “……你老婆呢？”

    竇爭一愣，臉上燒了起來，猶豫了一下，他說：“……我一直一個人。”

    顧慨棠嘆了口氣。

    果然是這樣。

    顧慨棠看見小野后，總有一種先入為主的錯覺，那就是竇爭一定是和女人結(jié)婚后有了孩子。

    不僅是他，顧家所有人都是這么覺得，并且對竇爭神秘的戀人充滿好奇心。

    為什么不換個角度思考呢？竇爭這么喜歡顧慨棠，又怎么會在沒有嘗試過告白的情況下，自暴自棄和別人過日子。

    顧慨棠問：

    “那小野呢？”

    問的同時，顧慨棠自己已經(jīng)有了答案。

    小野他……

    其實是竇爭收養(yǎng)的孩子吧？

    竇爭深吸一口氣，錯開眼神，說：

    “他……小野他……”

    顧慨棠道：“小野他，也是我的孩子。”

    竇爭愕然抬頭，看到顧慨棠的黑發(fā)下，那雙眼睛柔和而且清澈，竇爭不敢置信地問：“你說什么？”

    顧慨棠低聲說：“我知道了?！?/br>
    竇爭頓時手忙腳亂，低下頭，問：“你知道了？……你，不覺得怪嗎？”

    顧慨棠想起竇爭給小野起的名字，心想怪不得有人覺得小野像自己。竇爭估計是按照自己長相挑選的吧，這個人……

    “我不覺得怪，我覺得你……是個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