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jié)
由于太過突然,那一瞬間,顧慨棠還以為自己耳朵有了毛病,或者是腦子出了問題,導(dǎo)致他聽到了幻覺,顧慨棠扭過頭,兩人大眼瞪小眼對視好一會兒,顧慨棠才問:“……你說什么?” 這種反應(yīng)和瘸子說的完全不一樣,竇爭聽瘸子說時覺得好像挺輕松,然而輪到自己時,竇爭胸口一直緊繃繃的。他大口的呼吸,說:“我喜歡你?!?/br> “……”顧慨棠沉默了一會兒,拍拍竇爭的后背,剛要說些打岔的話,就被竇爭打斷了。 竇爭說:“我來北京就是為了找你的。眼看快一個月了……你也知道了,就是這樣?!?/br> 顧慨棠心想我知道什么了? 可這種情況,還是不要問的好。 竇爭松了口氣,他慢慢靠在顧慨棠的肩膀上,笑了兩聲,用一種溫順而充滿柔情的聲音問:“……你早就知道了,是嗎?” 顧慨棠身體有些僵硬,他突然站起身來,將房門關(guān)上。 竇爭一愣。顧慨棠站起來的瞬間,他失去了支撐點,差點倒在床上。 關(guān)上門的瞬間,顧慨棠的臉色就變了。 因為他的臉色實在是難看,竇爭也凝重起來。 顧慨棠緩緩開口,問: “……我是不是理解錯了?” 竇爭沒說話。 房間里安靜得沒有一絲聲響。 顧慨棠道:“我可以把一切都當(dāng)做沒發(fā)生過。很晚了,你出去吧?!?/br> 明明是七點鐘,哪里很晚?竇爭憤怒的從床上起來,道:“為什么當(dāng)沒發(fā)生過?你也是這么跟楚薇說的嗎?” 聽到竇爭提起楚薇,顧慨棠忍不住說: “一樣嗎?你是我舅舅!” 顧慨棠太陽xue附近的筋都突出來了,他覺得竇爭簡直是無理取鬧。 竇爭道:“什么舅舅,我不是!” 顧慨棠揉揉額頭,頓了頓,說: “你怎么這么突然……” 竇爭:“突然嗎?我認(rèn)識你的時間比那個楚薇認(rèn)識的時間長多了,我要是突然,那楚薇算什么?” 顧慨棠不敢置信: “我不信。舅舅,你是在開玩笑吧?其實你……” 顧慨棠還沒說完,竇爭突然氣勢洶洶地沖了過來,擰著顧慨棠的衣領(lǐng),把他往墻上一推,結(jié)結(jié)實實地咬了他下唇一口。 “……!” 顧慨棠后退一步,愣了。除了震驚以外,不知為什么,他突然感覺很熟悉,那感覺讓顧慨棠怔了一會兒,似乎是想分辨到底是什么,但反應(yīng)過來后,他狠狠推開竇爭,把竇爭推得倒退兩步。 顧慨棠的嘴唇都給他咬出血了,他用手背一擦,就看見一片紅。 竇爭怒道:“還覺得我是開玩笑嗎?!” 顧慨棠氣得渾身發(fā)抖: “……你簡直是……神經(jīng)病?!?/br> 竇爭紅著眼睛,把門一摔,離開家門時發(fā)出了震耳欲聾的聲響。 顧慨棠站在原地靜了一會兒,等情緒平定下來,走到衛(wèi)生間,用冷水清洗臉上的傷口。 他將手撐在洗臉池邊,彎著腰,想,自己今后該怎么和竇爭相處? 能被人喜歡,確實是件令人高興的事情。像是楚薇,盡管顧慨棠對她沒有感覺,卻仍然像是對待meimei一樣,呵護(hù)她的自尊心。 可如果是竇爭這樣的,就讓顧慨棠感到非常難堪。 顧慨棠捏了捏額頭,感到了一絲異樣,他扭過頭看向門口,就見小野穿著一條睡褲,朝自己這邊看。 “……”顧慨棠關(guān)上水龍頭,站直身體,沉默著。 小野開口問: “叔父,爸爸呢?” “……”顧慨棠頓了頓,道,“他出去了?!?/br> “我也要去。”小野不可遏制地哭了起來,“你們是在吵架嗎?我要找爸爸……” 顧慨棠手足無措地站了一會兒,走到門口牽住小野的手,把他往房間帶,安慰道:“你爸爸一會兒就回來。你先睡吧?!?/br> 小野哭得鼻涕都出來了,顧慨棠只好拿紙巾,坐在床上給他擦臉。 “你們?yōu)槭裁闯臣??”小野抽噎著說,“爸爸說有話要對你說,讓我早點睡覺。他不要我了嗎?” 顧慨棠看著站在自己兩腿中間的小野,說: “沒有。他……一會兒就回來,你不要擔(dān)心。” 然而顧慨棠也不知道是不是這樣,竇爭的種種表現(xiàn)和想法都是他無法預(yù)料的。這個人到底是怎么想的,才會‘有話和顧慨棠說’? 顧慨棠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他坐在床邊,花了一個多小時,等小野睡著后,才回到自己的房間。 現(xiàn)在已經(jīng)晚上九點多了,顧慨棠不知道竇爭去了哪里。他打開窗戶,聽到外面磅礴的雨聲,雖然有些擔(dān)心,可又想,竇爭是個成年人,無論要做什么,都是他的自由,但也要承擔(dān)相應(yīng)的責(zé)任。 顧慨棠喚醒電腦,開始做ppt,然而做了一個小時,他也只在電腦上敲了幾個字,根本無法靜下心來。 顧慨棠看著電腦發(fā)呆,思路全都被外面的雨聲吸引了。 十二點,竇爭沒有回來。 顧慨棠關(guān)了電腦,關(guān)上燈,躺在床上。 第16章 被子底下,竇爭什么都沒穿。顧慨棠看看在地上的衣服,心想果然是這樣。 直到早上,竇爭都沒有回家。顧慨棠面無表情的站在洗漱間刷牙。他的下唇被咬破了,是個明顯的牙印,周圍泛著青紫,經(jīng)過一晚上的自我修復(fù),已經(jīng)開始結(jié)痂,最起碼碰到牙膏也不覺得很痛。 顧慨棠叫醒了小野。他不知道竇爭什么時候回來,于是打算自己送小野去學(xué)校。 他六點鐘就要出門,小野模模糊糊的不想起來,把頭貼在顧慨棠的脖子上,呼吸勻稱,困得在他懷里又睡著了。 顧慨棠沒辦法,一邊替小野穿衣服,一邊輕聲說:“……今天我送你去上學(xué)?!?/br> 小野揉揉眼睛,問:“爸爸呢?” “……”顧慨棠不知道怎么回答。 小野突然就明白了,他仰著頭,張大嘴,一開始都沒有聲音,像是被噎住了一樣,過了一會兒才開始嚎啕大哭。 顧慨棠連忙說:“你不要哭,我?guī)闳フ宜?,好嗎??/br> 小野的眼淚還懸在臉上,哽咽著,小心翼翼地點了點頭。 顧慨棠去哪里找竇爭啊?他打算先去修車廠看看??蛇@樣的話就是去顧慨棠學(xué)校的路,和小野的幼兒園方向不同。 難道把他帶到學(xué)校去?顧慨棠無語的牽著小野的手,心想順其自然吧。 結(jié)果他一打開門,就看見竇爭坐在樓道的臺階上,歪著頭靠在扶手上,好像睡著了的樣子。 小野‘啊’的一聲,松開顧慨棠的手,跑到竇爭身邊,喚道:“爸爸,你怎么在這里睡?。俊?/br> 竇爭睜開眼,看到小野后,身體頓了頓,他摸著兒子的頭,說:“——我送你去上學(xué)?!?/br> 小野點點頭,他拉住竇爭的手,‘咦’的一聲,又去摸竇爭的衣服,問:“爸爸,你的衣服怎么是濕的?” 顧慨棠沉默著。他想竇爭應(yīng)該是忘帶鑰匙了,才被鎖在門外。如果顧慨棠有心要去找他,說不定一開門就能找到對方。 然而顧慨棠沒有。 顧慨棠像平常一樣,對竇爭說: “……你回來了,怎么不敲門?” 竇爭低著頭,他全身都被雨水浸透,冷得全身顫抖。他雙拳握緊,復(fù)而放松,竇爭也用平常的語調(diào)說:“……太晚了。沒關(guān)系,那什么,我先去送小野?!?/br> 他的聲音因為寒冷而顫栗,顧慨棠一怔,就看竇爭用力抹了抹臉,牽起小野的手就要往外走。 顧慨棠上前一擋。他不知道竇爭昨晚什么時候回來的,可看他臉色蒼白至此,顧慨棠說:“……你去休息吧。我送小野。” 竇爭搖搖頭。只是這樣輕微的晃動,世界都好像是扭曲了一樣。他用力眨了下眼,說:“還是我去。你上課要遲到了?!?/br> 顧慨棠微微皺眉。遲到什么的確實有些麻煩,他們研究生班只有五名學(xué)生,缺了一位是很顯眼的。不過顧慨棠看出竇爭現(xiàn)在很不舒服,他用強調(diào)的語氣說:“你留在家里。我去。” 竇爭抬眼看著顧慨棠,艱難的笑了笑,然后干脆得松開手:“行,那麻煩你了?!?/br> 顧慨棠和小野一起坐公交車。在路上,小野有些擔(dān)心地說:“叔父,爸爸好像生病了?!?/br> 顧慨棠沒說話。 小野解釋著:“他的衣服都是濕的。爸爸是淋雨了嗎?” 顧慨棠嘆了口氣,說:“嗯。我知道,我會回家看他的?!?/br> 小野抓住顧慨棠的衣擺,想說什么話,但忍住了。 顧慨棠對自己的本性很有自知之明。他不是什么純粹的好人,甚至,他算是個有點自私的人。 除了最親近的家人,父、母、meimei以外,任何事情他都以自己的利益為出發(fā)點。任何可能造成麻煩的事情,顧慨棠的第一反應(yīng),都是不想觸碰。 見到竇爭和小野的第一眼,顧慨棠就知道,這兩個人一定會給自己帶來許多麻煩。 這一猜測很快就被印證了。顧慨棠頭痛的想,現(xiàn)在還不到一個月…… 研究生請假比較麻煩,顧慨棠打電話給老板,被仔細(xì)詢問了一番后,花了不少時間,才請下假來。 顧慨棠又坐公交車回到家里。他其實可以叫meimei過來幫忙,因為顧慨梅是在事業(yè)單位工作,平時比較清閑,請假也沒那么困難??墒穷櫩膿?dān)心竇爭會亂說,想來想去,還是自己解決。 顧慨棠覺得他可以好好問問,竇爭到底是不是在開玩笑。 顧慨棠打開防盜門,在玄關(guān)脫鞋子,沒聽到家里一點聲音。 可他看見地板上留下來幾個濕潤的腳印,再仔細(xì)看看,竇爭被水泡得發(fā)白的皮革拖鞋就在鞋柜上。 有錢給顧慨棠買那么貴的運動鞋,沒錢給小野換一雙新鞋,竇爭自己甚至都沒有買過鞋,一直是一雙夾趾拖四處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