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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月色溶溶,他握著劍安靜站了一會,神情有些怔愣和遲疑。 正是這頃刻間的遲疑讓他錯過了苦苦等候已久的絕佳機會。 一道黑影從窗外游走奔來,聞見了他劍尖上血腥氣,直撲程榭之面門。 他冷冷揮劍斬去。 青色劍光如奔雷閃電,冷得晃眼,黑影發(fā)出一聲尖利的嚎叫,消失在空氣中。 電光石火間,黑影帶來的霧氣被另一道裹挾著無邊冷意的劍鋒挑破,卷起熟悉的桃花冷香,劍風成陣將程榭之困頓方寸間。下一刻,一道身影破窗而來,無邊夜色在他身后鋪天蓋地蔓延開去,深重的威壓使少年人無處可退,程榭之的下頜被來人強行抬起。 一個暴怒的吻壓下來。 他仰著頭,被迫承受了一場漫長的掠奪。 棲碧山上的桃花香、萬里之外泠泠夜雨中激戰(zhàn)的血腥氣,此刻盡數(shù)被渡入他的呼吸。 良久后,一道冷而沉的聲音在他耳畔輕輕說:“你逃不掉的?!?/br> 程榭之已經(jīng)無暇去分辨這話中的意味了,他眼尾泛起一層極淺淡的薄紅,瀲滟水光在眉睫上搖曳。他下意識的、抱著一種自己都無法理解的奇異心情小聲喊了沈寒瑯的名字。 猶如囈語。 沈寒瑯復雜地低眸看他,手在程榭之眼睫上輕輕一拂,讓人在他懷中沉沉入夢。 沈寒瑯打橫抱起他,走入霜雪夜色中。 …… 這是第二次逃跑失敗。 第三次機會遙遙無期。 程榭之坐在床榻邊皺著眉頭思考,沈寒瑯為什么會來得那么及時。他屏蔽了所有的氣息,再三檢查過,確保萬無一失。甚至他沒有從棲碧山帶走任何可能讓沈寒瑯追蹤到他的物件,連衣裳都在人間換了一遭。 難道沈寒瑯的神識掌控強到了那種地步? 而且沈寒瑯能抵抗世界意識的排斥,以自身力量將他留在這個世界,就很讓程榭之苦惱了。他完全沒有想過沈寒瑯能在這種只差臨門一腳的地方截住他。 程榭之抿了抿唇,思考不出什么結(jié)果,拿著劍去了庭院。 沈寒瑯負手站在桃花樹下,玄色衣袍被桃花沾染。與無數(shù)魔物對戰(zhàn)后留下的血腥氣還未從他身上徹底散去,叫程榭之不由得想起了那個意外的親吻。 他想了很多次那晚的場景,確定沈寒瑯那天晚上失態(tài)了。 和他一貫展露的溫雅從容截然不同。 程榭之第一次在沈寒瑯身上看見明顯的憤怒。 沈寒瑯察覺到了他想離開的想法,所以生氣嗎?可是沈寒瑯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他根本不愿意待在棲碧山做籠中鳥。 盡管程榭之心中諸多疑惑,可他始終沒有主動提及那晚的事情,沈寒瑯也沒有。 那些浮動的曖昧情思被不約而同遺忘在隱秘的角落里。 察覺到程榭之的氣息,沈寒瑯轉(zhuǎn)過身來。風姿初成的少年郎隔著數(shù)步與他四目相對,目光平靜。 程榭之歪了歪頭,突然湊過去在他唇角輕碰了下。 他的動作太過突如其來,以至于素來對他毫無戒心的沈寒瑯愣了愣,沒躲過去。 程榭之的呼吸同聲音一并落在他脖頸處:“你要和我雙修嗎?” 他在試探沈寒瑯。 確定那個混合著夜雨桃花香的吻是不是如他所想的一樣。 聽見他的話,沈寒瑯身形一僵,隨后毫不猶豫地推開了程榭之。 他定定地看著滿眼不解的少年,無奈嘆了口氣。 “你懂雙修是什么嗎?” 程榭之眨了眨眼睛。 “你還太小了。”沈寒瑯最后如此說,程榭之流水般的長發(fā)在他指縫間淌過,動作溫柔。 “你還不明白這些事?!?/br> 其實按照他來這個世界的時間算,他已經(jīng)成年了。程榭之暗想道,不過沈寒瑯看上去和他想的并不是一個意思。 但有些事情還是能輕易達成共識的。 例如沈寒瑯拒絕了他這件事。 這意味著程榭之走不了捷徑。不過他也沒多少遺憾,畢竟若真要他和沈寒瑯雙修,他反而可能又會猶豫了。 原本有些焦躁的心緒反而平復下來。后來程榭之想起來,那大約是他和沈寒瑯彼此試探、步步為營的相處中最安穩(wěn)靜好的一段時光。 …… 人間災禍平息,沈寒瑯的名望再上一個臺階,仙門對他的敬畏也更加深,無人知曉他的力量究竟強大到了什么地步。 被他手把手教導的程榭之也暫時試探不出來。 沈寒瑯對名望無動于衷,更熱衷于往棲碧山上疊重重禁制。 于是棲碧山外的禁制被增多,一層疊一層,沈寒瑯對程榭之的控制欲也日復一日地增加,半刻不容許人離開他的視線。 程榭之被沈寒瑯手把手教著彈琴,這種古老的樂器在星際時代失傳已久,不過好在音律從古至今大抵相通,程榭之上手很快。 只是他不喜歡沈寒瑯教他彈的曲子,不是不好聽,只是太纏綿繾綣了。他聽沈寒瑯彈的時候,總是不由得恍惚,好似萬般情意都付于宮商之音中。 ……分明沒有什么。 他撥過琴弦,低聲問:“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沈寒瑯調(diào)整他撥弦的手勢,指腹很快從他手腕內(nèi)側(cè)劃過,用同樣低沉的聲音回答:“長相思?!?/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