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程榭之說出那句話之后，系統(tǒng)已經(jīng)開始同情姬瑯注定無疾而終的感情了。

    姬瑯本人不知道，他尚未來得及做出什么，就已經(jīng)被某系統(tǒng)打上了“失敗的追求者”的標簽。他視線至始至終都沒有從程榭之身上挪開過半寸，承認地也分外坦然:“是。我傾慕你——從第一眼開始?！?/br>
    碧色竹笛一端被握在手心，程榭之深深呼出一口氣，與姬瑯四目相對的眼睛里掠過一絲清楚的迷茫，良久，他才開口說道:“這感覺太奇怪了。而且……”

    程榭之輕輕眨了下眼睫，找出一個最合理不過的理由:“我不是人類?！?/br>
    他只是一個無辜又弱小的玉璽而已。

    “我不在乎?！奔К槇远ǖ赜种貜?fù)了一遍，“我不在乎你是人是妖，是神是鬼，榭之?！?/br>
    程榭之不在乎自己的非人身份，這一點姬瑯和他平日相處的時候就能感覺到，現(xiàn)在他搬出這個理由，也不是因為他真的介意，姬瑯知道，這只是他找的一個拒絕的借口。

    程榭之對他沒有一點他想要的喜歡與愛欲。姬瑯無比清晰地意識到這一點。

    程榭之望著他，輕輕“唔”了一聲，慢吞吞地開口說:“所以你讓他們離開是為了告訴我這些嗎？”

    “他們”指的是先前扮成齊王屬下的姬瑯身邊的暗衛(wèi)。

    “你喜歡我，所以你其實不是真正想讓我離開。”程榭之說，他了解姬瑯這一類人，雖然看著很好相處，但溫和的假面被撕扯掉，內(nèi)里露出的絕不是柔軟，而是不顧一切的瘋狂偏執(zhí)。

    他們的感情是極端的。只不過姬瑯比其他人更善于克制隱藏自己，他冷靜克制到讓程榭之這么久才發(fā)現(xiàn)“姬瑯喜歡他”這個事實。

    他善于忍耐，是一個極為優(yōu)秀的狩獵者。程榭之想著，如果這個要被捕獲的獵物不是他自己，他一定會表示一番自己對姬瑯的敬佩之心。

    姬瑯露出一點微微的笑意，沒有立刻反駁程榭之說的話，有種近乎默認的意味。

    程榭之繼續(xù)說:“你在借著這個機會向我示弱。你在告訴我——你是真的非常喜歡我，喜歡到愿意放手。”

    一個小小的、針對程榭之的計謀。

    他饒有興致地分析著，并不討厭這一點小計策——適當?shù)挠嬛\是必須的，即使是在感情里也一樣。

    程榭之漫不經(jīng)心地想著，第一次對這樣的事情產(chǎn)生了興趣:“如果我沒有弄明白你的感情，選擇直接走掉，你真的會讓我走嗎？”

    “我是真的愿意讓你離開?！奔К樰p輕嘆了口氣，笑容淡而混合了什么別的意味，“所以我告訴你，等事情平息之后，我會找回你。”

    程榭之緩緩拉開了嘴角的弧度，這就是他不討厭這個小計策的原因——姬瑯擺出來的是明晃晃的“陽謀”，他的每一個字都出自真心，鋪開了網(wǎng)只等獵物自己一頭撞上去。

    盡管他自己就是那頭愚蠢的獵物。

    “我其實不太理解復(fù)雜的情感?！?/br>
    “如果在這場火結(jié)束之后，你還活著，或許你可以教一教我什么是“喜歡”？”程榭之微微笑著，“教導(dǎo)我怎么去喜歡你。”

    姬瑯的眼睛像點亮了漫天星光，猛然亮起，半分遲疑都沒有:“好?！?/br>
    ……

    系統(tǒng)目睹了整個過程，驚得下巴都要掉到地上。正常發(fā)展不應(yīng)該是它家宿主拿劍懟上去警告姬瑯不要有什么不該有的心思嗎？為什么它那么清清白白的一個宿主居然就答應(yīng)了姬瑯！

    ——雖然程榭之沒有明著答應(yīng)，但是這說辭和馬上成親拜堂送入洞房有區(qū)別嗎？！

    為什么它家宿主突然就開竅了？

    系統(tǒng)陷入了一種類似老母親嫁女的深沉憂傷中。

    以至于后面姬瑯手底下的軍隊趕到，將齊王的人打了個落花流水，事情如兒戲一樣收場的時候系統(tǒng)還沒有從自己的世界里走出來。

    本來已經(jīng)做好帶著姬瑯強闖出去準備的程榭之把從齊王屬下手中搶來的長刀隨手丟開:“……你沒有告訴我你的人來得這么快?！?/br>
    姬瑯握住他的手，輕輕放在自己的手心里，肌膚相貼時青年手心的溫度傳遞到他的感官，“我也沒有想到?！?/br>
    姬瑯這句話并沒有說謊，在他原本的計劃里，他手下這支自他們輕裝上路后就從軍營中出發(fā)，遠遠跟在他們后頭，不應(yīng)該這么早就抵達。他問了隨軍出發(fā)的寧先生，寧先生畢恭畢敬地垂頭拱手:“我等察覺到齊王大軍活動的痕跡，料想齊王欲對主公不利，這幾日就稍稍加快了行軍進程?！?/br>
    寧先生回復(fù)之時，眼角余光忍不住偷偷瞥向被姬瑯牽著，看起來安靜又順從的程榭之。注意到寧先生的目光，程榭之朝他彎了彎嘴角，一派無辜。

    寧先生不動聲色收回自己探究的視線。

    “不是說抓到了司空明遙嗎？我想去見一見這位齊王四公子?！背涕恐矝]興趣和一個年過半百的老頭子對視，轉(zhuǎn)過頭去看姬瑯。在齊王壽宴上時，這位將來的天下之主、齊王四公子一點存在感都沒有，宛如一個透明人，若不是這一次放火燒山的好手段，程榭之幾乎都要忘了還有這么一個人物。

    齊王的軍隊面對姬瑯這一支精銳的突襲，被打了個措手不及，跑了不少，但司空明遙不知道是不是裝殘廢裝到忘記了自己雙腿本來是好的，居然沒有及時離開，剛好被抓了個正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