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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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現(xiàn)在是帝后的兒媳婦,陪公公婆婆吃一頓飯,還算是盡孝呢。 魏籮又剝了一個糖炒栗子,這栗子是她入宮的路上買的,剛炒好的,熱騰騰冒著熱氣兒,又香又甜,趙琉璃和她都喜歡吃?!傲鹆?,你知道寧貴妃的事兒嗎?” 趙琉璃點點頭,“父皇將她關(guān)進了捻金殿,不許任何人去看望?!?/br> 魏籮遲疑片刻,又道:“那你知道……”說到這里一頓。 趙琉璃的表情沒有太大起伏,輕輕一“嗯”?!拔抑?,當(dāng)初給我下毒的是寧妃。我確實恨她怨她,但是我相信父皇一定會幫我懲罰她的。且我如今身子好了,就不愿意去想那么多年前的事了。況且如果不是我中了毒,興許我還遇不見楊縝哥哥呢。” 魏籮彎唇,“你倒是看得開?!?/br> 如果是她,誰害了她,她定要將對方整得痛不欲生,讓對方千百倍地奉還她。 很快到了晌午,趙琉璃和魏籮一道前往昭陽殿。 桌上擺滿了三十六道膳食,陳皇后和崇貞皇帝已經(jīng)入座,兩旁的宮婢低著頭,模樣很有些忐忑。趙琉璃和魏籮上去給帝后請安,陳皇后看見魏籮,臉色稍稍好看了些,微笑道:“阿籮是來入宮陪琉璃的么?快坐吧,正好陪本宮一起吃頓飯?!?/br> 魏籮頷首應(yīng)是,坐下后覷了一眼主位的崇貞皇帝,皇帝跟往常沒什么兩樣。 用飯時,魏籮才發(fā)現(xiàn)自己剛才的想法大錯特錯。 崇貞皇帝夾了一筷子醋溜魚片放到陳皇后面前的花卉紋碟子里,道:“晚晚,朕記得你以前最喜歡吃魚rou,這是今早從蜀地送來的鮰魚,rou質(zhì)最是嫩滑爽口,你嘗嘗?!?/br> 陳皇后看了一眼碟子里的魚rou,忽然叫來一位宮婢,“把這碟子撤下去,再給本宮重新拿一個?!?/br> 崇貞皇帝臉色微僵。 那宮婢為難得都要哭了,誰都不敢得罪。最后見皇帝不說話,才敢重新呈上來一個干凈的碟子。 趙琉璃遞給魏籮一個“你看吧我就知道會這樣”的眼神。魏籮默默地點點頭,難怪趙琉璃受不住,要是一直在這氛圍里吃飯,還不把人逼瘋不可。不過她倒是挺樂意看這種“皇帝回心轉(zhuǎn)意,皇后愛答不理”的戲碼,委實是解氣。 無聲地用了一頓飯,期間崇禎皇帝又給陳皇后夾了幾道菜,都被陳皇后撤了。他夾哪道菜,陳皇后就再也不碰哪道菜?;实劬故悄托氖?,一次都沒有翻臉。 飯后宮婢上了一道珍珠紅棗燉血燕,端到陳皇后的面前時,那宮婢抖抖索索,竟將一整碗血燕打翻了。 宮婢面色慘白地跪在地上磕頭:“娘娘饒命,娘娘饒命?!?/br> 崇貞皇帝忙握住陳皇后的手,那手背上濺了一兩滴熱湯,他用拇指試了試,“燙著了嗎?疼不疼?” 陳皇后皺皺眉,驀然抽出手,對那宮婢道:“下去吧,自己去找秋嬤嬤領(lǐng)罰。” 宮婢一邊謝恩一邊退出殿外。 陳皇后朝崇貞皇帝欠了欠身,態(tài)度端的客氣疏離,“臣妾進去換身衣服,不能伺候陛下了,陛下見諒?!?/br> 崇貞皇帝訕訕然收回手,無奈地道:“晚晚,朕……”是真心誠意想彌補你。 可惜陳皇后已經(jīng)去了內(nèi)殿,對他視而不見。 * 從昭陽殿出來,皇帝轉(zhuǎn)身去了御書房。 儲公公甩著拂塵道:“陛下,您讓千牛衛(wèi)調(diào)查的事情有了眉目,那兩個宮女找到了?!?/br> 崇貞皇帝隨手翻開一本奏章,看了兩行,“審問了么?” 儲公公道:“審了,那兩人什么都招了?!鳖D了頓,瞅一眼表情陰晴不定的帝王,又道:“天璣公主中毒一事,確實是寧氏主謀?!?/br> 崇貞皇帝闔上奏章,閉了閉眼道:“當(dāng)年淑妃的冤名,替她平反了?!蓖A讼?,語速緩慢地道:“捻金殿那兒……送去三尺白綾和一壺鴆酒,讓寧氏自己選擇吧。” 儲公公應(yīng)了下來,轉(zhuǎn)而想起什么道:“陛下,今日便是五皇子禁足三個月的日子,可是要下旨解了他的禁?” 皇帝道:“暫且緩緩吧,朕眼下瞧著他就心煩?!?/br> 儲公公便不再多言,退了出去。 半個時辰后,捻金殿。 儲公公領(lǐng)著另外兩個小太監(jiān)進了殿內(nèi),看了看四周,不由得感慨,這后宮的富貴榮華果真都系在圣人一人身上,得寵時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失寵時你便什么都不是,只能住在這簡陋的屋子里,連件兒像樣的擺設(shè)都沒有。 寧氏失神地坐在窗邊,短短幾天便瘦了一大圈兒。她聽見聲音,忙轉(zhuǎn)過頭來,下意識往儲公公身后瞧去,見什么也沒有,不免露出失望之色。如今皇帝連見都不愿意見她了。 兩個小太監(jiān)將白綾和鴆酒放在三彎腿香幾上,儲公公垂著眼睛道:“寧夫人,陛下說了,念在往日您伺候過陛下的份兒上,可以給您留一個全尸,您自己選吧。” 寧氏早就看到了托盤上的東西,臉色白了又白,許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陛下真是這么說的?” 她在這兒住了四五日,本以為皇上只是一時盛怒,等消了氣兒,顧念著往日情分,定會對她從輕發(fā)落的。畢竟他往日是那么寵愛她??墒悄闹揽嗟攘硕嗳?,等來的卻是白綾和毒酒? 儲公公不回答,憐憫地看著她。 寧氏從榻上坐起來,仍舊不敢相信。 儲公公催促道:“選吧,咱家一會兒還要回去復(fù)命呢?!?/br> 寧氏心如死灰,忽然瘋了一般往門外沖去,“不,我要見陛下……我要見陛下?!?/br> 儲公公朝身邊兩個太監(jiān)示了示意,兩個小太監(jiān)動作迅速地攔住寧氏,將她架了回來。儲公公倒了一杯酒,頗有些可惜道:“既然您不選,那就咱家?guī)湍氵x了?!?/br> 儲公公捏著寧氏的下巴,強行將毒酒灌進她的嘴里,又往上抬了抬,逼迫她咽下去。 一切做完后,儲公公扔了金樽酒杯,看向慢慢倒在地上的寧氏。 寧氏臉色越來越白,慢慢變得扭曲,痛苦地發(fā)不出聲音。直到她再也不動后,儲公公才領(lǐng)著人走出捻金殿,回御書房向崇貞皇帝復(fù)命。 * 回到靖王府,魏籮問了問下人,這才知道趙玠不在府里。 “王爺去哪了?”魏籮問道。 王管事答道:“回王妃,殿下去了神機營。殿下讓小人告訴您,他傍晚才回來?!?/br> 魏籮點點頭,也沒放在心上,回屋休息了一會兒。 哪知道一睡便睡到暮色四合,她睡眼惺忪地坐起來,問了問金縷,趙玠還沒回來。 金縷道:“姑娘,您餓不餓?奴婢先去準備飯菜吧?!?/br> 沒人的時候,金縷和白嵐還是更習(xí)慣稱呼魏籮為“姑娘”。 魏籮走到黃花梨木高面盆架前洗了洗臉,想了想道:“還是等等吧,我不餓。” 晌午在昭陽殿吃得撐了,崇貞皇帝和陳皇后都不說話,她和趙琉璃埋頭吃飯,一不小心就吃得有些多,到這會兒一點兒也不餓。 等到戌時左右,夜幕降臨,院里一片漆黑,趙玠還是沒回來。魏籮看了會書,再抬頭看看天色,問金縷道:“什么時辰了?” 金縷道:“姑娘,戌時三刻了?!?/br> 魏籮走下床榻,穿上笏頭履,披了一件紫粉色的織金白鶴祥云紋的大袖衫兒,往外走去,“我們?nèi)ド駲C營看看?!?/br> 金縷一驚,連忙勸道:“姑娘,天色這么晚了,您一個人出門不安全……” 魏籮一想也是,于是便讓王管事尋了幾個王府的侍衛(wèi),護送自己前往神機營。 金縷見她心意已決,勸也勸不住,便叫上白嵐一塊去了。 神機營位于皇宮西北方,是朝廷最重要的一支軍隊,目下正由趙玠掌管。 馬車停在神機營門口,金縷和白嵐都以為她要闖進去,沒想到她只是停在門邊,便沒有下一步的動作。 金縷問道:“姑娘,您不進去嗎?” 魏籮走道神機營門口,攏了攏衣服,搖搖頭道:“他一定在里面處理公務(wù),我還是站在這里等吧。” 金縷道:“外面風(fēng)大,我去給您拿件衣裳?!?/br> 過了一會兒她又垂頭喪氣地走回來,“咱們出來得匆忙,奴婢忘了帶厚衣服。” 魏籮也沒在意,“算了,我不冷?!?/br> 約莫等了兩刻鐘,里面終于有了動靜。有人打著燈籠走出來,照亮了幾個身影,魏籮一眼就瞧見走在最前面的趙玠。 只是面前的趙玠,跟她以往見的有些不一樣。 趙玠穿著藏藍色織金饕餮紋錦服,袖子和衣擺都沾了血跡,他神情肅穆,鳳目幽冷,仿佛剛剛從尸山血海里走出,身上充斥著血腥味兒。他身后一個穿對襟罩甲的將士手里拖著一個看不清形狀的東西,直到那東西動了一下,魏籮才看出原來是一個人。那人已經(jīng)被折磨得沒了人形,渾身都是血,所過之處,留下了一道長長的血印。 將士問趙玠:“王爺,這人該如何處置?” 既是什么都不說,留著也沒用。趙玠淡淡道:“喂狗吧?!?/br> 將士應(yīng)是,正準備離開,余光瞥見角落里站的小姑娘,就著門口高懸的燈籠,看清她的臉?!巴鯛?,那是……” 趙玠循著看去,只見魏籮站在不遠處,正一動不動地看著他。 那雙流光溢彩的眼睛在夜色中格外動人,像璀璨的寶石,能照亮人心里的陰霾。 趙玠詫異地上前,“阿籮?” 然而走了兩步,聞到自己身上的血腥味兒,卻又猛地停了下來。 他想到自己方才剛動了酷刑,一雙手沾滿了血腥,而他的小姑娘卻那么干凈,像一塊完美無瑕的羊脂玉。魏籮仰著小臉,眼睛又明又亮,他幾乎不忍心弄臟她。 原本趙玠打算傍晚回府的,只是臨時出了一點意外,那刺客想要逃跑,被人重新捉拿了回去。趙玠便在一旁看著手下審訊,想著回去后先洗個澡再去見魏籮,沒想到他還沒回府,她竟然來了。 趙玠停在原地,距離魏籮五步遠,沒再走近。 “你怎么來了?” 魏籮回神,走到趙玠跟前,小手從紫粉色的大袖衫里伸出來,自然而然地握住他的手。她表情不變,仿佛他身上的不是血腥味兒,而是平常的清冽梅花香味?!按蟾绺缫恢辈换貋?,我不放心,便過來看看你。”她領(lǐng)著他往馬車旁邊走去,“外面太冷了,我們快回家吧。” ☆、第152章 經(jīng)魏籮這么一說,趙玠才發(fā)現(xiàn)她的手指冰涼,也不知道在外頭站了多久。趙玠沒再多想,反手握住她的小手,問道:“什么時候來的?” 魏籮歪著腦袋想了想,“戌時左右吧,沒多久?!?/br> 這會兒都快亥時了,還說沒多久!趙玠臉色沉了沉,冷幽幽的目光看向金縷和白嵐,看得兩個丫鬟冷不丁打了個哆嗦。 魏籮知道他想什么,解釋道:“不怪她們兩個,是我執(zhí)意要來的,你別生氣?!?/br> 趙玠捂住她的手,那雙小手好不容易有了點溫度。他道:“坐進馬車里說吧。” 殊不知這份姿態(tài),在旁人眼里是那般親昵。 后頭幾個穿罩甲的將士看著這一幕,無一不張大了嘴巴。他們都是跟著趙玠辦事的,見慣了趙玠殺伐果決、冷酷無情的模樣,卻從未見過他對誰這般體貼入微。瞧瞧,還親自暖手,要知道趙玠的手可是剛擰斷一個犯人的脖子。 他們從未聽趙玠說提起過自己的小王妃,倒是從旁人口中聽過幾句。聽說靖王爺很寵那位小王妃,恨不得將金山銀山搬到她面前,還親自為她在淮安河放花燈。當(dāng)然,這些只是道聽途說,他們沒親眼見過,也不怎么相信。只是今日一見,倒是開了眼界,原來外界傳聞是真的,照這心疼的架勢,別說是金山銀山,就是命也舍得給她。 幾位將士上來打招呼,一個比一個恭敬道:“參見靖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