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有啥，最重要的是三郎哥身后沒人了！連個(gè)上墳燒紙的后人都沒有！”

    “行了小心點(diǎn)，讓人聽見，可有你好的！”

    “我說什么了我，不就是說句實(shí)話么！怕啥，敢做不敢當(dāng)啊，有本事別做這昧良心的事兒啊！”

    “唉，二子這事兒辦的確實(shí)不地道??！”

    ……

    “行了行了，該回家做飯去了，散了吧，散了吧！”眼看著議論聲越來越大，而且看向院內(nèi)諸人的目光越來越不善，大郎不得已，盯著一眾嘲諷，鄙視的目光上前來來揮散一眾看熱鬧不怕臺高的村鄰，緊緊的關(guān)上了木棍擰成的大門，好好的，怎么這么多人知道老三媳婦回娘家？哪個(gè)嘴碎的到處亂說！

    第十八章

    不緊不慢的馬車上，姬云帆相對而坐，一嬌美，一俊朗，相似的容顏上，一了然，一默然，相對無言。

    姬云帆看著一臉無悲無喜的meimei，有些不知道該拿她怎么辦，沈三郎戰(zhàn)死，爹娘就商量著meimei先守個(gè)一年半載的，遮遮旁人的眼，再由家里出面，給沈家陪個(gè)小情兒，舍些銀兩，把meimei娘倆接過來照看，遇上合適的，妹子就再走一步，外甥交由外祖外祖母和他這個(gè)舅舅照看他長大成人，是考科舉，還是干別的，就在姬家住著也好，回歸沈家也罷，總歸是有他這個(gè)舅舅照看著，差不了。

    父子倆商量的好好的，冷不防沈父就上了門，一開口就說，三兒媳婦當(dāng)閨女一樣看待，兒子死了，舍不得她守寡，既然娘家境況好些，就放她回歸本家，也好再嫁，清兒要領(lǐng)走，卻是過繼給了一個(gè)于沈家大有恩情的長輩，還說有沈家人看著，斷斷不會虧了他去！他們自家人都要餓死了！

    姬父不明就里，姬云帆卻打眼一看便知是妹子的手段，他的妹子他知道，為了清兒能舍了自己的性命，怎么可能任由沈家人把孩子過繼出去。

    是以，第二日，姬云帆指了個(gè)借口絆住了父親，自己坐著馬車來了下元村沈家，不為別的，只為跟著妹子走，別亂了她的步子！

    事情辦完了，兄妹倆好似比賽誰能沉得住氣一般的忍著不說話，最后姬云帆勢頹兵敗，先開了口。

    “這會子能說了么？”眼瞅著馬車漸漸遠(yuǎn)離的沈家，而姬繡虹好似沒事人一般從簾子縫隙往外看，好像車外頭那些光禿禿的樹叉子都是不可多得的風(fēng)景一般：“沈家非大惡之人，沈三郎又死在邊關(guān)，你為何如此，可是沈家人欺你？”想到這種可能，姬云帆朗星般的眼眸里升起了一抹厲色，今日一過，沈家必然陷入流言蜚語之中，流言傷人，從此以往，只怕三兩年內(nèi)，沈家人是不能抬頭做人了，四郎的為未婚妻子更是成了趕走寡嫂的罪魁禍?zhǔn)祝悦米右幌虻臑槿?，若非沈家人欺人太過，妹子便是看在已故的沈三郎面上也必然不會如此決絕。

    “哥，沈家雖不是什么大jian大惡，卻生性貪婪，不是能夠相與之人，清兒如今還小，他們尚且凡事算計(jì)，若不及早了斷，待到將來清兒長大，必成禍患，為了清兒。我也得離了沈家！”姬繡虹瞞下心中無法對人言明的秘密，只找出這么個(gè)理由，她清楚地知道為了自己娘倆，兄長能做到何等地步，上一世不就是么？為了她遠(yuǎn)赴京城，若非兄長的謀劃，她哪里能靠著后宅陰私扳倒背靠貴人的宋家。

    “哥哥，我會好好的！”姬繡虹含笑看著兄長，眼眶隱隱有些泛紅，她的兄長合該風(fēng)光霽月，些個(gè)陰私算計(jì)，反正她也熟門熟路，何必再讓他沾上。

    “好！”兄妹相視一笑，姬云帆轉(zhuǎn)了話題，沈家人好不好，已經(jīng)與姬家無關(guān)，至此以后，只要小妹安康如意。

    “所以你把清兒過繼給一個(gè)孤寡老婦人？”姬云帆的眼睛里帶著隱隱的笑意：“我猜，此時(shí)她和清兒必定不在下元村！”

    小妹這一招使的極好，雖說有些對不住沈三郎，可是既然是妹子所想，沈三郎這邊，對不住也就對不住了！

    “嗯嗯，今兒一早叔祖母就帶帶了清兒回咱家去了，想必這時(shí)候應(yīng)該吃上中午飯了！”姬繡虹臉上帶著淡淡的喜悅，這一世，終于能超脫了沈家的牢籠，只是還沒有完，

    “你啊，”姬云帆好整以暇的靠在車壁上，閑閑的說道：“你就不怕一個(gè)老婦人帶著清兒貿(mào)然上門嚇著娘？”

    姬繡虹噗嗤一笑說道：“我若猜的沒錯(cuò)，沈家人上門要領(lǐng)走清兒的時(shí)候，爹爹就知道了，若非如此，他老人家能放任沈家人帶走清兒？此時(shí)想必娘親正張羅著叔祖母的吃食呢，爹必然是等著外孫飯后回村塾接著念書呢！”

    “哈哈，你倒是清楚！”姬云帆放聲笑道，沈三郎一走四五年，他心疼妹子，除了生活上照看的勤些，并無辦法，沈三郎死訊傳來之時(shí)，他并沒有預(yù)料中的悲傷，只是心疼妹子，或許心疼之中還夾著些慶幸，幸虧還鄉(xiāng)之人恰巧帶回了沈三郎的死訊，若非如此，自家妹子豈不是還得等著，守著？

    如此回了娘家最好，沈家求財(cái)?shù)秘?cái)，姬家財(cái)去人安樂，再過一兩年，尋著合適的人，妹子再走一步，有他照應(yīng)著，想必日子也差不了。

    “那咱回家？！”姬云帆溫和地看著妹子，眼眸里帶著開懷。

    “嗯，回家！”姬繡虹暫時(shí)放下了壓在心里的事，望著兄長會心一笑。

    “老王，快著些，咱好回家吃飯！”姬云帆掀開簾子吆喝了趕車的伙計(jì)一嗓子，順勢坐在了車廂外，背靠著車廂壁，閑適地看著車外風(fēng)光，輕松自在。

    姬繡虹閑閑地坐在車廂內(nèi)，掀開一角窗簾，漫無目的地看著窗外，思緒飄向了遠(yuǎn)遠(yuǎn)的西北邊境，按著上一世，沈三郎所講，此時(shí)的他應(yīng)該已被救回，正在昏迷之中，那宋紅英必然是衣不解帶的照顧與他，呵呵，我朝的將士們也是好福氣，負(fù)了傷都由美人兒貼身侍候，呵呵，只不知沈三郎是宋紅英貼身服侍的第幾人！

    閑靠在車廂壁上了幾繡虹眼眸里一片冰涼，沈三郎，上一世的債已清，這一世，我們各自安好，再不相干！

    第十九章

    馬車到了門口，姬繡虹剛下馬車，就有一個(gè)小小的身影沖了出來，直沖進(jìn)了她的懷里。

    “清兒想娘了么？”姬繡虹俯身抱起抱著自己的腿的兒子，親了親他的小臉，埋在心底好幾日的思念漸漸的開閘一般，傾瀉而出。

    打從跟著外祖啟蒙開始，每隔兩三天兄長才會帶他回家一次，從上次分開，到沈家徑直將他抱至叔祖母處，才不過三日未見，竟恍如隔世一般，這心里想的難受。

    小兒坐在娘親的懷里，板著小臉，看著娘親，漸漸的，純凈的眼睛里升起滿滿的委屈，尤其在娘親親了他一口之后，突然間，‘哇’的一聲哭了，大顆大顆的淚珠滾落下了，白皙的小臉漲的通紅，薄薄的小嘴唇幾乎成了青紫色。

    “清兒乖，清兒乖！娘在呢，清兒乖，不哭了……”姬繡虹摟著委屈的兒子，輕撫著兒子的瘦瘦的脊背，細(xì)細(xì)地在兒子耳邊說著什么安慰他，含著淚眼中漸漸升起了恨意，在馬車被兄長帶起的些許愧疚之意轉(zhuǎn)而成為對那些人的恨，他們哪怕……哪怕有一絲一毫的為清兒著想，憐惜清兒只不過是個(gè)三歲的孩子，還離不得母親，哪怕一次，只要拒絕許氏叔祖母一次，她想，她一定不會做的那么絕，至少會給沈家留下些許臉面。

    清兒抱著娘親哭了許久，久到姬繡虹都要哭了，身后姬云帆嘆了口氣，并未阻止，只是擁著她們娘倆進(jìn)了院子，將哭的正歡的娘倆放在父母眼皮子底下，朝著廂房門口的許氏躬身打了招呼，回房去看看被娘親拘在屋里不讓出門的妻兒。

    抱著兒子進(jìn)了院子，姬繡虹眼含感激地看著廂房門口同樣含著淚，卻笑瞇瞇地看著她們娘倆的許氏叔婆，微微鞠躬，姬繡虹打從心眼里感激這位沈家的叔祖母。

    老婦人一身滿是補(bǔ)丁，洗的發(fā)白，已經(jīng)看不出本色的夾襖，站在廂房門口，雖拄著拐棍，脊背卻挺得直直的，黑瘦的滿是皺紋的臉上帶著暖暖的笑容，見到姬繡虹母子之后，老人家笑瞇瞇的回了屋子，哪還有半點(diǎn)當(dāng)初誘哄沈老頭夫婦時(shí)候的精明算計(jì)。

    “清兒，不要哭了好不好，你再哭的話，娘也要哭了！”姬繡虹哽咽著摟著兒子，心揪著疼，她忘了她的小兒已經(jīng)知道了害怕，驟然被放在幾乎陌生的婆婆家中住了快兩天，他小小的人兒怎么會不害怕，都怪她！

    “娘壞……不要……清兒！”小兒漸漸的止了哭，哽咽著，用控訴的眼神看著娘親。

    “娘沒有，娘最愛清兒，才不會不要清兒！”姬繡虹含著眼淚，滿臉笑容地看著兒子，肯定地告訴他：“從今以后，娘再也不與清兒分開了！”

    “娘，說話算數(shù)？！”清兒一瞬不瞬地看著娘親。

    “算數(shù)！”姬繡虹重重地點(diǎn)頭。

    “行了行了，快進(jìn)屋吧，娘倆也不嫌冷！”姬老娘適時(shí)地喊娘倆回屋“爹，娘！”姬繡虹有躲閃地看向父親。

    “回來就好，放你半日假，明日再跟外祖父去學(xué)里！”這后半句是對著小外孫說的，話一說完，姬父朝著閨女點(diǎn)點(diǎn)頭，往村塾去了。

    “嗤！”姬老娘好笑地看著背著手，漸漸遠(yuǎn)去的老頭子，笑著跟閨女說道：“你爹吃醋呢，嫌你這閨女有事放著爹不說，只跟你哥哥說，你看著吧，用不了三年，你爹必定找著借口打你哥手板！”

    姬繡虹‘噗嗤’一聲笑了，跟娘親解釋說道：“娘，不是不跟你和爹說……”

    “行了行了，娘不管這些，你攢著這話等你爹打你哥手板的時(shí)候再跟他說吧，娘才不管。我啊，只管著我的小清兒就成！清兒肚子餓么？外祖母做了清兒最喜歡吃的雞蛋面，清兒要吃么？”

    清兒掙扎地看著娘親，又看看有雞蛋面的外祖母，小臉上滿是為難，他想吃雞蛋面，又舍不得娘親。

    姬繡虹抱著兒子，親了親他的小臉，小聲跟他商量：“一會娘跟清兒一起吃面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