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節(jié)
景晟雖已有了些帝王風范,實是年紀還小,先是為著自家母后病情焦急;再有在他心中圣明的父皇竟是明知臣下有冤依舊滅了他滿門,已是受了些刺激;這會子先聽著母后甦醒,方覺大喜時再叫母后已認不得人一激,哪里還扛得住,雙淚交流而下,已顧不得上肩輿,轉(zhuǎn)身往椒房殿奔去,混忘了趙騰還跪在殿中。 趙騰將金盛的話聽得清清楚楚,再看景晟這副模樣,竟是默默地笑了兩聲:阿嫮,阿嫮,你當真了得,連著自家兒子也一些兒不憐憫呢 還是做下防盜 郝文勝聽著有茶行叫官府查封,心上就是一跳,因看路旁戰(zhàn)著個老漢,約莫五十來歲年紀,生得面善,便上前唱了個喏,請教道:“老伯,請教是哪家茶行叫官府查封了?”那老漢將郝文勝覷了眼,見郝文勝衣裳整潔,面上帶些笑容,倒也有些好感,捻了頜下花白胡須道:“叫個甚古怪名字,繞口地很,你問這個作甚?”郝文勝忙笑道:“我是外地的客商,要買茶回鄉(xiāng)哩,也不知是不是我前日看的那家。” 老漢哦了聲,又將郝文勝上下打量了回,問道:“你瞧得是哪個?”郝文勝便將名字說了,老漢口中將名字念了兩回,一拍手道:“竟陵子,就是這個!” 郝文勝聽著這句,臉上禁不住要笑,又不大敢信,便問道:“老伯,您沒記錯罷?!崩蠞h見郝文勝懷疑他,便將臉兒一沉,“咄”了聲道:“你這小子好不曉事,既信不過老漢,問我則甚?!闭f了,拂袖而去。 郝文勝這才喜笑顏開,心知必是承恩公府出了力的緣故,回在自家房中,搓了手在房中轉(zhuǎn)了幾圈,待要去拜謝,一時又不知拿什么謝禮的好,人是皇后母家,甚好東西沒見過,也不能貪圖他的東西??扇羰遣恢x,豈不是叫人看輕了?日后再要上門就千難萬難。 因看郝文勝轉(zhuǎn)個不停,常隨勸他道:“小人沒甚見識,小人以為那是公府,還能貪圖您些謝禮嗎?您過去謝一聲,讓國公爺知道您知禮也就夠了?!焙挛膭僬咀∧_,想了想,終于道:“罷了,你去慶豐祥買四色糕點?!背kS答應了,出去買了四色糕點,拼做一個禮盒,由郝文勝親自提了,走到承恩公府前,只說是要辭行。 當日恰好謝顯榮在家,聽著郝文勝來辭行,還備著糕點,臉上就一笑,與長史道:“看來是個懂事的?!北阆铝苏堊?。 郝文勝見過謝懷德,與謝逢春也說過話,倒是頭一回見著謝顯榮,因見他生得合中身材,眉濃口方,不笑不怒,頗有幾分威勢,在福厚堂主位上坐著,心上便有些知覺,忙過來見禮:“小人郝文勝見過世子。” 謝顯榮見郝文勝這樣乖覺,口角微微一動,臉上露出一絲笑顏來,因道:“原來是恩人。請坐。”郝文勝忙道:“些許動作,如何敢當恩人二字?!敝x顯榮看郝文勝知羞,更高看一眼,笑說:“舍妹是家母心愛的孩子,恩人搭救了她就是與我家有恩,自然當?shù)茫堊?。?/br> 郝文勝這才謝坐,在謝顯榮下手端端正正地坐了,倒未矯情地捱了半邊凳子。謝顯榮看在眼中,又問道:“恩人上回來說是買茶遇著騙子,如今怎么樣了?” 郝文勝來前,心上只是猜測,聽著謝顯榮這句也就明白了:若那竟陵子茶行不是承恩公府出面查辦的,承恩公世子也不會提著這句。只是人自矜身份,不肯攬功罷了。忙笑道:“托賴,托賴,那茶行自家作死,把官茶私茶摻了賣,如今已查抄了,小人的氣也算出盡了?!?/br> 那家竟陵子茶行確是謝顯榮往奉天府打了聲招呼,承恩公世子開了口,奉天府尹總要給一二分薄面,是以遣了差役往茶行走了回。說來,因茶稅重,是以做茶行生意的,少有手腳干凈的,多少總有官茶私茶摻了賣的事,只消別太過了,官府多也睜一眼閉一眼,從中取些好處。無如這次竟陵子茶行仿佛是得罪了承恩公府,哪個敢回護他,是以一查而就。 只是謝顯榮也算是小心慣的,并不肯涉入太多,唯恐郝文勝得寸進尺,要承恩公府幫著將被騙的銀兩追回,是以并不肯攬承,不想郝文勝這樣乖覺,因此笑問:“如今事了,恩人下來有什么打算?” 郝文勝道:“小人這就回鄉(xiāng)去。是以來與國公辭行?!敝x顯榮順口道:“恩人家中還有何人?” 郝文勝回道:“唯有家慈在堂。”謝顯榮聽著這話,想起月娘聽說郝文勝叫人騙了,滿口郝文勝是個好人,立逼著家里出頭給他出氣的事兒,心上莫名一動,只做個若無其事的模樣,挑了眉笑道:“瞧著恩人年紀,膝下也該兒女成行了。恩人來了兩回,我們竟未備著尺頭,原是我們疏忽了?!?/br> 謝顯榮這話一說,郝文勝臉上就少了笑顏,嘆氣道:“小人兩年前沒了娘子,膝下尤自空虛。如今與家母相依為命罷了?!敝x顯榮聞言,心上喜歡,臉上卻是個愧疚的模樣,忙與郝文勝賠了情。郝文勝哪里敢怪謝顯榮,自然滿口地不礙。 謝顯榮即起了意,便要將人情做足,因與郝文勝道:“恩人若是家內(nèi)無事,還請在京中盤桓數(shù)日?!焙挛膭俦揪陀幸夥畛猩铣卸鞴?,聽著謝顯榮的話,雖不知其用意,也是滿口答應。謝顯榮有意摸郝文勝性情,郝文勝存心討好,倒也賓主相談甚歡,待得郝文勝自承恩公府出來,只以為得著了國公世子青眼,已是神清氣爽。 又說謝顯榮應付完了郝文勝,回來便與謝逢春與馬氏商議,只說齊瑱此人刻薄無情,與月娘無有半點夫妻情分,再耽擱下去,白辜負了月娘青春,倒是便宜齊瑱依舊占著公府女婿的名頭,卻與內(nèi)寵雙宿雙棲,生兒育女,日后他與內(nèi)寵的孩子還要占著承恩公府外孫的名頭得好處,豈不是太虧了。倒不如趁早使月娘與齊瑱和離,以后齊瑱想怎么樣就怎么樣,與承恩公府再沒半分干系。 要說謝顯榮實是明白馬氏,若是只說叫月娘與齊瑱和離,馬氏未必肯答應,可叫她聽著齊瑱白占著承恩公府的便宜還虧待著她女兒,必定不肯忍受。果然馬氏怒道:“只和離也太便宜他了!月娘在他手上吃了多少委屈,就這樣放過他不成?!” 謝逢春聽說,先哼了聲:“當日可是你挑中的這個女婿!”馬氏臉上一紅,憤憤辯道:“當日我看著他斯文俊秀,只當他是個好的,哪里知道他混賬成這樣!” 謝逢春指了馬氏道:“你還有臉說,你會看什么人?!挑個齊瑱是白眼狼,還有那衛(wèi)氏,是你說她溫柔懂事,把她塞與我的,那是個什么東西!” 馬氏叫謝逢春當著兒子的面訓斥,臉上哪里掛得住,正要將謝逢春自家看中的宋姨娘比出來說話,謝顯榮已截口笑說:“母親,您只管放心,他與月娘和離之后,人都知他得罪了我們,哪個會為著他個不長眼的東西叫我們家不喜歡呢?總有他苦頭吃,叫他一輩子進不了京也成?!瘪R氏將兒子看了眼,臉上才略松些,遲疑道:“我與你爹倒是沒什么,只怕你meimei不肯答應呢。” 謝逢春聽了,冷哼了聲道:“由得她么?”馬氏還待再說,謝顯榮已道:“二meimei從來肯聽二弟的話,不若叫二弟去勸解勸解,您看如何?”馬氏想了想,只得點頭答應。 在謝懷德那里,謝顯榮倒是合盤托出,道是郝文勝羨慕著承恩公府的勢派,又是個明白人,這樣的人娶著月娘,只看在承恩公府面兒上,也會將月娘捧著。月娘那性子,雖是跋扈,卻無有多少心機,只消有人肯奉承她,倒也好相處。且郝文勝又是襄陽人士,離京都遠隔千里,月娘跟著他去了襄陽,也惹不出多大的禍來。 謝懷德聞言,想了想道:“和離原是我的主意,可叫月娘和離了去嫁個商戶,只怕不肯答應哩?!敝x顯榮因笑說:“你忘了她要我們替郝文勝出頭了嗎?”謝懷德只是搖頭,月娘記得郝文勝好處與嫁給郝文勝全然不是一樁事,如何好混為一談!且那郝文勝肯不肯娶月娘尚未可知,便是肯娶,為的只怕也是承恩公府,總不能叫月娘一世不能得人真心。 謝顯榮看謝懷德不肯答應,又勸道:“依著殿下的意思,是要將月娘關一世的,你也忍心嗎?倒不如試上一試,便是她自己不肯,也是全了我們兄妹的情分?!敝x懷德這才心動,又道:“即如此,不若請問下殿下,殿下若是允了,我們再與月娘商議,你看如何?”謝顯榮自然答應。 兄弟兩個各自回房與自家娘子說了,次日就由馮氏遞了帖子求見,隔日就得著玉娘召見。妯娌兩個進得椒房殿,見著玉娘行了大禮,又問了玉娘起居安好與景琰景寧安好,這才有馮氏徐徐將家里想叫月娘與齊瑱和離的主意說了,覷著玉娘神色,小心翼翼地道:“也不過是我們粗淺的想頭,若是殿下覺得不妥,那便罷了?!?/br> 玉娘微微一笑:“和離之后呢?”這話聽著辯不出喜怒來,馮氏只得壯了膽瞧了玉娘一眼,又賠著小心道:“有個行商?!闭f了便將郝文勝為人略說了回。玉娘聽說,嘆著氣點了點頭:“聽著是個懂事的。這樣的人倒也好說?!瘪T氏聽說,忙接口笑道:“正是,有我們家在,料想那郝文勝也不敢不待著月娘好,總要比如今強出些?!庇衲锫犃?,冷笑聲道:“你們想得好主意!月娘可答應了?那齊瑱可答應了?” ☆、第391章 獻計 作者有話要說: 景晟與景寧兩個趕至椒房殿時,就聽著殿內(nèi)有些兒聲音,仔細聽去卻是母后在說話,說的是:“你是哪個?我如何在這里?”而后又是景琰哭道:“娘,我是阿琰呀。您細細瞧瞧呀?!笨赡负笥终f:“你是哪家的女孩子?哭甚呢,我又不認得你。”聲調(diào)兒也不高,可直叫人聽著就生出懼怕來,景晟景寧兩個腳下不由就慢了。 景寧心上跳得如擂鼓一般,輕聲與景晟道:“圣上,您快拿個主意?!本瓣赡樕享氁膊缓每?,睜眼看著殿內(nèi),過得一會方與身后的如意道:“宣道錄司僧錄司兩位主事立時來椒房殿?!?/br> 如意領著景晟旨意,,因事涉太后,如意如何敢遲緩,躬身退了三步之后立時跑動起來,也是他年輕體健,不過瞬間已出了椒房殿。 聽得景晟說話聲音,景琰把帕子捂了眼迎了出來,見著景晟就哭道:“元哥兒,你瞧瞧娘去,娘素來喜歡你,許還能認得你?!闭f在這里傷心無限,眼淚落得更急些。景晟抿了抿嘴兒,邁步進得內(nèi)殿,就看著母后散發(fā)寢衣地蜷縮在床內(nèi),臉上帶些驚恐模樣。景晟也險些落下淚來,忍了淚向著床前挪動幾步又道:“娘,元哥兒呀,莫不是您連元哥兒也不認得了?”一行說著一行探手要去拉阿嫮的手。 不想阿嫮竟是往后退了退,卻是叱道:“你這孩子,生得倒是聰明面孔可怎么胡亂叫娘呢?!我哪里是你娘,我是,我是?!卑B說了兩個我是,又做出副想不起自家是誰的形容來,也哭道:“我是哪個呢,如何我一點子也想不起了?!卑@一哭,莫說是景晟景琰景寧兄弟姊妹三個捱不住,陪了一同灑淚,便是椒房殿內(nèi)服侍的宮人們也齊齊跪了哭泣。 景寧也知道,在母后心上并未將景琰看得太重,可景晟不同,母后偏愛景晟,有些眼力界兒的都能看明白,這也難怪,到底一個是公主,一個卻嫡出皇子,可連著景晟也不認得了,哪能不慌,只是不肯死心,非要自家一試,是以一面兒哭一面兒往床前爬去,又道:“娘呀,您仔細瞧瞧,我是阿寧啊。阿寧落草就沒了生母,如今連您也不要阿寧,叫阿寧可怎么活呢?” 景寧起先哭訴是為著想使阿嫮想起從前的事來,可說到后頭想及自家身世,倒是真情流露,幾乎是泣不成聲。不想景寧這番連著旁人也聽得動容的話,阿嫮依舊是個不動聲色地模樣,反遞過帕子來,做個同情的模樣道:“你是孤兒么?好生可憐,只是你認錯人啦?!笨吹眠@樣,景晟三人哪里還有話說,只望著僧錄司道錄司兩個主事過來好問一問母后到底撞克著什么。 不想僧錄司道錄司兩個主事奉召前來,在殿中四周一轉(zhuǎn),一個念念有詞,一個掐指而算,都搖了頭。景晟看著兩人搖頭,頓時大怒,指著兩人道:“爾等領著朝廷俸祿,統(tǒng)領天下尼僧道人,這丁點兒小事也辦不成嗎?要你們何用!” 道錄司主事急道:“非是貧道無用,實在那魂魄厲害,他的怨氣迷了太后五竅,使太后目不能識人、耳不能聞聲、心不能主思,故而太后眼中瞧見的不是圣上、不是趙王殿下,不是越國長公主殿下。若是他纏著的人不是太后娘娘,貧道自有手段叫他魂飛魄散,無如太后在他手上,貧道不敢妄動?!边@話分明是說若是強令他收了沈如蘭的冤魂,指不定太后就要跟著一起去了,還不待景晟開口,景琰與景寧兩個已是同聲共氣道:“不可!” 僧錄司主事也道:“若是冤魂自家愿去西天,貧僧自能替他超度,使他超脫輪回,不墮落苦海。無如他一口怨氣不消,長久盤桓人間,使眼耳鼻舌身意都被怨恨蒙蔽,不教他消了這口氣,他若是發(fā)起狂來,太后娘娘還要吃苦哩?!?/br> 景晟聽在這里,抖了唇回頭看向內(nèi)殿,卻見自家母后依舊躲在床內(nèi),便是有宮人端了茶與她吃也叫她一掌打翻了,他本就是個有孝心的,看得母后這般模樣,再叫景寧與景琰兩個在身邊一求,也就心軟,與景琰道:“四姐, 你好生看著娘,我與五哥去去就回?!闭f了搶先往殿外行去。 到得椒房殿外,景晟便將腳步停下,咬了牙與景寧道:“宣羅士信,朕要親自問一問高、宋二人?!笨谏险f著腳下更不停留,景寧只得與跟上的如意道:”好生服侍圣上。”自家去宣羅士信不提。 又說宋朗與高鴻兩個在刑部大堂上替沈如蘭鳴了冤,之后依舊如前兩日一般還押在大牢內(nèi),依舊不許家人探望,兩個只得苦捱,一面想新帝即是個孝順的,為著他母后也要感激他們一二,許就饒了他們不死;一轉(zhuǎn)念又想,若真要揭破此事,先帝臉上須不好看哩,新帝未必喜歡,是以幾乎好說是如坐針氈,不過半日已仿佛過得一世一般。 二人正坐立難安時,忽聽得大牢沉重的鐵門隆隆作響往兩邊移去地,風從打開的牢門處卷了進來,將兩壁的火把卷得搖曳欲熄。高鴻離著大門近些,聽著響動,立時撲在門前查看,卻見獄吏挑了氣死風燈走在前頭,身后跟了四個手扶鋼刀的侍衛(wèi),再后是個樣貌粗豪的男子,卻是大理寺卿羅士信。羅士信走在側(cè)前方,做個引導的模樣,他身后卻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年,身著皇子常服,身量尚未長成,叫羅士信與那幾名侍衛(wèi)一比,更顯得單柔。高鴻卻也認得,正是趙王劉景寧。 看得是劉景寧,高鴻心上先是一沉,不由離得欄桿遠了一步,不想趙王卻是走上兩步,借著燈籠透出的光將他上下敲了敲,見他未受大刑,這才放心,慢慢地點了點頭,臉上透了些笑容:“羅大人,高鴻到底是王兄的母舅,孤欲與他說幾句,你可方便?” 羅士信貌如壯漢一般,心思卻是細膩,知道趙王雖是閑王,卻也是在太后身邊長大的,與圣上情分頗好,這回又是領著圣上旨意過來,必是有要緊事與高鴻交代,自然答應,使獄卒將門打開,自家先與高鴻道:“殿下與你說話,你仔細著?!闭f了方請景寧入內(nèi)。 景寧進得牢房,四下一看,見牢房里擱了一張木板床,上頭倒還鋪了被褥,便往床邊走去,竟是在床上坐下,方與高鴻笑道:“這里還有凳子,你過來坐著,我們說幾句。” 見著景寧,高鴻心上先有不詳之感,待得景寧親自走進牢房,又在床上坐了,神態(tài)瞧著頗為平和,心上也略略鎮(zhèn)定了些,方走在景寧對面,告了個罪也就坐了, 景寧輕聲嘆息道:“孤知道你如今心上有怨,固然你犯了國法,大哥也太薄情了些,一點子情分也不念?!备啉櫬犨@句,自以為景寧是來挑唆他與景淳不和的,雖他也覺景淳無情,可聽著景寧這話,到底禁不住要為景淳辯解幾句,道是:“到底我身犯國法,晉王殿下也不能枉法?!闭f話時無意間一抬頭,正看在景寧臉上,見他雙眼微紅。連著唇鼻也有些腫,仿佛狠哭過一回的模樣,心上忽然一動,到了唇邊的話又咽了回去,反道:“殿下臉帶哀傷。” 景寧聽著高鴻這句,先是一怔,臉上慢慢地紅了起來,輕咳了聲方道:“你在堂上言道你遇著沈如蘭鬼魂喊冤,實情如何,你且說來?!?/br> 聽著景寧這話,高鴻心上鹿撞一般:莫不是那宋朗并不是為著活命胡言亂語,卻是真叫他遇上了沈如蘭的冤魂,且那冤魂已纏主了太后?是以圣上方使趙王來問話。怪道哭成這樣哩,太后與趙王來說,與親娘也不差什么了。趙王來問我而不是宋朗,想必是瞧在我是景淳母舅的份上,要送我一個功勞,即如此,說不得要小心些說話。 高鴻定了定神,故意做個回想的模樣,停了回方道:“那日高鴻下得大牢,滿心惶恐,也不能寐,直熬到三更天才迷迷糊糊盹著,不想才一合眼,不知哪里就吹了陣風來。殿下不知道,這大牢中重門重鎖,是一絲風也不透的。這一陣寒風自然叫高鴻驚醒,張眼看時,卻見沈如蘭立在這里?!备啉櫿f著,將手虛虛一抬,就點著牢房大門處,“恍惚看去,倒是舊時模樣?!?/br> 說在這里,高鴻停了口將景寧覷了眼,見他聽得認真,方繼道:“他與我寒暄幾句,又笑說:‘李源老匹夫也有今日,當日他怕我奪他功勞,用通敵信來害我,如今自家也家破身死,實在是天理昭昭。只是我依舊身負通敵罪名,在地獄中也要受人白眼,如何甘心。’他原是從前的容貌,說得這句,那頭忽然掉了下來,我嚇得大叫出聲。不想身周竟是沒一個人聽著,我焉能不怕,頓時大叫起來。可憑我如何叫嚷,牢中獄卒、囚犯仿佛都聽不到一般,不曾驚動一人?!?/br> 景寧聽這番長篇大論哪能不急,趁著高鴻的話告一段落,忙道:“他作甚纏著母后不放?他到底要我們怎么著,才肯放過母后?”高鴻抬眼將景寧瞧了眼:“沈如蘭道是,從前因有先帝在,帝王紫薇之氣護佑,故而他近不得椒房殿。如今先帝駕崩,椒房殿中都是陰人,他自能來去自如,要如何,倒是未明說哩。”景寧聽在這里,將臉埋在掌中,停得會方抬起頭與羅士信道:“你去取套干凈衣裳來,我要帶了他面圣?!?/br> 景寧與高鴻說話時并未叫羅士信回避,是以羅士信聽得明白,看著景寧先出來,忙將他拉在一邊,壓低了聲音道:“殿下,羅士信有一語。”景寧看了眼羅士信,將頭點了點,羅士信便道:“士信以為,即是李源陷害,李源就是罪魁禍首,圣上不過是叫jian人蒙蔽了。如今圣上仙游,自是知道了前因后果,自覺愧對賢良,故而托夢與太后,要替沈如蘭平冤。有此一語,世人自然只有稱贊圣上賢明的?!?/br> 也實在是羅士信此人會得奉迎,知道依著如今這情景,沈如蘭一案若是翻了,先帝至少也是個信用jian佞,屈殺良將。若是不替沈如蘭雪冤,太后出了甚事,圣上日后少不得遷怒。旁人還罷了,自家這個聽得詳細的人,先就躲不掉。是以片刻之間竟就叫他想出這個主意來,假托先帝托夢,如此一來也好勉強搪塞,便是有人不信,總也有人肯信哩,實在是現(xiàn)如今最好的法子了。 只是羅士信也知道景晟脾性,其敏感之處更勝先帝當年,只是因著年紀還小,還不大顯。若是自家將這個主意送與新帝,他日新帝長成,必定容不得他,沈如蘭便是先例。倒不如把這個人情送與趙王,趙王秉性溫柔退讓,是皇室中難得的真正還有幾分人心的,自家兄弟出的主意,圣上多半兒不會生出芥蒂來。便是圣上因此與趙王有了齟齬,趙王到底是是太后養(yǎng)子,待得太后甦醒,自然護得住他,不會有甚大礙。 景寧聽了羅士信的話,細細想了想也就點頭應允,又笑道:“你這主意甚好,待回見著圣上,你親自稟告?!绷_士信忙道:“此計殿下說來方好,不然圣上問起殿下為何耽擱了這些時候,殿下如何說呢?”景寧聽著羅士信這話,臉上的笑容果然淡了淡,過得片刻點頭道:“孤知道了,必不會說你。羅大人只管放心?!?/br> 景寧這話一說,直叫羅士信滿臉通紅,這時高鴻也換了衣裳來,另一側(cè)牢房的宋朗也一般換了甚干凈衣裳,依舊枷鎖腳鏈銬了,由景寧帶了進宮面圣。 ================================== 依舊是防盜, 景淳婚前,玉娘是全盤交與高貴妃的,自是得著高貴妃母子們感激,景寧卻是她撫養(yǎng)長大的,說不得cao心一二。是以玉娘親自與景寧解說一番,說得幾句略有口干,景寧已奉上茶來,玉娘接過喝了半盞,順手擱在一旁,又問景寧道:“你府中長史、典軍關系到你身家性命哩,若是有個二心,你就有許多麻煩,是以自家仔細挑選了信得過的,報上名來,我與你父皇說去。倒是內(nèi)侍宮人還罷了,總是內(nèi)府局送了來的,只消我還沒死,總沒人敢與你搗鬼?!?/br> 景寧聽玉娘說出那個“死”字,已是跪倒在地,雙手按在玉娘膝上,仰頭看著玉娘,懇求道:“娘,您慎言,這樣不吉利的話萬萬不要再說。您便是不為著您自家,也要為我們幾個孩子想一想,沒了您,我們幾個可怎么辦呢?!蔽钟衲锊粚⑺粗?,又把景琰景晟比出來,苦苦相勸。 玉娘自決定進宮,早就不將生死放在心上,是以隨口就說了那話,不想景寧倒是急起來,臉上都白了,倒不似作假,再叫他往膝上一搭,拿烏黑的眼睛一看,仿佛就是景寧才到她身邊那些日子。那時景寧還極小,想是怕她再將他送回廣明殿去,所以粘人得很,時常抱了她的腿,張了濕漉漉的大眼與自家說話,恍惚就是如今這樣。想起這些,玉娘心上不禁一軟,探手在景寧頭上摸了摸:“傻孩子,哪個能不死呢。罷了,我日后不說便是。” 景寧聽著玉娘答應,這才起身,也不坐回去,只說博士布置了功課,躬身告退,待得出了椒房殿,帶了貼身的內(nèi)侍匆匆往廣明殿趕,走了不久便抬手將眼角的淚痕抹去。 宮中諸皇子公主,景寧最是與眾不同,旁的皇子公主自有母妃,更別說景琰與景晟,中宮嫡出,驕傲尊貴過與諸兄長jiejie。唯獨他,雖說是中宮養(yǎng)子,可這一個養(yǎng)字,一個親字,便是差之千里,更別說景寧幼時吃過些苦頭,更是敏感些兒,早覺出雖說自家父皇除著母后的椒房殿,哪個嬪妃那里也不去,未央宮中皇后說話遠比乾元帝說話有用些,便是這樣母后依舊不太歡喜。只是這樣的想頭,他也不敢與人說去,只悄悄地在一旁看,看著便是景琰景晟兩個將玉娘圍著,玉娘的歡喜也少。 今日也是,說著他的王府呢,忽然就冒了個死字出來,直嚇得景寧魂飛魄散,苦苦勸了,方叫玉娘改了口,可景寧到底年少,心上依舊過不去,唯恐在椒房殿哭出來,只得匆匆告退,一泡眼淚忍到殿外,到底還是落了下來。 玉娘哪里知道看著溫柔靦腆,學習上平平的景寧發(fā)覺了她的異常,每日里往宣政殿、溫室殿與乾元帝、景晟兩個送些茶點,看回他父子二人批閱奏章之余依舊聽著內(nèi)府局、宗正寺、禮部關于趙王府的布置,趙王趙王妃的禮服冠帽籌備等,日子倒也平穩(wěn)。 御醫(yī)董明河曾與乾元帝道,乾元帝這病癥到得冬日,受寒氣逼迫,會得加重些,倒是應證了乾元帝自家感受,是以對董明河更信任些,將自家身子都交托在了董明河手上。說來董明河仿佛真是個仁心仁術的,自他獨立為乾元帝調(diào)理身子,幾乎是住在了御醫(yī)署,每日三回診脈,藥方子兩三日就要換一回,又親自熬藥,不許小太監(jiān)們沾手。 御醫(yī)署那些御醫(yī)太醫(yī)們看著董明河后來者居上,能得著乾元帝這樣信任倚重,不免呷醋,私下議論,都說董明河媚上,不想叫董明河聽著了。 若是那些有名的良醫(yī)們,看著御醫(yī)署中人嫉妒他,看在共事份上說不得忍下這口氣去。不想這董明河是才從吳江鄉(xiāng)來的,哪里懂這些相處之道竟是叫他當面啐了回來,道是:“你們也配做醫(yī)生嗎?你們先生沒教你們嗎?病家情況,自身變化結合了天地五行,可說是瞬息萬變,是以藥方要因時制宜,萬不能一方到底,你們做的是甚?!這還罷了,你們哪個學醫(yī)時不是從煎藥學起?這火候里也有講究,莫非你們忘了嗎?我真是為你們先生羞愧!哈!哈!哈!”三聲“哈”直叫御醫(yī)署眾人連頭也抬不起來。 這樣的事,自是有人傳了與乾元帝知道,乾元帝好笑之余,倒是對董明河更多幾分倚重。 景淳婚前,玉娘是全盤交與高貴妃的,自是得著高貴妃母子們感激,景寧卻是她撫養(yǎng)長大的,說不得cao心一二。是以玉娘親自與景寧解說一番,說得幾句略有口干,景寧已奉上茶來,玉娘接過喝了半盞,順手擱在一旁,又問景寧道:“你府中長史、典軍關系到你身家性命哩,若是有個二心,你就有許多麻煩,是以自家仔細挑選了信得過的,報上名來,我與你父皇說去。倒是內(nèi)侍宮人還罷了,總是內(nèi)府局送了來的,只消我還沒死,總沒人敢與你搗鬼?!?/br> 景寧聽玉娘說出那個“死”字,已是跪倒在地,雙手按在玉娘膝上,仰頭看著玉娘,懇求道:“娘,您慎言,這樣不吉利的話萬萬不要再說。您便是不為著您自家,也要為我們幾個孩子想一想,沒了您,我們幾個可怎么辦呢?!蔽钟衲锊粚⑺粗兀职丫扮瓣杀瘸鰜?,苦苦相勸。 玉娘自決定進宮,早就不將生死放在心上,是以隨口就說了那話,不想景寧倒是急起來,臉上都白了,倒不似作假,再叫他往膝上一搭,拿烏黑的眼睛一看,仿佛就是景寧才到她身邊那些日子。那時景寧還極小,想是怕她再將他送回廣明殿去,所以粘人得很,時常抱了她的腿,張了濕漉漉的大眼與自家說話,恍惚就是如今這樣。想起這些,玉娘心上不禁一軟,探手在景寧頭上摸了摸:“傻孩子,哪個能不死呢。罷了,我日后不說便是?!?/br> 景寧聽著玉娘答應,這才起身,也不坐回去,只說博士布置了功課,躬身告退,待得出了椒房殿,帶了貼身的內(nèi)侍匆匆往廣明殿趕,走了不久便抬手將眼角的淚痕抹去。 宮中諸皇子公主,景寧最是與眾不同,旁的皇子公主自有母妃,更別說景琰與景晟,中宮嫡出,驕傲尊貴過與諸兄長jiejie。唯獨他,雖說是中宮養(yǎng)子,可這一個養(yǎng)字,一個親字,便是差之千里,更別說景寧幼時吃過些苦頭,更是敏感些兒,早覺出雖說自家父皇除著母后的椒房殿,哪個嬪妃那里也不去,未央宮中皇后說話遠比乾元帝說話有用些,便是這樣母后依舊不太歡喜。只是這樣的想頭,他也不敢與人說去,只悄悄地在一旁看,看著便是景琰景晟兩個將玉娘圍著,玉娘的歡喜也少。 今日也是,說著他的王府呢,忽然就冒了個死字出來,直嚇得景寧魂飛魄散,苦苦勸了,方叫玉娘改了口,可景寧到底年少,心上依舊過不去,唯恐在椒房殿哭出來,只得匆匆告退,一泡眼淚忍到殿外,到底還是落了下來。 玉娘哪里知道看著溫柔靦腆,學習上平平的景寧發(fā)覺了她的異常,每日里往宣政殿、溫室殿與乾元帝、景晟兩個送些茶點,看回他父子二人批閱奏章之余依舊聽著內(nèi)府局、宗正寺、禮部關于趙王府的布置,趙王趙王妃的禮服冠帽籌備等,日子倒也平穩(wěn)。 御醫(yī)董明河曾與乾元帝道,乾元帝這病癥到得冬日,受寒氣逼迫,會得加重些,倒是應證了乾元帝自家感受,是以對董明河更信任些,將自家身子都交托在了董明河手上。說來董明河仿佛真是個仁心仁術的,自他獨立為乾元帝調(diào)理身子,幾乎是住在了御醫(yī)署,每日三回診脈,藥方子兩三日就要換一回,又親自熬藥,不許小太監(jiān)們沾手。 御醫(yī)署那些御醫(yī)太醫(yī)們看著董明河后來者居上,能得著乾元帝這樣信任倚重,不免呷醋,私下議論,都說董明河媚上,不想叫董明河聽著了。 若是那些有名的良醫(yī)們,看著御醫(yī)署中人嫉妒他,看在共事份上說不得忍下這口氣去。不想這董明河是才從吳江鄉(xiāng)來的,哪里懂這些相處之道竟是叫他當面啐了回來,道是:“你們也配做醫(yī)生嗎?你們先生沒教你們嗎?病家情況,自身變化結合了天地五行,可說是瞬息萬變,是以藥方要因時制宜,萬不能一方到底,你們做的是甚?!這還罷了,你們哪個學醫(yī)時不是從煎藥學起?這火候里也有講究,莫非你們忘了嗎?我真是為你們先生羞愧!哈!哈!哈!”三聲“哈”直叫御醫(yī)署眾人連頭也抬不起來。 這樣的事,自是有人傳了與乾元帝知道,乾元帝好笑之余,倒是對董明河更多幾分倚重。倒是內(nèi)侍宮人還罷了,總是內(nèi)府局送了來的,只消我還沒死,總沒人敢與你搗鬼。” ☆、第392章 既定 作者有話要說: 高鴻與宋朗進宮之后,羅士信等便得了旨意,不叫他們再提審二人,叫二人還押刑部大獄,使人專司看守。又過得一日,景晟散朝之后將晉王景淳、太師閔珪、太傅程邦瑞并刑部尚書史松、兵部尚書梁丑奴、大理寺卿羅士信并御史大夫趙登云等人俱都召入宣政殿偏殿會議。諸人進得殿內(nèi)見著景晟居中而坐,他左手下方卻是趙王景寧。 見著景寧在場,旁人也就罷了,趙王份屬親王,又是太后撫養(yǎng)長大,與圣上親近些也是有的。唯有景淳臉色略略一沉。這也難怪他,一般都是親王,他還居長,倒他們弟兄兩個叫拋在一邊,說甚親兄弟,這親疏也太過了些。 景寧倒是個溫柔知禮的,見著景淳一塊進來,當即起身,待得景淳與景晟見了禮便來與景淳見禮,口稱哥哥,又將座位讓與景淳,才叫景淳臉上活絡起來。因在場眾人他身份最高些,便由他開口,因問:“圣上召臣等何事?” 景晟聽說,臉上現(xiàn)出些哀容來,嘆息道:“諸位大人,可知沈如蘭么?”刑部尚書史松不意新帝特招他們前來是為著沈如蘭一案,臉上不由自主地現(xiàn)出一絲驚詫來,雖是稍縱即逝,也叫景晟看在眼中,因問史松道:“史卿有言不妨實說。朕看先朝筆錄,沈某人也算一員能將,如何會得通敵,累及滿門,著實地可惜可恨?!?/br> 史松聽著景晟聲口,竟是有些替沈如蘭惋惜的意思,便道:“沈氏一案,原是先帝欽定。先帝何等明君,自然有其道理。”這話初聽著仿佛說是沈如蘭罪有應得,可若是細究起來,倒是頗有轉(zhuǎn)圜余地。 一旁的梁丑奴卻是有些兒消息的,聽著景晟這話,想了想,當時就附和道:“史大人說得是。便是他從前有狄狄功勞,若是真通了敵,實是罪不可赦,先帝已是念著他從前的功勞,方留了他全尸。”這話說得更妙,明明是坐實了的案子,到了他口中竟是加上了若是二字,分明是不留痕跡地與景晟遞了梯子去。 原是阿嫮當日使謝顯榮放個人進大牢,謝顯榮因叫阿嫮冷落久了,好容易又叫阿嫮倚重,自然要奉承,可等著次日傳出鬧鬼事來,謝顯榮那頭便知道是阿嫮手筆??墒碌饺缃瘢x顯榮還能說甚?難不成他去與景晟道是,那是你娘搗的鬼,這話但凡說了,且別說景晟信不信,便是信了,第一個要死的也是他??杀闶撬徽f,萬一日后走漏風聲,太后到底是新帝生母,新帝拿她無可奈何,一口毒氣可不要都出在他身上!莫說是爵位官職了,性命也未必保得住,只怕就要落個病逝的下場,是以心上萬分忐忑。不想隔了一日,宮中就傳出太后病倒的消息,對謝顯榮分明是個雪上加霜,叫他如何扛得住。 謝顯榮心思煩亂,只這樣要命的事他連著幕僚也不敢說,想了半日,只得來與謝懷德商議。 謝懷德聽著謝顯榮所為,氣得啼笑皆非,只道謝顯榮是叫富貴迷暈了眼,便是太后不肯抬舉他又如何,總歸未來的承恩公是他們父子,這三代的富貴是鐵打的,何必履險。只是看謝顯榮慌得失措,倒也不好再笑他,反把好言相勸,只道是:“如今只是太后病了,你就這樣慌張,倒是叫人起疑,太后為人你還不知道嗎?從不肯與人留把柄的,不用著急?!敝x顯榮聽著謝懷德說話,心中雖是依舊不能安心,可細想著,若是承恩公府出了甚事,太后一般要受人點評,想來以太后的聰明也不肯干這等授人以柄的事,方才冷靜些。 只謝懷德雖這樣安慰謝顯榮,心上到底還有些兒疑問,回去就使梁氏往臨江候府走了回。雖梁氏的舅公臨江候金奮韜已故,繼任的世子金輝說來也是梁氏的舅舅。且他的嫡次女嫁的是宗正楚王的嫡出幼子,若宮中有甚變故,旁人不一定曉得,楚王卻是不能不知道的。楚王即知道了,臨江候府是他姻親,總要眷顧一二。梁氏從臨江候府得著消息,梁氏怎能不知會梁丑奴一聲。 果然,景晟聽著梁丑奴說話,順勢就道:“梁卿所言甚是。若是有罪,自當伏法,若是受人屈害,卻也可憐?!痹趫鲋T人哪個不是高官顯爵,手上身上多少有些兒影子,聽著新帝這話,都有些兒心虛,哪里還敢站著,齊齊道是:“臣惶恐?!奔娂姽虻?。 景晟將諸人看了眼,轉(zhuǎn)臉又去瞧景寧,到底不忍母后再受辛苦,若是依著景寧所言施為,雖有些兒掩耳盜鈴之嫌,到底還交代得過去,便嘆了口氣道是:“諸卿想必也知道太后這些日子來都無有臨朝,爾等知是何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