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節(jié)
“娘,兒孫自有兒孫福。兄長英俊能干,品德高尚,佛祖不會虧待他的。” 徐柳氏點了下頭,說:“但愿吧?!?/br> “安生公主要給孫子辦百日宴呀?!毙炷钅钆e起一張?zhí)?,看向娘親。 徐柳氏點了點頭,說:“日日派人來請,我卻是有些不想去。先帝的時候,安生公主外祖母家出了那樣的事情,后來就被先帝冷了。這不是先帝去了,皇帝年少,還算敬重長姐,她婆家也想著借此機會,讓兒子在京中露露臉面,尋些機會?!?/br> 徐念念點了下頭。這位安生公主叫做黎玉笙,是先皇后的長女。年歲比安南王還要大上一歲。當初嫁給鎮(zhèn)南侯的一個下屬將領,據(jù)說是自由戀愛,公主自個看上的。原本是一樁不錯的姻緣,住著的府邸亦曾是京城最顯赫的長公主府,可惜啊……先皇后和先太子都倒臺了,外祖母鎮(zhèn)南侯更是連根被拔起,長公主的日子可想而知。 好在她識時務,徹底低調行事,念其并未參與謀逆,先帝依然當她是女兒對待??上я€馬家卻是徹底沒了實權,漸漸淡出軍中和朝廷?,F(xiàn)如今新皇帝繼位,鎮(zhèn)南侯李氏一脈男丁基本沒落,小皇帝仁厚,表示對曾經(jīng)過往不予以追究,長公主黎玉笙怕是想借此機會,幫著幾個兒子出仕吧? “近來長公主在京中貌似風頭正盛?”徐念念眨了眨眼睛,問道。 徐柳氏點頭,說:“畢竟皇帝后宮空位較多,除了一個長公主,其他公主年歲都小,都沒有嫁娶何來出來立府呢?所以整個黎家,就一個長公主在外面行走,那些有女孩的人家自然愿意湊上來,多少是為了帶給上面人看的。” “應該是后年才選秀吧?!毙炷钅钜凰悖实勰甑诐M十四,后年正好十六歲,剛成年,還趕上四年一屆的秀女選舉,充盈后宮說得過去。 “說是后年選舉,可是今年這都八月份了,轉眼就年后了。里外里不過一年度的時候,誰不想先在皇家面前出出風頭?”徐柳氏想當然的說。 “皇帝老婆就那么好做?”徐念念搖頭。 “你以為誰都像咱們家嗎?”徐柳氏戳了下她的胸口,道:“一個個把你們養(yǎng)的跟白眼狼似的沒心沒肺,多大人了讓爹娘跟著cao心。我和你爹,倒霉催的,都賴自個,當初就不該縱著你們!” 徐柳氏話音未落,徐雨戒就忙忙叨叨的跑進來,說:“娘,姐,爹問你們干嘛不去前院吃啊?!?/br> 徐柳氏翻了個白眼,訓斥道:“前院有秦公子,你爹黃花大閨女呢,怎么可以和男子同席?” 徐雨戒一愣,吐了下舌頭,說:“哦,我jiejie還算是待嫁女呢?!?/br> “啪”的一聲,徐念念就給了徐雨戒一巴掌,道:“嫌棄你jiejie了是不是。” “我哪里敢!”徐雨戒立刻認慫,手里攥著一把弓箭,說:“秦大哥送的,漂亮嗎?” 徐念念皺起眉頭,道:“咱們家和秦家沒多少交情,你這個哥哥認的倒是快!” 徐雨戒傻笑,說:“我哪里算快的。秦大哥帶了一壺好酒,爹聞著香就喝了,現(xiàn)在都快管秦大哥叫兒子了?!?/br> 徐柳氏和徐念念對視一眼,難怪讓兒子過來叫她倆去前面吃飯呢,原來是喝多了。 徐念念蹙眉思前想后,卻覺得事情并未像是表面看起來這般簡單。秦子仕那人說話很有水平,指不定他忽悠爹什么呢。徐雨戒不明分寸來后院喚他們,秦子仕作為士大夫,能不明白嗎? 這男人,一點都不像是表現(xiàn)出來的那般溫文如玉,心思簡單。 可是說來好笑,他到底圖她什么?兩個人總共見過幾次面,就值得對方上心了?徐念念可不認為自個有什么魅力,饒是隋孜謙待她,那也是因為有先前的相愛相殺啊,她差點為了隋孜謙去死,隋孜謙總是有動容的理由。 “你快回去勸著點爹,別讓他再喝酒了?!毙炷钅钷Z弟弟去前面陪著,徐雨戒轉身就跑了。 徐柳氏嘆氣,說:“瞅見沒。有你們三個做榜樣,日后戒哥兒定是個不省心的?!?/br> 徐念念吐了下舌頭,她發(fā)現(xiàn)自個臉皮快鍛煉成徐嫣嫣那般厚實,聽見啥都能無動于衷了。 晚飯后,徐念念按照娘親囑咐盯著廚房給父親熬了藥湯。他爹這些時日受了不少氣,身子說是有些不爽利。她一邊看著父親喝藥,一邊聽他夸獎秦子仕。 徐念念翻了個白眼,說:“爹,是不是大哥許久不在您身邊,您想他了?于是見異思遷了!” “啊?”徐月笙搖頭,說:“不是。就是覺得子仕這孩子真不錯?!?/br> “不錯?”徐念念淡淡的開口,道:“他還沒成家呢,秦大人不知道多著急。您老是說我大哥不讓人省心,可是大哥好歹都讓您抱上孫子了,還是兩個!” 徐月笙愣住,仔細一琢磨可不是么,嘆氣道:“這么看秦老頭也挺可憐的……” 被他念叨可憐的秦首輔確實怪委屈的,尤其是派人盯著秦子仕后,發(fā)現(xiàn)他居然將他心愛的那副棋盤送給了徐老頭!這可不是他吩咐的啊,那么兒子這是上趕著干嘛呢。 他氣哄哄的等著兒子回來解釋清楚,沒想到被告知留在徐大人那吃晚飯了。 于是秦首輔越發(fā)憋屈。 他就這么一個兒子啊,從小到大還沒送過他心儀的禮物呢。后來因為李家五娘子的事情,沒少和他鬧別扭,現(xiàn)如今剛好沒幾年,怎么感覺就要成了別人家的呢? 門外,秦三先被大少爺遣回來給老爺回話。 他沉著再三,求見老爺。 秦首輔應了聲,讓他進來。 秦三便將秦子仕吩咐他們去查的事情和結果告訴給了秦首輔。 秦首輔整個人不由得怔住,問道:“那藥坊叫做什么?” 秦三一愣,難不成老爺并不知道李家五娘子未死的事情。他躊躇道:“王記?!?/br> 秦首輔點了頭,說:“此事兒先不要告知子仕,待我查清楚后,我親自告訴他?!?/br> 秦三領命,便聽到外面有人稟報,大少爺回來了。 秦首輔心頭五味具雜,一邊是想追問兒子到底為何要討好徐老頭。另一方面,當年那件事情到底如何和兒子講清楚。他稍微整理下思緒,便曉得此事兒瞞不住。今日不同往日,先帝發(fā)妻李氏之女安生公主黎玉笙都開始出來走動,李家起復是早晚的事情。 先皇忌諱鎮(zhèn)南侯李家是因為他們威脅到了先皇的帝位??墒侨缃衲兀?/br> 鎮(zhèn)南侯李家外孫二皇子已經(jīng)去世了。 新皇帝與其去扶持新勢力去平衡隋家寧家等功高震主的大家族,還不如令李家起復。 鎮(zhèn)南侯尚有舊部,李家沒絕后。小皇帝隨便撿個李家后人出來,就能形成一股新勢力,還會令百姓認為小皇帝心底善良,寬厚仁德。然后李家也會對新主感恩涕零…… 所以,李家五娘若是沒死,兒子早晚都能知道! ☆、第97章 秦子仕心情愉悅,臉上帶笑的進了屋子,道:“父親等我多時了?” 秦首輔一愣,望著兒子許久不見的歡快面容,微微有些躊躇起來。他思索片刻,說:“舍得從徐老頭那回來了?” 秦子仕心虛一笑,點了下頭。 秦首輔皺起眉頭,道:“那家伙到底哪里好,你還挺親近他?!?/br> 秦子仕沒吱聲,沉默以對??偛荒苷f看上人家和離的女兒了,想要給人家做女婿吧。 秦首輔沒有繼續(xù)糾結徐家的事情,當下,李家那邊反倒是沒法隱瞞下去了。 他醞釀下情緒,說:“安生公主要為嫡長孫大辦百日宴,屆時你娘帶著你幾個meimei一塊過去,你也去吧。” 秦子仕皺起眉頭,暗道安生公主低調了許多年,這次借著孫子不過是打算重回京城貴女圈罷了。所謂百日宴,何嘗不是婦人們的八卦盛會,包不起就變成相親宴會了。 先皇那陣子誰登基都說不得準,許多勛貴家的好孩子都給耽擱下來了。現(xiàn)在新皇帝位置牢固,該處置的也都處置了,京城不會有什么血雨腥風,大家可以放心大膽的結親。 “爹,我就不用了吧?!彼麥\笑著,搖了搖頭。 秦首輔當他還惦記著李家那孩子,說:“這些年過去了,你卻是忘不掉嗎?” 秦子仕愣了片刻,知曉爹是誤會了。他半閉了下眼睛,記憶中有最初情動的羞澀,亦有難以言喻的甜美??墒菤q月如梭,約八/九年過去,那個女孩的樣貌都變得不甚清晰。要說喜歡,好像頭上一根根墨黑色的發(fā)絲,長于發(fā)根,卻終有掉落的一日。 黑發(fā)變白發(fā),容顏終會老去,那些以為一輩子都忘不掉的過往,竟也是變得支離破碎起來。 “子仕,我知道你讓人在查當年的那些事情。既然先帝去了,有些話,您爹我倒是無需繼續(xù)避諱下去,可以和你好好說一說?!?/br> 秦子仕怔了下,他看向父親分外認真無奈的臉孔,心底生出一股不好的預感。 秦首輔嘆氣道:“當年先帝忌諱鎮(zhèn)南侯的勢力,再加上皇后和先帝關系越來越差,太子妃又生下皇長孫,一切的一切,都朝著無法控制的方向走去。先帝自然不能坐以待斃,反倒是提前給太子扣上謀逆罪名,連帶著抄了鎮(zhèn)南侯的府邸??墒窍鹊鄄辉敢鈸聬好?,虎毒不食子,拘禁是拘禁,性命卻是要留下的。一時間,咱家和鎮(zhèn)南侯府的姻親關系,就成了燙手山芋?!?/br> “父親,這些事情兒子都清楚,不如直言。”秦子仕倒也爽利,白話道。 秦首輔點頭,說:“后面的事情也不瞞著你。我在戶部,同時兼任太子太傅。也就是新太子依然敬重我是老師,可若是咱們家李家牽扯不清楚,你又和五娘子恩愛落人口舍,先太子還不死,你覺得隋蘭湘能容得下我這個太傅嗎?所以,我們家不能和李家做親。” 秦子仕低下頭,附和道:“李家主動退親,應該是爹許了好處吧?!?/br> 秦首輔無奈的扯了下唇角,說:“樹倒猴孫散,我若是真逼他們退親,自由百般手段。不過念著敬重鎮(zhèn)南侯,也擔心真?zhèn)四愫偷那榉?,這才是答應了他們的要求。當初五娘子后院被人縱火,應該是李家其他人干的。我只當他們也是心狠的,如今看來,卻未必如此。你派人去查王記藥鋪,我何嘗不派人去查,竟是發(fā)現(xiàn),五娘子……還活著?!?/br> 秦子仕整個人徹底僵住。 他身心巨震,礙于手下并未告知他調查回來的真相,他也是第一次聽說,李家五娘子沒死。一時間心頭五味具雜,竟然不全是欣喜,而是喜從悲來。 為什么,當他徹底放下一切的時候,那女孩,居然死而復生。 秦首輔目光復雜的看著兒子,說:“前陣子李家就尋上門過,當時我還納悶,他們哪里來的這般厚臉皮,居然妄想和咱們家繼續(xù)做親?,F(xiàn)在,安生公主出來了,李家五娘子居然還活著,一切便不難猜測。他們定是拿捏住你多年未娶親,定是心念五娘子,所以想拿捏住我吧。” …… 秦子仕大腦一片空白,無言以對。他入宮也有近三年,這還是頭一次生出力不從心的感覺。他的腦海里,浮現(xiàn)出記憶中稚氣嬌羞的臉龐,沒一會,又變成了徐念念目光空洞,滿是絕望的憂傷目光。兩張臉孔交織相錯,亂人心神。 秦首輔小心打量兒子的表情,見他并未動怒,心頭安生許多。他才不介意什么李家的態(tài)度。一個倒了這些年的家族,就算想要仗著尚有個長公主親眷重頭來過,那也絕非一朝一夕可以辦到。再說,都說小皇帝應該忌諱隋家,寧家,可是應該和是否真忌諱是兩碼事兒! 至少如今,他覺得黎弘宸思念隋孜謙的樣子可比先帝要深刻多了。 據(jù)說是兩個人鬧別扭的時候,小皇帝跟死了爹似的。 他之所以急切的和兒子說清楚,其實最怕是兒子恨他,傷了彼此情分。至于其他,秦首輔根本沒看在眼里…… 秦子仕心頭一團亂麻,竟是有些站不住了。 秦首輔心疼兒子,道:“一整天了,你也累了。不如去休息吧。明個,咱父子倆再說!”秦首輔等了兒子一天,也有些疲倦,顯得衰老不少。 秦子仕看向發(fā)絲發(fā)白的父親,有些愧疚,道:“兒子不孝,勞煩父親大人了?!?/br> 秦首輔一愣,沒想到坦白之后非但沒被兒子埋怨,倒是多出幾分夫妻情分,一時間喜上眉俏,卻也不敢表露出來,故作嘆氣的說:“我就你這么一個兒子。寧肯你恨我,卻是真不愿你傷心的。其實現(xiàn)在吧,若你依然惦記李家五娘子,我也想通了。無外乎多一門愛占便宜的親戚,要是能換個貼心照顧你的人,管他是誰呢!” 秦首輔眼巴巴的望著兒子,別管是誰,只要兒子肯成親,他能抱孫子就成!都說徐老頭慘,徐老頭兩個嫡親的孫子啊!都說千家兒子不成器,人家孫子可沒少生。嫡孫庶孫幾個兒子的加一塊,都能踢蹴鞠了。唯獨他們老秦家……快絕了子嗣。 秦子仕搖搖頭,不知道為何……李家五娘子死而復生這件事情并未令他多快活,反而生出道不明的無力感。既然還活著,為何明知道這些年他因為她成了死人一般,卻狠心不吱聲。秦家沒少照拂李家旁支,真的所有人都不知道嗎? 唯獨他是個傻的,誰都看著他六年未出仕,八年未議親,生耗到現(xiàn)在,父親都白了頭…… 不,他不能怪她。她不過是個女孩,亦是情不得已……可是他現(xiàn)在方重燃對生活的熱情,遇到了那個撩動他心弦的女人,卻…… 秦子仕真的亂了,回了屋子里也是覺得徹夜難眠。 京城,王記藥店。 藥店老板的媳婦姓黃,此時,她坐在后院的一處屋子里,盯著自家姑娘看了又看,說:“白日里三房那邊又來人了吧?!?/br> 她嘴巴里的三房是鎮(zhèn)南侯李家旁支,因為隔得比較遠,所以活下來的比較多,倒成了如今李家構成的主要成員。 五娘子梳著頭,不快的說:“那幫畜生,指望著通過我牽上秦家那條線呢?!?/br> 黃嬤嬤慈愛的摸了摸她的頭,道:“秦大人是個好的。姑娘真的不打算和他重溫前緣?!?/br> 五娘子垂下眼眸,說:“我終究是騙了他?!?/br> “娘子也是為了他好。若是正妻做不得,即便是良妾,秦大人也不會虧待五娘子的?!秉S嬤嬤這番考量不是沒有經(jīng)過深思熟慮。他們家五娘子都二十多了,嫁給好人家是做不得正妻的。還不如找個知根知底的,倒也圓滿。 李家五娘子躊躇片刻,說:“嬤嬤如此說,豈不是如了三房的意愿。他們已經(jīng)搭上安生公主那條線了,再傍上秦家,難不成真要讓祖父后人入仕。當年的教訓還不夠大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