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jié)
陳靈靈直接把巧克力塞到鄭海洋手里,道:“也不是什么值錢的東西,給你家洋洋吃?!?/br> 午飯后程寶麗讓鄭海洋睡了個午覺,下午一點半的時候便騎車帶著鄭海洋回了娘家,哪知道車子剛剛停在門口,就聽到大門內(nèi)一聲凄厲的哭喊:“我這是做了什么孽?。?!要嫁到你們家??!” 第3章 程寶麗被打 鄭海洋當(dāng)時還在他媽車座后的兒童椅里呢,一聽到這聲凄厲的哭喊立刻就分辨出來這是他舅媽的聲音。 說起來他外婆家的情況也挺復(fù)雜的,他外婆現(xiàn)在的家庭是個二婚后重新組合的家庭,在二婚之前他外婆這邊總共有三個孩子,兩個女兒一個兒子,他媽程寶麗排中間,上面一個jiejie程寶雅,下面一個弟弟程寶??;他現(xiàn)在的這個外公姓周,二婚前只有一個女兒叫周啟云;二婚之后兩人又生了個最小的姑娘,叫周婷婷,如今也不過才十四,還在上初中。 除了最小的女兒和程寶俊,其他的子女都結(jié)婚有孩子了,年齡也都差不多,鄭海洋在這里面排下來,竟然還能排個大哥的輩分。 剛剛他舅媽那聲凄厲的喊叫是為了什么鎮(zhèn)海洋還真不知道,那時候他太小了,哪兒還記得那時候的事情啊。 程寶麗在門口停了自行車鎖上車,抱著鄭海洋進了屋子,一進屋子就像是入了一片黑一般瞳孔不適應(yīng),鄭海洋努力眨了眨眼睛過了好幾秒才看適應(yīng)了——主要這房子的構(gòu)造實在是太奇葩了,二層的小樓在那個時候的城鎮(zhèn)來說面積還不小,可前后樓的間距竟然只有兩米不到,一樓是完全曬不到太陽的,白天都得開著日光燈,不開日光燈就看不到。 樓下沒人,程寶麗就抱著鎮(zhèn)海洋上樓,在狹窄的樓梯上邊爬邊喊了一聲:“媽?” 嚎啕大哭聲尤在耳邊,一上樓,發(fā)現(xiàn)程寶麗的jiejie程寶雅還有弟弟程寶俊一家竟然都在。 鄭海洋在他媽懷里扭著脖子打量二樓的主臥,和記憶力沒有什么太大的差別,一張大木床、辦公桌、一排老舊的衣柜,衣柜門上鑲著鏡子,還有一個造型獨特大約有一米三高的案桌,桌上擺放著鏡子、雪花膏等雜物。 而此刻屋子里坐了不少人,鄭海洋的外婆和姨媽程寶雅正黑著一張臉坐在大木床的床邊上,外公和舅舅程寶俊坐在一次抽煙,而他的舅媽則趴在一邊的辦公桌前抽泣,屋子里還有一股子劣質(zhì)煙的香煙味道。 見程寶麗來了也沒人打招呼,屋子里一陣寂靜和尷尬的氣氛,程寶麗進了屋子就覺得不對,喊了一聲“爸”“媽”,抱著懷里的兒子拍了拍道:“洋洋叫人?!?/br> 鄭海洋是打心眼兒里不喜歡他外婆一家,原因很多,他在程寶麗懷里扭了扭,也不像對陳靈靈的時候那么乖巧,只干干喊道:“外公外婆,姨媽、舅舅、舅媽?!?/br> 程寶麗才尷尬,進了屋子之后大家都沉默,男人抽煙女人不吭聲,她還不能去安撫趴在桌上哭的弟妹,她媽和她jiejie都看著呢。她最后只能進屋走到床邊,程寶雅挪了挪位子,讓程寶麗抱著兒子坐了下來。 外公和程寶俊還在抽煙,根本沒有因為鄭海洋這個三歲小娃子的到來掐煙開窗換氣,程寶雅和外婆兩個女人也壓根沒有這種意識。程寶麗在這種低氣壓下竟然張不來口,最后自己去把床后面的窗子開了透氣。 鄭海洋有時候真的覺得自己媽在娘家就是受虐體質(zhì),他外婆不疼舅舅不疼他媽,最疼的就是大女兒一家,他媽在娘家就沒地位,他姨媽才有地位。女兒抱著小兒子回來,沒人打招呼也沒人來說抱抱孩子給倒一杯水,有這樣的娘家,鄭海洋都特別心疼他媽。 本來鄭海洋沒想到是怎么回事,但此刻就面前這尷尬的氣氛和場景,他很快回想起來,這不會是上輩子他爸無意中和他提過的姐弟兩個爭房子的事情吧? 他外婆和他外公兩個都是變壓器廠的工人,變壓器廠當(dāng)時有福利是分房子,但因為資金不夠,就把地劃分出來讓分到房子的人自己弄黃沙水泥去蓋,普通工人那時候哪有那么好的福利,也就是鄭海洋他外婆的情況太特殊了——程寶麗的親爹也就是他外婆的前夫當(dāng)時是個特別稀罕的大學(xué)生,被分到了新疆做建設(shè)去了,結(jié)果因為意外去世了,當(dāng)時變壓器廠體恤他外婆,就分了房子給她。 沒有房子只有一塊小地皮,地皮不大但手續(xù)齊全,自己黃沙水泥找人去蓋,可以蓋個二層小樓還有個獨立院子,就因為這件事,鄭海洋的舅舅一家和姨媽一家算是徹底杠上了。 過程是怎么樣的鄭海洋不知道,但他知道結(jié)果——最后那房子還是給了姨媽家,兩層小樓一開始破破爛爛,可07年翻新了一次已經(jīng)有別墅的影子了,到13年,那已經(jīng)是價值百萬的小洋樓了。 鄭海洋的爹鄭平上輩子就和他抱怨過,說當(dāng)時本來分房子也沒他們什么事兒,但他媽愣是要攙和幫著他姨媽,最后得罪了舅舅一家不說,他外婆還怪罪就是因為他媽攙和最后程寶俊和程寶雅才會鬧翻成那樣的。 鄭海洋的舅媽趴在桌上哭了一會兒之后,終于不哭了,抬起臉來拿袖子擦了擦眼睛鼻涕,程寶俊坐在一邊沉默抽煙,看老婆不哭了,連忙拿手帕給她。 鄭海洋的舅媽經(jīng)過一輪撒潑哭罵,這會兒開始轉(zhuǎn)移戰(zhàn)略重心,道:“媽,分房子這事兒也不是我這個當(dāng)媳婦的一定要怎么樣,但你也看看寶駿和我現(xiàn)在的情況,我們住的那個破平方,下暴雨的時候還漏水,冬冷夏熱的,我和寶駿現(xiàn)在都不敢要孩子,你說了有了孩子讓孩子住那種破平方么?寶駿的親爹去得早,寶駿也算是程家傳宗接待唯一一個兒子,你們就不能再考慮一下么?” 鄭海洋的外婆坐在床邊,身高也就一米五的中年婦人躬著背脊腿慢吞吞晃著,冷著臉沉默寡言不說話,他如今的丈夫在一旁抽煙,畢竟重組的家庭也不是分給他的房子,他也也不好說什么。 見他外婆不說話了,舅媽便把話頭對準(zhǔn)了程寶雅,道:“姐,姐夫現(xiàn)在還在外省部隊里,以后就算轉(zhuǎn)業(yè)回來了,部隊還能不管他不給他分房子安排好工作?你能體諒體諒我和寶駿現(xiàn)在的狀況么?那個破平方你也見過的,我們真的沒法要孩子?。?!不是我要去爭搶什么,都是自己家里人,我要是也有房子,不是釀酒廠那個破房子,我現(xiàn)在也不可能坐在這里說這些話?!?/br> 鄭海洋和他媽這邊的親戚來往不多,但他這個舅媽舅舅家里的情況他還是清楚的,零幾年那會兒確實還住著石板街的破平方,一直到04年才買了商品房,辛辛苦苦一輩子,錢最后全部用來買房了。 程寶雅不說話,沉默,這母子兩個都沉默,另外一邊的兩個男人也都沉默不說話,最后舅媽沒辦法,終于把殷切的目光落在了這個二姐程寶麗身上,指望著她能說點什么。 程寶麗抱著兒子被她那目光盯著難受,轉(zhuǎn)眼和程寶雅對視了一眼,姐妹兩個從小關(guān)系就密切,程寶雅和程寶麗的關(guān)系就像是將軍和士兵,程寶雅說往西走,程寶麗絕對不會往其他地方走。 在這個事情上,程寶麗自然是向著更親密的jiejie的,他從小在家里說話就沒地位,但他jiejie有,跟著他程寶雅,程寶麗有時候也能覺出自己的地位和存在感來;她情感上偏向程寶雅,但程寶俊的情況她也是知道的,夫妻兩個的日子確實不好過,釀酒廠分的那個房子簡直就是烏七八糟的。 程寶雅暗地里捅了捅程寶麗,程寶麗猶豫著開口道:“我覺得這房子當(dāng)然……” 鄭海洋心說一聲糟糕,他這個喜歡在娘家找自虐的媽要開始擺姿態(tài)亂插手了,他這個姨媽也真是有夠陰險的,自己不表態(tài),竟然把親meimei推上前做擋箭牌,一表態(tài),以后他舅舅舅媽還不得恨死了他媽么? 鄭海洋這么一想,立刻拿出了他作為一個三歲幼稚小二擁有的特權(quán)來——“mamamama,我要尿尿……”在程寶麗的話才說了一半的時候,鄭海洋果決果斷地大聲嚷嚷了出來,都把程寶麗的話音給蓋過去了。 然而女人脫口而出的方言太過順溜,就算鄭海洋嚷嚷得聲音再大,也能從孩子的聲音中聽到她的表決,根本攔不住! “當(dāng)然是給我姐了,你還有個房子,我姐現(xiàn)在在藍(lán)安連房子都沒有?!?/br> 鄭海洋:“……”親娘啊,你這么顯而易見的被人推出去當(dāng)槍把子使,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的么?給你跪了啊。 這話一出來,在鄭海洋的嚷嚷聲中,他舅媽震驚的看著床邊坐著的一排三個女人,她家的情況是什么樣的明眼人都看得一清二楚,這一家人都是瞎子么?竟然會說出這種話?她怎么嫁了這種人家?。∷?dāng)初真是瞎了眼了?。?! 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女人再也坐不住了,一下子站了起來朝著程寶麗撲了過去,程寶麗當(dāng)時正低頭哄著懷里的兒子,等她抬頭的時候,已經(jīng)一巴掌攉在右臉上,火辣辣的疼。 程寶俊和他外公趕忙把人攔住,他舅媽一邊哭一邊喊道:“你還有沒有良心啊,說出這種話,你自己有職工樓住嫁了個好婆家,你就這么見不得我好么?程寶麗你這個死女人,我恨你恨你??!” 鄭海洋當(dāng)時傻了,連忙抬起小手捂住他mama的臉道:“mama,mama,回家,我們回家。”現(xiàn)在得趕緊回去,他外婆家以后最好還是少來,什么烏七八糟的事情! 程寶雅在旁邊半摟著程寶麗,余光冷冷瞥向了他舅媽,嘴里卻忙不迭道:“寶麗啊你沒事吧,沒事吧?” 鄭海洋的外婆被鬧得頭疼,午飯之后她就沒休息過,此刻見程寶麗被打了嘴里忍不住嘟囔道:“誰讓你今天沒事做跑過來的?被打了吧?休息天不會在家里帶帶孩子???跑過來干嘛?” 程寶麗被一巴掌打蒙了,一開始只是抱著兒子低頭傻傻地坐在那里,不多久終于落了大顆的眼淚珠子下來,她聽到她的寶寶在催促她回家,可她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沒有勇氣站起來抱著兒子大跨步離開,她也聽到了母親嘲諷的抱怨,可有個人在安慰她,她就像個烏龜一樣縮在殼子里不愿意站起來,也好以此自己安慰自己,這種失敗者懦弱的心態(tài),她到現(xiàn)在都不自知。 鄭海洋如今重生了算是知道他外婆家到底都是寫什么狼心狗肺的人了,把meimei推出去做擋箭牌的姨媽,一點母性都沒有最起碼的對女兒的關(guān)懷都沒有的外婆,鄭海洋雖然只是個三歲娃娃的殼子,但見到此已經(jīng)忍無可忍了。 他一把推開程寶雅摟著他媽的手臂,大聲道:“走開!!”接著抬起小手捧住程寶麗的臉頰,不停道:“mamamama?。∥覀兓丶野桑?!回家回家??!……” 鄭海洋也不知道這樣的催促有沒有用,此刻他舅媽已經(jīng)被舅舅和外公帶到樓下了,但隱約還是能聽到撕心裂肺的怒罵聲,可是程寶麗還是邊哭邊抱著兒子委屈地坐著,鄭海洋急的從他媽懷里跳到了地上,拽著他媽的手急著催促:“mama,我們回家?!敝竿麐屗查g變身女強文女主那是不可能的了,除非他媽也重生,這個時候最好的辦法就是趕緊帶著他媽離開,受委屈的女人還留在這里聽閑言碎語真是有夠自虐,鄭海洋一邊心疼一邊又為程寶麗覺得不甘。偏偏他才三歲,硬件條件跟不上,什么都做不了。 程寶麗那個性格,只要不是被逼急了,都不會做出那種甩頭說走說走風(fēng)風(fēng)火火離開的姿態(tài),她性格里帶著懦弱的姿態(tài),習(xí)慣縮頭烏龜,可是被兒子一聲聲催促著,從通紅的淚眼里看向了幼小的焦急拉著自己的兒子,她突然就站了起來,在身旁母女兩個愕然的目光中,一把抱起兒子起身跑下樓離開了。 她突然想自己怎么能在被打了之后還做縮頭烏龜呢?她在來之前不是還暗暗發(fā)誓以后要給兒子買大房子大汽車的么?就她現(xiàn)在這個倒霉相,哪兒還能給洋洋撐起一片天??! 第4章 改變的苗頭 程寶麗踏著她的鳳凰牌自行車,車座后面帶著兒子回家了,一路上風(fēng)吹干了眼淚,等騎到職工樓大院兒的時候,他們樓下正聚集了一堆中年婦女在聊天。 當(dāng)時那一堆人正議論新搬來的陳靈靈一家呢,那些婦女們也真是有恃無恐,就直接在程寶麗他們樓下聊天,程寶麗他們就住在二樓,又是露天大走廊,樓下人聊什么窗子一開就能聽到,一點也不避諱陳靈靈他們家。 幾個女人當(dāng)時正長舌婦說陳靈靈有樣貌有臉,可什么都不會做,還不是個懶貨什么的,還說她沒工作也不是國企工廠的職工,說那些話的時候,一臉“浩然正氣”,好像陳靈靈真是什么狐貍精需要他們這些正派人士斬妖除魔一樣。 程寶麗當(dāng)時臉上的淚水吹干了,眼睛也不怎么紅了,和那撥人打了個招呼,抱著兒子就上樓開門回了家。 一關(guān)上門坐上沙發(fā),程寶麗就摟著兒子哭了起來,她覺得委屈極了,房子也不是要分給她的,她只是幫著她姐說了一句話而已,竟然就把人扇了一巴掌!人在傷心的時候總能又恰逢其時的想起更多不愉快的事情,程寶麗在那里時候不無難受的想起過去在娘家受委屈的點點滴滴,還有走之前洋洋外婆的責(zé)備,她是好心要回來看看,結(jié)果還被人戳著脊梁骨說她活該,說她吃飽了撐的回去,還不如在家?guī)Ш⒆印?/br> 程寶麗抱著兒子邊哭邊自言自語一般道:“我真是犯賤犯賤!!” 鄭海洋心疼他媽心疼得要死,一輩子勞作辛苦的女人,一生享受不到什么福氣,他說“mama你別哭了”“mama不要哭”“洋洋會保護你的”,可是沒用,女人傷心起來那眼淚水就跟不要錢似的朝下落。 鄭海洋知道她媽自己也有問題,她媽不是那種腦子特別靈活特別會來事的人,甚至都沒有樓下那撥喜歡說別人閑言碎語的老太太激靈會變通,他外婆家分房子這件事稍微有點腦子里的人都不會主動去攙和,可她媽就是因為從小跟在他姨媽后面當(dāng)跟屁蟲,經(jīng)年累月跟的時間長了,竟然也跟出“奴性”來了。鄭海洋知道,他媽對著他姨媽的這點“奴性”要是不改掉,以后還會惹來一堆麻煩事情,要知道鄭海洋的上一世,他爸鄭平就因為一句話得罪了他姨媽家,他姨媽竟然還挑撥他mama離婚,挑撥了一次又一次,把他們鄭家鬧了個雞犬不寧。 鄭海洋從女人懷里掙脫出來,程寶麗就趴在沙發(fā)上哭,大約也是哭累了過了一會兒就安靜了下去,只是肩膀一抽一抽的梗塞。 鄭海洋正愁著該怎么辦呢,突然隔著房門聽到走廊里幾聲腳步聲,聽著像是隔壁的,鄭海洋腦子一轉(zhuǎn),立刻打開門邁著小腿跑了出去,果然看到是隔壁陳靈靈走了出來。 @ 陳靈靈中午睡了個午覺,起來之后憋得難受,本來想出門到樓下晃一晃透透氣的,結(jié)果大門才開了個門縫就聽到樓下一群七大姑八大姨在議論她。 陳靈靈聽了兩句,聽到樓下一個女人是這么說的:“外面大城市來的又怎么樣?還不是沒工作整天抱著孩子在外面瞎溜達(dá)么?也真是可憐了他們家孩子了,沒有國有廠的背景,以后出來找工作都難的?!?/br> 陳靈靈噗嗤一口在門后面就笑了出來,索性也不出門了,直接搬了把椅子坐在門后面,窗戶開了個條縫隙,聽樓下那群完全不認(rèn)識的八大姑七大姨議論“自己”,全當(dāng)是聽免費說書的。 結(jié)果一聽真是把陳靈靈給聽樂了,這人的想象力還真是無邊無際的,這些人里有些可能只是早上去上班的時候見了她一面,有些也可能只是在巷子口瞧見她在附近隨意溜達(dá),有些搞不好見都沒有見過她,就是這么一群人,竟然也能把她的“前后十年”說得跟真的似的,還能替她家寶寶cao心,cao心有她這么個狐貍精的媽,以后被人在背后說閑話。 如果說陳靈靈一開始是閑著無聊當(dāng)笑話聽聽,那到最后,她已經(jīng)聽出了幾分“敵意”了,她這個從外省大城市來的年輕漂亮女人,已經(jīng)無意間被這個國有工廠的職工們給魔化了。尤其是說到她家寶寶的時候,那口氣,活像觀世音下凡看到了躺在泥潭子里的可憐蟲。 陳靈靈索性站了起來,敞開了屋子大門,大門甫一打開樓下的女人的聒噪聲就跟瞬間被打了個靜音符號一般安靜了下去。 陳靈靈穿著一身上下兩件式的睡衣,睡衣是紫色綢緞的,趁著她白皙的皮膚更加光滑水亮,一頭長發(fā)隨意批在腦后,頭上戴著個漂亮的蝴蝶結(jié)發(fā)箍,脖子上還有一銀色細(xì)鏈子。她走了出來,目光傲氣的垂眸朝樓下一掃,在露天陽臺上一靠,冷冷看著樓下圍坐著一群女人。 這欺負(fù)人還真是欺負(fù)到家門口了!!樓上樓下都沒幾米的距離,這些女人要說閑話也不知道躲遠(yuǎn)一點么?柿子挑軟的捏,她看著就這么像軟柿子?還有你們不是要說的么?怎么現(xiàn)在不說了? 陳靈靈懶散靠在陽臺上,胳膊支起來撐著腦袋,正要對著樓下一群八婆說什么,突然地,隔壁家的小崽子洋洋跑了出來。 鄭海洋不好意思的拉拉陳靈靈的衣角,昂著小脖子頂著一對滴溜溜的眼珠子道:“阿姨,你能跟我來一下么?” “洋洋?”陳靈靈暫時把那群八婆拋到腦后,彎下腰來問道:“怎么啦?” “阿姨,來,你來……”鄭海洋說著就拉陳靈靈,陳靈靈拖著腳下的拖鞋就朝著他們家主屋的大門走去。 樓下幾個女人偷偷拿眼睛斜眼兒看二樓,手里要么擇菜剝豆子要么在打毛線,看到陳靈靈進了屋子,有人站起來拿著小椅子就走了,這撥女人也就散了。 陳靈靈進了屋子,一進門就看到程寶麗坐在沙發(fā)上,肩膀一抖一抖的,明顯就是哭過。 陳靈靈愣了下,低頭看了看鄭海洋,鄭海洋用求情的看著望著她,女人便懂了,她摸摸孩子的腦袋,在程寶麗旁邊的沙發(fā)上坐下,“姐,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如果程寶麗是個很有擔(dān)當(dāng)很有能力的女人,她一定會擦干眼淚笑笑,說沒什么,自己扛著,可顯然她不是,鄭海洋也知道他媽不是,便想到讓陳靈靈來安慰,他現(xiàn)在太小了,就算頂著三歲的軀殼說出成年人的道理來,她媽也不會得到半絲安慰,再說女人了解女人,該怎么說要說什么,他覺得陳靈靈這個聰明女人應(yīng)該知道,再說就算安慰不了也沒什么關(guān)系,有個成年人在這個時候陪陪她,鄭海洋都覺得安心。 程寶麗一開始也不可能和陳靈靈說自己家里的那些事情,但陳靈靈確實是個很聰明的女人,她安撫了程寶麗的情緒,又講了兩個笑話,終于把程寶麗給逗樂了。 程寶麗笑出聲,陳靈靈便循循善誘,漸漸的,程寶麗這個沒什么心眼兒的女人也就和她把娘家分房子的事情說了,說得沒什么重點也沒什么邏輯性,但陳靈靈一直很耐心地邊聽邊點頭。 鄭海洋這期間一直安安靜靜坐在一旁,順便自己也把事情梳理了一邊,聽完她媽沒重點的闡述之后,果然和他知道的那些沒什么差別,只是多了些可有可無的細(xì)節(jié)罷了。 陳靈靈旁觀者清,一聽之下就知道是程寶麗今天被她親jiejie給推出來當(dāng)了人rou靶子,這事兒和程寶麗根本半點關(guān)系也沒有,洋洋舅媽當(dāng)時就是需要有人站在她這邊,如果程寶麗今天什么都不說,也就沒什么事情了。而且從細(xì)節(jié)上,陳靈靈也聽得出來,程寶麗在娘家沒地位,她jiejie程寶雅是個厲害的女人。 陳靈靈果然沒有讓鄭海洋失望,她知道自己一個外人沒立場說什么,便反問道:“那姐,你看,你覺得這事兒你應(yīng)該管么?” 程寶麗想了想,心里立刻跳出一個答案——不該管,可她轉(zhuǎn)過來又想,那是她jiejie要的房子哎,她jiejie要是不爭,在藍(lán)安縣就真的一個安身的地方都沒有了,一想到這里,她就猶豫了,道:“我覺得……不該吧,但是……” 陳靈靈沒等那個“但是”后面的內(nèi)容被說出來,就立刻道:“既然你知道自己不該管,那還去插手干嗎?” 程寶麗想了想,道:“可是……” 陳靈靈握住程寶麗的手,美麗的眼睛凝視程寶麗,安撫道:“沒有可是和但是,你知道自己不該管,卻還是猶豫想要說服自己去管,你有想過為什么么?” 為什么??程寶麗腦子里一下子就搜尋到答案——為什么?當(dāng)然是因為兩方其中一方是她姐程寶雅呀,因為她姐,她才表態(tài)的。 陳靈靈道:“姐,我懂的道理也不多,但我家那口子就時常和我說,人啊,尤其是女人,一定得先對自己好,你得讓自己過得好了,才能管其他事情。我一個外人也不好說你娘家的事情,但我想吧,既然分房子也沒你什么事情,你倒不如在家里教洋洋看看書寫寫字什么的,你把時間花在其他地方,給你的家庭你的孩子你自己的時間就少了啊?!?/br> 陳靈靈沒有說很多,點到為止說了些,把程寶麗的情緒安撫下去也就走了,畢竟家里還有個小寶寶在,她也不能離開太久。 然而程寶麗在聽了這番話之后猶如迎面一股清風(fēng)撲來,讓她感受到了從所未有的“不同一般”,這些話從來都沒有人和她說過,什么“女人要先對自己好”“在其他地方花了時間自己的時間就少了”……,簡直就是一股新鮮的血液融入到她的認(rèn)知中,讓她那慢慢被生活和瑣事壓榨后干涸的心田陡然受到了雨露的滋潤,整個人都好像有點不一樣了。 程寶麗把兒子抱到腿上坐著,鄭海洋便趁熱打鐵道:“mama,我們最近不要去外婆家了,你教我寫字吧。” 程寶麗愣神回頭,原本心里又冒出了“jiejie”二字,可這次不知道為什么,那兩個甫一冒了個尖兒竟然就被心里的什么東西立刻撲了下去,于是程寶麗便沒什么猶豫道:“好,洋洋,mama就教你寫字?!?/br> 第5章 一道墻、兩家人 鄭海洋隱約覺得,自己的人生軌跡在這一天產(chǎn)生了一點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