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節(jié)
臨聽雀鳴晨光起,秋風(fēng)煙云散露嵐。 天剛蒙蒙亮,包大人上朝的隊伍前腳離開開封府,顏查散后腳就抱著兩大卷畫卷匆匆趕至夫子院,來到公孫先生的廂房前,敲門道:“公孫先生,顏查散求見?!?/br> “進(jìn)來吧?!蔽輧?nèi)公孫先生聲音微顯疲倦。 顏查散推門而入,但見公孫先生坐在書桌前,一手執(zhí)筆,一手翻看卷宗,一雙鳳眼下布滿黑暈,顯然是一晚未眠。 “顏兄弟,可是有了發(fā)現(xiàn)?”見顏查散入屋,公孫先生放下手中毛筆,抬首問道。 同是一臉憔悴的顏查散忙放下手中畫卷,小心翼翼從中間抽出兩卷,邊徐徐展開邊低聲道:“公孫先生,顏某將從羅府書房帶回的書畫細(xì)細(xì)研究了一晚,發(fā)現(xiàn)其中這兩幅山水畫確有蹊蹺?!?/br> “哦?”公孫先生忙上前兩步來到顏查散身側(cè),凝眉定眼觀望,“是何發(fā)現(xiàn)?” “公孫先生請看!”顏查散將窗戶推開,豎起畫卷映著清晨陽光,“若是將這兩幅畫映光觀看,便能看見這作畫的紙張上印有特殊水印?!?/br> 公孫先生瞇起鳳眼,細(xì)細(xì)望去,但見那畫紙在晨光映照下,隱隱現(xiàn)出一個圓環(huán),而這個圓環(huán),竟是由五個字體各異的“萬”字首尾相接連接而成,筆畫優(yōu)美,工藝精致。 “這……”公孫先生一怔,好似想到什么,猛然倒吸一口涼氣,“莫不是?!” 話未說完,突聽斜對面廂房內(nèi)傳來一聲響徹天際的尖叫。 “啊啊啊啊啊?。?!你怎么在這里???!” 顏查散舉著畫卷的雙手被這聲尖叫嚇得一個哆嗦,不覺收了回來,被畫卷遮住的窗口顯現(xiàn)在二人眼前,窗外對面三間廂房頓時一覽無遺。 就聽“哐當(dāng)、哐當(dāng)”兩聲巨響,左右兩間廂房里同時沖出一紅一白兩道身影,好似兩道閃電,飚至最中間廂房門外,一個破門,一個躍窗,不分先后沖進(jìn)了中間的廂房。 “金虔?!” “小金子?!” 某御貓和某耗子的驚呼聲一前一后傳出。 緊接著,是片刻的沉默。 然后,屋內(nèi)又傳來一陣乒乒乓乓的響動。 “臭小子,你怎么在這兒?!”某耗子怒聲直掀屋頂。 “呼啦啦——”一股冷風(fēng)盤旋而出,把某校尉的屋門“哐當(dāng)”一聲吹得大開四敞。 但見屋內(nèi)匆匆走出三個人來,或者說,兩個人拎著一個人出來。 左邊這位御貓大人,俊臉板的像棺材板,右邊那位錦鼠少俠,美顏黑的好似鐵鍋底。而勞駕這二人同時出馬被拽著脖領(lǐng)子提出大門的這位,黑衣高瘦,面癱似僵,竟是冰羽。 “貼身、保護(hù)金虔,為何、生氣?”某面癱一邊被拽出夫子院,一邊還發(fā)出疑問句。 回答他的是某耗子的一記“霹靂無敵白鼠拳”。 “痛!” “臭小子,閉嘴!” “很、痛。” “再叫!再叫就把你嘴巴縫起來!” “白兄,手下留情。” “很、冷……阿嚏!” 如此對話內(nèi)容伴隨著三人身影離開夫子院。 “有沒有搞錯!說來就來說走就走,這年頭到底有沒有人關(guān)心一下別人的隱私權(quán)???!阿、阿嚏!” 從某校尉房中傳出意義不明的呼聲。 “公孫先生,這……”觀看完畢全程事件的顏查散愣愣望向身邊的首席師爺。 公孫先生長嘆一口氣:“展護(hù)衛(wèi)果然不肯聽勸臥床修養(yǎng),唉——”說著,慢慢轉(zhuǎn)身進(jìn)了內(nèi)室,不多時,就取了……取了兩件斗篷出來,并將其中一件遞給了顏查散。 顏查散愣愣接過,扭頭望了望外面的天色,風(fēng)和日麗,萬里無云,正是一日秋高氣爽的好天氣,不由納悶道:“公孫先生,今日天氣尚好,似是用不到斗篷吧——” “以備不時之需?!惫珜O先生微微一笑道。 “???啊,好。多謝先生?!鳖伈樯⒁荒槻唤恻c了點頭。 事后證明,開封府號稱擁有七竅玲瓏心肝的首席主簿大人,那絕對是料事如神未卜先知神一般的存在。 顏查散二次見到某校尉,是在午飯時間的膳堂。 當(dāng)時,某校尉破天荒沒有去搶一周一次的紅燒rou飯?zhí)撞?,反而擠坐在某御貓的旁邊,一副“死纏爛打撒潑打滾你不應(yīng)咱咱就跟你沒玩”的表情叫喚連連。 “展大人,您身體剛好,就該好好臥床修養(yǎng),萬萬不該勞神勞力,這若是落下病根——那讓咱怎么向開封府向包大人向公孫先生向汴京百姓交待啊啊?!” “展某已經(jīng)大好,不必金校尉費心?!蹦秤埗酥掷锏拿罪?,一板一眼夾著眼前的青菜。 “既然已經(jīng)大好,為何不敢讓小金子替你診脈?”某耗子翹著腳坐在一旁,有滋有味咬著紅燒rou,桃花眼斜撇某御貓,“莫不是——你這臭貓有什么見不得人的隱疾?!” 筆直紅影一頓,慢慢放下了手里的瓷碗,冷冷望向一旁笑得肆意的白老鼠。 白玉堂雙眉高挑,一副“我就是要惹毛你,怎樣?”的臭屁表情。 展昭收回目光,頓了頓,慢慢將手腕伸到了金虔面前。 “展某并無隱瞞?!?/br> “這就對啦!”金虔忙樂不迭的將手指搭在了展昭脈門上,頻頻點頭,“咱幫展大人您好好診診脈,然后好好開幾副藥給展大人您補補身,若是展大人你覺得吃湯藥麻煩,咱就給展大人您做些方便快捷效果一流的藥丸子,若是展大人您怕苦——誒?!” 金虔細(xì)眼突然繃大,猛然抬頭,一臉不可置信將展昭上上下下打量了個遍。 “如何?”白玉堂探身,緊張問道。 展昭一臉平靜,收回手腕:“怎么?” “展大人您——”金虔眨眨眼,撓了撓頭皮,“脈動搏動有力,正氣充足,氣血充盈,身體十分之康健。” 白玉堂眨了眨眼皮,身體向后一靠,又恢復(fù)了優(yōu)哉游哉的模樣:“果然是九條命的怪貓!” “展某早已說過已無大礙?!闭拐哑铰曥o氣端起了米飯,繼續(xù)一板一眼進(jìn)食。 “太神了吧……”金虔撓頭,嘖嘖稱奇。 “奇怪。”突然一個平板聲線毫無預(yù)兆冒了出來。 三人同時扭頭,頓時被嚇了一大跳。 只見距三人身后不到三步之外,冰羽直直站立,毫無生氣面無表情,好似幽靈一般。 “五爺我不是把你綁到客房的床上了嗎?你怎么出來的?”白玉堂猛跳起身驚道。 冰羽卻是連眼皮都沒抬一下,徑直走到金虔面前,直直坐下,黑漆漆的眸子向展昭轉(zhuǎn)了一下,頓了頓,又轉(zhuǎn)目一動不動望著金虔,好似石像一般幾乎連呼吸都省略了。 “冰、冰羽,你這、這是在干嘛?”金虔抖著臉皮問道。 “貼身、保護(hù)。”冰羽回道。 “其、其實,那個冰羽啊,開封府里沒啥危險啦!” “貼身、保護(hù)?!蹦趁姘c依然執(zhí)著。 白玉堂沉臉,展昭冷顏。 膳堂內(nèi)溫度開始下降。 用膳一眾衙役十分識相地端著飯碗向室外移動。 顏查散一個哆嗦,趕忙翻出了公孫先生給的斗篷披上。 “誒呦呦……”金虔像xiele氣的皮球,癱在了桌子上,半晌,才慢慢爬起身,望著冰羽長吸一口氣,兩步來到冰羽身側(cè),挑眉瞇眼堆起一個笑臉:“兄弟,商量個事兒唄?” 冰羽默默扭頭,面無表情望著金虔。 “說實話,不是咱嫌丑愛美啊,實在是大清早一睜眼就看見兄弟您這張面癱臉有點……咳,那個有點心率過速啊。不過,念在你jiejie的份上,這精神損失費驚嚇費啥啥的咱就不跟你算了。不過,作為你jiejie生前的好友——咳咳,咱就實話實說了,您這么天天耗在開封府里真真兒不是個事兒,實在是沒前途?。⌒值?!” “冰羽,要保護(hù)、金虔?!北鹪俅沃厣炅?。 “啊呀,你怎么就聽不明白呢?!”金虔豎起一根手指搖了搖,用眼神指了指白玉堂和展昭,“看見那兩位了沒有?那可是江湖上數(shù)一數(shù)二天下無敵高手中的高手,咱跟在這兩位的身邊,安全絕對沒問題,兄弟你就放心吧!” 說到這,金虔又從懷里掏出一張紙,甩手迎風(fēng)一展,竟是一張一百兩的銀票,“瞧瞧,這張就是通匯金寶銀號的銀票,全國通用童叟無欺,兄弟你拿上,選個山清水秀的小鎮(zhèn)子做點小買賣,再討個白白胖胖好生養(yǎng)的媳婦,為你生個大胖小子傳宗接代,好好過你的滋潤小日子,豈不比在這開封府無名無份的混著要強百倍?!” 說著,就將手里的銀票使勁兒往冰羽手里塞。 面對金虔這一舉動,冰羽一臉沉默,毫無動作??缮盘脙?nèi)旁觀的一種衙役反應(yīng)可不小,一大半都被嚇傻了,甚至有幾個心理承受能力差的連手里的飯碗都掉了。 “哎呦我的乖乖,我不是眼花吧?我好像看見金校尉在給別人送銀子……” “兄、兄弟,俺、俺好像也看到了!” “天哪!這是要天塌了還是要地陷了?!” “難怪我今天一起床就覺得渾身不舒服!” “金、金校尉是不是吃錯什么東西了?!” 白玉堂挑眉詫異,眨了眨桃花眼,突然了然一笑,望向展昭。 展昭輕嘆一口氣,微微搖頭。 金虔見冰羽毫無反應(yīng),不由瞪大雙眼,提聲道:“你小子貪心不小啊!”說著,又從懷里掏出一張銀票,在冰羽眼前啪一下甩開,“諾,再加五十兩,這可是是咱的全部積蓄啦!有了這些銀子,賣房賣地娶老婆外加兒子找工作都沒問題,怎么樣?!” 一直毫無動作的冰羽突然向后一退,避開金虔的銀票,抬眼定定望著金虔:“金虔,不要冰羽?” “誒?”金虔一怔,馬上搖頭道,“哎呦,冰羽兄弟,你誤會啦,咱這可是都為你的前途著想啊,冰姬姑娘與咱也算是有緣,咱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她弟弟無依無靠沒有前途混日子,所以——” 冰羽面無表情的面孔上漸漸涌上一股怒氣, 原本就黑漆漆的眸子里竟是連半絲光芒也消逝不見。 “冰羽不要銀子,冰羽不走!” 說罷,猛然轉(zhuǎn)身疾步走出膳堂,留手持干巴巴兩張銀票的某人凄涼獨立。 “小金子……”白玉堂走到金虔身側(cè),環(huán)抱雙臂,挑眉一笑,“看來這個臭小子不領(lǐng)你的好意?。 ?/br> “金虔。”展昭走到金虔身旁,輕嘆一口氣道,“你莫要擔(dān)心,展某定不會讓冰羽像冰姬姑娘一般——” “誰、誰替這個面癱擔(dān)心啦?!”金虔一邊往懷里塞回銀票,一邊抬頭大聲嚷嚷道,“咱、咱就是不想每天早上一起床就看見一張僵尸臉!” “小金子你放心!”白玉堂展顏倜儻一笑,“今天五爺就搬到小金子屋里去住,看那個臭小子還怎么進(jìn)來?!” 話音未落,屋內(nèi)突然急速旋起一陣?yán)滟L(fēng)。 “展某的屬下,不勞白兄費心!”展昭的聲音冷得直跌冰渣子。 金虔哆嗦成團(tuán):“五、五爺,這等小事就不勞五爺大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