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姑娘又開始七嘴八舌議論。

    領(lǐng)隊(duì)女子一臉喜色，點(diǎn)了點(diǎn)頭，又抬臂猛擊雙掌，清脆掌聲遠(yuǎn)傳庭院內(nèi)外。

    眾人只見院外呼呼啦啦又飛來一頂純白罩紗小轎，輕飄飄落在涼亭之外。

    “公子，請！”領(lǐng)隊(duì)女子朝展昭一抱拳，朝周遭數(shù)名女子打了個眼色，眾女子立即分出兩人上前，一邊一個將展昭架起，步履輕盈來到轎前，將展昭送入轎中，又有四名女子出隊(duì)，抬起紗轎，一點(diǎn)腳尖，輕搖腰肢，呼啦啦飄出院外。

    領(lǐng)地女子壓后，又朝眾人彬彬有禮作揖道：“明日戌時，歸望閣自會送這位公子歸來?！?/br>
    說罷，也飛出了庭院。

    院內(nèi)眾人僵硬如石，只能大眼瞪小眼。

    突然，身后傳來“撲通”一聲巨響，緊接著，灰頭土臉的白玉堂步履蹣跚跑了過來，急聲問道：“還有誰能動？”

    眾人沉默，僵硬……

    “該死！”白玉堂一抹臉上的灰，跌跌撞撞沖到門口，一拉門，追了出去。

    留一眾人士心中驚疑難抑：

    人人都稱錦毛鼠白玉堂輕功絕世，怎么今日一見，竟連江湖三流角色都不如？

    *

    莫說不如江湖三流角色，這時的白玉堂，內(nèi)功盡散，手腳虛軟，怕是連一個身體健壯的普通人都比不上。

    幸是隨著那一眾女子行得遠(yuǎn)了，那股詭異香氣漸漸消散，白玉堂才逐漸恢復(fù)了幾分力氣，內(nèi)功也復(fù)原了三分，竭盡全力之下總算能勉勉強(qiáng)強(qiáng)跟在白衣女子身后，順便還不忘沿途留下標(biāo)記。

    再看那隊(duì)女子，抬著展昭，一路談笑風(fēng)聲，步履輕盈，穿過春橋鎮(zhèn)街道，直出鎮(zhèn)外，又行了半個時辰，入了一片竹林，彎彎繞繞又走了半個時辰，最后竟進(jìn)了一棟竹樓。

    待那眾女子入樓合門，白玉堂才謹(jǐn)慎摸索上前，細(xì)細(xì)觀望。

    但見這竹樓有上下三層，綠檐掛月，窗口密排，竹墻高聳，頗為氣派，門梁之上掛一橫匾，上書四個大字“眾望所歸”。

    夜深月高，竹林寂靜，偶有陣陣夜風(fēng)吹隙而過，竹葉搖曳，光影更迭，只有這座黑森森的龐大竹樓突兀屹立此處，更添陰森。

    而在那竹樓三層之處，窗內(nèi)隱現(xiàn)燈光，側(cè)耳細(xì)聽，隱有絲竹歌語之聲飄出，回蕩在這裊無人煙竹林深處，詭異非常。

    白玉堂站在竹樓之下，內(nèi)功僅有三成，輕功幾乎無法施展，好似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團(tuán)團(tuán)亂轉(zhuǎn)。

    “臭貓，你可千萬別有事??！”抬頭瞅了一眼透出燈光的窗口，白玉堂捏了捏拳，又瞪著兩眼回頭觀望半晌，狠一跺腳，“這幫官差衙役怎么如此沒用，為何這許久還未跟上來？！”足下疾走數(shù)步，猝然停?。骸安恍?，不能等了，免得夜長夢多！”

    說到這，白玉堂從腰間拔出畫影寶劍，從旁側(cè)砍斷一根長竹，又把寶劍綁在腰帶之上，拖著竹竿遠(yuǎn)離竹樓數(shù)丈，深吸一口氣，手持竹竿疾步狂奔，在距離竹樓半丈遠(yuǎn)之時，猛然將手里的竹竿插入地表，趁著竹竿一停一彎一彈的慣性巧勁，順勢彈上半空，身形騰空轉(zhuǎn)了幾個圈，總算是有驚無險落在了竹樓三層外屋檐之上。

    這一番動作，干凈利落，姿態(tài)優(yōu)美，若是金虔在，定要鼓掌高呼：奧運(yùn)選手撐桿跳高?。?/br>
    白玉堂剛一跳上竹樓屋檐，就覺一股香氣竄入鼻腔，頓時手腳一軟，忙一個撲身貼倒，好似一個大壁虎一般緊緊貼在屋頂，才免去從屋頂?shù)涞亩蜻\(yùn)。

    “好厲害的迷香！”白玉堂眉頭緊鎖，暗道不妙。

    身處屋外的自己尚且如此，那被困在屋內(nèi)的展昭豈不是更糟！

    就如證實(shí)白玉堂猜測一般，樓內(nèi)混著樂音，傳出陣陣女子?jì)尚Α?/br>
    “哎呦，你看這公子的皮膚，就好像美玉一樣?！?/br>
    “瞧這公子的眼睛，比星星還好看呢！”

    “這公子的腰身，真是、真是……”

    白玉堂頓覺一股熱血直沖腦門，以前在風(fēng)月場所見到的那些少兒不宜的場景唰得一下都涌了上來，只不過主角換成了某只御貓和一眾猥褻女子。

    “糟……”白玉堂心臟劇抽，如遭火焚，也顧不得什么計(jì)策計(jì)劃，身形一翻就滑下屋檐，沖著窗欄飛出一腳，闖身而入，口中提聲高喝：“展昭，我來救你！”

    窗扇破裂，白玉堂飛身入內(nèi)，旋落下墜，眼前豁然明亮，濃郁香氣瞬間涌入鼻腔，令白玉堂一陣眩暈，頓時身體不受所控，吧唧一下跌落地面，噗一下激起一股灰塵，也激起一陣女子驚呼。

    白玉堂在灰塵中費(fèi)力睜眼，使勁兒搖了搖頭，略一定神，環(huán)顧四望，但見這竹樓之內(nèi)，燈火通明，梁掛白紗，唯美飄逸，好似夢境一般，而自己恰好跌在大廳正中一座高臺之上。

    “白兄……”

    背后傳來展昭哀怨嘆息。

    “貓兒！”白玉堂急忙扭頭，剛要撂兩句英雄救美的場面話，可眼前的景象卻讓白玉堂頓時呆立當(dāng)場。

    只見展昭正孤零零端正坐在一張雕花木椅之上，左手邊擺著一張香案，上面瓜果點(diǎn)心一應(yīng)俱全，明顯是高級貴賓待遇，根本不是白玉堂所想的“羊入虎口、群狼圍攻”的驚險場景。

    “這是怎么回事？”白玉堂愣愣開口。

    “呀，又來了一位美公子！”

    “今天真是黃道吉日?。　?/br>
    一陣女子驚喜呼聲從周圍層層疊疊傳開。

    白玉堂后背一涼，猛然扭頭，這才看清在高臺正前，整整齊齊坐著兩隊(duì)白衣女子，左邊一隊(duì)，個個都拿著樂器，琵琶笛子古琴應(yīng)有盡有，右邊一隊(duì)，面前皆擺放書案，上面筆墨紙硯準(zhǔn)備齊全。

    這一眾女子，少說也有近百，皆是雙目灼灼，兩眼放光瞪著高臺上的展、白二人。

    “啊呀，這位公子遠(yuǎn)道而來，姐妹們，可千萬別怠慢了?！币膊恢钦l提聲喊了一句，頓時引起一陣歡呼。

    白玉堂只覺眼前人影亂晃，香氣嗆人，耳邊好似有千百只黃鶯嘰嘰喳喳吵鬧不休、只感頭發(fā)懵，心發(fā)堵、眼發(fā)黑，神識飄忽間自己好似被人扶起，壓入座位，又是一陣混亂之后，耳邊清凈了幾分，恍惚回神，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被安置在展昭身側(cè)，同樣是坐在一張擺賣瓜果點(diǎn)心茶水的桌案旁側(cè)。

    而對面的一眾女子，個個滿面紅光，樂不可支，一隊(duì)開始吹拉彈唱，另一隊(duì)則開始筆走龍蛇。

    白玉堂瞠目結(jié)舌，轉(zhuǎn)頭望向展昭。

    展昭額頭亂跳，一臉無奈，喃喃道：“她們一晚上就這般盯著展某唱歌寫曲作畫吟詩……”

    “……”白玉堂覺得渾身上下都開始僵硬，但顯然不是什么迷香的作用。

    江湖上鼎鼎大名的一貓一鼠，就這般硬邦邦的坐在高臺之上，面部僵硬看著底下一眾女子載歌載舞，欣喜若狂。

    “看看我這篇美人賦如何？”

    “啊呀，瞧瞧我這張美人圖？”

    “還是聽聽我今天寫得曲子……”

    嘰嘰喳喳、嘰里呱啦，竹樓內(nèi)笑聲陣陣，絲竹繞梁，詩歌同響，畫卷紛飛，真是歡聲雷動，盛況空前。

    “啊呀，這么美的兩位公子，咱們趕緊請閣主來啊！讓閣主給咱們畫一幅‘雙美圖’，以后就掛在這廳堂里，天天都能看到該多好??！”又有人招呼道。

    “對啊，對啊，趕緊請閣主過來吧?！?/br>
    “可是閣主正在和金爺商量正事呢?！?/br>
    “啊呀，看美人才是正事吧！把金爺也一起請過來嘛！”

    “對對對，讓金爺也過來看看，他天天說汴京城的御貓和陷空島的錦毛鼠如何如何貌美，我就不信，今天這兩位公子就能比那兩個人差？！”

    “就是，讓金爺也來品鑒品鑒?！?/br>
    說著，就有兩個女子起身，匆匆忙忙走了出去。

    金……爺……

    展昭和白玉堂同時扭頭望向?qū)Ψ?，皆從對方臉上看出了印堂發(fā)黑的征兆。

    果然，不多時，就有一個萬分耳熟的大嗓門從廳堂外傳來。

    “啊呀，閣主不必客氣，金某不才，能為歸望閣出一份力，是金某的榮幸??！”

    緊接著，又有一個柔美女聲傳出：“自從閣里的姑娘在胭脂中加了金爺?shù)南惴?，后來的幾家公子就再沒拒絕過閣里邀請，就連那些公子的家人都默認(rèn)了，這可都是金爺?shù)墓诎。　?/br>
    “哈哈哈，金某的香粉哪里能有這么大的本事，定是歸望閣的姐妹們天生麗質(zhì)，讓天下男子一見傾心，自然不忍拒絕歸望閣的好意！”

    “金爺真是愛說笑。”

    “咱可不是說笑！歸望閣的姑娘們，個個秀外慧中，技藝超群，令人敬仰。上次金某從閣里拿走的那幾幅美人圖，在汴京城里大受歡迎，供不應(yīng)求，城里的官家小姐都吵著讓咱多帶幾幅回去呢！”

    “不過是幾張畫，金爺想要多少有多少！倒是金爺?shù)南惴邸?/br>
    “全部五折！”

    “金爺果然豪爽！”

    “客氣客氣！”

    “哈哈哈——”

    “呵呵呵——”

    “啊，對了！聽說今晚閣主請來的兩位公子乃是人間極品？”

    “呵呵，所以才要請金爺來品鑒一番。”

    就聽這二人聲線由遠(yuǎn)及近，行至門口，廳堂大門竹簾一動，二人一前一后走了進(jìn)來。

    前行之人，一身雪色紗衣曳曳垂地，云袖輕擺緩緩飄飛，纖腰盈盈飄絲絳。長發(fā)高束，除了一根白綢緞帶，再無半點(diǎn)裝飾，香腮染春，云鬢浸墨，耳墜明珠，淡眉如秋水，眼波含春風(fēng)，雙唇微微上彎，似笑非笑，萬般風(fēng)情。懷中還抱著一只通體雪白、毛絨絨的乖巧貓兒，春蔥玉指慢慢梳理貓兒背上毛發(fā)。

    這美人一出現(xiàn)，大廳內(nèi)的眾女子無不起身施禮。

    “見過閣主。”

    美人點(diǎn)點(diǎn)頭，朝身后一擺手：“來，都見見金爺。”

    眾女子又向后面一個身形瘦小，濃眉細(xì)眼，一身灰布短衫的少年行禮。

    “見過金爺?！?/br>
    可過了許久，也不見這位“金爺”回禮，眾女子不由納悶，皆抬頭觀瞧。

    但見那金爺，一雙細(xì)眼瞪得能塞進(jìn)去兩只荔枝，直直望著高臺上的二位“極品公子”，不過眨眼的功夫便將呆若木雞臉皮抽搐冷汗淋漓抖若篩糠幾個成語表現(xiàn)的淋漓盡致。

    眾女子恍然大悟，暗道這金爺果然沒見過什么大世面，不過兩個美公子，就被驚成這般。

    那歸望閣的閣主也是一臉了然，望了一眼高臺上的二人，頻頻點(diǎn)頭，口中嘖嘖有聲：“果然是人間極品。”

    豈料話剛一出口，就見那“金爺”好似被馬蜂蟄了一般，一個猛子倒退竄出老遠(yuǎn)，抱頭掩面，瑟瑟抖聲道：“咱啥也沒看到，啥也沒看到……”

    “咦？”眾女子納悶。

    歸望閣閣主一把拽住金爺：“你這是？”

    話音剛起，就覺一股刺骨寒風(fēng)席卷而來。

    呼呼——呼呼——

    “金虔??！”

    “小金子?。　?/br>
    兩道怒喝和著兩股驚心駭人煞氣，呈螺旋狀態(tài)以撕裂空間的氣魄從高臺上徑直襲向消瘦身形。

    霎時間，天地變色，電閃雷鳴，寒風(fēng)凜冽，滴水成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