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jié)
一進(jìn)花廳,就覺廳內(nèi)氣氛異常,眾人皆是愁云遮頂,尤其是公孫先生,白皙臉色竟是微微泛青,一見金虔進(jìn)門,立即招呼金虔過去,將手中紙張遞到金虔手中,低聲道:“金捕快,你也看看這藥方?!?/br> 金虔不敢怠慢,趕忙細(xì)細(xì)讀看,這一看可不要緊,頓時把金虔驚到一處。 就聽公孫先生一旁道:“這藥方上所記載的……竟是失傳許久的一種名為‘綠媚’的藥物配方,這安樂侯——唉……”說了半句,再說不下去。 金虔一旁頭皮發(fā)麻,心道: 公孫竹子,這種時候還拽什么文?什么“綠媚”,何必如此文雅,這根本就是春藥配方、而且是足以令人迷失心智的劇烈春藥配方,說白了,整個一毒品。 嘖嘖,掌管紅燈區(qū)、拐帶人口、私制毒品、如此高難度、高風(fēng)險、高技術(shù)含量,高收入、高利潤的行業(yè)都讓你占了,小螃蟹,你果屬螃蟹強(qiáng)人! ☆、二十回 花廳內(nèi)幕驚眾人 衙役挺身走奇招 包大人聽到公孫先生所言,臉色一沉,皺眉道: “先生說此藥方上所載之藥名為‘綠媚’,先生以前可是曾見過此藥?” 公孫先生搖頭道:“學(xué)生并未見過,只是之前曾聽過傳聞,說此藥曾震驚江湖,但在十年前,又莫名絕跡江湖,再無人見過此藥,如今學(xué)生也是從藥方上的配方推斷,此方上所載乃是‘綠媚’的配方。” 包大人皺眉,又將目光移向展昭問道:“展護(hù)衛(wèi)可曾聽過?” 展昭俊臉凝霜,微微搖頭道:“屬下似乎曾聽師父提過,江湖上曾出現(xiàn)過一種春藥,藥性強(qiáng)烈,可亂人心智,控人行為。但究竟是何名,卻是記不清了?!?/br> 公孫先生皺眉半晌,一轉(zhuǎn)眼,正看見金虔手持藥方,眉頭緊鎖,若有所思,不由開口問道:“金捕快可是有了線索?” 金虔聞聲,趕忙將手中藥方遞回公孫先生回道:“回稟大人,屬下才疏學(xué)淺,從未聽過此藥,只是這藥方上所記載配方,的確是烈性春藥,若是服用過量,恐會心智盡失?!?/br> 包大人皺眉,又從公孫先生手中接過藥方,細(xì)細(xì)讀閱,沉聲道:“如此烈性藥物,為何會至張頌德手中,而那張頌德又為何說是此藥方乃是一切緣由?” 眾人聽言,也是不明所以,皆是深思不語。 公孫先生沉吟片刻,回身對包大人道:“大人,何不傳那張頌德花廳問話?” 包大人點(diǎn)頭道:“本府也正有此意?!庇謱堼?、趙虎命令道:“張龍、趙虎,傳張頌德花廳問話?!?/br> “屬下遵命?!睆堼?、趙虎二人齊齊抱拳領(lǐng)命,回身出門。 包大人又將手中藥方拿起,細(xì)細(xì)閱讀,蹙眉不語。 其余眾人也不敢打擾,只得靜靜待在一旁。 一時間,花廳內(nèi)氣氛沉凝。 金虔卻是抽空退到花廳角落,眉毛團(tuán)成一堆,心中暗道:……綠媚…… 綠媚…… 乍一聽還不覺得,怎么越聽越覺這名字耳熟? 金虔愈想愈越覺此名似曾相識,不覺眼前景色更迭,思緒回到數(shù)月之前—— 那日,云隱山上秋葉漸紅,天高氣爽,“無物之谷”之內(nèi),一名發(fā)須雪白卻面顯陰氣的老者,坐在磐石之上,任憑秋風(fēng)習(xí)衣,落葉飄身,幽幽對身側(cè)愛徒道:“徒兒啊,為師用毒一生,各類毒物都盡可掌控其手,為我所用,但為師年青之時,年少輕狂,曾受人蠱惑,配出一種連為師都難以掌控之毒,此種毒乍看無害,若是少服,不過只是普通春藥,若是長期服用,則會混亂心智,為人所控,且無藥可解……自從為師入谷隱居以來,常以此為念,夜難安枕,食難安咽?!?/br> 身側(cè)消瘦徒兒垂首斂目,一派恭敬表情,問道:“二師父可是因此毒會為害江湖而后悔?” 老者雪眉一挑,冷笑一聲道:“笑話,為師用毒從來都是問心無愧,何來后悔?” 徒兒不覺身形一顫,繼續(xù)問道:“徒兒愚鈍,不明二師父為何會如此牽心此毒。” 老者聽言,冷哼一聲,臉色愈發(fā)陰凝,幽幽道:“為師只恨那時聽信小人讒言,竟給如此驚世之毒取了個俗名,實在是愧對此毒?!?/br> “敢問二師父,此毒為何名?” “嗯——那名實在太俗,為師也記不清了,好像是‘黃媚’……不對,應(yīng)是‘金媚’……等等,要么是‘紫媚’——啊,為師想起來了,是叫‘紅媚’,沒錯,就是‘紅媚’?!?/br> “……紅媚?” “沒錯,徒兒啊,你聽聽,又是‘紅’、又是‘媚’,為師的一番心血竟沾染如此俗世之污,你叫為師如何能安心?” “咳,那毒既是春藥,叫‘紅媚”也算名副其實?!?/br> “徒兒何出此言?!此毒雖是春藥,但藥效奇特,更有控人心智之效,乃是世間春藥之極品,怎可與一般春藥同日而語!” “咳咳,那依二師父之意,此毒該命何名?” 老者長眉一揚(yáng),陰顏之上浮現(xiàn)一抹得意之色,盎然道:“自然是叫‘絕世十八摸合歡散’!” “噗……” “啊呀,乖徒兒,為何吐血?!快喚你大師父過來看看!” “咳咳,徒兒無事,徒兒只是最近補(bǔ)藥吃得太多,有些血?dú)馍嫌俊?/br> 話音還未落,就見那老者好似一股煙般飛了出去,嘴里還高聲嚷嚷道:“藥老頭,藥老頭,你死哪去了,咱們的乖徒兒快不行了,還不快來救命?。?!” “……”一旁消瘦徒兒仰首望天,欲哭無淚。 …… 回想至此,金虔不禁額頭青筋隱隱抽動,心頭一陣血?dú)夥浚簢K嘖,這個沒記性外加色盲的臭老頭,什么“紅媚”,根本就是“綠媚”?。⌒姨澰圩允甲越K沒透露過咱師承何處,否則,若是讓開封府這幫家伙得知咱的師父曾配出此藥禍害人間,定會給咱治一個連帶之罪。 為今之計,咱還是老老實實裝聾作啞,裝咱的大頭蒜才是上上之策。 想到這,金虔趕忙正正神色,配合其余眾人,故作沉思。 不多時,就聽花廳門外一陣腳步碎響,張龍、趙虎二人領(lǐng)張頌德走進(jìn)花廳。 “草民張頌德見過包大人?!睆堩灥乱簧砬粢逻€未來得及更換,仍是滿身血污,躬身下跪。 “起來吧?!卑笕颂值溃按颂幉⒎枪?,不必如此,來人看座?!?/br> 張龍、趙虎抬過一把木椅擺到張頌德身后。 張頌德頓時臉色一驚,趕忙提聲推辭道:“草民不敢?!?/br> “你身上有傷,恐怕難以長時間站立,本府還要問你話,你就先行坐下?!卑笕司徛暤?。 張頌德聽言,抬眼看了看包大人,躊躇許久才施禮道:“草民謝包大人。”說罷,才屈身坐下。 包大人點(diǎn)點(diǎn)頭,舉起手中藥方道:“張頌德,你在大堂曾上曾說,此方乃是你從侯爺府中帶出,此言當(dāng)真?” 張頌德聽言,點(diǎn)點(diǎn)頭,正色回道:“回大人,的確如此!” 眾人聞言臉色皆是一變。 只見包大人雙眉緊蹙,繼續(xù)問道:“你在大堂上說此方正是黃大虎被殺乃至你被嫁禍殺人罪的一切緣由,此話也當(dāng)真?” 張頌德似是想起什么,雙眼劃過一絲痛楚,又重重點(diǎn)了點(diǎn)頭。 包大人頓了頓,微微提聲道:“張頌德,你是如何得到此藥方,而此方與那黃大虎被殺一案有何干系,乃至你又因何而被嫁禍,這一切緣由始末,你且細(xì)細(xì)道來。” 張頌德雙眼痛楚之色更重,呼了兩口氣,才緩緩道:“約是兩月之前,安樂侯府派人前來喚草民去‘軟紅堂’出診,說是堂中有人身患重病。侯府傳喚,草民自然不敢怠慢,立即隨去。但等草民抵達(dá)‘軟紅堂’,見到需診治之人,竟是——” 說到這,張頌德停住聲音,雙眉糾結(jié),臉色漸變慘白。 “是什么人?”包大人利眉微蹙,提聲問道。 張頌德抬眼望了包大人一眼,才穩(wěn)住心神,繼續(xù)道:“是十余名女子,已被、被折磨至神智不清,心神混亂,言語不明,行為詭異,還有幾名女子有尋死之狀?!?/br> 廳內(nèi)眾人臉色又是一變。 張頌德雖只是數(shù)言,但不難想到那些女子是如何凄慘,他所見之景又是如何驚人。 公訴先生插言道:“你可診出那些女子是何病癥?” 張頌德回道:“那些女子乃是中了一種怪毒,雖不致死,但卻也足可令人心智盡失?!?/br> 包大人與公孫先生同時對視一眼,又繼續(xù)問道:“后來呢?” “草民自是傾盡全力診治,幸虧那些女子中毒都不深,不出幾日,就有幾人漸漸好轉(zhuǎn)。草民本是十分欣慰,卻不料,就在此時,侯爺卻要傳草民于侯爺府一見?!?/br> 說到此處,張頌德布滿傷痕淤青的臉孔之上竟顯出微微驚恐之色。 “侯爺見到草民,先是夸贊草民醫(yī)術(shù),之后就命令草民無需再診治那些女子,而讓草民為侯爺配置藥劑。草民不敢違抗,只得應(yīng)下。不料,等草民看到那藥方,竟是、竟是……” “你看到的可是這張藥方?”包大人臉色沉黑問道。 張頌德點(diǎn)道:“大人,草民家中世代行醫(yī),雖不說醫(yī)術(shù)精湛,但也絕非庸醫(yī)。草民一見到此方,就知乃是劇烈春藥配方,且可亂人心智,草民這才明白,那眾女子變成如此模樣,恐怕正是此方上所記載藥劑所致。可迫于侯爺府勢力,草民只得勉強(qiáng)應(yīng)下,后就被家丁帶入一處密室,秘密配藥?!?/br> “密室?!”包大人聽到此處,不由微一凜目,目光射向展昭。 展昭也是臉色沉凝,又將目光射向花廳角落金虔。 金虔聽言也是一愣,心道:密室?!莫不是咱“財迷心竅”之時碰巧刨出的那間密室?! 就聽展昭開口向張頌德問道:“你可還記得那間密室位于何處?” 張頌德?lián)u頭:“草民去密室之時,皆是被蒙住雙眼,根本不知被帶往何處?!?/br> 包大人又問道:“你既是被安樂侯請去制藥,為何又被誣陷殺人?那藥方又如何到了醫(yī)書夾層之中?” 張頌德雙肩微微一抖,突然提高聲音道:“回大人,草民雖不是華佗在世,但也知醫(yī)者仁心之理,安樂侯爺在陳州府內(nèi)所作所為,陳州府內(nèi)百姓何人不知,何人不曉?!張頌德雖不才,但也不愿助紂為虐,所以草民就走了一步險棋?!鳖D了頓,又道:“草民趁配藥之際,為自己配了一副藥劑,使草民呈假死之狀。那安樂侯以為草民已死,便命人將草民拋尸荒野,草民才脫逃抽身。而藥方也是那時被草民帶出的?!?/br> 金虔聽到此處卻是有些不解,心道:那小螃蟹如此狡猾,就算這張頌德假死,又怎么可能連驗都不驗就把尸體拋了出去,而且連搜身也免了?未免太疏忽了吧? 想到這,金虔不由又將目光移向包大人身側(cè)的公孫先生。 果然公孫先生也是面帶疑惑,出聲問道:“難道那安樂侯就沒看出破綻?” 張頌德聽言,面容之上卻是漫上一抹苦笑,澀然道:“先生有所不知,這假死藥乃是草民家傳配方,藥效猛烈,服用下去,不僅和真死無異,且渾身皮rou皆會漸漸腐爛,過四五日才會漸漸恢復(fù)。敢問世間,又有誰會去檢驗一具已經(jīng)腐爛的尸首?” 此言一出,眾人又是一驚。 包大人、展昭、四大校尉自不用提,自然未曾聽過此種藥劑,皆是驚異滿面。 公孫先生聽言卻是兩眼放光,好似見到了什么心怡趣物,一副躍躍欲試之狀。 金虔聽言卻是上下打量張頌德周身,心道:如此以假亂真的假死藥劑,竟是比咱的“假死丹”還要厲害幾分,竟可令活人肌rou腐爛,過幾日又可自行恢復(fù)?!嘖嘖,這張頌德家中的家傳藥也太犀利了吧?只是,如此劇烈藥劑,難道不會留下后遺癥?! 可再看這張頌德周身上下,似乎又未有任何不妥之處。 金虔眼珠一轉(zhuǎn),心中又盤算道:事后還是問個清楚,若是真有如此厲害的假死藥劑,可千萬不要浪費(fèi)了,定要將其發(fā)揚(yáng)光大才好。 那張頌德也不管眾人驚異臉色,自顧自地繼續(xù)道:“草民九死一生回到家中,將藥方藏于醫(yī)術(shù)之中,又將醫(yī)術(shù)交給家仆福松看管,本想只是此方有一天能成為安樂侯的罪證。不料卻因此連累了黃大哥一家,還連累了秋娘……” 說到這,張頌德身形不由一抖,面上又顯出那種驚恐之色,眼神漸顯凌亂,口中話語也開始漸無條理,“草民逃出當(dāng)夜,安樂侯就發(fā)現(xiàn)藥方不見,后可能又發(fā)現(xiàn)草民尸身消失,竟派人追到草民家中……草民說沒見過藥方,他們就逼迫草民,草民抵死不認(rèn),他們又逼迫福松,可福松根本不知什么藥方……他們問不出來,竟又把草民抓到了陳州府衙,第二日,就傳出黃大哥服用草民開的藥方中毒身亡的消息,可那藥方不過是草民去侯爺府之前開的一劑治傷寒的藥方……草民不服,大堂喊冤,可他們竟然誣陷草民和秋娘通jian,一同謀害黃大哥,秋娘什么都不知道,卻被我連累了,黃大哥也枉死……” “張頌德,那安樂侯可是用你張家行醫(yī)名聲,和黃氏清白性命逼迫于你?”包大人打斷張頌德,嘆了口氣問道道。 張頌德聞聲,身形好似被電擊一般,猛然抬頭,雙目溢滿淚水,撲通一下跪倒在地,高呼道:“大人明察!安樂侯府的人曾說過,草民若不想張家名聲受損,若不想秋娘清白遭污,就應(yīng)早早交出藥方,還說若是草民一日不交出藥方,秋娘就受一日折磨,草民、草民本已打算在黃泉之下再與黃大哥和秋娘賠罪,若不是福松歷盡千辛去開封府伸冤,若不是……大人,草民不該為了一紙藥方而連累他人,大人,秋娘、不黃大嫂還在安樂侯手中,望大人救救她啊……” 說到這,張頌德已是泣不成聲,只知跪地叩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