嘖嘖，好一個(gè)“此時(shí)無聲勝有聲”。

    啪?。?/br>
    “龐大，你可知罪？！”

    驚堂木猛然巨響，宛如驚雷炸空，包大人一聲怒喝，頓驚三魂七魄，堂上眾人不禁心頭一驚，渾身一個(gè)激靈。

    龐大更是應(yīng)聲直接撲倒在地，渾身上下贅rou顫動(dòng)不止：

    “草、草草草草民不、不不知身犯何、何罪……”

    “不知何罪？！”包大人一聲高喝，“你先用砒霜毒殺黃大虎，后誣陷秋娘與張頌德通jian，將殺人罪名推于張頌德身上，如此罪行，還敢稱自己不知何罪？”

    這一句，頓時(shí)把龐大驚去半條魂魄，趕忙叩首否認(rèn)道：“黃、黃黃大虎是何、何人？草民連認(rèn)識(shí)都不認(rèn)識(shí)，如何殺他？”

    “哼，不認(rèn)識(shí)？”包大人威目一瞇，高聲道，“傳李氏?！?/br>
    “傳李氏——”傳呼之聲遠(yuǎn)去，不多時(shí)，就見一名中年婦人被壓上大堂。

    金虔定眼一看，心道：嘿，這位人證更絕，咱根本不認(rèn)識(shí)，這老包今天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盡出怪招。

    只見這名婦人，三十上下，身穿藍(lán)碎花棉布裙，眼細(xì)大嘴，滿面驚恐，來到大堂之上，連路也走不穩(wěn)，跨門檻之時(shí)還險(xiǎn)些栽倒在地。

    “民、民婦李氏叩見青天包大人?！?/br>
    “李氏，”包大人問道，“本府問你，你可認(rèn)識(shí)黃大虎此人？”

    那李氏額頭碰地，顫聲回道：“回青天包大人，民婦認(rèn)識(shí)，黃大虎就住在民婦家隔壁?！?/br>
    包大人點(diǎn)點(diǎn)頭，又道：“那你可知黃大虎是因何而死？”

    “回青天包大人，黃大虎是被他的妻子秋娘和張頌德通jian，后將黃大虎害死的。”

    “嗯——”包大人頓了頓，又道，“本府這有一份你的供狀，你曾在陳州府衙大堂上宣稱，曾多次見到張頌德與那黃氏秋娘曖昧，可有此事？”

    “確有此事，民婦曾多次見到那張頌德與那黃氏秋娘在門前拉拉扯扯，有傷風(fēng)化?！?/br>
    “本府問你，那是何時(shí)之事？”

    “是……是黃大虎死前一個(gè)月左右——”

    “那就是四月左右？”

    “……是?！?/br>
    “一派胡言！”包大人一拍驚堂木，怒喝道。

    “威武——”堂威陣陣，環(huán)梁而繞。

    堂下李氏頓時(shí)一個(gè)激靈，渾身上下開始顫抖不止，口中烏拉道：“回、回青天包大人，民、民婦的確看見他們兩人……”

    包大人雙眼一瞇，提聲道：“本府已派人查過，今年四月，你外出省親，至五月初三才歸家，那時(shí)黃大虎已死，張頌德已被關(guān)押入牢。之后不過兩日，你就上堂作證，稱自己曾見黃氏秋娘與張頌德通jian。本府倒要問你，你在外省親，如何目睹張頌德與黃氏曖昧，難道你有千里眼、順風(fēng)耳不成？”

    李氏聽言，頓時(shí)癱軟在地，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包大人瞇眼打量堂下婦人片刻，猛然一拍驚堂木喝道：“李氏，你在公堂之上信口胡言，隨口誣陷，藐視公堂，視國法為無物，如此重罪，本府定要重罰！”

    那李氏一聽此言，頓時(shí)如同被電擊了一般，一個(gè)鯉魚打挺直起身板，高聲呼道：“大人，青天包大人，民婦冤枉啊，民婦不是有意誣陷那秋娘和張大夫的，是有人要挾民婦，讓民婦如此說的?！?/br>
    包大人雙目一凜，喝道：“是何人要挾于你？”

    “……是——”李氏卻剛出口半句，卻又有些猶豫，雙眼慌亂打轉(zhuǎn)，似有難言之處。

    “還不從實(shí)招來？！”包大人又一拍驚堂木。

    李氏身形一顫，急忙叩頭道：“回、回大人，是侯爺府的管家，龐、龐爺讓民婦這么說的——”

    那龐大一聽，頓時(shí)青了臉色，高聲叫道：“你、你別胡說，我何時(shí)要挾過你，我根本不認(rèn)識(shí)你！”

    李氏一聽也慌了，回身朝龐大叫道：“龐大爺，你別翻臉不認(rèn)人，那天你塞給我二十兩銀子，讓我上府衙大堂做證，還說我若是不聽你的，你就要?dú)⑽胰?，我才——?/br>
    “你、你胡說八道！”

    “夠了！”包大人一聲高喝，“公堂之上，不得私自爭執(zhí)！”

    兩人霎時(shí)噤聲，瑟瑟縮在一處，不敢再言。

    包大人頓了頓，目光移向李氏，沉聲問道：“李氏，你說是受龐大唆使才誣陷黃氏秋娘與張頌德，此言可屬實(shí)？”

    李氏叩頭道：“民婦所言句句屬實(shí)，絕無虛言，那龐大給民婦的二十兩白銀，民婦未曾動(dòng)過分毫，還在民婦家中?！?/br>
    包大人點(diǎn)點(diǎn)頭，又將目光移向龐大，利眉一豎，一拍驚堂木道：“龐大，你說你并不認(rèn)識(shí)黃大虎，那為何要買通要挾李氏去誣陷黃氏秋娘與張頌德？”

    “這、這這，草、草民……”龐大汗珠如豆，順著一臉橫rou滑落地上，哆嗦了半晌才道，“草、草民只是買通人誣陷黃氏和張頌德，但是草民絕對沒殺人，望、望包大人明察?！?/br>
    包大人微微瞇眼，緩緩道：“那黃大虎并非你所殺？”

    “草、草民沒、沒殺過人……”

    包大人一聲冷哼，轉(zhuǎn)頭對身側(cè)王朝道：“讓他看看物證?！?/br>
    王朝依言取出托盤，抬步走到龐大身前，掀開蒙布，將托盤上的物品放在龐大眼前。

    龐大一見托盤上兩件物品，頓時(shí)臉色刷白，眼皮抖動(dòng)。

    托盤之上擺放之物，正是之前在黃大虎后院搜出的那張印有藥鋪名章的草紙。

    “龐大，你可見過這此物？”包大人問道。

    “沒、沒沒沒沒見過?。　饼嫶蟮穆曇纛D時(shí)高了兩個(gè)八度，猛以聽去，竟和那宮里的太監(jiān)有異曲同工之妙。

    包大人利目一瞇，提聲又道：“傳‘仁惠堂’伙計(jì)?！?/br>
    一名伙計(jì)打扮的青年走了上來，施禮下跪道：“草民劉阿璜，‘仁惠堂’伙計(jì)，叩見包大人?！?/br>
    包大人示意，王朝又上前將證物遞給那名伙計(jì)。

    “劉阿璜，你看看這張草紙，你可認(rèn)得？”

    伙計(jì)劉阿璜拿起草紙上下細(xì)細(xì)翻看幾遍才鄭重回道：“回包大人，草民認(rèn)識(shí)，這是我們藥鋪包藥的草紙?！?/br>
    包大人點(diǎn)點(diǎn)頭，又問：“你可能認(rèn)出這草紙包得是何種藥品？”

    那劉阿璜又細(xì)細(xì)翻看片刻才道：“回大人，從這張草紙上所沾藥粉推斷，這草紙以前包得應(yīng)是砒霜?！?/br>
    啪！包大人一拍驚堂木，喝道：“大膽，這砒霜乃是劇毒之物，你為何隨意買賣？”

    劉阿璜被嚇得不輕，趕忙叩首回道：“回大人，這砒霜只賣于那些用來殺蟲蟻、老鼠的人家，而且掌柜有交代，若非知根知底人家，絕從不敢隨意買賣?！?/br>
    “那就是說凡是來買砒霜之人，你都認(rèn)識(shí)？”

    “回大人，是。”

    包大人聽言，微微點(diǎn)頭，繼續(xù)問道：“那今年五月前后，可有人去‘仁惠堂’買過砒霜？”

    “回大人，今年剛到初夏，蟲蟻尚未為禍，所以這鋪內(nèi)只賣出過一份砒霜，草民記得清楚?！?/br>
    “是何人買的？”

    “回大人，是、是……”伙計(jì)劉阿璜說到此處，卻是有些猶豫。

    包大人見狀，心里明了，緩聲道：“劉阿璜，你莫要怕，一切皆有本府為你做主?！?/br>
    伙計(jì)劉阿璜這才點(diǎn)了點(diǎn)頭，使勁咽了兩口口水道：“回大人，是侯爺府的管家龐大買的?！?/br>
    “龐大，你還有何話說？！”

    包大人一拍驚堂木，喝道。

    再看龐大，此時(shí)已是臉色慘白，雙目呆滯，好似一堆待售豬rou般癱軟在地。

    示意衙役帶下伙計(jì)劉阿璜，包大人利目橫掃堂下，一字一頓沉聲道：“龐大，你毒害黃大虎在先，誣陷張頌德在后，兩罪齊罰，罪無可恕，本府判你鍘刀之刑，你服是不服？”

    那龐大聽言，頓時(shí)渾身肥rou一顫，哆嗦不止。

    包大人見他不言不語，又一拍驚堂木，繼續(xù)問道：“龐大，本府判你鍘刀之刑，你服是不服？！”

    龐大緩緩抬頭，一雙綠豆眼直直瞪著包大人，卻是欲言又止，面帶難色，掙扎半晌，又緩緩低頭，繼續(xù)哆嗦渾身的肥rou串。

    再看堂上眾人臉色，是五花八門，好不熱鬧。

    龐氏父子面色沉黑，顏色直逼包大人臉色；堂下眾衙役、聽審百姓皆是一臉莫名，不明所以；四大校尉、展昭、公孫策臉色不變，泰然處之；金虔立在門口，眼珠子滴溜溜轉(zhuǎn)了數(shù)圈，才恍然大悟，心中暗道：嘖嘖，難怪今日這一升堂不審張頌德，不審安樂侯，偏偏要審這龐大。安樂侯jian詐狡猾，身份特殊，若非鐵證如山，恐怕難以治罪；而那張頌德又有殺人命案在身，即使為證，恐怕也難以令人信服。而首審龐大，先脫了張頌德殺人之罪，便多了一名清白人證；再將龐大逼入絕路，讓其供出幕后主使之人，便又增一名污點(diǎn)證人——老包這招釜底抽薪實(shí)在是厲害的緊。

    只是，連咱這不太靈光的腦細(xì)胞都悟出了此等道理，那jian詐的小螃蟹精難道悟不出來？

    想到這，金虔趕忙抬眼觀望。

    只見那安樂侯龐昱雖然臉色沉黑，但一雙鳳目卻是未失光芒，森森冷光，絲絲冷意，讓人心頭一顫。

    “龐大罪無可恕，包大人，不必念本侯面子，依律處置吧?！饼嬯爬淅涑蛄艘谎叟吭诘厣系凝嫶?，頓了頓，又緩下幾分聲音道，“龐大，念在你跟隨本侯一場，你的家人本侯會(huì)好生照料?！?/br>
    “龐昱，本府未曾問話，不得多言！”包大人怒喝一聲。

    龐昱挑眉望了包大人一眼，冷笑一聲不再言語。

    金虔一聽龐昱此言，心中頓叫不妙：

    這句話翻譯過來，不就是：龐大，你一家老小都在本侯手里，若是不想拖累家人，你就痛痛快快把罪認(rèn)了，甭想扯上本侯分毫。

    金虔不由暗暗搖頭，心中又道：還是對付陳州知府李清平那招，不僅沒創(chuàng)意、而且沒節(jié)cao——嘖，可惜這招偏偏是應(yīng)了那句話：招不在損，有效就行。

    果然那龐大聽到龐昱此言，顫抖不止身形竟是漸漸停了下來，僵身而跪，一言不發(fā)，好似赴死之狀。

    再看堂上眾人，臉色是活脫脫掉了個(gè)。

    龐氏父子臉色漸緩，開封府一眾精英臉色漸沉。

    包大人臉色愈發(fā)紫黑，緩緩起身，喝道：“來人哪，狗頭鍘伺候！”

    四名衙役應(yīng)聲出列，將堂側(cè)狗頭鍘抬出，放置當(dāng)堂中央，將龐大架到鍘刀之上。

    包大人緩緩抽出一根令簽，沉聲道：“開鍘——”

    唰！

    一道冷森寒光耀亮大堂，金虔只覺眼前刃光一閃，頓時(shí)一股寒流涌上心頭。

    嘖嘖，不妥，為何咱這心頭亂跳，貌似不祥之兆。

    抬眼一望，越過府衙大堂，金虔目光不偏不倚、恰巧射至包大人案側(cè)直直站立的紅衣四品護(hù)衛(wèi)身上。

    只見展昭面色平靜，毫無半絲表情，好似早已置身事外，只是一雙星眸，深邃難測，沉沉靜寂，竟是毫無半點(diǎn)光華。

    金虔頓時(shí)心頭一涼，頓時(shí)悟出一句經(jīng)典警句：不在沉默中滅亡，就在沉默中爆發(fā)——嘖，瞧貓兒這樣子，定屬“爆發(fā)”那類種族。

    此次若是再讓這安樂侯脫了罪，這貓兒不拼上九條貓命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