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大人擺擺手道：“展護衛(wèi)不必自責，事隔半年之久，線索定然難查?！庇洲D(zhuǎn)頭對公孫先生道：“依先生之見，該如何是好？”

    “這……”公孫先生猶豫道：“事隔半年，線索隱滅，兇手逃逸，實在是無從下手。”

    包大人聽言，也沉眉不語。半晌，包大人才抬首問道：“劉世昌，本府問你，你在元宵節(jié)前被殺，烏盆又可說話，卻為何此時才來報案？”

    就聽那烏盆道：“大人，草民也不知曉。草民魂魄被封在烏盆之中，本不可言語，但被這金衙役一敲，便可開口說話，這才前來報案?！?/br>
    此語一出，但見那全屋之人目光全都齊刷刷的射向金虔，看得金虔頭發(fā)根直豎，心里也不由大驚，道：不會吧，不過是被咱敲了敲，這烏盆就回魂了，太離譜了吧！

    就聽那公孫先生沉思片刻道：“如此看來，金虔必是天賦異稟，有通靈之能?！?/br>
    金虔的一雙眼睛頓時變做一對龍眼，突突外冒，心道：公孫竹子，話可不能亂說。雖然咱堂堂現(xiàn)代人比你們多進化了近千年……慢著，難道說是因為現(xiàn)代人比古代人多進化了幾百年，多出了幾個腦細胞，所以回到古代就有通靈的本事？開、開什么玩笑，此等蠢事，太沒有科學根據(jù)了，怎有可能，一定只是湊巧，湊巧。

    金虔雖然決不相信，但屋內(nèi)其余眾人卻信了八成，看著金虔的眼神也多了幾分敬色。那鄭小柳最是明顯，瞪著金虔的雙眼都冒出了亮光。

    金虔正在苦想如何為自己開口脫身，卻聽包大人長嘆了一口氣道：“劉世昌，雖然有金虔幫你鳴冤，但為時已晚，如今證物不全，兇嫌不見蹤影，本府不能替你擒住真兇，心中實在有愧?！?/br>
    “大人……”展昭和公孫先生同時道。

    包大人擺擺手，低頭不語。

    那烏盆安靜半晌，才低聲道：“大人，草民如今將冤情盡訴，已無掛念，如今只求大人準草民一個要求，若能達成此愿，草民這冤情不雪也罷?！?/br>
    包大人聽言不由一愣，問道：“劉世昌，是何要求，竟會比你雪冤之事還重？”

    烏盆回道：“大人，草民只想回到家中，探望妻兒。”

    此言一出，一室寂然。許久，才聽包大人嘆氣道：“原來如此——”

    公孫先生卻突然提聲道：“大人，那對兄弟殺人越貨，必然要將貨物出售換取錢財，劉世昌妻子必然認得其中貨物，以貨物特征入手，或許還有跡可尋?！?/br>
    眾人一聽，皆是一喜。

    就聽包大人高聲道：“展護衛(wèi)，本府就命你明日護送劉世昌回家。”

    “屬下遵命?！?/br>
    “金虔、鄭小柳，明日你等就再隨展護衛(wèi)走一趟?！?/br>
    “遵命?！编嵭×⒖谈呗暬氐?。

    “……遵命?！苯痱矡o奈回道。

    包大人看了看金虔，點點頭道：“金虔，既然你天賦異稟，還要多多協(xié)助展護衛(wèi)?！?/br>
    “……遵命?！?/br>
    “那你就把這烏盆抱回去吧。”

    不是吧？！又來？

    作者有話要說：　　墨心回來報道，不容易啊……

    墨心此處苦口婆心：

    春季腸胃疾病容易死灰復(fù)燃，大家飲食千萬小心……

    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啊??！

    ☆、第四回 劉家鎮(zhèn)家人相認 心智清思慮線蹤

    東都外城，新城南壁，東南門曰陳州門，門外十里外為南華山。正南門曰南薰門，門外十里之遙，則為草市鎮(zhèn)，因住家多以劉姓為主，又名劉家鎮(zhèn)。

    這劉家草鎮(zhèn)，雖只是鎮(zhèn)店，但因靠近東京汴梁近郊，地處咽喉要路，市肆甚為發(fā)達，東西大街，南北買賣，十分繁華熱鬧。鎮(zhèn)內(nèi)住戶約五百有余，多以經(jīng)商為主。

    依理來講，這陳家鎮(zhèn)地處咽喉要道，來往行人客商不在少數(shù)，天南地北，各類人種，鎮(zhèn)內(nèi)之人見得多了，早已見怪不怪?？蛇@日晌午，鎮(zhèn)內(nèi)來的這三人，卻是令鎮(zhèn)內(nèi)眾人不由駐足，頻頻回首觀望。

    三人之中，走在最前的是一名藍衫青年。

    只見這名青年，不過一身素藍長衫，素白腰帶，手中一柄素鞘古劍，全無半點奢華飾物，可那如松身姿，儒雅氣度，竟叫滿街琳瑯頓失顏色；再看這青年相貌，面容俊雅，朗目沉墨，鋒眉若劍，真是說不盡的風姿，道不盡的俠氣，讓人心中不由贊嘆不已。

    但那青年身后二人，卻是毫無半分可贊之處。

    其中一人，身穿灰色布衣，身形高瘦，雙目閃爍，年紀不過十七歲上下，卻非要擺出一副老成模樣，寸步不離地跟在藍衣青年身后，仿若狗皮膏藥一般。

    而另一人，更是怪異，一身短襟黑衣，細腰薄背，膚色白皙，雙目細長，看臉相不過少年年紀，卻是彎腰駝背，步履蹣跚，若是不看臉面，說他有七老八十恐怕也有人信。但再細細看去，那少年并非天生駝背，而是駝了一個黑色包裹，好似一個龜殼扣在后背。

    這三人，形態(tài)各異，天差地別，卻行在一處，自是怪異。而更怪的是，來到這市肆發(fā)達城鎮(zhèn)，不看貨物，不望店鋪，卻專挑那住家院落頻頻觀望；若說是找人，又不見詢問，在大街小巷穿梭了許久，又遲遲不見停留，只是神情愈發(fā)凝重，不免讓人心中揣測。

    別人心中納悶，這三人心里也不好受。如此怪異行為不為別的，只因那領(lǐng)路者，記憶衰退不說，而且還是一個眼神不濟的烏盆。

    此三人自是奉命出行的展昭一行。清早出府，整整趕了兩個時辰路程，才來到這劉家鎮(zhèn)?？梢蚰菫跖栌洃洸磺?，又被包在黑布之中，視線不明，這劉世昌的住址卻是分外難找。

    在鎮(zhèn)內(nèi)四處查找了近一個時辰，三人終于在一家三房院落門外停下腳步，駐足觀望。

    就聽金虔低聲問道：“劉烏盆，你這回可千萬別打腫臉充腳盆，看清楚了，這是不是你家？”

    “絕不會錯?！北澈鬄跖璐鸬?。

    三人一聽，總算松了口氣。

    展昭上前一步，輕叩門環(huán)，朗聲叫道：“請問有人在家嗎？”

    就聽院內(nèi)傳來清亮女聲回道：“誰??？”

    “請問此處可是劉世昌、劉兄府上？”

    就聽院內(nèi)匆匆腳步聲由遠及近，木門吱一聲突然大開，一名婦人出現(xiàn)在門口。

    只見此名婦人，身穿淡青花月白底半袖長衣，紫色羅裙，頭挽螺髻，斜插銀簪，面容娟秀，身形窈窕。一見門外三人，不由微微一愣，但隨即便恢復(fù)常態(tài)，輕聲問道：“三位可是認識我家相公？”

    金虔只覺背后的烏盆突然劇烈震動不止，險些掙脫包袱，掉落地上，急忙緊了緊包裹，用手指在身后偷偷敲了兩下，那烏盆才漸漸安定。

    展昭拱手施禮道：“我等的確認識劉兄，此次前來，乃是為了替劉兄送貨于府上?！?/br>
    那劉氏一聽，急忙問道：“送貨？不知幾位是何時見過我家相公？”

    展昭微微一頓，回道：“是半年以前?！?/br>
    “半年以前……”劉氏微微垂首，口中沉吟，靜了許久才問道：“不知我家相公托幾位護送何貨物？”

    “乃是一烏盆?！?/br>
    “烏盆？”那劉氏婦人聽言，面帶詫異，眼中帶疑，不禁仔細打量對面三人。但見那藍衫青年，眸正神清，氣質(zhì)儒雅，不似作惡之人，又見另外兩人，年紀不過少年，才安下心，閃身讓幾人進院，請三人于主屋坐下。

    待幾人坐定，劉氏才開口問道：“不知那烏盆何在？”

    展昭卻不直答，而是反問道：“敢問劉家大嫂，我等前來送烏盆，為何不見劉兄？”

    這話問得怪異，聽得金虔、鄭小柳二人皆是一愣。

    金虔心道：這貓兒是傻了嗎？那劉世昌半年前就被人謀殺，連尸身都被燒成烏盆，那烏盆還在咱背上駝著，如今貓兒卻反問他妻子劉世昌人在何處，這也太莫名其妙了吧！

    那劉氏聽言，卻不覺有異，只是神色有些黯然，低聲回道：“幾位有所不知，相公半年前去外地為緞行入貨，誰知這一去便不見蹤影，已經(jīng)有半年沒回家了?！?/br>
    展昭聽言，微微抬眸，又問道：“那可有書信往來？”

    劉氏搖頭道：“正月初時，曾收到一封書信，相公在信中曾說元宵佳節(jié)定會回家團聚，但元宵節(jié)那日，我和百兒等了整夜，卻始終不見相公蹤影，自那以后，便杳無音信……也不知相公如今身在何處，是生是死……”

    展昭聲音微增，又道：“百兒未能等到爹爹，想必十分失望?！?/br>
    “那是自然，百兒還惱相公不守信用，為此氣了好幾天。”此時那劉氏心中擔心之情難抑，自難分神，并未覺察對面之人所問之言皆有試探之色。

    但金虔聽到此處卻頓時了悟，不由心驚，心里暗自嘀咕：乖乖，這貓兒也太謹慎了！雖然此處是烏盆親口訴冤、親身帶路所達，這貓兒還是要將劉世昌老婆和劉世昌的證詞一一詢問查對，連劉世昌他兒子的名字都要仔細核對。嘖嘖，這貓兒果然是老包家的上等好貓，敬業(yè)的水準果然和咱不是一個檔次！

    展昭聽罷，神色稍緩，這才轉(zhuǎn)頭對金虔說道：“金虔，把烏盆拿出來?！?/br>
    金虔剛忙從背后解下包袱，放在屋中正桌，對劉氏道：“劉大嫂，烏盆就在此包袱中。”

    劉氏聽言，才回過神，起身便要解開包袱，卻被金虔攔下道：“這位大嫂，此烏盆不比常物，不可見光，可否勞煩嫂子將門窗關(guān)死，遮去陽光后再看？”

    此言一出，劉氏頓時一愣，心道：看烏盆還要關(guān)門關(guān)窗，這是何道理？不由向另外兩人看去。

    只見那藍衫青年和灰衫少年皆是點頭贊同，劉氏見狀，也不好推卻，只得起身推門關(guān)窗。

    那金虔不知，昨夜經(jīng)開封府權(quán)威公孫先生一番胡亂推測，開封府上下已然將金虔當作“天賦異稟”之人，此時聽金虔所言，內(nèi)藏玄機，展、鄭二人更覺公孫先生所言有理，自然贊同。其實金虔此言，并無根據(jù)，只是依照現(xiàn)代電視劇俗套推斷，以防萬一罷了，但卻無意中更增自己“天賦異稟”身份的可信性，此后金虔回想起來，實在是追悔莫及。

    待劉氏關(guān)好門窗，回身坐下，金虔才慢慢打開包袱，將烏盆取出，放在劉氏面前，說道：“劉烏盆，你妻子就在眼前，還不趕緊相認？”

    就見那烏盆微微一震，嗚咽道：“娘子，為夫終于見到你了……”

    那劉氏一聽，頓時臉色大變，雙唇蒼白如紙，只是劇烈顫動，卻難發(fā)一聲。雙眼定定瞪著烏盆良久，才顫聲問道：“你、你你這烏、烏盆，為、為何……”

    那烏盆一聽，頓時痛哭，道：“娘子，你連為夫的聲音也認不出來嗎？”

    劉氏眼神一滯，緩緩抬頭，環(huán)視屋內(nèi)眾人，但見三人面色凝重，垂首不語，不由身形劇烈一震，即刻撲倒桌上，雙手緊緊握住烏盆邊緣，對對淚珠，如斷線珍珠，雙雙墜入烏盆，凄聲哭道：“相公、相公……你、你為何變成如此模樣？”

    “娘子，為夫死得冤枉啊……”那烏盆邊哭邊說，將自己如何遇害，如何被燒成烏盆，如何到開封府鳴冤，如何查到那吳氏兄弟住所，說兩句，哭一句，斷斷續(xù)續(xù)地向自己妻子一一道來；那劉氏也是越聽越傷心，越聽越難過，聽到最后，一人一盆，只聞哭聲，不見話語。

    兩人不知哭了多久，金虔只覺天地風云變色，脖筋腰椎全部僵硬，那一人一盆才略有收斂之兆。

    剛剛止住哭聲，那劉氏便抱著烏盆，突然撲通一下跪倒在地，叩頭泣道：“三位官爺，一定要替相公做主，抓住那對害人的兄弟，為民婦的相公報仇??！”

    展昭趕忙上前，略略探手，緩聲道：“劉大嫂不必如此，包大人已然受理此案，必然能將兇犯繩之于法?！?/br>
    劉氏聽言，才緩緩起身，抹淚道：“民婦多謝官爺。”

    又聽那烏盆道：“娘子，此次為夫能鳴冤申冤，還要多虧這位金虔小官爺。”

    劉氏一聽，趕忙又彎身下跪，道：“劉氏多謝這位官爺相助。”

    金虔被跪的頭皮發(fā)麻，心道：真是服了這些古人祖宗，三刻一小跪、五刻一大磕，暫且不論咱的陽壽被折損了多少，光是這跪地磕頭的時間就不知被浪費了多少，如此下去，哪里還有時間查案，此案若無法查清，咱豈不是還要繼續(xù)做烏盆烏龜？嘖嘖，看來咱不出手提高辦案效率是不成了。

    想到這，金虔兩步上前，扶起劉氏道：“這位大嫂，不必言謝，此次我等除了護送劉兄回家之外，還望大嫂能夠協(xié)助查案?！?/br>
    劉氏聽言，未見安心，卻反而再次抹淚飲泣道：“但依相公所言，此案線索全無，兇嫌也不知所蹤，如何破案？民婦、民婦只求各位官爺能為民婦和相公做主！”說罷，激動難抑，彎腰屈膝，貌似又要下跪。

    金虔眼疾手快，一把攙住了劉氏，脫口道：“大嫂不必擔心，有御前四品帶刀護衛(wèi)，皇上親口加封的‘御貓’展大人在此，就算那犯人會打洞，咱們也能挖地三尺將他們逮出來。”

    此言一出，果然管用，只見那劉氏頓時停了哭泣，望著金虔問道：“御貓？展大人？”

    “沒錯、沒錯?！?nbsp;金虔急忙扯住展昭衣袖，把展昭拽了過來，推到劉氏面前繼續(xù)道：“這位就是咱們開封府的展大人，功夫是一等一的好，查案功夫更是一等一的棒，抓耗子——咳，那個抓犯人更是不在話下?！?/br>
    “金虔！”展昭無奈，微微提聲道。

    金虔用眼角一瞥，只見那展昭面色不善，心道不妙，趕忙堆起笑臉問道：“展大人，有何吩咐？”

    展昭輕動手臂，將衣袖不著痕跡地拉回，微蹙劍眉，看了金虔一眼。

    這一眼，眸中帶利，頓叫金虔后背一陣發(fā)寒，急忙舉起雙手，干笑兩聲，退在一旁，心道：這貓兒脾氣不好，似乎還有潔癖，以后還是少碰為妙。

    展昭這才緩聲向劉氏問道：“劉大嫂，展某有幾個問題，還望大嫂能回答展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