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幾日，金虔在開封府內(nèi)也算過的安穩(wěn)。

    秦香蓮打從清醒后，就日日長吁短嘆，愁眉緊鎖，一日清瘦于一日。那一對小鬼雖然年幼，但此時也知輕重，只是默默陪在娘親身邊，乖巧的令人心疼。沒有一對小鬼煩心，金虔只覺無聊難耐，卻又沒膽出府，只好在開封府衙內(nèi)無所事事，日日以曬太陽為生。

    幾日下來，倒也對開封府內(nèi)地形了若指掌，將開封府內(nèi)各個名人混了個臉熟。

    首先是開封府當家老包，包大人。兩個字形容：超忙。

    每日早朝，日日巡街，批閱公文，審閱卷宗，受理冤案，會見同僚，還要關(guān)心下屬，體恤下情，金虔光是看，都覺得身心疲憊。

    再說公孫先生——還是兩個字：很忙。

    平常府衙，凡師爺必設(shè)兩名：一為刑名師爺，專司協(xié)助官老爺辦理刑案；一為錢谷師爺，掌管府衙賬房儲存?？蛇@公孫先生，是刑名師爺、錢谷師爺兩手都要抓，還兩手都要硬。說白了，就是又是老包的貼身秘書，又是開封府的會計出納，還要兼職家庭醫(yī)生，心理咨詢導師，繁忙的很。

    至于那四品帶刀護衛(wèi)、“御貓”展昭——說實話，是忙得不見人影，想必是還未從蔡州返身。

    最后還剩“四大金剛”。張龍、趙虎跟隨展昭出門，許久沒見；王朝、馬漢倒和金虔的關(guān)系不錯。

    自從上回金虔舍身救“黑”，老包和公孫先生親自上門道謝，開封府內(nèi)的衙役更是對自己尊敬有加，其中尤以王朝、馬漢為最。這二人，自從聽說金虔身懷絕頂輕功后，閑來無事總愛來找金虔切磋身手，搞得金虔是一個頭兩個大。推托不掉，只好僵著頭皮硬上，多次之后，金虔的輕功是更上一層樓，逃命捉迷藏本事也飛升數(shù)個級別。

    這日，金虔正躲在屋頂曬太陽，卻聽到屋下一陣腳步聲響。

    金虔探頭一看，只見王朝板著國字臉，匆匆走到屋下，粗聲道：“金虔，你可在此？”

    金虔本以為王朝又要尋自己切磋武藝，正想腳底抹油，卻聽王朝又叫道：“展大人已經(jīng)將蔡州知府徐天麟帶回開封府，包大人已經(jīng)升堂，正要傳你上堂！”

    金虔一聽，立刻飛身躍下，立在王朝面前道：“王大哥怎么不早說，趕緊走吧！”

    王朝見金虔突然憑空冒出，已經(jīng)是見怪不怪，一拱手，轉(zhuǎn)身向大堂方向走去，金虔緊跟其后。

    上了大堂，三班衙役已然喊過堂威，肅然而立。金虔這回是“一回生兩回熟”，比起前幾次可有形象的多，幾步跨上大堂，跪身叩首，高聲道：“草民金虔，叩見包大人?！?/br>
    “金虔，你看看身邊此名男子，你可認識？”堂上包大人問道。

    金虔向身旁一看，見身側(cè)除了秦香蓮之外，還多了一名男子。一身素白囚衣，身帶鎖鏈腳銬，發(fā)髻散亂，甚是狼狽。不過身材肥碩，滿臉橫rou，像個貪贓枉法的主，正是那個豬頭蔡州知府。

    金虔看罷，立刻回道：“回大人，草民認識，此人就是蔡州知府?！?/br>
    包大人又問：“你因何認識此人？”

    “因為草民曾經(jīng)和秦香蓮一起上過蔡州府衙大堂，所以認識知府?！?nbsp;金虔答道。

    “你們?yōu)楹稳ツ遣讨莞么筇?？?/br>
    “回大人，我是秦香蓮一起去告狀的?！?/br>
    “所告何人？”

    金虔猛一抬頭，道：“狀告當朝駙馬陳世美，告他唆使韓琪殺妻滅子，并導致韓琪自盡身亡！”

    “你胡說！”蔡州知府徐天麟指著金虔大聲叫道：“明明是秦香蓮與韓琪私通在先，后又將其殺害，你是什么人，竟敢在此信口胡說？！”

    啪！驚堂木巨響，只聽包大人大喝一聲：“住口！”

    兩旁衙役立刻響應(yīng)，高呼“威武——”

    “徐天麟，本府尚在問話，不容他人插嘴，如若再犯，休要怪本府定你個咆哮公堂之罪！”

    徐天麟立刻像被霜打的茄子，蔫在了一旁。

    金虔心里大出一口惡氣，心道：豬頭知府，你也有今天，這回也讓你嘗嘗什么叫堂威。

    包大人頓了頓，又向徐天麟問道：“徐天麟，你口口聲聲說是秦香蓮私通韓琪，并將其殺死，可有憑證？”

    徐天麟剛才被嚇得不輕，好一會才回道：“回大人，這事實俱在，秦香蓮已經(jīng)當堂畫押，就是憑證！”

    包大人將案上擺放的供狀審視了一番，又向秦香蓮問道：“秦香蓮，這供狀可是你親自畫押？”

    秦香蓮一聽，立刻叩頭不止，哭喊道：“民婦冤枉??！大人，那供狀乃是民婦被屈打成招才簽下的?！?/br>
    包大人一沉臉，道：“徐天麟，秦香蓮之言你如何解釋？”

    徐天麟滿頭滴汗，顫聲道：“回、回大人，這不過是秦香蓮為了脫罪的開脫之詞，難以相信。何況案發(fā)現(xiàn)場還有一名人證，也已畫押招認?！?/br>
    “是何人證？”

    “是一名叫王二麻子的叫花子，他自稱親眼目睹秦香蓮殺人現(xiàn)場。”

    包大人一愣：“王二麻子？”又轉(zhuǎn)頭望向公孫先生。

    公孫先生上前，小聲道：“大人，這里的確有一張王二麻子的供狀?！?/br>
    包大人拿起供狀仔細看罷，又道：“這王二麻子是何人，現(xiàn)在又在何處？”

    金虔一看，趕忙舉起一只手，提聲道：“大人，王二麻子就是草民。”

    此言一出，眾人不禁錯愕。

    徐天麟的一雙眼睛瞪得比電燈泡還大，半天說不出一個字。

    難怪徐天麟如此反應(yīng)，之前金虔在蔡州上堂之時，衣衫破爛，形象不堪，可如今，托開封府的嘉賓禮待，金虔總算是洗涮干凈，換上整潔布衣，猛一看去，倒也像模像樣，自然和之前判若兩人。

    包大人看了金虔半天，才問道：“金虔，你說你就是王二麻子？”

    金虔老老實實地答道：“正是。”

    “本府問你，你到底姓什名誰？”

    “草民金虔?！?/br>
    “那為何又叫王二麻子？”

    金虔一聽，心道：總算是問到正題了。趕忙伏下身，擺出驚恐萬狀的姿勢，道：“大人，只因那蔡州知府在大堂上非要逼秦香蓮承認殺人罪，而秦香蓮寧死不認，所以知府實施大刑，草民膽小，怕受酷刑，又不愿冤枉好人，所以才想出這用假名畫押的辦法。大人，這供狀上的假名就是秦香蓮被屈打成招的證據(jù)！”

    此言說罷，一堂寂然。

    半晌，包大人才問：“徐天麟，那金虔說的可是實情？”

    徐天麟撲倒在地，神情緊張，許久才回道：“大人，此人姓名不定，身份不明，所供之詞不可盡信?！?/br>
    金虔險些沖上去踹徐天麟一腳。

    包大人一拍驚堂木，高聲道：“好一個牙尖嘴利的徐天麟。既然如此，再傳人證?！?/br>
    呼喝之聲層層傳出，不一會，只見六個人被押上大堂。

    金虔一看，哎呦，原來是熟人，這幾個人竟然就是當初追殺自己和秦香蓮的那幾個差役。

    “秦香蓮、金虔，你們可看仔細了，身后幾人，你們可認識？”包大人問道。

    秦香蓮回道：“回大人，民婦認識。”

    包大人又問道：“他們是何人？”

    金虔立刻答道：“是當初在押解途中想要殺害我們的差役?！?/br>
    那六個人一聽，立刻抖如篩糠，磕頭大呼：“大人，小人冤枉啊，小人是受知府徐天麟的指使?。　?/br>
    徐天麟一聽，頓時癱軟在地，神情空洞。

    包大人凝目少頃，沉聲道：“徐天麟，你冤枉良善，唆使殺人，本府判你鍘刀之刑，你可還有話說？”

    金虔一旁心道：這是什么問法？既然已經(jīng)判了斬刑，怎么還問他有沒有話說，難道這北宋時期就已經(jīng)發(fā)展到死囚可以立遺囑、分遺產(chǎn)的文明程度？

    徐天麟聽到包大人此言，卻像被蜂子蟄了一樣，突然挺直身體，大聲叫道：“大人，罪臣也是受人唆使，望大人明察啊！”

    金虔聽言，頓時了悟，再輕抬雙眼向堂上觀瞧，見包大人一向紫黑的臉龐上劃過一絲喜色。

    包大人緩了神色，繼續(xù)問道：“你是受何人唆使？”

    徐天麟吞了好幾口口水，用衣袖使勁抹著額頭的冷汗，躊躇了半天，總算開口道：“回大人，就、就是當、當朝駙馬，陳、陳世美?！?/br>
    包大人猛拍驚堂木，喝道：“放肆，駙馬爺是何等人物，怎可由你如此誣蔑？”

    徐天麟頓時撲倒，顫聲道：“回、回大人，罪臣句句屬實，并無虛言，只因那秦香蓮是駙馬的原配妻子，駙馬要殺其滅口，所以唆使我做出此等事情，一切都是駙馬指使，還望大人明察！”

    包大人微瞇雙眼，又問：“徐天麟，你說的這些，可有憑證？”

    徐天麟立即回道：“大人，駙馬曾親自與罪臣合謀此事，罪臣就是人證?！?/br>
    包大人聽言微微點頭，向身側(cè)的公孫先生道：“讓他畫押?！?/br>
    待包大人查驗徐天麟供狀之后，便拍下驚堂木，將徐天麟還押大牢，退堂收工。

    *

    堂審完畢，已至傍晚，秦香蓮母子和金虔都依照包大人的指示，一并來到花廳。

    只見包大人一身便服，坐在花廳正中，一旁立著公孫先生，另一旁站著風塵仆仆的展昭。

    看見金虔等人來到，包大人面色帶喜，道：“今日這場堂審，總算是掌握了陳世美殺妻滅子的確實證據(jù)，如今只等將陳世美捉拿歸案，秦香蓮，你可以放心了?！?/br>
    秦香蓮聽言，立刻攜一雙兒女跪身謝道：“香蓮謝過大人！”

    包大人微微頷首，又轉(zhuǎn)向金虔道：“金小兄弟，在供狀上簽寫假名，可是你自己的主意？”

    金虔苦笑，點了點頭，心道：開玩笑，咱怎么說也算個堂堂未來人，這種弄虛作假的小伎倆，自小耳熏目染，根本就是輕車熟路。

    公孫先生一旁道：“這小兄弟倒真是心思細膩。”

    包大人捻須點頭，展昭也面帶贊賞。

    “既然如此，展護衛(wèi)——” 包大人突然命令道：“本府命你即刻前去駙馬府，將那陳世美帶回開封府問話?！?/br>
    展昭立刻上前拱手道：“屬下遵命?！?/br>
    說罷展昭就轉(zhuǎn)身向外走去，可還沒到門口，就見王朝匆匆走了進來，拱手道：“稟大人，王丞相派人送來一封書信?！?/br>
    包大人接過書信，展開觀看，越看眉頭越緊，臉色越發(fā)紫黑。

    整封信看完，包大人擰著眉毛，抬眼看向秦香蓮，半晌才道：“秦香蓮，王丞相做中間人，想替陳世美約你到王丞相郊外宅邸一敘，你去是不去？”

    金虔一聽：嘿！陳世美，這招可夠狠，這叫“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想打贏官司，就先搞定原告。秦香蓮此番前去，必是一場“鴻門宴”，搞不好，陳世美來個“一哭二鬧三上吊”，到時候秦香蓮心頭一軟，撤銷控訴，咱這幫家伙一個多月的辛苦，就只當做義工了。

    再抬眼看那秦香蓮，雙眼泛紅，悲然欲泣，眼神忽閃不定，一看就是意志不堅定的典型表現(xiàn)。

    果然，不多時，就聽秦香蓮開口回道：“香蓮愿往?！?/br>
    金虔瞬間就預(yù)見到秦香蓮的黑暗未來撲面而來。

    作者有話要說：文章中的疑問……

    其一，為什么金虔誠一年沒洗澡的問題……

    八成是因為山上缺水吧……汗

    其二，為什么韓琪在作證之前就自殺……汗……墨心也不知道，去閻王殿問問吧……大約是因為他覺得自己對不住駙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