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節(jié)
表面看來,是一片混亂不堪,禁軍出動,順天府官兵協(xié)巡,好不容易順滕摸瓜找到了榮小公子的巢xue,卻,國師沒找到,倒撞上了九公主和野狼將軍的私情,何其混亂? 這讓參與了其中的一眾官兵們都冷汗涮涮的下,心里直拜神求佛,祈求自己不會被滅口,莫名的死于非命。 福公公很清楚自己領(lǐng)著禁軍是為了尋找國師的,所以從別院出來后,除了派人進宮去稟報將九公主的事稟報給皇上外,他直接帶人去了戰(zhàn)王府。 事實證明福公公的猜測是錯誤的,因為楚絕在聽聞他的話后,只陰冷的說了一句備馬,片刻后,就直接出了府,福公公反應追出來,只來得及看見戰(zhàn)王炫黑鎏金的寬大披風在呼呼的雪夜里飄揚。 “左大人,你帶人繼續(xù)搜查國師的下落。” 不等左大人說是,他就又急命令抬轎子的四名太監(jiān):“快,回宮。” 看著福公公坐上轎子,飛快的往宮中方向而去,一眾禁軍面面相覷,福公公奉皇上命令調(diào)他們前來尋找國師下落,怎么現(xiàn)在他自己跑了?那他們是繼續(xù)尋找,還是打道回府? “左大人,你領(lǐng)著府衙官兵去搜查外城,末將帶人去搜查內(nèi)城?!苯姼睂⒌?。 外城住的都是百姓,內(nèi)城住的是王公大臣,左大人一聽,心里很是感激,連連稱是。 皇宮,慈延宮。 按往常這個時候,榮太后已經(jīng)就寢了,但今天晚上,此時夜色已深,她卻還在佛堂一手敲木魚一手撥佛珠,一旁的卓嬤嬤恭敬的立在一旁垂眼守候著。 “啟稟主子,奴才有要事稟報。”尖細的嗓音一聽就是個內(nèi)侍,而且歲數(shù)不小。 榮太后眼中閃過一絲精光,卻并未出聲。 卓嬤嬤走了出去,片刻后,又走回到佛堂,附身在榮太后耳邊低聲將宮外發(fā)生的事稟報。 榮太后輕舒了一口氣,面色也難得的露出一絲笑容。 卓嬤嬤頓了頓,將未說完的話,也稟報了:“皇下已經(jīng)下令,正在全城搜查國師下落,不僅如此,連……王爺都派出了白狼?!被噬虾屯鯛敱阮A料中還要對這國師重視,人也才不見了一個時辰,卻滿城搜查。 榮太后的好心情即刻惡劣了起來,臉上好不容易才露出的一絲笑容頓時消失的無影無蹤,不僅如此,還直接陰沉了下來。 可不等她出聲,外面?zhèn)鱽磬须s聲,她面色更難看了。 一名小太監(jiān)急跑過來在外面高聲稟報道:“啟稟太后,皇上正……正往佛堂這兒來了?!?/br> 榮太后霍然起身,手里的佛珠啪一聲掉在地上,珠子飛散。 外面稟報的小太監(jiān)噤若寒蟬,大氣都不敢喘。 卓嬤嬤上前扶著她,榮太后大步走出佛堂,剛走出去,就見著楚鴻大步闖了進來,身后是慈延宮里的一眾服侍著的太監(jiān)宮婢,看著明顯焦急連通傳都等不及的皇上,眼底都有著惶恐不安。 “都退下?!背檽]手,眾奴眾婢都膽戰(zhàn)心驚的退了下去。 大殿內(nèi),只有母子二人,外加攙扶著榮太后的卓嬤嬤。 榮太后氣的發(fā)抖,指著楚鴻怒道:“你眼里還有沒有我這個母后?你就算是皇帝,你也是我十月懷胎生的,什么事讓你急的如此亂了分寸?” “母……” 正當楚鴻垂眸正準備示歉時,外面?zhèn)鱽硇∧咏辜钡穆曇簦骸巴鯛敚鯛?,您容奴才去通稟……” 楚絕不顧小莫子的阻攔,硬闖了進來。 榮太后腳步一退,面色白的嚇人,要不是卓嬤嬤攙扶著她在榻前坐下,恐怕她會站不穩(wěn)。 她真沒想到,這兩個兒子竟然……竟然為了一個和尚,如此失態(tài)、失儀、失分寸,這讓她這個做母親的,情何以堪? 如果……她當真除掉了國師,此二子會不會就此對她這個生母生恨? 楚鴻看著硬闖進來的楚絕,他怎么沒發(fā)現(xiàn)七弟原來是如此的膽大強勢? 明知道他在里面,還要不顧一切的硬闖?在他心里,他這個皇帝究竟有沒有威嚴?還是說,其實他的心態(tài)變了,有些事情都變了,原本他不在意的細節(jié)也一下子突然變大了? “你……你們……放肆,你們給我跪下?!睒s太后震怒的拍著手邊的桌幾,厲聲道。 楚鴻眉心微蹙,卻也還是跪了下去,淡淡:“母后息怒?!?/br> 一旁的楚絕卻并沒有跪下去,不僅沒有跪下去,反而站的站直,他盯著榮太后,一字一句道:“孩兒進宮來,只問母后一句,藍云有沒有在母后手中?” 聽他直呼藍云,而非國師,楚鴻眼神微閃。 “你……”榮太后氣的眼前發(fā)黑,手指著楚絕直打哆嗦,卻只除了一個你字,什么聲音都發(fā)不出來。 “請母后回答孩兒,藍云究竟有沒有在母后手中?”楚絕冷面冷眼冷聲。 氣到了極點,榮太后反而奇異的冷靜了下來,她面無表情的盯著楚絕,沉聲道:“倘若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楚絕撲通一跪,雙手伏地:“徜若是,請母后將藍云賜給孩兒國,徜若不是,請母后打消除掉藍云的心思。” 楚鴻眉心蹙深,卻沒有出聲,這些話也都是他想說的,現(xiàn)在七弟說出來了,于他也是一件好事。 榮太后身子一軟,半邊身子都癱軟在了桌幾上支撐著。 “孩兒此生所求,唯他,今日孩兒當面請母后及皇兄恩賜,將藍云賜與孩兒?!?/br> 楚鴻面染寒霜,盯著他從牙縫里擠出來一句:“七弟,你可知道你在說什么?”他好大的膽子,還真敢說! 榮太后痛苦的閉上眼。 楚絕緩緩抬頭,側(cè)首看著楚鴻,一字一句,清晰明白:“二哥為九王之尊,已然得盡一切,小弟卻失去一切,連心都凍的麻木了,現(xiàn)在,小弟用失去的一切向二哥求一人,今生今世,小弟只求二弟這一事,這一人,求二哥成全。” 楚鴻大震:“你……”他沒想到七弟竟然…… 楚絕又轉(zhuǎn)向榮太后:“孩兒亦是母后十月懷胎所生,孩兒弱齡上戰(zhàn)場,九死一生,滿心冰霜,雙手血腥,一生一世都沒有選擇的權(quán)利,就是在孩兒最初跌進那噩夢般的地獄時,也從不曾想過求任何人,無數(shù)次與死亡擦肩而過的時候,以為自己要死的時候,總會看見藍藍的天空滿滿的都是母后寵溺的眼睛,溫柔而堅定,寵溺而包容,就像是在告訴孩兒,無論孩兒在哪里變成什么樣,母后都會愛著孩兒一樣?!?/br> 榮太后慟痛的看著他,眼淚奪眶而出,心痛的讓她揪住了胸口的衣襟。 “父皇說,犧牲孩兒一個人的人生,卻可以守護我們的國,所以只要我守護了國,就守護了父皇母后,守護住了皇兄皇妹,還守護住了楚國萬萬千千的家?!?/br> “因為如此,孩子不曾開口請求過,更不曾埋怨過,一心一意的接受,暗下決心,終此一生,守護家國,就連娶妻,孩兒都任由皇兄安排,可今天,孩兒卻求母后成全,若他在母后手中,請母后慈悲,成全孩子,若他不在母后手中,請母后亦同樣慈悲放過他,成全孩兒?!?/br> 榮太后一手揪住胸口,一手捂嘴,泣不成聲,也痛不成聲,這個兒子……竟然如此求她,這還是第一次,也許是最后一次,她的心,好痛。 楚鴻怔怔的看著楚絕。 就連一旁的卓嬤嬤也一臉動容的看著楚絕。 楚絕回轉(zhuǎn)頭朝楚鴻?quán)嵵氐倪凳追?,鄭重的請求:“請皇兄成全,將他賜給臣弟?!?/br> 此時此刻,楚鴻沒辦法出聲,與其說震驚,不如說是震憾。 與此同時,外城里一戶百姓民宅里,藍云正洗了個痛快的熱水澡從沐浴間走出來。 法空與大廳里面扮成四各不同面貌的四名暗影都恭敬的起身:“公主……” 藍云輕揮手,眾人都噤聲退立在一旁。 藍云在主位上坐了下來,接過法空遞上的微燙的水杯,雙手捧著取暖。 “公主,屬下不明白您為什么要在那四人面前露破綻,這樣不是很容易讓人起疑心?”法空不解的問出心中困惑。 “他們之于我,有用。”用人,則必先取信,這是最基本的一條。 “可……”幾人都還是明白,卻又不敢再問。 藍云淡然的看向法空:“小逃子,你也困惑不解嗎?” 法空沉默了片刻后,恭敬道:“屬下雖不甚太明白,但屬下想公主這樣做一定有公主的原因,是屬下等人看不透?!?/br> 藍云斜睨了他一眼,饒有興味地道:“小逃子,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你對本公主有崇拜心了,而且似乎還是盲目的,在你心里,本公主有這樣神偉不凡嗎?” 法空滿頭黑線的看著她,很是無語。 藍云輕笑:“好了,你們也別太糾結(jié),雖然在你們看來,本公主似乎是有些自負,不過,本公主還說要那句話,大致方向都在本公主的掌控之中,事情已經(jīng)成功了一半了?!敝灰铺阶×酥骶€方向,任由細節(jié)如何變動也無傷根本。 “是?!彼娜私怨Ь吹?。 “對了,那羅氏姐弟如何了?” 聽到公主問起這個,扮成中年粗漢的影輕咳了一聲,回道:“榮定彥的人將羅氏姐弟送進了另外一處院子,點了迷情香,讓其……yin一亂?!彪m然這手段是下三濫了一點,不過真的有用,公主不也是讓他們潛入九公主的房間里點了迷情香? 藍云挑了挑眉,這榮小禍害竟然出了這手段,只能說明一件事,他心里極惱怒這羅氏姐弟,不然也不會使出這樣卑劣無恥的狠手段出來了。 不過,她也不相上下啊,楚玖兒不就被她推波助瀾將其與野狼送作堆了! “說起來,也不知道他們事情結(jié)果如何?”另一名身著黑行衣的暗影低低的道。 已經(jīng)起身走到書桌前,正捻筆蘸墨的藍云聽聞,動作停了一下,而后輕笑道:“結(jié)果不會有意外?!?/br> “屬下不明白,公主為什么只是讓屬下在那楚玖兒的房間里點上迷情香,就料定那野狼一定會進去?且還會被迷???” 藍云以手輕順開紙張,一邊提筆在開頭寫下‘父王大人’四個字,又一邊淡聲道:“好雨知時節(jié),當春乃發(fā)生,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 眾人微抬眸,注視著她。 “本公主最喜歡這幾句話,雖然講的是春夜雨,但在我看來,卻完全可以概括成另外一句話,潛謀于無形?!?/br> 法空沉思了片刻后,心里若有所悟,但還是有些沒完全想透,只好繼續(xù)盯著她。 “榮太后心心念念都在想著如何改變楚玖兒和親的命運,可是為什么她卻始終不真正動手?因為她受到局限。” 藍云將最先寫下父王大人的那張紙拿開,在底下的紙下畫了一個圈:“榮太后高高在上,可是她卻局限于這個圈中,知道為什么嗎?” 眾人皆搖頭,唯有法空眼睛一亮:“女子不得干政。”就算榮太后是楚國皇帝的親娘,她也不敢真正與楚鴻翻臉,所以她不能出手,只能在暗中推波助瀾試探著楚鴻的態(tài)度以及底線。 藍云獎勵的看了他一眼,法空嘴角一抽,這表揚也太與他身份不相符吧,簡直是當他是小孩子,可他年紀都一大把,無憂公主也太不敬老了。 “榮太后最先推出來人是羅家,她的目的并不是真的指望著羅雅兒這個有賊心卻沒賊能的人,她是通過羅雅兒一則試探楚鴻的態(tài)度,二則在向真正有能力的人傳達訊息,想想看,榮太后為什么要用這樣隱喻的方法傳訊息出來,而不是直接命令榮家呢?” 聽她這一提點,眾人都一點就通:“因為榮太后要防備楚鴻翻臉,不能讓榮家冒這個險?!?/br> 藍云點頭,嘴巴含笑道:“這京城四霸既能代表著各自家族,但是某種意義上卻又似乎不能代表其家族,一切只不過是一念之間,這四人本身存在的本身就是因為家族而衍生出的秘密武器,驕縱奢yin、無惡不作、看似坑盡祖宗家族,實際是卻是收納污垢的代表?!?/br> “這樣說來,如果楚帝翻臉,這四人有可能會推出來做替死鬼?” “可看這四人并不像是蠢的,又豈會不顧自身危險?” “看來這榮太后也是個心狠的,就算這楚毅和聶長遠她不上心,這榮王兩位可是……” “錯?!彼{云淡聲道。 幾名暗影面面相覷,都有些愕然,錯?哪里錯了? “榮太后不是在命令他們,而是在請求他們幫忙,因為她知道,只有他們出手,結(jié)果才能大事化小,因為事成,這牽動的面就廣了,楚鴻怒火滔天也要考慮到現(xiàn)實問題?!彼{云微笑出聲。 “什么?”幾人都瞠目結(jié)舌的看著悠然自在正在寫家書的人。 藍云執(zhí)筆書寫“聰明絕頂?shù)娜瞬⒎侵皇怯脕沓删鸵环资拦γ?,這世間的權(quán)法道德都只不過是挑戰(zhàn)游戲罷了?!敝徊贿^是選擇的路不同罷了。 法空神色微訝,這是不是代表著公主其實很欣賞這四人?所以才會在他們面前露出本質(zhì)面貌? 藍云落下最后一筆,執(zhí)起書信吹干,又淡道:“至于野狼,他對楚玖兒動情了,從他為楚玖兒拋下自尊求本公主的那一刻開始,就意味著他的情真,他甚至比榮太后更希望楚玖兒幸福??墒呛陀H,之于楚玖兒,本身就是利益,而且日后還是苦源,談何幸福?” “你們要記住一句話,在權(quán)勢二字面前,但凡有資格開口說話的人,都絕不會是無能之人,而且看似無相關(guān)的人,其實是相輔相成,錯綜復雜?!?/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