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jié)
…… 一聲接一聲,到了最后,幾乎連成一片,在大雨中,無數(shù)人的聲音慢慢的匯集連貫成了一個聲音,吼聲驚聲,震耳欲聾。 昌郡王身子一軟,回頭看著身后那一群義憤填膺的吼叫著要無罪開免葉雪的百姓,眼底又驚又慌又怒的看向丁槐安:“丁槐安,你想造反是不是?還不快下令捕快讓他們驅逐離開?” 葉老大人回頭看著沖在他身后近乎全城都為他喊冤靠造勢的百姓,老淚縱橫,雙膝一軟,跪在元無憂面前。 “老大人?!倍〈笕艘惑@,本能想要上前攙扶他起身,卻又慢慢的收回了手。 元無憂看了一眼小花子,小花子上前,親自攙扶起了葉老大人,可葉老大人卻搖了搖頭,拒絕起身,而是朝著她恭恭敬敬的磕了一個頭才道:“草民早已經(jīng)不是朝中官員,無法亦無資格判決此案,公子讓草民判決,草民無能為力?!?/br> 葉老大人此話一出,所有人的百姓都驚住了,他們不明白,這么大好的機會放在眼前,老大人怎么就放棄了呢? 倒是一旁的丁大人心里一亮堂,這才恍然大悟過來,忙上前拱手道:“卑職亦認為葉老大人無權判決此案,卑職請命,重新判決此案。” 所有人都緊張的看向眼前這個神秘的少年,生怕惹他不快。 昌郡王心里閃過一絲幸災樂禍,他就巴不得這葉老不死的得罪了無憂公主了那就好了。 元無憂沉默了片刻后:“那,此案就由丁大人重新審判吧?!?/br> 昌郡王面如死灰,他沒想到他都舍下身份,這樣苦苦哀求了,元無憂竟然不念一絲一毫的同族之情?竟然真的同意讓丁槐安判決此案,此案由丁槐安判決,他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維持原判,發(fā)配充軍,呸,發(fā)配充軍……發(fā)配充軍? 昌郡王心里一亮,就算葉雪發(fā)配充軍,他也依然可以有辦法弄死他,只是可惜了,不能公然正在的弄死他為遠兒報仇。 丁大人大喜過望:“是,卑職遵命?!?/br> 元無憂最后環(huán)視了一眼眼前被雨摧殘了的白蘭林,淡聲道:“走吧?!?/br> 木羽恭敬的點頭,駕了馬車前來,元無憂上了馬車,馬車在眾人的視線里,慢慢的離開。 自始自終,在場這么多人都沒有人看清楚眼前神秘的少年長相如何? 卻都知道他的身份非比尋同。 而令他們喜出望外的是這位身份非比尋同的少年竟然真的發(fā)話讓丁大人重判此案了,這也意味著葉雪少爺真的有救了,就算被發(fā)配充軍,也比秋后問斬好,至少還活著。 …… 回到客棧,雨依舊飄灑,掌柜的看著他們一行人回來了,滿面笑容的恭敬上前:“客倌,您回來了?” 木羽吩咐道:“讓廚房燒水,我家主子要沐浴更衣。” “這……”掌柜的面色為難起來:“客倌,不是小的不照辦,只是能不能稍遲一些?” 木羽眉一揚,二話不說,從懷里掏出一綻銀子放在柜臺上。 掌柜的看著那綻銀子,臉上的為難更明顯了,苦笑著揖手:“客倌,不是銀子的問題,是……是沒人。” 走上樓梯上的元無憂頓步:“木羽,晚些沒關系,并沒有淋到多少雨?!?/br> 木羽彎腰:“是” 顧凌心神一動,問道:“掌柜的,客棧里的人呢?”從白蘭林回來,大街上,幾乎所有的店鋪都沒什么人,就連這家客棧都只剩下掌柜的一個人在留守。 掌柜微愣:“除了小的,他們都去白蘭林了,客倌不是也去了白蘭林?”難道他們沒去白蘭林?可是他又聞到他們一行人身上的白蘭香氣呢? “難道出事了?他們真的被人騙了?”掌柜的面色微微一變,也顧不得許多就沖了出去。 看著突然沖出去的掌柜的,眾人都為之一怔,元無憂微微一笑,這白蘭縣的百姓比她想像中還要齊心,很好。 木羽環(huán)視了一眼空蕩的客棧,心里的震憾只有他自己知道,這樣齊心的百姓,如若公主沒有到此,沒有插手此案,到時候真斬殺葉雪時,會不會引發(fā)百姓暴動?皇上恐怕饒不了昌郡王。 小花子輕聲道:“主子,奴才去廚房備水?!?/br> 廖青云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顧兄,有沒有興趣執(zhí)一局?” 顧凌微微愕然,但隨即又笑了笑:“青云兄有此雅興,豈敢不陪,請!” 等到小花子燒好水的時候,突然沖出去了的掌柜的又沖了回來,正好看見小花子和木羽親自提著熱水。 他突然停步,大口的喘著氣,目瞪口呆。 木羽淡淡的掃了他一眼,呆愣中的掌柜的才回過神來,忙上前道:“小的來,小的來?!?/br> 提著水上了二樓,掌柜隔著門板噗通就是一跪:“草民叩見公子?!?/br> 玉珠打開門,微微一笑:“主子不喜人打擾?!?/br> “草民明白?!闭乒竦墓ЧЬ淳吹泥玖艘活^才激動的站起來,心里的激動和震憾無法言表,他就知道這一行人非普通人,沒想到真的是非比尋常之人。 “下去吧,如若主子召見,大家無需煩擾主子?!?/br> “是,草民告退!”掌柜的恭敬低頭,幸好這幾位官倌去賞白蘭林后,他就讓人通知了東家,真不可思議,他們的客棧竟然住進了這樣尊貴的客人。 …… 丁大人要重新判決葉雪一案,此消息一傳開,聽到消息的王知府急促的冒雨趕來縣衙。 “丁大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丁槐安對于知府大人最終還是受迫于昌郡王一事心里很是不喜,如若知府大人和他一樣,對昌郡王的威迫不予會屈服,會不會昌郡王也不會這樣囂張? 可悲可嘆的是他只是知縣,縱使想為百姓們做什么,卻被束手束腳,無力施展開,如果他能早一些下定決心懲治元明遠,白老三一家四口又豈會枉死? 說到底,他也還是一個懦弱自私的人! “大人,此案是無憂公主恩準由下官重新判決。” “什么?無憂公主?”王知府震驚的倒退一步,軟軟的坐在椅子上,對于無憂公主重受皇上榮寵一樣,坊間早已經(jīng)傳的沸沸揚揚了,他沒想到無憂公主竟然會在白蘭縣出現(xiàn)? 白主薄匆匆走進后堂,恭敬的對著王知府行禮后,才對丁大人道:“大人,公堂外聚集了很多百姓。” 丁槐安一愣,看著窗外的漂潑大雨:“這么大的雨,讓他們回去吧?!?/br> 白主薄搖了搖頭:“他們?yōu)槿~雪求情,求大人判葉雪無罪開免?!?/br> 王知府聽了,眉頭皺成一團:“丁大人,你重新判決,是打算如何判?本官可要提醒你一聲,這無憂公主只是路過白蘭縣?!?/br> 白主薄神色一凜:“大人,屬下去將百姓們勸回去?”大人如若按原判發(fā)配充軍,昌郡王想為難大人也要掂量一下,可是大人要是因為百姓們的求情而心軟,判了葉雪無罪開免,恐怕到時候昌郡王是不會放過大人的。 發(fā)配充軍和問斬,已經(jīng)是好太多了,想必葉老大人不會太傷心。 丁大人沉默了片刻后,罷手制止白主薄,轉身看向王知府道:“下官謝大人提醒,但是……下官想為白老三一家四口昭雪?!彼罒o憂公主只是路過,不會久留,可是,難得有這樣的機會,就算拼著這身官服不要,他也要做一回自己。 王知府皺眉,遲疑的問道:“你……真要判葉雪無罪開免?”哪個皇族宗親王公大臣不希望凌駕于百姓法理之上? 他這樣做,既得罪了昌郡子也得罪了一眾皇族宗親、王公大臣,得罪了他們,就算因為礙于無憂公主的面子,暫時不會有人罷免他的官,可無憂公主現(xiàn)在受榮恩,誰知道下一次又會不會被圈禁罷黜? 丁大人微微一笑:“大人為下官著想,下官心領了?!?/br> 王知府冷笑了一聲:“既然你執(zhí)意拿自己的前程作賭注,本官也無話好說,這件案子既然無憂公主插了手,本官自不會再插手,你好自為之?!彼窍胩嵝阉?,不能無罪開免,最好是維持他最先的原判,發(fā)配充軍,既然他的好心他不領情,他也無話好說了。 看著王知府輕甩衣袖,冷聲走了出去,白主薄擔憂的看向面帶微笑的丁大人:“大人,這?” 丁槐安微微一笑:“白主薄,王知府有一句話說對了,本官確實是在拿自己的前程作賭注?!笨墒撬氲膮s與王知府想的不一樣,他認為自己一定會賭贏,大不了他就在白蘭縣當一輩子知縣。 白主薄感動的淚眼盈眶:“大人……”他們白蘭縣有大人這樣的知縣,是所有白蘭縣百姓的福氣。 丁槐安笑著拍拍他的肩膀:“去吧,把葉雪從大牢里帶出來,本官馬上升堂判案?!?/br> “是?!卑字鞅÷曇繇懥?,帶著四名捕快大步走了出去。 丁槐安看著他們出去的身影,面上的微笑淡淡的隱沒了下來,這樣的睿智竟然在一個年僅十三歲的公主身上?這是何等的驚心動魄? 是的,判葉雪無罪,并非他的主意,而是無憂公主的意思,盡管,她什么話都沒說。 …… 葉老大人在老管家的攙扶下站立在公堂下,看著被白主薄帶出來的披頭散發(fā)身著囚衣戴著枷鎖的葉雪,激動的嘴直打哆嗦說不出話來。 “爺爺?!迸^散發(fā)的少年看見他,也激動的想要上前,卻又因為手腳上的枷鎖而止步。 白主薄親自上前替他打開身上的枷鎖。 丁槐安微微一笑:“本官宣判,葉雪無罪開免,當堂釋放?!?/br> 葉雪震驚的看著他,有些不敢置信:“大人……”無罪開免、當堂釋放?這……他不是被判了秋后問斬嗎?怎么又突然被當堂釋放了? “小少爺。”老管家熱淚盈眶的扶著葉老大人上前,哽咽的喊出聲。 葉雪拋開心里的震驚,朝葉老大人飛奔而去,撲通跪在他面前請罪道:“是孫兒不孝,讓爺爺擔心了。” 葉老大人老淚縱橫,扶起他,連連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br> 看著這一幕,圍觀的百姓都感動的拭淚。 丁槐安下來公堂,朝著葉老大人微微拱手道:“老大人,本官已經(jīng)備好衣服,就請葉小少爺前去后更衣梳洗再走出公堂吧?!?/br> 葉老大人感激的看向他:“丁大人大恩,老夫不知說什么好,請受老夫一拜。” “老大人,使不得,使不得?!倍』卑布泵ι锨胺銎鹚?。 …… 一行人回到后堂,白主薄帶著葉雪進廂房梳洗更衣,丁槐安這才上前朝葉老大人深深一揖:“槐安慚愧,今日要不是受老大人啟示,恐怕槐安至今還沒有這個勇氣?!被蕶嘀辽?,大元國土地上的一切人、事、物,都抵不過皇權。 昌郡王是如此,元明遠是如此,葉雪是如此,葉老大人自然也是如此。 在白蘭縣,能公明正大的判決此案的人,只有他這個知縣。 無憂公主代表的是皇上,是至高無上的,要是還判葉雪一個發(fā)配充軍,恐怕就是不識抬舉了,那才是真正的自尋死路。 葉老大人扶起他,輕拍了拍他的手:“丁大人無需慚愧,丁大人比起老夫當年,實在是好太多了?!彼畹揭恢荒_都快踏進棺材里的年紀,如果還看不透一些東西,就真白活了。 只是,他活到這樣一把年紀才弄清楚很多以前弄不懂的事,可今天他卻遇到了一個看盡世事一切的人。 “本官心中還有疑惑,還望老大人指點一二?!倍』卑草p聲道。 葉老大人回神,沉默的撫著胡須:“你是想問為什么貴人既然有心要幫忙,卻為什么要如此隱晦?” 丁大人眼睛一亮,點了點頭,他是不明白。 葉老大人輕嘆一聲:“丁大人,今天你我遇見的不只是一個貴人,還是一個心裝天地的人。”天有多高?地有多闊?此人的心就有多高!就有多闊!所以,她裝得下天地,自然也得駕馭天地。 小小年紀,竟然心裝乾坤,這如何得了? 她問他,如若此案由他判決,他該判葉雪何罪?他若是真敢應充接下此案,別說葉雪救不了,恐怕葉家都得滿門都得被誅,而她之所以敢這樣問,就料定他心里一定會明白。 丁大人目光微微有些迷惘,葉老大人微微一笑:“有些事情,大人現(xiàn)在不必弄明白,以后,會明白的?!彼玫氖菣嘀\,權謀這東西,常人又豈會懂,也不必去弄懂。 葉老大人眼神有些深隧:“丁大人,如果你信得過老夫,就聽老夫一言。”要不是丁大人一直力爭秋后問斬,他孫兒也等不到這個機會,他葉家欠他一份恩情。 丁大人一愣之后,道:“老大人請說?!?/br> “下一份譴責昌郡王告示書,上呈皇上,下昭百姓?!?/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