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jié)
蘭嬤嬤心抖動了一下,卻重復(fù)肯定的的回答道:“太妃娘娘請求皇上恩準將無憂公主過繼懷王膝下。” 聽著蘭嬤嬤重復(fù)肯定的重述了一遍,在場一些人承受力差的人實在是控制不住的倒抽著冷氣。 絕大多數(shù)人都齊齊變色的看著高舉著折子說出石破天驚話語般的蘭嬤嬤,眼角余光小心翼翼之余再小心翼翼的偷偷窺視著慶帝的神色。 顧凌驚的目瞪口呆,腦子里有片刻的空白,他身旁的廖青云也呆怔著。 施濟暗暗吸著冷氣,難以置信的眨眼再眨眼,此刻如果有人跟他說,金鑾大殿上有鬼他絕對相信,現(xiàn)在他不正瞧見一個不怕死的鬼嗎? 慶帝垂眼:“如果太妃是擔(dān)心懷王無后,朕可以為懷王賜婚?!?/br> “回皇上,太醫(yī)曾經(jīng)說過懷王爺身虛體弱,很難有子嗣繼承血統(tǒng),娘娘憂心王爺無后續(xù)香火,無憂公主在湮冷宮甚得太妃娘娘喜歡,故特地請命,望皇上恩準,奴婢代娘娘叩求皇上恩典?!?/br> “太妃可知道,無憂公主是戴罪之身?” 蘭嬤嬤深吸一口氣,重重叩拜一首后又抬頭道:“除了請皇上恩準無憂公主過繼于懷王爺之后,太妃娘娘還讓奴婢再求皇上恩準,請皇上赦免無憂公主出湮冷宮?!?/br> 慶帝面色一沉,無意識散發(fā)出來的強勢氣場和冰冷無情的眼神讓整個大殿都涌動著寒入骨髓的凝冷氣息,讓人有一種咽喉被人扼住的感覺。 在場的人都覺得天似乎變的連他們都看不懂了,整整五年,沒有一個人開口會為無憂公主求恩典,卻今天,一個自身都無自由的冷宮太妃卻斗膽當(dāng)著滿朝文臣求恩典,赦免無憂公主? 蘭嬤嬤心里不是不害怕,可是她也知道再害怕也得面對。 慶帝眸光加深,緊緊的盯著蘭嬤嬤:“一個身居冷宮的太妃,她何德何能敢對朕開口請求恩典?” 顧凌的目光在蘭嬤嬤和慶帝之間來回的游移著,心,懸在了喉嚨口,緊握的雙拳始終沒有松開過,姑母為什么要這樣做? 蘭嬤嬤緩緩的翻開了折子,里面霍然是赦免金牌。 “娘娘以這塊先帝賜予的赦免金牌求皇上赦免無憂公主,釋放其出宮?!?/br> 大殿靜到了什么程度已經(jīng)無法形容,在場的人盡皆噤若寒蟬,不要說大氣都不敢出,就是連呼吸也都下意識的屏住了,汗流浹背。 “娘娘說,這塊赦免金牌是太祖皇帝所創(chuàng),大元國兩百余年以來,曾先后赦免過兩位皇子,先帝將此金牌傳給了娘娘,是希望有朝一日娘娘能與懷王爺母子團聚,可娘娘說,這十八年來,她一心向佛,參佛悟道,已經(jīng)不再適合入紅塵俗世了,卻又終難舍對懷王的牽掛,因此,娘娘懇求皇上成全她最后所求所愿,讓無憂公主代她照顧懷王?!?/br> 蘭嬤嬤的話一說完,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慶帝,雖然太過匪夷所思,但仔細一想,顧太妃所求倒也合情合理,只是……為什么偏偏是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又為什么偏偏是無憂公主? 慶帝此時在想什么,誰也不知道,大殿里的氣氛莫名的又緊張了起來。 顧凌深吸一口氣,起身出列,在蘭嬤嬤身后跪請道:“小臣請皇上恩準太妃所求,太妃久居宮中,參佛悟道,已脫離紅塵,這是她身為一個母親對自己兒子的最后牽掛,請皇上開恩?!彼m然不知道姑母為什么這樣做,但不管如何,他必須要出聲。 大殿里死寂的氣氛被顧凌打破,群臣似乎有些sao動起來,可誰也不敢輕易出聲,直到—— 廖大人出列跪求道:“皇上,太妃娘娘有先帝所賜赦免金牌,卻并無心出宮,想來確實如太妃所言,她一心參佛悟道,已然脫離紅塵,懷王爺是太妃最后的牽掛,才會有所求,臣懇請皇上恩準太妃所求?!?/br> 廖大人出聲之后,群臣都面面相覷。 難不成皇上其實是有心想要赦免無憂公主?只是迫于曾經(jīng)說過的話而拉不下臉面,所以才會用這樣迂回的方法?不然廖大人怎么會出聲求情? 慶帝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雖然依舊面無表情,可身上散發(fā)出來的駭人氣場稍稍淡了一些。 這個微妙的變化一傳散開來,那些群臣再聯(lián)想到兩天前的那場殺戮,所有人都真相了。 皇上強勢霸權(quán),確實令人懼怕,無形中也落得了個暴虐之名! 如果他這個時候赦免無憂公主,對緊繃的朝堂和后宮都能達到一種安撫意味,而且把無憂公主過繼給懷王,那么無憂公主就不再是無憂公主,而是無憂郡主,這樣說起來,皇上也就不會有食言之嫌了。 于是,督察院余大人跪了:“請皇上開恩。” 大理宗正寺大人跪了:“請皇上開恩!” 護國公跪了:“請皇上開恩!” 殿閣大學(xué)士跪了:“請皇上開恩!” 施濟心里有些驚訝的看著大殿里出聲求情的眾人,抬頭瞄了一眼慶帝的神色,心里沉吟了片刻后,也跪了下去:“請皇上開恩!” 施濟一跪下去,還在謹慎遲疑拿不定主意的眾臣一蜂涌的跪了下去,齊呼皇上開恩。 妃嬪席和皇子公主席上,也都sao動了起來。 寧妃、單妃、良貴人都跪了下去,唯有梅妃坐在席位上怔怔失神,似乎沒有看到眼前的這一幕。 三公主、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都跪了下去:“請父皇開恩。” 蘭嬤嬤看著這超乎她預(yù)料的情況,心里很是吃驚,卻也知道此時正是最好時機,她高舉著赦免金牌,懇求道:“請皇上開恩?!?/br> 慶帝身上駭人的氣息收斂了不少,他淡淡出聲:“施濟?!?/br> “奴才在?!?/br> “你去湮冷宮走一趟,將無憂公主宣來大殿?!?/br> “奴才遵旨!” …… 當(dāng)知道施公公親自來宣公主上殿時,玉珠玉翠激動萬分,今天可是大年宮宴,是一年里最重要的一個日子,皇上竟然宣公主上殿!這如何不讓她們喜極而泣? 跟隨在福公公身后前來稟報的小花子也激動的眼眶含淚,公主終于要走出湮冷宮了,他真心為公主開心。 玉珠從激動中醒過神來,想著施公公還在宮外等著,心里一慌,急忙道:“公主,奴婢為您更衣梳……” “不必了,這樣很好,施公公還在宮外等著我們,走吧?!痹獰o憂淡淡出聲。 “可是公主,您沒有梳……”玉珠為難的看著那一頭長及腳祼的青絲披散在身后的公主。 公主向來不愛綰發(fā)束發(fā),她們也不敢勉強,再說又是在冷宮之中,也沒人在乎,可現(xiàn)在……再看了一眼她身上的衣著,想著皇上還在等著公主,而且公主向來有主見,她也不敢再勉強,只得回屋拿了那件紅錦披風(fēng)出來披在了她身上,就跟著她身后惴惴不安的走著。 跟隨在元無憂身后,想到五年來終于能踏出這湮冷宮門了,玉珠玉翠都眼泛淚光。 元無憂眼神平靜的看著眼前的路,五年前她走進來時的路。 從七歲到十二歲,她在這荒涼冰冷的冷宮里度過了五年歲月,她踩著鮮血而來,亦是踩著鮮血而去。 沉重的宮門緩緩的打開,門外的世界也慚慚的呈現(xiàn)在眼前,雖然沒有陽光,雖然亦是大雪紛飛,可頭頂上的天卻是廣闊無垠的。 聽著宮門被打開的聲音,站在湮冷宮外的施濟回頭,卻瞪大了眼睛,愣愣的看著眼前仙姿玉色傾國傾城的絕代佳人! 這……是無憂公主? 元無憂朝怔愣地看著她的施濟輕輕頜首:“施公公?!?/br> 施濟從怔愣中回過神來,恭敬上前行禮請安:“奴才參見公主殿下?!彼耄恢獰o憂公主一上殿,將要驚憾癡迷多少人? …… 通報的太監(jiān)遠遠看著施公公走來,心神一凜,顧不得人還沒有走近,不知怎么的腦子一熱就喊出了嗓子:“無憂公主到!” 聽聞這聲通傳,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大殿正門口,卻并未見到有人走來。 久未看到人,慶帝面色微冷,目光不耐的移開卻在下一刻停在了半空中,又緩緩的回到大殿門口處。 無視通傳太監(jiān)驚艷的呆滯目光,元無憂抬步跨進了大殿。 全場再一次呈現(xiàn)死寂的氣氛!而這次的死寂不是驚恐懼怕,而是失神驚艷。 如施濟所料,所有人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抹纖細的身影緩緩朝他們走來。 腦子一片空白,心神恍惚以為看見了瑤池仙子降落在了凡塵。 月白底桃緋色緞裙,寬大裙幅逶迤身后,披著紅錦白狐麾衣,瑩瑩光澤的烏黑發(fā)絲沒有綰更沒有束,幾乎長到了腳祼,任由它們挽迤在身后。 她就這樣旁若無人走來,自然從容的走近,纖盈的身姿,略顯纖瘦的身姿讓人自然而然產(chǎn)生憐意。 絕美的容顏,不施半點脂粉,雪凝的肌膚、嫣紅的櫻唇、纖密的睫毛,傾城傾國,飄然若仙,美眸清澈似水,散發(fā)著暖暖透透的溫暖光華,讓人如沐春風(fēng)。 就算她根本未曾看你一眼,你也會感覺到那種動人心魂的誘惑力,讓人想要靠近她,期盼她,期盼哪怕只要她正眼看著自己一眼,死了也心甘! 可是越走越近,她卻沒有看向任何人,而是緩緩的垂下了眼,低下了身子。 “無憂參見父皇!” 隨著她一跪,妖艷的紅錦,雪白的狐毛,那如絲黑發(fā)宛如世間最美的的光華流動輕瀉于地,披散在了白玉磚上,有一股漫不經(jīng)心的勾魂攝魄之美,宛如一朵傳說中的黑蓮在絕美綻放。 咕咚,不知道是誰吞咽著口水聲,在死寂的大殿里清晰入耳,打破了魔咒。 所有人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不知不覺中竟然屏住了呼吸,而使得胸口缺新鮮的氣息產(chǎn)生微微的刺痛,暗暗換著氣,眼睛卻不受控制的再度落在了無憂公主身上。 慶帝看著跪伏在地上的人,突然間,他很好奇自己會在這個女兒的眼睛里看見什么?是恨還是憎? “抬起頭來?!?/br> 元無憂很聽話的抬頭注視著他。 眼中似乎是不解世事的清透染著一絲淡淡的冷清,卻又似乎看透了一切。 沒有怨恨,沒有憎惡,只有著平靜無波的清透。 連慶帝面色緩和了下來,薄唇微微一抿,深深的看著跪在殿中的人:“無憂,魏忠說你跟顧太妃學(xué)撫琴?” “回父皇,是?!痹獰o憂低道。 “琴藝如何?”慶帝淡漠問道。 元無憂紅唇間漾著一抹清淡淺笑:“回父皇,談不上好。” 慶帝眸子微閃,似是隨意的問道:“顧太妃以先帝所賜赦免金牌上奏,讓朕赦免你且讓你過繼于懷王膝下,你可知道?” 在場人的心都不知道怎的都提到了喉嚨口,生怕無憂公主的回答讓皇上不滿意。 ☆、054風(fēng)華傲骨 在眾人提心吊膽的注視下,只聽見元無憂坦然的出聲。 “回父皇,無憂知道?!?/br> 慶帝挑眉:“你知道?” “是,無憂知道,太妃問過無憂的意見,無憂同意的?!?/br> 大殿里所有人都緊張的看向慶帝! 如果在這之前,他們的出聲是揣測圣意和跟風(fēng)附合,那么此刻,至少一大半的人都是真心希望無憂公主被釋放的,想到這樣傾城仙子一樣的公主被圈禁在冷宮,誰都覺得太過殘忍。 慶帝看著坦然的望著他的無憂,神情有些高深莫測,就連施濟此刻也窺視不了他的喜怒了。 只聽他緩緩問道:“無憂想出宮?” 這個問題比上一個問題更尖銳更敏感,一拋出來就又牽動著所有人的心潮,可是他們卻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目不轉(zhuǎn)睛的注視著無憂公主,心里暗暗為她焦急擔(dān)憂。 元無憂靜靜的抬頭仰望著慶帝,唇邊綻放著清淡淺笑:“難道父皇不愿意赦免無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