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端坐高臺之上，見雙方都快吵了起來，這才出來打圓場。

    梁大人所帶隊(duì)伍的人數(shù)不少，進(jìn)宮的人都能證明顧誠之沒有擅自回京，那就去問問沒有進(jìn)宮的人。

    收買幾個人不算本事，要是所有人都能證明顧誠之沒有擅離，估計(jì)這就是真相了，因?yàn)榱捍笕诉@一隊(duì)的人可不是只有皇上和太子的人。

    顧誠之肅立一旁，面沉如水，看向御史的目光平靜至極。

    御史的眉頭微微蹙起，心下大感不妙，好像事情超出了他們的掌控。

    出去問話的人很快就回來了，同顧誠之離京的人都能證明他并沒有擅自離隊(duì)，那就更不用說回到京城謀害顧老太太。

    他們離京的這段時間就連晚上都有人守夜，顧誠之離開他人視線的時間不會超過一個時辰，畢竟沒有誰會喜歡看別人小解的喜好。

    御史被駁得啞口無言，但他仍不死心，不是顧誠之親自動手，那還有可能是他下令而后讓旁人動手。

    這下，在場的人都看不下去了，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沒有證據(jù)還要編瞎話簡直不能忍。

    皇上沒興趣在看他們打官司，揮揮手讓他們離開，一點(diǎn)證據(jù)都沒有的事情也敢拿出來說，真是浪費(fèi)時間。

    御史灰溜溜的離開，臨走之前還看了他們那群人一眼，那里面不止有皇上和太子的人，就連三皇子手下的人也有兩個，其他幾個還和別的王府有所牽扯，但他們都是一口咬定顧誠之沒有回京……或許，他們真的漏算了一些事情。

    一出皇城，顧誠之立刻就向同行眾人賠罪，這次是他連累他們了。

    雖說梁大人一行在心里抱怨過幾句，但顧誠之比較會做人，這次出京相處還算和諧，再說那御史彈劾之事一聽就是假的，他們又不傻，如何會做那等小人從而毀掉皇上對他們的感觀。

    顧老太太干的那些事他們都有所耳聞，但這些年過去也沒見顧誠之有所行動，想來是個真孝順的。

    而且聽御史之言，死的是下人又不是顧老太太，老人家年紀(jì)大了中風(fēng)也不奇怪，怎么能怪罪到顧誠之頭上。

    見他們態(tài)度和善，顧誠之又是告罪一聲，他還要去顧家看看顧老太太，之前不知道就算了，現(xiàn)在知道了肯定要去看看。

    其他人也沒有攔他，都表示理解，拱手告辭，各自歸家。

    到了顧家，只有顧大爺出來招呼顧誠之，兩人進(jìn)到顧老太太的院中，正巧碰上丫頭喂藥，顧誠之伸手接過藥碗，頂替了丫頭的位置。

    見到顧誠之時，顧老太太的整張臉都扭曲了起來，呲目欲裂，看向顧誠之的目光好似看著殺父仇人。

    顧大爺上前一步，站到了顧誠之身側(cè)，同時也擋住了丫頭們看過來的目光。

    顧誠之神情舒緩，一勺一勺的將湯藥喂了過去，但顧老太太極不配合，死咬牙關(guān)就是不肯開口，湯藥順著嘴角滑落，竟是一滴也沒有喝進(jìn)去。

    顧大爺見狀忙接過顧誠之手里的藥碗，顧誠之看了他一眼，輕輕一笑，空出的那只手直接掐住了顧老太太的下頜骨，硬是將顧老太太的嘴巴撬開了一條縫。

    雖說這次是喝一半灑一半，但顧誠之的表情依然溫和，一邊喂藥一邊安慰：“祖母不用擔(dān)心，這病來如山倒，只要按時吃藥，總能好起來的。孫兒回去就寫信給虞神醫(yī)，看他有無好方子，不管怎樣孫兒都會為您討來，您老可要長命百歲，祺哥兒的媳婦還等著給您敬茶呢?！?/br>
    屋里的丫頭們看不到顧老太太兇狠的表情，也看不到顧誠之是怎么喂藥的，她們只能聽到顧誠之安慰的話語和他溫和的神情。

    顧老太太對這個孫子一點(diǎn)也不好，但顧誠之還能這樣孝順，丫頭們都是心生感慨，同時又萬分同情顧誠之。

    喂完了藥，顧誠之掏出帕子擦手，順便還幫顧老太太擦去臉上的湯藥，攥著那方帕子，接過顧大爺手里的藥碗，轉(zhuǎn)頭對著丫頭嘆氣道：“只喂進(jìn)去半碗……”

    “已經(jīng)很好了?！毖绢^連忙答道：“要是奴婢們喂藥頂多喂進(jìn)去幾口，老太太定是看到了三爺，覺得高興才多喝了半碗。”

    顧誠之笑道：“那我以后常來好了?！?/br>
    看著顧誠之和顧大爺離開的背影，丫頭們還能聽到顧誠之對顧老太太的關(guān)切話語，不由暗自嘆息。

    來到顧老太太床前，丫頭用帕子幫她擦臉，嘴里還道：“您看，三爺多么孝順，老太太是有福之人，定能康復(fù)如初?！?/br>
    顧老太太怒瞪雙目，兇神惡煞甚是恐怖，但丫頭伺候了她幾天，已經(jīng)沒有開始時的恐懼心理，反正這人一直都這樣，她們也沒往顧老太太是不滿顧誠之這上面想。

    出了內(nèi)院，顧誠之就見到他身邊的小廝在外候著，將手里攥著的帕子丟了過去，淡淡的道：“燒了?！?/br>
    顧大爺搖頭失笑，不就是幫著顧老太太擦了下臉嘛，還扔都不扔，直接要燒掉。

    跟著顧大爺去了書房，顧誠之先是讓人端水凈手，而后才是坐下交談。

    “老太太身邊的丫頭看著眼生?！鳖櫿\之端起茶杯啜了一口。

    “原是老太太身邊的二等丫頭，她身邊的大丫頭不適合留下，所以娘做主將二等丫頭都提了上來?！鳖櫞鬆斝Φ?。

    顧老太太身邊的大丫頭都被那滿屋子尸體嚇沒了魂，渾渾噩噩的沒法伺候人，這些二等丫頭平時不能接觸正房事物，對于顧老太太的很多事情并不清楚，提上來也沒什么關(guān)系。

    “怪不得。”顧誠之點(diǎn)了點(diǎn)頭。

    要是原來在顧老太太身邊伺候的丫頭，是不可能對他說那樣的話的。

    一盞茶過，顧大爺說起了最近的事。

    首先是顧家這頭，看到尸體的丫頭婆子都被控制住了，至少一段時間內(nèi)都不用擔(dān)心她們。

    而顧大太太和兩位奶奶為了孩子也不會把事情往外面說，畢竟顧誠之進(jìn)顧家還有道理可言，要是外人進(jìn)來，一門子女眷的名聲就都完了。

    那天的事情瞞不住，所以顧大爺只是嚴(yán)令不許透露尸體是在顧老太太屋里發(fā)現(xiàn)的，幸虧那天在場的下人都是各房心腹，利害關(guān)系都很清楚，這種時候不至于拖后腿。

    楚君逸在確定了顧誠之不會被拖下水之后就來找過顧大爺，同樣是謠言漫天，還不如將事情控制在自己手里。

    顧家下人上吊和顧老太太中風(fēng)的消息都是顧大爺讓心腹放出去的，那段時間顧誠之不可能在京城，想要誣陷他派人動手又沒有人證物證，最重要的是皇上心里有數(shù)，肯定不會重罰顧誠之。

    外面的人不清楚那些下人是死在顧老太太屋里的，下人上吊和顧老太太中風(fēng)之間沒有必然關(guān)聯(lián)，彈劾顧誠之的御史找不到更有利的證據(jù)，事情只會不了了之。

    至于以后會怎樣，那就要看顧誠之的下一步動作了。

    “多謝?！鳖櫿\之說道。

    “客氣了。”顧大爺擺了擺手。

    顧老太太中風(fēng)對于顧家來說也是個好消息，顧大老爺對親娘早沒了感情，顧大太太和兩位奶奶不用再去伺候婆婆，不會再被挑刺辱罵，一切都由丫頭接手，還不必?fù)?dān)心顧老太太對外人抱怨。

    癱在床上無法言語，不會再對顧家內(nèi)外事宜指手畫腳，就連進(jìn)宮朝賀都可以免了，顧家現(xiàn)在一片和諧，皆大歡喜。

    見顧大爺如此神情，顧誠之不免露出一絲嘲諷，做人做到顧老太太這種程度，兒孫都盼著她去死，真是不能用失敗來形容。

    離開之前，顧誠之還看到了顧大老爺，身虛體弱，精神萎靡，一見到顧誠之就連忙跑開了。

    盯著顧大老爺跑遠(yuǎn)的背影，顧誠之臉上沒什么表情，現(xiàn)在顧老太太的情況不好，若是顧大老爺再出事，彈劾他的人會更多，左右不過是多留他一段時間。

    顧大爺站在一旁，心里想的事情和顧誠之差不多，顧老太太和顧大老爺拖后腿是一個頂十個，在他們活著的時候他的仕途是沒什么指望了，只盼日后守完了孝，顧誠之能拉他一把。

    離開之前，顧大爺讓顧誠之千萬小心，那些人找不到證據(jù)，很可能制造偽證，到時候真假難辨，很可能栽了跟頭。

    顧誠之謝過他的好意，這事他有考慮過，知道該怎么辦。

    回到府上，沐浴更衣用過晚飯，顧誠之聽著祺哥兒安慰的話語，心情頗為不錯。

    祺哥兒恨死那些往顧誠之身上潑臟水的人，覺得顧誠之就是被人嫉恨才會有這一出。

    考教完祺哥兒的功課，打發(fā)兒子回房睡覺，顧誠之轉(zhuǎn)頭看向楚君逸，問道：“沒什么想問的？”

    “我問你就說?！背萏裘嫉?。

    “當(dāng)然，我也沒什么可瞞著你的?！鳖櫿\之笑著說道。

    “那事——自己坦白吧。”楚君逸瞥了他一眼。

    “我干的。”顧誠之回答的爽快。

    楚君逸望了望窗外，顧誠之靠到了他的身上，笑道：“不用擔(dān)心，沒人偷聽?！?/br>
    他可戒備著呢，不可能讓人跑來聽墻角，有人過來他會第一個發(fā)現(xiàn)。

    楚君逸垂眸看他，低聲問道：“那你說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151章 舌戰(zhàn)群儒

    顧誠之略一思忖，才道：“你聽過千面鬼的名號嗎？”

    “千面鬼？”楚君逸愣了片刻，將這個詞反復(fù)念叨了兩遍，而后瞪大了眼睛，驚詫道：“千面鬼，千面鬼郝原？！”

    “對，就是他，看來你是聽過的?！鳖櫿\之微微頷首。

    楚君逸蹙眉問道：“聽是聽過，不過……你怎么提起他了？”

    “邵言是郝原的后人?！鳖櫿\之淡淡答道。

    楚君逸聽得目瞪口呆，他還真沒想到邵言竟然能和郝原扯上關(guān)系。

    郝原是何人，只看“千面鬼”這個綽號便能知曉。

    此人乃是易容高手，一手絕活神乎其技。

    曾經(jīng)，一位王爺謀害了皇帝，自己借由郝原的易容之術(shù)假扮皇上，整整三個月，無論是前朝還是后宮竟無一人發(fā)現(xiàn)皇上已經(jīng)被人偷梁換柱。

    后來還是那位冒牌皇帝遇刺，不小心傷到了臉上的易容，這才發(fā)現(xiàn)皇帝已經(jīng)被掉了包。

    當(dāng)時太子以立，對于害死他父皇的王爺恨之入骨，弄死了那位王爺，同時也知道了郝原的存在。

    郝氏一族滿門抄斬，無論男女老幼，盡數(shù)伏誅。

    也是從那時開始，皇帝對于此類技藝極為厭惡，連著幾代皇帝俱是如此。

    直到先帝繼位之后，情況才有所好轉(zhuǎn)。

    不過，楚君逸還真沒想到，郝氏一族竟然還有后人存世，更沒想到他們竟然改姓為邵，而邵言竟是郝原的后人。

    “你讓邵言易容成你的樣子？”楚君逸緊蹙眉頭。

    “對，這次離京，邵言一直遠(yuǎn)遠(yuǎn)的跟著，我回京的時候，邵言代替我留在梁大人身邊?！鳖櫿\之答道。

    楚君逸看著他，猶豫片刻還是問道：“你知道了邵言的身世，那……”

    “皇上知道。”顧誠之冷靜答道：“邵言向皇上投誠，所以我才走了這一步?！?/br>
    “放心吧，邵言腦袋清楚著呢，他知道怎樣做對他最有利?！鳖櫿\之湊過去，低聲道：“郝原的技藝一直有傳承下去，但邵昌竟為了獨(dú)霸絕技而害死邵言一家，他怎會不恨？與邵昌背后那人相比，邵言勢單力薄，所以他要為自己找一座靠山?！?/br>
    “皇上？”楚君逸挑眉道。

    “對，就是皇上。”顧誠之笑道：“邵言已經(jīng)將家傳絕技獻(xiàn)了上去，只為求個安身之處，皇上宅心仁厚，自是同意了?！?/br>
    邵家還活著的人不止邵言一個，邵言在接觸到一些隱秘情況之后便為自己選好了要走的路。

    一旦邵昌被抓，邵家的底細(xì)很可能暴露，到時邵言能逃過去嗎？

    獻(xiàn)上家傳絕技是投誠，也是希望皇上不要忌諱擔(dān)心，只一個邵言或許皇上不會在意，但能掌握那手易容之術(shù)的確是好的。

    如果在位的是景明帝，或是景明帝往前數(shù)個幾任皇帝，邵言絕對不會作此決定，隱姓埋名才是正理。

    由此可見，皇上還是十分得人心的。

    “邵言他……是怎么安排的？”楚君逸問道。

    “暫時還沒有安排，畢竟還有個邵昌，也是怕打草驚蛇，等到事情塵埃落定，給他個官職也沒什么不好?！鳖櫿\之又道：“邵言會易容，也能看出易容，這段時間他幫著抓了不少釘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