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謝，只要你能正常點(diǎn)，別再跟快死了似的就行?！鳖櫿\之說的自然，對于這點(diǎn)他已經(jīng)不順眼很久了。

    “……”感動個屁！楚君逸磨牙想著。

    第36章 元宵燈會

    等過了楚二老爺?shù)闹苣昙?，兩人便收拾了東西回到楚家，到不是說他們有多想念楚家，而是想請何太醫(yī)幫楚君逸再診次脈。

    而診脈時，兩人絕口不提那日的事，何太醫(yī)撩了下眼皮也沒再多問，只是又寫了一摞單子丟給他們。

    看著何太醫(yī)離去的背影，楚君逸縮了縮脖子低聲問道：“何太醫(yī)是不是生氣了？”看看桌上那一摞單子，比上次的多了好幾張。

    “生氣是正常的，他討厭不聽話的病人?！鳖櫿\之緩緩說道，雖然他們都沒提那日的事，但何太醫(yī)只要一把脈就能知道，不過他多半是以為楚君逸去萬法寺時受了涼才沒有多說什么，否則早就拍桌子罵人了。

    楚君逸尷尬的笑了笑，拿起桌上的單子就看了起來，看完臉就皺成了苦瓜。

    見他如此表情，顧誠之也伸手接過單子，看完之后還嗤笑一聲，語帶戲謔道：“看來是真生氣了，這次你可老實(shí)點(diǎn)吧，在亂來可保不準(zhǔn)他會怎么寫?！?/br>
    楚君逸也不知該用什么表情，最后只得悶悶的應(yīng)了一聲。

    大年三十前的準(zhǔn)備工作都沒有他們的份，等到三十晚上和楚家人一起吃了頓飯就回了院子。

    “要不要喝酒？”楚君逸笑道。

    “你還想喝酒？”顧誠之瞥了他一眼。

    楚君逸抽了下嘴角，然后說道：“其實(shí)我可以看著你喝……”

    “還是早點(diǎn)睡比較好。”顧誠之說完便抬腳進(jìn)了臥室。

    楚君逸一愣，連忙說道：“還要守歲呢?！?/br>
    “守歲？給誰守歲？”顧誠之連頭都沒回。

    楚君逸啞然，年輕人守歲多半是為父母延壽，不過他和顧誠之的父母都不在了，守不守也都一個樣。

    初一拜年，初二回娘家，但顧誠之沒有回顧家的意思，所以他們又在院子里窩了一天。

    楚家從初四開始擺酒宴客，楚君逸還出去露過兩回面，而顧誠之壓根就沒去見過客，反正他有孝在身，別人也沒法說什么。

    這個年對顧誠之來說過得很冷清，幾乎就沒有過年的味道，但見楚君逸一臉的無所謂，他心里還是有點(diǎn)不是滋味。

    “晚上有燈會，要不要去看？”顧誠之看了眼天色，再過幾個時辰燈會就要開始了。

    楚君逸想了想也點(diǎn)頭同意。

    正月十五元宵節(jié)，整個京城燈火輝煌異常璀璨，街上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楚君逸和顧誠之并肩走在人潮涌動的街道上，道路兩旁懸掛著各式花燈，舞獅隊伍穿行在人群之中，鑼鼓喧天，喧鬧之聲不絕于耳。

    走著走著楚君逸的腳步就慢了下來，看著一張張喜悅歡喜的臉從眼前滑過，不知不覺間便站到了路邊，茫然的看著周遭的一切，他好像已經(jīng)……很久很久都沒有見過這樣熱鬧的景象，久到他都快要忘記上一次是多久以前的事……

    明明很熱鬧，但他卻覺得很難受，心里像被什么東西給堵住了一樣，眼前好像有一堵無形的墻，將他與這個世界隔絕開來，這個陌生的、炫麗的世界讓他心生向往的同時又讓他感到畏懼。

    他對這個世界沒有歸屬感，曾經(jīng)讓他產(chǎn)生過歸屬感的人已經(jīng)不在了，而他也被困在原地?zé)o法離開……

    “想去嗎？”一個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什么？”楚君逸反射性的回了一句，隨后才反應(yīng)過來是顧誠之在問他。

    “想去那邊嗎？”顧誠之微垂雙眸看著他。

    早在楚君逸放緩了腳步時他就注意到了，他能看出楚君逸渴望著融入其中，也能看出他的遲疑與克制，顧誠之無意探究他為何會如此，但人是他帶出來的，總要玩得盡興才好。

    見楚君逸略有些失神的看著他，顧誠之嘆了口氣，拉著他的胳膊就往人群里走去，口中還淡淡的說道：“帶你出來不是讓你站著發(fā)呆。”

    楚君逸瞪大了眼睛看著喧鬧的人群距離他越來越近，他的心跳在逐漸加快，心跳聲大到他自己都能夠聽見。

    無數(shù)的男男女女穿行其間，或是三三兩兩并肩行走，或是三五成群結(jié)伴而行，懸掛著的花燈將街道照得透亮，每個人的臉上都掛著幸福洋溢的笑容。

    走過了兩條街道，楚君逸的眼中泛著從未有過的光亮，看著他終于有了點(diǎn)十幾歲少年該有的朝氣，顧誠之問道：“你以前沒來過？”

    “恩?！背莸男θ莸藥追郑@并沒有影響到他的好心情，他的聲音里還透著輕快愉悅，“從沒來過，我晚上不出門的?！?/br>
    從他在這個世界降生開始，他就從沒參加過這種盛會，這十幾年里最熱鬧的應(yīng)該就屬過年過節(jié)時，一家人齊聚一堂，不過最近幾年就連這種熱鬧也給省了。

    突然，幾道暗光劃破夜空，綻放出朵朵煙花，抬頭望去，好似無數(shù)星辰墜落凡間。

    眼前的花燈，空中的煙花，往來的人群，這些都讓楚君逸的心臟跳的飛快，好像有什么東西將要破土而出。他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去平穩(wěn)那已經(jīng)超速的心跳，看著眼前的一切，楚君逸覺得他開始喜歡這個世界了。

    夜空被接連不斷的煙花照得亮如白晝，楚君逸看了許久，無數(shù)思緒飛快閃過，腦中回蕩的話語也不由自主的脫口而出。

    “你說什么？”顧誠之轉(zhuǎn)臉看他，“剛才說的，再說一遍?！?/br>
    “我什么也沒說?！背菀荒槦o辜。

    而顧誠之則是用“你騙鬼呢吧老子剛才都聽到了”的表情看著他。

    楚君逸磨牙道：“那是別人作的?！?/br>
    “我知道，你寫不出來這種詩詞?！鳖櫿\之說得理所當(dāng)然。

    “……”雖然知道他說得是事實(shí)，可楚君逸還是好想打他腫么破？！

    “剛才的那句，我想聽整首?！鳖櫿\之看著他認(rèn)真的道。

    楚君逸沉默片刻還是說道：“東風(fēng)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zhuǎn)，一夜魚龍舞。1”

    說完又覺得恥度有點(diǎn)大，連忙加了一句：“別人作的。”他沒有剽竊的想法。

    “我知道，都說了你寫不出來這種詩詞。”顧誠之瞥了他一眼，然后又琢磨了一下這半闕詞，覺得寫得是真好，便問道：“下半闕詞呢？”

    楚君逸被他噎得難受，又聽他問下闋詞，硬是杵了半天才說道：“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1”

    品味過后，顧誠之感嘆道：“寫的真好?！?/br>
    楚君逸也點(diǎn)頭同意，第一次聽到這首詞的時候他是沒什么感覺，但在今天看到了元宵燈會的景象，他就突然想到了這首詞。原來不是這首詞寫的不好，只是他太過膚淺，沒有感悟而已。

    “是誰作的？”顧誠之問道，能寫出這首詞的人應(yīng)該不是默默無名之輩。

    楚君逸垂下雙眼，等了一會兒才道：“辛棄疾2?！?/br>
    顧誠之想了想?yún)s發(fā)現(xiàn)他從未聽說過這個人，有些疑惑道：“是哪里的人？好像從沒聽過？”

    沒聽過就對了，楚君逸心里想著，口中說道：“人已經(jīng)不在了，很久以前就已經(jīng)不在了?！痹谒笆浪诘氖澜纾@位詞人已經(jīng)逝世了幾千年。

    顧誠之遺憾地嘆了口氣。

    “其實(shí)我最開始聽到的是最后一句，覺得那句寫的很好很有趣才去找的整首詞?！?/br>
    “驀然回首？”

    “對呀?！背葺p笑著道：“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

    “呦呵，這不是顧三爺嗎？！小兩口手拉手來逛花燈是吧！”一個極其囂張的聲音在兩人背后響起。

    “……”楚君逸的臉僵了。

    “……”顧誠之的臉木了。

    轉(zhuǎn)過身先是行了一禮，楚君逸在心里哀悼：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渣就在身后……

    晉律正抱著手臂饒有興致的看著他們，臉上滿是戲謔之色，見他們行完了禮就對著顧誠之開始抱怨，“楚家就那么好竟讓你舍不得出來，叫了你多少次都沒個反應(yīng)，真打算在楚家扎窩呀！”

    “我還守著孝呢?！鳖櫿\之并不在意他的語氣，只是淡淡的說道。

    “切！”晉律撇了撇嘴。

    “也是難得，竟然能在這里碰到你們?！蓖瑫x律一行的還有張四爺，他挑著眉看向顧誠之，又對著楚君逸點(diǎn)了下頭。

    楚君逸同他打了聲招呼，眼睛卻掃過他們那一行人。

    晉律沒有攜帶男伴，只是帶了兩個小廝，張四爺身邊也沒有女伴，應(yīng)該是一個人出來的。

    而他們一行的還有一個人，身材高大魁梧，國字臉，表情肅穆，與周遭的愉悅風(fēng)格有些格格不入。

    楚君逸知道他是誰，祝老太太的娘家是英國公府張家，而祝寧母親的娘家則是衛(wèi)東伯府項(xiàng)家，這個人就是衛(wèi)東伯府大房的嫡長子，項(xiàng)大爺，與祝寧也是表兄弟關(guān)系。

    不過……楚君逸的目光中透出些怪異，祝寧挺怕他這個大表哥的，平時見了他就跟見了貓的耗子一樣。

    這種脾性冷硬的人會和晉律、張四爺成為朋友……真的沒有哪里不對嗎？！

    作者有話要說：　　1《青玉案·元夕》，宋代大詞人辛棄疾的作品。

    2辛棄疾，字幼安，號稼軒，中國南宋豪放派詞人，人稱詞中之龍，與蘇軾合稱“蘇辛”，與李清照并稱“濟(jì)南二安”。

    第37章 回家

    兩人行變成了五人行，或者應(yīng)該說是七人行，在隊伍的最后還跟著晉律的兩個拎包小廝。

    晉律拉著顧誠之走在最前面，說話間還會時不時的回頭看上一眼，似笑非笑的表情讓楚君逸有些心驚膽戰(zhàn)。

    張四爺是插科打諢的一把好手，有他在氣氛就沒有冷下來過。

    項(xiàng)大爺全程都沒有說過一句話，表情肅穆的像是在參加葬禮而不是在逛花燈。

    這一路走下來簡直讓人想要嘔血，楚君逸心力交瘁的想著：這什么時候是個頭兒呀！

    “怡紅院最近新來了兩個姐兒，要不要去看看？”張四爺掛著曖昧的笑容挑眉問道。

    “……”楚君逸覺得這個名字都簡直了，不用介紹都知道是干什么的，難道所有的世界都要有家妓院叫怡紅院嗎？！

    “切，那里有什么好看的！南風(fēng)院也來了幾個清倌，有興趣嗎？”晉律一抬下巴，直接問到顧誠之頭上。

    “……”楚君逸真的是吐槽無能，一家倌館把名字取得這么……簡單粗暴，真的好嗎？！

    “別鬧?！睆埶臓斊沉藭x律一眼，“老三不喜歡男人?！?/br>
    晉律挑著眉看了看顧誠之，又看了看楚君逸，嗤笑著道：“騙鬼呢吧，剛才他們在干什么你們沒看到？！”

    楚君逸望著一旁的花燈，恩，做的真漂亮。

    項(xiàng)大爺?shù)目戳艘谎?，卻沒有說話。

    “就是聊天而已，這有什么，我們現(xiàn)在不也在聊嗎，你的腦袋里面能不能裝點(diǎn)別的東西？”張四爺風(fēng)流慣了，這種站到一起聊天的事情在他眼里就跟喝水一樣平常，他覺得就是因?yàn)闀x律喜歡男人，所以才會看誰都像是喜好男風(fēng)。

    晉律撇了撇嘴也不再說話，只是看著顧誠之詢問他的意思。

    顧誠之沒有理會他們的話，只是說道：“你們?nèi)グ?，我們先走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