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顧誠之已經(jīng)恢復(fù)了狀態(tài)，楚君逸也就不再說話，挑了一本書就在旁邊看了起來。

    午飯過后，楚君逸是打算回去歇個午覺，又見顧誠之還在看書，他想了想問道：“你不休息嗎？”他好像沒見過顧誠之睡過午覺。

    “睡不著。”顧誠之頭也不抬的說道。

    “是不習(xí)慣？”楚君逸又問。

    顧誠之想了想才回答：“或許吧，反正躺下也睡不著?！痹谶呹P(guān)時要cao練要打仗，沒有時間睡，回京之后卻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習(xí)慣了邊關(guān)的作息，就算身體躺在床上，但精神仍然很亢奮。

    “那我彈琴給你聽，父親說過很管用?！背菪χf道。

    第31章 琴聲

    “管用？”顧誠之有些疑惑。

    “對呀，起來，走啦?！背輰λ戳斯词种?。

    顧誠之無語了一瞬，但還是起身回了正房。

    在正房西梢間的小書房中，除了書桌椅子、書架軟榻以外，還放置著琴桌，取來了古琴又搬了把椅子，準(zhǔn)備工作都做好后，楚君逸也是滿意的點了點頭。

    站在一旁的顧誠之挑了下眉，這種事情多半都是讓下人做的，除非是喜琴愛琴之人，舍不得讓旁人去碰他的琴，可他不覺得楚君逸是那種人，但看他的動作應(yīng)當(dāng)是沒少做過。

    轉(zhuǎn)念一想，又覺得能夠理解，一起生活了幾個月，對彼此都有了一些了解，他們都不太喜歡讓人圍前圍后的侍候。他是因為在邊關(guān)那幾年養(yǎng)成的習(xí)慣，而楚君逸……應(yīng)該是被那些“僵尸臉”給刺激得，若是他說的那種情況，估摸著那幾年他都不會放人進他的房間。

    楚君逸一坐下就開始調(diào)試琴音，撥了幾下覺得還可以便抬起了頭，見顧誠之還站在一旁先是愣了一下，隨后指著旁邊的軟榻說道：“躺下。”

    “……”顧誠之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軟榻，走了兩步就直接坐了上去。

    “讓你躺著不是讓你坐著?！背輷u了搖手指，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

    顧誠之又看了他一眼，身子一轉(zhuǎn)就躺下了，他抱著手臂偏著頭，打算看看他這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

    見人已經(jīng)躺下，楚君逸就把目光移回到琴上，他又試著撥了撥琴弦，調(diào)整著不太準(zhǔn)的音，等到做好后，他深吸了一口氣，半垂著雙眼，好像在醞釀著什么。

    想要彈好琴，首先要“靜”，不只是環(huán)境要安靜，就連撫琴者的心境也要平靜。

    悠遠(yuǎn)低沉的琴聲響起，旋律舒緩平和，像似能夠回蕩至心底。

    顧誠之的眼中閃過一絲詫異，目光在琴身上掃過一遍，大致也能分辨出這是一把好琴，年代也不會短，不然是不可能發(fā)出這種音色的。

    但更讓他驚奇的卻是楚君逸的琴技，沒想到會彈得這么好。

    他善文善武卻不擅長樂器，但這不代表他沒有鑒賞能力，他的恩師極為擅長琴藝，自小的耳濡目染也讓他對音律有著一些了解。

    楚君逸的內(nèi)心比他想象得要靜，但凡是有一點的急躁都不能彈出這樣的琴音，他從準(zhǔn)備彈琴到開始彈琴的時間并不長，若不是他的心理素質(zhì)已經(jīng)強大到能很快的控制住心神，那就只能是他的心境一直平靜無波瀾，可以讓他隨時都保持這種狀態(tài)。

    看著楚君逸的手指在琴弦上來回游走，聽著舒緩低沉的悠遠(yuǎn)琴聲，顧誠之的眉頭卻微微蹙起。

    這琴聲之中好像有一絲不尋常的地方，并不明顯但出現(xiàn)的時候卻會覺得很突兀，就好像……

    一曲終了，楚君逸看著眼前的琴呆愣了一會兒，等他抬起頭時卻是瞪大了眼睛問道：“你怎么沒睡？！”

    還在思索著剛才琴聲中的那絲不尋常為何物的顧誠之被他問得一愣，坐起身后疑惑道：“我為什么要睡？”

    “額……”楚君逸有點卡殼，他該怎么解釋這件事呢……

    顧誠之想起了他之前說的話，便問道：“難道聽你彈琴就會想睡？誰說的？父親？”

    “恩……”楚君逸有些尷尬的摸了摸鼻子，然后說道：“我彈得曲子父親從未聽完過，每次都是彈到一半便睡了過去……”

    “……”顧誠之還真沒發(fā)現(xiàn)這一點。

    “你真的不會想睡嗎？”楚君逸又問了一遍。

    顧誠之搖了搖頭，又看了一眼那把琴，“你彈得很好?！?/br>
    “謝謝。”楚君逸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他也將視線移到了那把琴上，輕聲說道：“這琴是母親留下的，母親的琴藝超絕，我這琴就是跟母親學(xué)的。”

    “父親聽你彈琴會想睡，那母親呢？”顧誠之問道。

    “母親不會。”楚君逸又抬頭看了他一眼，確定他真的沒有想睡覺便疑惑道：“父親每次失眠或是心煩時都會讓我彈琴給他聽，彈不完一曲便能睡去，為什么對你沒影響？”

    顧誠之被他問得無語，聽著琴聲入夢不奇怪，但每次聽到一個人的琴聲都會入夢這才叫奇怪好吧！

    “不然你接著彈？”顧誠之提議道。

    楚君逸點了點頭，覺得這個提議可以接受，他也想看看顧誠之到底能不能睡。

    “你為什么會想讓我睡覺？”顧誠之突然想到了這個問題，本來他應(yīng)該是在前頭書房看書的，怎么現(xiàn)在開始研究起睡覺的問題了……

    楚君逸的目光不自覺的往旁邊移了移，臉上也有點不自然。

    顧誠之微瞇起雙眼，壓低了聲音道：“說吧。”

    楚君逸的身子一僵，那種頭皮發(fā)麻的感覺又來了，身上的寒毛再次進入到戰(zhàn)斗狀態(tài)，他有些別扭的挪了挪身子。

    “我就是覺得，你在書房用功讀書，而我卻在床上蒙頭大睡……我的壓力有點大……”楚君逸緩緩說道，還伸手抹了一把額頭上暫時還不存在但總覺得很快就會出現(xiàn)的汗水。

    “……”顧誠之無語了片刻才道：“你不是一直這樣的嗎，怎么突然就覺得有壓力了？就像我練武的時候你也再睡?！?/br>
    “誰說的？！你練劍的時候我都有在看的好吧！”楚君逸反駁道，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我是說在滿月之后，之前的不算！”

    “……”顧誠之翻了個白眼問道：“你還彈嗎？”

    “彈，這次你把眼睛閉上?！背萦X得他剛才沒睡就是因為他睜著眼睛。

    顧誠之看了他一眼又躺回到軟榻上，并且在楚君逸灼灼的注視下閉上了雙眼。

    這次的曲子換了，但琴聲悠遠(yuǎn)綿長的感覺卻沒有改變，而且還多了些許曠遠(yuǎn)之感，低沉悅耳，異常動聽。

    但顧誠之的眉頭再次蹙起，那絲不和諧的感覺又出現(xiàn)了，到底是什么呢？

    這曲子彈奏的是山林，厚重的山峰、徐徐的微風(fēng)、繁茂的草木以及活躍的……生靈……

    ——生靈！

    顧誠之突然睜開了雙眼，看向楚君逸時臉上還帶著異色，觀察了一會兒卻見楚君逸沒有注意到他，便又將眼睛閉了起來。

    他已經(jīng)知道這琴聲中的不和諧是什么，楚君逸的琴聲里缺少生機，不管是山川、風(fēng)雨、草木，他彈奏得都很好，可一涉及到生命，這琴聲就會變得淡然無味。

    楚三老爺聽到他彈琴會睡著，但楚三太太卻不會，若說楚三老爺沒發(fā)現(xiàn)這琴音中的問題，那楚三太太呢？

    楚君逸說過楚三太太琴藝超絕，難道她也發(fā)現(xiàn)不了楚君逸琴聲中的問題？

    都說字如其人，這琴音也應(yīng)當(dāng)能反映出一個人的內(nèi)心。

    楚君逸的琴聲中缺少生機，那是不是說他的內(nèi)心也……

    “你若是不想聽也不用勉強的。”

    楚君逸的聲音傳進了顧誠之的耳中，他睜開眼時才發(fā)現(xiàn)琴聲已經(jīng)停了，而楚君逸坐在那里無奈的看著他。

    “不是不想聽，只是……”顧誠之突然很想問問他，問他是否知道那琴聲的問題，猶豫了一下但還是問道：“你知道你的琴聲里缺少些東西嗎？”

    楚君逸一愣，然后就像是想到了什么，等了一會兒才道：“母親也說過，但我不太清楚，你知道？”

    顧誠之沒有回答，只是問道：“母親是怎么說的？”

    “母親說，讓我自己找答案?！背莸难壑羞€帶著不解。

    顧誠之點了點頭，眼睛一閉就又躺了回去，“那就自己找吧，我先睡一會兒?！?/br>
    楚君逸還有些怔愣，他這是什么意思？

    當(dāng)顧誠之再次睜開眼，已是下午時分，旁邊的琴桌和古琴都已經(jīng)收拾妥當(dāng)，走出小書房時他猶豫了一下又拐進了臥室，楚君逸正躺在床上安靜的睡著，但眉頭微微皺緊。

    他站在床邊看了一會兒，然后就轉(zhuǎn)身出了正房。

    那天之后楚君逸就經(jīng)常呆在小書房，時不時的還會撫上一曲，但他仍然沒有發(fā)現(xiàn)琴聲中的問題，他知道顧誠之不會說，所以他也沒有去問過。

    顧誠之有時會去小書房聽他彈奏，之后又會一言不發(fā)的離開。

    轉(zhuǎn)眼就到了冬至，本該是一家人圍在一起吃餃子，但三房又被剔除在外。

    對此，楚君逸早就見怪不怪，而顧誠之也沒把楚家人當(dāng)做親人，自然也是無所謂。

    到了下午，一個丫頭來三房傳話，說是楚老太太有些想念孫子，讓楚君逸過去一趟。

    楚君逸跟顧誠之打了聲招呼，然后就抽著嘴角去了楚老太太的院子。

    話說，他已經(jīng)有好幾個月都沒見到楚老太太，初一、十五過去請安也都被攔在院外，現(xiàn)在突然說想念他，是他的耳朵出了問題還是楚老太太的腦子出了問題？

    進到正房內(nèi)，就見楚老太太端坐在羅漢床上，下頭還有楚家的四位太太和四位奶奶。

    人可真齊……楚君逸在心里翻了個白眼。

    依次見禮過后，屋里又安靜了下來，氣氛也變得很沉悶。

    楚君逸低頭站著不說話。

    楚大太太見楚君逸站在下面裝木頭，心里的氣就不打一處來，但她還是笑著說道：“小六呀，今天叫你過來是有件事要和你說。”

    “哦?！背莸皖^應(yīng)了一聲。

    楚大太太開始磨牙，磨過之后又笑道：“你看你也老大不小了，屋里連個通房都沒有實在是不像話。這樣，大伯母幫你做回主，給你提兩個丫頭當(dāng)通房，三房怎么也不能絕了后是吧。”

    此時，楚君逸才抬起了頭，冷冷的看向楚大太太。

    作者有話要說：　　我來發(fā)個萌萌小劇場～

    楚君逸：我在彈琴。

    顧誠之：我們在談情。

    楚君逸：……彈琴。

    顧誠之：談情。

    楚君逸：……（斜眼）是你的發(fā)音有問題還是我的耳朵有問題？

    顧誠之：（輕笑，捏臉，寵溺）傻瓜，“琴”這東西可不是對誰都能彈（談）的！

    被捏臉的楚君逸：……（內(nèi)心：掀桌！老子真的只是好心的要彈琴給你聽?。?/br>
    第32章 拒絕

    “大伯母的好意君逸心領(lǐng)了，但這丫頭還是算了，君逸在此謝過大伯母惦念。”楚君逸的神情漠然，語氣冷淡，一點也聽不出其中有感謝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