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節(jié)
許是陳毓說的話太重了,小七的眼睛一下紅了,竟是再不說話,轉(zhuǎn)身就往外走。 慌得顧云飛忙攔住,又瞪了陳毓一眼,訓斥道: “還不快給小七道歉。憑什么你可以去西昌府,小七就不行?” 陳毓也意識到自己方才語氣太重了,緩了緩讓自己平靜些才徐徐道: “不就是找一種藥嗎,小七你告訴我,到時候我定然幫你找到便是。西昌府天高路遠,水土與江南大異,我有功夫傍身,自是不怕,你這般瘦弱,萬一路上……” 卻被小七冷著臉打斷: “你放心,我定不會牽連到你才是。我和師父二人,也一樣能走到西昌府去?!?/br> 大哥這會兒渾身脈絡已是盡通,想要健步如飛恢復的同常人一般,還需配新的藥物,眼下萬事齊備,就差了最關鍵的一味火芝蘭,偏生這種藥物最是稀有,除了西昌府,再沒有其他地方可得。 即便相信陳毓的為人,既然答應了,必會盡力,可于自己而言,卻不是盡力就行的,自己是勢在必得,不去西昌府的話,是無論如何如何也不會甘心的。 之所以想要和陳毓同行,也是考慮著師父年齡大了,又知道陳毓頗有些手段,再加上陳毓的的父親就是西昌府的父母官,想著要做什么,總要方便些,哪想到竟是毫不猶豫的被拒絕,甚而,還被貼上了個“任性”的標簽。 “你——”陳毓氣結,卻是無論如何不能把到底為何攔著小七不許他去的理由說出口,卻也明白小七的性子,怕是即便自己不帶他,也會不管不顧的上路,無奈之下只得道,“好,我們一起便是?!?/br> ☆、第109章 準備 知道陳毓愿意替自己去一趟西昌書院,柳和鳴很是開心。 長途跋涉的話,身體上本就吃不消,再加上知道孫女兒有孕在身,不用陳毓多勸解,老先生就爽快的答應留下來。 卻不免還是有些擔心,倒不是怕陳毓會折了自己的名頭——以陳毓的才華,自然足以擔起白鹿書院的門面——就只是,學生的年紀卻還是太小了。 “先生莫要擔心,”陳毓怎么不明白先生心里想些什么,當下寬慰道,“裘家的商船上自有護衛(wèi),我爹好歹也是西昌府父母官,此去西昌書院,定會一路平安?!?/br> 先生一心擔心路上會出什么事,卻不知道最危險的地方可不正是西昌府? 好在先生聽話,沒有堅持著一定要跟著去。不然,自己還不知道要怎么頭疼呢。 “哼,小小年紀,倒是會吹牛皮!小柳,這么長時間不見,你看人的眼光可是下降不少,怎么臨老臨老又收了這么個糟心的弟子?”一個陌生的聲音忽然在外面響起,語氣明顯不悅至極。 陳毓如何聽不出那陌生聲音對自己的不滿,更匪夷所思的是對方口中的小柳,就是自己先生柳和鳴?不禁咋舌,以先生的威望,有什么人敢這么叫他? 柳和鳴也是一怔,神情明顯有些不敢置信,待搶步走出房間,迎面卻是一個身著道袍滿頭白發(fā)的清癯老人正站在那里,道人雖是衣著有些邋遢,一雙長長的壽眉卻精神的緊,無形中便多出了幾分出塵之氣。 只是這仙氣很快被打破,道人斜著看了陳毓一眼,竟是探出手來,一下掐住了陳毓的臉蛋: “這就是小柳你剛收的徒兒?也就一副臭皮囊還能看罷了?!?/br> 明明說話時笑瞇瞇的,聽在人耳里,卻是陰森森的,甚而捏著陳毓臉蛋的手也越來越用力。 陳毓沒說話,使了個巧勁,擺脫開道人的鉗制——雖是不過片刻的接觸,已然讓陳毓察覺,這人身上并無半點功夫,若非這人方才稱先生“小柳”,想著對方應該和先生是舊交,這會兒早被自己打翻在地。 當下退后一步站在柳和鳴身側,瞧著道人依舊不言不語,倒是白皙的臉蛋上卻留下幾個清晰的指頭印。 “臭小子,還敢躲!”道人很是不滿的哼了聲。 柳和鳴嚇了一跳,忙不迭把陳毓護到身后,神情明顯有些緊張: “虛元老道,你可悠著點兒,真是傷了我這寶貝學生,我可和你沒完?!?/br> 別看虛元老道手底下沒一點兒功夫,可別說一個陳毓,就是再來十個八個,碰見他也得歇菜,誰讓人家手里有各式各樣的□□呢。 又趕緊招呼陳毓: “還愣著干什么?平日里瞧你這孩子也也是個機靈的,怎么這會兒倒呆了?還不快來拜見道長,也是你運氣好,有道長一路相伴,我就徹底放心了。” 虛元哼了聲: “誰要他拜見?若非小七幫他求情,哪個才要和他一道?” 自己本就是個孤拐的性子,沒想到最可心的小徒弟性子竟是比自己還要固執(zhí)。依著自己的性子,并不耐和外人打交道,即便這叫陳毓的小子是西昌知府的兒子。無奈小徒弟竟是拗著非要現(xiàn)在和這小混蛋一塊兒。 倒好,人家不領情也就罷了,那模樣,竟似是自己和小七沾了他多大便宜似的。 有小七那么護著,自己想要出手給他個教訓都不行。 “小七?”陳毓怔了一下,上上下下打量虛元道長一番,忽然意識到一點,原來眼前人就是小七的師父嗎? 口中不覺有些發(fā)苦——一個小七也就罷了,怎么這會兒瞧著,他這老師的性情也太過古怪了吧? 只是再怎么說也是小七師父,又和自家先生是老友,陳毓倒也不再記恨這人方才拿自己當小孩似的掐臉蛋了。 依言上前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禮: “見過道長?!?/br> 虛元翻了個白眼,明顯氣還沒消的樣子: “算你小子識相。” 陳毓也沒說什么,只趁虛元出去的會兒跟柳和鳴央求,能不能幫著勸說一下虛元,讓他和小七還是留在鹿泠郡罷了,至于那火芝蘭,自己一定幫著尋到,然后讓人送回來。 讓人送回來?柳和鳴只覺弟子用詞似是有些古怪,不應該是自己拿回來嗎?又想著陳毓怕是對虛元方才的舉動有些不滿,想了想含蓄道: “倒也不全是為了火芝蘭,虛元每年都要去一趟西昌府的,只今年提前了些罷了?!?/br> 虛元道長老家竟是西昌府人?陳毓張了張嘴,卻又無奈的把話咽了下去,這樣的話,自己怕是如何勸都不會有用了。 也明白了怪不得小七說,即便不和自己一道,他也是要到西昌府的意思。 罷了,想法子讓他們?nèi)チ酥筅s緊離開便是,無論如何,都有自己護著呢。 瞧著無論自己如何挑釁,陳毓都老神神在在一副“你再鬧我都忍著你”的模樣,虛元也覺得很是沒意思,暗暗詫異,也不知小七哪根筋不對,會喜歡上一個這么沉悶無趣的少年。 陳毓心里有事,終是覷了個空告辭離開。等下了山,卻是徑直往鹿鳴館而去。 瞧見陳毓到了,鹿鳴館的管事裘成,大老遠就接了出來—— 不怪裘成殷勤,實在是自打陳毓應自己所求,幫著把鹿鳴館所有應該題詞的地方都換成了陳毓的手筆后,鹿鳴館生意就一路水漲船高,甚而除了官學學子外,連白鹿書院的學生并一些外來游學的人,也都對鹿鳴館趨之若鶩。 所為不過一點,那就是研習連名滿天下的書法大師劉忠浩都推崇備至的書法到底是什么樣的。 自然,等看到陳毓的墨寶后才發(fā)現(xiàn),劉忠浩的話并沒有夸大。 這樣一傳十十傳百之下,自然令得鹿鳴館名聲大震之外,利潤也是豐厚的緊,每日里瞧著銀子流水似的收回來,裘成能不把陳毓當成財神爺嗎?不用裘文雋吩咐,每日都是上桿子的奉承著。 好在陳毓內(nèi)殼畢竟不是真正的少年,不然每日里被裘成這般吹捧,不定會養(yǎng)出怎樣目中無人的性子呢。 當下也不理跟在身后喋喋不休的裘成,只管奮筆疾書—— 既然是大災之后的□□,自然得提前做些準備,最好能把那場□□消弭于無形。 “你派人連夜把信給三哥送去,告訴他,幫我找些治河方面的能人,再者,今年陳家的分紅全都拿出來,讓三哥幫著從現(xiàn)在起大量收購糧食和藥物,然后全都運往裘家設在西昌府的客棧?!?/br> 西昌府那里最大的河流就是洐河,那條河日常就時有決堤情形發(fā)生,上一世那場叛亂竟是鬧到那般田地,洐河決堤沖毀堤壩讓西昌千里沃野化為澤國無疑是最重要的原因。 大災之后必有瘟疫,是以糧食和藥物也都必不可少,雖然距離叛亂的發(fā)生還有段時間,可為了以防萬一,還是要及早做好準備,希望這會兒做的對緩解西昌危局能有一點兒幫助。 找匠人?還買糧食和藥品?裘成聽得一愣一愣的,張了張嘴,卻又把到了喉嚨口的話咽了回去—— 陳公子可是三公子最看重的人,既是這么說了,怎么也得好好回稟三公子才是。 畢竟,西昌府地勢平坦,糧食產(chǎn)量之高,便是比之江南,也差不了多少了,那里的糧食一向只有往外販賣的,何曾引入過別處的糧食? 即便三公子嘴里對陳公子多有稱贊,自己卻怎么瞧都覺得陳毓此次所為太過蠢了些。 雖然江南一帶糧食多有盈余,收購起來價錢不會太貴,可真運到西昌府,十有*也會虧本。畢竟,有需求才會有利潤,人西昌府自己種的糧食都吃不完,何必花錢購買外地糧食呢? 哪想到回頭和裘文雋說了自己的見解,裘文雋思慮了片刻,立馬就做了一個決定—— 陳毓買多少糧食,裘家也買多少斤糧食,然后一塊兒送到西昌府。 聽了裘成的匯報,便是陳毓也是目瞪口呆—— 以裘家這會兒的情形,陳家三分之一的盈余已然是一個可怕的數(shù)字,三哥再拿出那么多,加在一塊兒,怕不得至少十萬兩銀子,說句不好聽的,都快趕上朝廷賑災的數(shù)目了。 一時又是感激又是無奈,不知道該說裘家大手筆還是三哥對自己盲目的相信—— 平日里但凡有什么決策,三哥總是小心再小心,唯恐出一點兒差錯。 也就是自己的這個提議,竟是問都不問就應下來不說,還又送了這么多糧食過來,可天知道自己這糧食送出去別說賺錢了,說不好全賠進去也不一定。 自然,依照常理來說,碰上災年,糧食也好,藥物也罷,全都是暴利??勺约旱某霭l(fā)點卻是不同,之所以會準備這些,目的是想要用這些糧食緩解西昌危局,進而保全爹娘性命,若真是不得已,別說不賺錢,就是全部舍了也沒有半分不甘,可三哥就不一樣了,真是虧損了這么一大筆錢,說不好就會受到家族其他覬覦他手中權力的人的責難。 似是看出陳毓的猶豫,裘成忙又轉(zhuǎn)告道:“三公子讓轉(zhuǎn)告公子,想做什么只管做去,糧食不夠的話讓人捎個信來,他會繼續(xù)籌集?!?/br> 一番話說得陳毓便有些怔楞,三哥的意思竟不是為了賺錢,而是瞧出來自己有用? 裘成卻是更進一步認清了陳毓在自家當家人心目中的位置—— 這也就陳公子是男的,不然,自己怕是真以為三公子對陳公子有什么企圖呢。 ☆、第110章 美色誤人 “記得多聽道長提點,萬事莫要沖動……”柳和鳴和顧云飛親自送到渡口,顧云飛也就罷了,早知道自己這個義弟不一般,也就把托陳毓轉(zhuǎn)交給武原府守備周大虎的親筆信并禮物遞過去,就不再多話,倒是柳和鳴卻是殷殷囑托。 知道這是先生對自己的愛護,陳毓始終恭恭敬敬的聽著,倒是一旁的虛元不耐煩之極: “好了,小柳,什么時候恁般啰嗦?!?/br> 扯了陳毓一把: “走了?!?/br> 哪知陳毓卻是紋絲不動,到底聆聽完了柳和鳴的囑托,這才一揖告別。瞧得虛元愈發(fā)不喜,板著臉道: “小小年紀就是個假道學老古板,將來若是那個嫁了你,真是倒了八輩子霉!” 小七正好提了個包裹準備上船,聞言腳下一踉蹌,頓時劇烈的嗆咳起來。 陳毓忙過來接了小七的包裹背上,又探手想要幫著捶背: “好好的怎么就岔氣了?” 話音未落,卻被虛元一下把手打開,防賊一般盯著陳毓道: “做什么?離我家小七遠些。” 弄得陳毓莫名其妙之極。 卻也知道之前拒絕一同前往,已是得罪了虛元,這會兒瞧自己不順眼也是有的。罷了,好歹活了兩輩子了,何必同這等只活了一輩子的人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