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比她要高大概一頭，肩膀也要寬一截，衣服下面八塊……好吧先不想衣服下面的內(nèi)容，很難想象十六歲的少年會長到這般結(jié)實。衛(wèi)嫤如今站在他跟前，身量就像個小孩子似得。

    “阿衡怎么這么高?！?/br>
    回憶著幼時廚房里，圍著圍裙燒火的娘給自己擦臉時的動作，晏衡輕柔而又仔細(xì)地給衛(wèi)嫤擦著臉。阿嫤的皮膚好嫩，即便隔著一層布巾，也能感受到布巾在臉上移動時那膚如凝脂的觸感。

    “吃得多，就會長得高?！?/br>
    濕潤溫暖的感覺傳來，衛(wèi)嫤徹底舒坦了。聽她這么說，她嘟嘴道：“像我這樣的，吃完東西直接坐下。吃那么多不干活，只會長肥rou?！?/br>
    “我做的菜里幾乎沒肥rou。”

    還真是這樣，晏衡有一手好廚藝。只要他在家，兩人的一日三餐都是他親手去做。而他做的飯里面很少有肥rou，幾次五花rou所做紅燒rou，肥的那塊被她咬下來本打算丟掉，而他看到后二話不說夾到自己碗里丟掉。

    “吃多了總會長胖，如果我胖了，阿衡還喜歡我么？”

    臉上的布巾一頓，晏衡很肯定地說：“喜歡。”

    衛(wèi)嫤撇嘴：“切。”

    “沒騙你?！?/br>
    現(xiàn)在就不碰她了，更別提以后，衛(wèi)嫤苦澀道：“我以后可是會胖到我娘那樣?！?/br>
    這才是衛(wèi)嫤一直不敢多吃的原因，她的五官與衛(wèi)mama如出一轍。但同樣的杏眼高鼻櫻桃小嘴，當(dāng)眼角生出點皺紋、唇色也不再米分紅時，再嵌在一張發(fā)胖的臉上，就完全變了一個模樣。

    當(dāng)然衛(wèi)mama那樣也不丑，非但不丑，還有幾分富態(tài)的福相，然而她還是想盡可能久地保持又瘦又美。

    “不會的?！?/br>
    衛(wèi)嫤沒好氣地瞪他一眼，這就露餡了。眼睛瞇起來，她目露危險：“你在說什么？”

    “阿嫤不會長到衛(wèi)mama那樣，她那樣是另有原因?！?/br>
    衛(wèi)嫤被后半句吸引了心神：“什么原因。”

    收起布巾，晏衡神色復(fù)雜地看了她一眼。調(diào)查鎮(zhèn)北侯府時，他發(fā)現(xiàn)了一件很耐人尋味的事。關(guān)于鎮(zhèn)北侯一直不娶繼室，坊間傳聞是他風(fēng)流多情，與生育庶女楚嫻的姨娘是真愛，在侯夫人去世后只想守著她一個人過日子。

    然而在他調(diào)查后才發(fā)現(xiàn)，此事另有隱情?，F(xiàn)任鎮(zhèn)北侯楚英并不像外界傳聞那樣，他自幼擅武，曾經(jīng)最大的愿望就是像祖輩那樣馳騁沙場建功立業(yè)。然而到了近十歲的時候，他突然改了志向。那段時間他很苦悶，與他走的最近的就是衛(wèi)mama。

    如果有情，那也是該對衛(wèi)mama有情。

    鎮(zhèn)北侯夫人早逝，巧合的是，沒過多久衛(wèi)mama也喪夫。而在喪夫后，老太君跟前最得力也最漂亮的衛(wèi)mama因為悲傷過度，暴飲暴食迅速變胖。隨之而來的，則是楚英真愛姨娘的傳言。

    衛(wèi)mama的胖是短時間內(nèi)吹氣球般長起來的，別人或許很難理解，但以他幼時的經(jīng)歷不難猜測，這一切都是為保護(hù)阿嫤。主仆身份懸殊，衛(wèi)mama嫁給鎮(zhèn)北侯根本是癡人說夢；而孤兒寡母又少不了庇佑，她只能以這種不顧形象的方式表明自己的決心，繼續(xù)留在侯府。

    “到底是怎么回事？”

    “沒什么事，阿嫤再胖我也會喜歡?！?/br>
    后一句話取悅了衛(wèi)嫤，揚(yáng)起唇角任由晏衡幫她梳順頭發(fā)，松松垮垮的在背后系一下。這樣一點都不扯頭皮，但又干凈清爽，只要不出門衛(wèi)嫤一直都是這副打扮。

    “阿嫤，你看這個簪子合不合適？”

    晏衡從懷中掏出一方手帕，手帕中依舊是一支木簪。樣式跟在京城時晏衡送她的沒什么兩樣，只是這次掐絲菊花變成了掐絲的鳳凰。

    細(xì)細(xì)的金絲彎彎繞繞，鳳凰活靈活現(xiàn)，手藝比起柳夫人及笄禮上送她的金釵絲毫不差。

    “好好看?！?/br>
    她目露驚喜，眼睛比夜空中的星星還要閃亮：“昨日阿衡還說涼州沒像樣的首飾鋪子，這掐絲鳳凰發(fā)釵一點都不比京城工匠做出來的差?！?/br>
    晏衡神色有些羞赧：“阿嫤喜歡就好?！?/br>
    他這是怎么了？腦中靈光一閃，衛(wèi)嫤朝掐絲鳳凰拔去，稍微旋轉(zhuǎn)下輕輕一撥，里面果然是空芯的。再去轉(zhuǎn)打磨光滑的木釵頭，上面那根尖錐已經(jīng)換成了十字花，四部分細(xì)小的刀刃上寒光閃耀，仔細(xì)看上去刀刃上一層倒刺。倒刺形狀經(jīng)過獨特設(shè)計，鉆進(jìn)去就能刮下一層rou，碰到要害還會讓人流血不止。

    一根簪子簡直是大兇器。

    “這是阿衡親手做的？”

    晏衡鄭重道：“用不了幾天咱們就得去幽州覲見，我查卷宗時看到，每次皇上來西北都得狩獵。幽州那邊猛獸多，阿嫤帶著有備無患。你放心，這次我一定會保護(hù)好你?！?/br>
    馬賊的事都過去多久了，難為他還記得。他這樣，無論如何都不像厭倦了她。

    揚(yáng)起笑容，她滿臉信任地看著他：“上次也多虧有阿衡在，簪子只能抵一時。我相信有阿衡，這次我用不上這支簪子。”

    都這樣阿嫤還記著他的好。

    阿嫤總是這樣，別人對她的好，哪怕只有一丁點，她都會記得很牢。尋著時候就要提一提，順帶夸獎一番，讓人聽著窩心的同時，又忍不住加倍對她好。

    這樣的性子，真是讓他捧在手里怕摔著，含在嘴里怕化了。

    “滋粑快涼了，我去熱熱?！?/br>
    這人都同手同腳了，真是羞澀又可愛。衛(wèi)嫤本來覺得，找個這么小的男人，可能要忍受他的不成熟。然而嫁給他以后，被照顧的反而是心理年齡比較大得她。阿衡不僅手把手照顧她得生活瑣事，而且有什么需要他都會先于她想到，找到解決的辦法。

    不僅如此，他還有老男人無可匹敵的優(yōu)點。他皮膚緊致肌rou發(fā)達(dá)，如有可能誰不喜歡年輕的rou體，誰愿意忍受自己滿臉膠原蛋白旁邊躺著的人皮膚已經(jīng)開始松弛，肚子吐出來，眼角有了魚尾紋。

    阿衡好是好，可他奇怪的態(tài)度，讓她實在摸不著頭腦。

    跟在他后面走到桌前，衛(wèi)嫤纖長的手指捏起一塊滋粑：“不冷不熱，這樣吃正好。阿衡忙活了一早上，別折騰了。”

    說完她手指一伸，將那塊滋粑塞到晏衡嘴里。

    “好不好吃？”

    晏衡不受控制地舔一下她手指，瞇起眼滿意道：“很好吃。”

    剛想著少年羞澀，結(jié)果少年就打臉了?？此巧?瞇.瞇的模樣，分明是個皮相好的老流.氓，哪有半分初出茅廬的青澀。

    “手指好吃還是滋粑好吃？”

    “手指。”

    “你！你的也給我啃啃，這樣才公平。”

    說完衛(wèi)嫤就后悔了，一定是他方才送的簪子太用心，感動之下她才智商下降。被他啃了手指還要啃他的，這不是讓他占雙份便宜。

    晏衡還真伸過手來，其余四指攥起來，他只伸過來一直食指。衛(wèi)嫤剛想推回去，眼尖地看到他手指側(cè)面一排細(xì)小的破皮傷口。傷口軌跡，與她木釵頭上倒刺形狀完全吻合。

    “疼不疼?。俊?/br>
    “??？”遲疑過后，食指側(cè)面溫柔的觸感傳來，晏衡意會后連忙點頭：“我一直拿刀，手上繭子很厚，這么點傷壓根沒有感覺?！?/br>
    都扎破了怎么會沒感覺……

    衛(wèi)嫤最看不得人受傷，瞅瞅桌上滋粑，她眨眨眼：“要不我喂你？”

    晏衡滿眼期待，而后有些遲疑：“那阿嫤怎么吃？”

    衛(wèi)嫤剜了他一眼，嬌俏中帶著魅惑：“當(dāng)然是你喂我?！?/br>
    晏衡下.身一緊，自打第一夜后他們就再也沒有過了。前面忙著搬家，忙著收拾東西，阿嫤還要算賬，每天一沾上床就睡。好不容易收拾好家里，又出了阿嫤尋避孕藥之事。他心里有點怕，便忍住沒碰他。

    現(xiàn)在阿嫤又是這幅模樣，坐在飯桌旁，捏起一塊滋粑塞到她嘴里，手指不經(jīng)意間碰到她的唇，偶爾還會被她舌頭舔到。再然后，她纖細(xì)的手指帶著身上獨有的香味，夾著滋粑遞到他嘴邊。

    一頓飯吃下來，晏衡痛并快樂著。

    好不容易吃個八分飽，見谷雨端茶水進(jìn)來，他再也忍不住，打一桶冷水，沖到廂房種狠狠泡在里面。

    “大人這是怎么了？”

    谷雨摸著自己的臉，大人至于被她嚇成這樣？!

    衛(wèi)嫤瞥了眼谷雨，覺得有點不對勁，仔細(xì)看后她面露驚奇：“你怎么突然胖了。”

    “昨晚睡覺前水喝多了，一大早起來臉就腫了?！?/br>
    “你本來太瘦了，臉上長點rou更好看?！?/br>
    谷雨放下茶，對著茶水照照自己的臉：“立秋和烏蘭mama也是這么說，怎么偏偏大人嚇成這樣?！?/br>
    衛(wèi)嫤也有些不解，直到院中傳來巴圖的驚訝聲。

    “大人，你怎么洗冷水澡，我去給你燒熱水?！?/br>
    巴圖本來就有漢話基礎(chǔ)，一個月下來更是進(jìn)展神速。到現(xiàn)在除了音調(diào)有些怪，日常對話他已經(jīng)說得很溜。

    沖冷水澡，望著自己手指和那盤幾乎見底的滋粑，衛(wèi)嫤臉色有些難看。

    對著谷雨探究的目光，她忙找個理由搪塞過去：“大概是天干物燥，他有些上火吧。”

    谷雨看著門外屋檐下滴答下來的雨水，連續(xù)下了兩天的雨，這天真的干么？

    喝一口茶，聽到門外雨水落地的滴答聲，衛(wèi)嫤覺得今天她特別容易被打臉。爐子差不多滅了，屋里逐漸冷下來，衛(wèi)嫤縮縮肩膀，望著窗外飄動的柳樹枝條。

    天這么冷，阿衡沖冷水澡可別出什么毛病。

    “谷雨，你快去把他叫進(jìn)來?！?/br>
    頓了頓她又說道：“算了你去燒熱水，我去叫他?！?/br>
    谷雨皺眉：“外面起風(fēng)了，剛下過雨太冷。夫人喝口茶暖暖，我先叫大人，順道去廚房燒點熱水?！?/br>
    “把我的披風(fēng)拿出來?！?/br>
    胡亂捂上披風(fēng)，剛一出門衛(wèi)嫤就打個哆嗦。她本想著中秋前后沒這么冷，但她忘了這是西北。維度高不說晝夜溫差還大，雖然這會太陽已經(jīng)出來，但還沒曬透院子，雨后的陰冷無處不在，順著衣裳的縫隙直往人骨子里鉆。

    衛(wèi)嫤推開廂房門走進(jìn)去，就看見一個上下牙打哆嗦的晏衡。

    嘆口氣，她皺眉道：“阿衡這又是何必?！?/br>
    晏衡胡亂擦擦，套上衣裳臉上滿是懊喪：“阿嫤實在是太忙了，我不想你太累?！?/br>
    衛(wèi)嫤還當(dāng)避孕藥那事傷到了他，雖然他說弄在外面，但自那之后他一直小心翼翼地不碰她。為此她還猜了幾天，正準(zhǔn)備不忍下去今晚問出結(jié)果，沒想到卻是這個原因。

    這誤會可真是……兩者出發(fā)點都是關(guān)心對方，但不約而同選擇了傷害自己的方式。

    衛(wèi)嫤感動又感慨，心下五味雜陳。想了想，她覺得不能再這樣下去。深吸一口氣，她干脆道：“阿衡不比我還忙？這樣吧，阿衡幫我準(zhǔn)備明日要用的賀禮，我只備下阿彤衣裳，這樣咱們兩人都輕松些，到晚上也有力氣?！?/br>
    晚上有力氣……晏衡眼睛亮了。

    ☆、第78章 錢府驚聞

    連續(xù)幾日的陰雨終于散去，一大早起來是個晴天。溫暖而又不毒辣的晨光打下來，連日雨水積累的潮氣散去不少，連帶著衛(wèi)嫤心情也好了起來。

    阿彤站在鏡邊，她換了一身米分紅色衣裳，白嫩的臉被襯得紅潤如桃花。此刻她摸著手腕上玉鐲，頗有些不好意思。

    “表嫂，兩次我都是沾了你的光才能去赴宴。連衣裳首飾都要用你的，這實在是說不過去。”

    衛(wèi)嫤瞥了她一眼，阿彤神色有些局促，但身形卻站得筆直，絲毫沒因愧疚而彎腰駝背，做出任何拿不出手的模樣。

    態(tài)度是誠懇的，舉止是彬彬有禮的。這樣的人即便是街頭要飯的，素不相識她也會幫一把，更別提如今沾親帶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