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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趙氏貴女在線閱讀 - 第42節(jié)

第42節(jié)

    楊mama平和的笑了笑,“老奴怎么會跟主子置氣。”

    偏院屋子內(nèi),御醫(yī)隔著紗帳聚精會神的看脈之后,對一旁的趙老夫人恭敬道:“老夫人不必憂慮,這害喜輕重因人而異,三奶奶不過是身子弱,心緒不穩(wěn),想是常常擔驚受怕的,故而明顯了一些,待老夫開幾幅安胎養(yǎng)身子的湯藥調(diào)理調(diào)理,應是無礙的,可也得注意情緒,若是心緒不開,照這勢頭發(fā)展下去,也見不得好的?!?/br>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老御醫(yī)的一句“三奶奶不過身子弱”,讓徐氏徹底崩了臉色,嚷嚷了一句,“我才是趙家三房的奶奶,你老眼昏花了么,這般眼力的還能做什么御醫(yī)!”

    老御醫(yī)一臉不悅的撇過目光,毫無畏懼之色,又瞧了一眼趙老夫人,挺直了身子撫了撫白須,似是說趙家家教就是如此,他十幾歲就入了太醫(yī)署,在宮中有神醫(yī)華佗在世的好名聲,告老還鄉(xiāng)后含飴弄孫,頤養(yǎng)天年,要不是老太后再次奉詔,他何必出這趟診。

    趙老夫人一拍桌子,氣怒道:“劉御醫(yī)年歲已高,若不是最近太后身體微恙,從滎陽請來,豈有時間來咱們國公府,這京都送去拜帖請劉御醫(yī)入府瞧病的數(shù)不勝數(shù),本還想讓劉御醫(yī)在這邊看過后與你把把脈,看看你的身子可還有的治?!?/br>
    劉御醫(yī)聽聞立刻擺手告辭,“誠如三奶奶所說,老翁兩眼昏花,看不得她的病了,這就告辭?!?/br>
    徐氏一聽是太后專門請來的御醫(yī),微微對其名聲有些耳聞,牙尖嘴利的氣勢立刻蔫了,趕緊笑著給劉御醫(yī)陪不是,人越是活到這把年紀,骨頭越硬,自是不愿理會,寥寥數(shù)筆寫了藥方,就起身請辭。

    徐氏當是不愿意,小聲哀求趙老夫人讓劉御醫(yī)一定給自個兒瞧瞧這不孕的身子,老夫人也是深明大義之人,話都說成那般了,她還有什么老臉去留人,賞賜了些銀兩,劉御醫(yī)一概不收,真真是兩袖清風的出了府,不肯多逗留一會兒。

    瞧著一臉委屈之色的徐氏,冷哼了一聲,“國公府的臉早晚要叫你丟盡了,自找的?!?/br>
    眾人都知道老夫人說的何意思,葉氏趕緊先上前去安撫老夫人的情緒,榮春這時候也從床上下來,披著厚厚的襖子,由指派到偏院伺候的孫mama扶著下床,雖瞧起來有些睡不安穩(wěn)的黑眼圈,可整張面容相比之前是明光滿面,圓潤了不少。

    徐氏抽了帕子抹淚,越想越是委屈,怨氣一下子全涌了上來,陰陽怪氣的指責起床上的人來,“平日里端茶倒水的都沒的見你這般身子不適,這會子兒好吃好喝的養(yǎng)著倒是病了,真是金貴的身子呀?!?/br>
    榮春一聽登時止住了步子,畏手畏腳的不敢在動,“三奶奶……奴婢……”

    葉氏反而笑著道:“三弟妹沒生過孩子,不曾知道這懷孕的身子敏感著呢。”

    徐氏不服,“我怎的就沒有生過孩子了,我的孩子讓趙文宛她……”

    話都未說完老夫人就喝止住了,“夠了,都別再這里鬧騰了,讓榮春好好休息罷,老婆子我也離開。”

    “母親,兒媳送您過去?!比~氏賣乖道。

    “嗯?!?/br>
    趙老夫人走到門口,目光微微瞇起,轉到一動不動的徐氏身上,“我老婆子的話是不管用了罷。”

    楊mama趕緊勸徐氏,徐氏狠狠剮了一眼榮春,決心回去找趙宏銘,不把胸中這股子悶氣撒出來她怎么甘心。

    當葉氏跨出門口的時候別有深意的瞧了一眼孫mama,孫mama與之對上目光,微微點頭,于此不動聲色的立在一旁送人出去。

    幾人一走,榮春掩面嚶嚶的哭出了聲音,她不過是個賤命的丫鬟,無依無靠的,現(xiàn)在有這個孩子傍身,可萬一要是當中出什么岔子……只一想到徐氏那冰冷眼神,榮春就渾身經(jīng)不住抖了抖。

    孫mama一聲嘆息,好聲勸慰,“老夫人事多,不能常顧忌咱們偏院,三老爺又……老奴瞧今日這情形,姨娘在這府里的有個依靠才行,才能保的這孩子出生?!?/br>
    榮春諾諾的點了點頭,又露了一絲苦笑,“依靠……這府中誰會護我。”

    孫mama神色一變,壓低了聲音正色道,“姨娘莫要妄自菲薄,您如今懷了三老爺?shù)馁F子,今時不同往日,姨娘要尋個依靠,老奴倒能推薦一人,三奶奶懷不上孩子的緣由你也清楚,即便是恨死了那位,卻也無可奈何不了了之。姨娘若是能和那位打好交道,這孩子就有保障了?!?/br>
    榮春止了哭泣,臉上懵懂:“你是說大小姐?”

    孫mama點點頭,眸低溜過一抹算計的精光,“正是。”俗話說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依著趙文宛的囂張跋扈又和三房結怨,是再好的人選不過,隨即又細細的與榮春分析了一番。

    “可大小姐那性子……”榮春對趙文宛還是頗有忌憚,實在是先前的行事作風太過記憶尤深,徐氏每每提起都是咬牙切齒。

    “其實老奴的意思,你且多去大小姐院里走動走動,別人瞧你和大小姐親近,自是要厚待你幾分的,不敢亂害了去。”

    榮春像是被點醒了一般,說著就打算起身去湘竹苑,她倒沒細想,老夫人這般待她,又養(yǎng)在明絮苑,除了徐氏哪還有人敢不厚待,□□春實在太怕了,這么一被攢說就暈乎乎的掉入了別人挖好的坑里。

    這廂趙文宛瞧來了一個稀客,也算客氣接待,茶水點心的一一的備了些出來,□□春畢竟是下人出身,沒幾句話就畏縮的不行,便要回去,趙文宛淡淡一笑,吩咐細心的雪雁去送榮姨娘出苑子,她這個時候出點事,誰就攤上渾水了。

    寶蟬覺得奇怪,“這榮姨娘好端端的來巴結小姐做什么?”

    趙文宛露出一抹高深的笑意,“是有人嫌我和三嬸娘的火不夠旺,想再燒上一把,以后榮姨娘來了你們只管找理由搪塞,我一概不見?!?/br>
    ☆、第65章

    這廂徐氏簡直是要氣炸了,臉色憋得一陣青紅,回了自個兒苑直奔趙宏銘的書房,瞧他寬衣解帶的只用一根木簪子豎著黑發(fā),挽著袖袍握著毛筆練字,一副氣定神閑精神甚好的模樣。

    書房內(nèi)擱置著暖爐,將整個屋子烘的暖洋洋,徐氏甫一進來,在外面被寒風刮的臉龐更加顯出不自然的通紅,瞧著他這副模樣更是怒火攻心,沖沖上前一把將趙宏銘書桌上的硯臺等掃落在地,墨汁濺到通白的墻面上,點點墨色暈了開來。

    趙宏銘蹙了眉頭,抬起筆,發(fā)出一聲微小的無奈嘆息,“唉。”似是已經(jīng)習以為常,并不打算與她計較,將手里的毛筆放置在筆架上,最后稍作猶豫,只怕徐氏將他那些用稀有毛做的毛筆一個個氣的摔了,默默轉身將筆架抱在懷里準備離開。

    徐氏耳朵及其靈敏,見他唉聲嘆氣竟然毫不關心自己的情緒反而護起一堆毛筆來,更覺氣憤難當,鼓著腮幫子張口就不痛快的撒潑道:“趙宏銘,你給我站住,我是不是還不如你那幾根臭毛筆?!?/br>
    趙宏銘也不聽她念,依舊頭疼的抱著就往外出。

    徐氏堆積的火立刻就噼里啪啦的爆開了,手快的一把奪過來趙宏銘懷里護著的筆架,兩人誰也不依誰。

    “夫人你松手。”趙宏銘實在是心疼他的寶貝。

    “我就是不松,你說是毛筆重要還是我重要?”徐氏憤憤道。

    趙宏銘抿了下唇,瞥了眼已經(jīng)有點凌亂的筆架子,再一瞧徐氏因為用力奪那木架子手上劃開的一點小口,無奈松了手,稍稍一頓后低聲道:“你……夫人重要?!?/br>
    徐氏緊緊抱著懷里的東西,“趙宏銘別以為我瞧不出來,你猶豫這么長時間,明明是在敷衍我?!?/br>
    “……”習慣了她脾氣的趙宏銘只在心底暗嘆,惟女子與小人難養(yǎng)也。

    “我再問你一遍,到底是你的毛筆重要還是我重要?”然眼神分明在說,你要是敢再猶豫一下我就摔了它們。

    趙宏銘內(nèi)心苦澀,只得毫不拖延的就道:“夫人你重要?!?/br>
    徐氏一聽又嚷嚷了起來,咬牙切齒的指責他的過錯,“你連想都不想一下?這般虛偽的話也能說出口來?”

    “……”趙宏銘一聲深深的嘆息,“夫人你到底想要我怎么做?”

    “我想叫你……叫你……”這般說著就嗚嗚咽咽的肝腸寸斷的哭了起來,徐氏其實也不知道想讓趙宏銘做什么,只是心中憋著一口氣來找麻煩,她只是覺得委屈,天大的委屈,每次同房后那避子湯藥都未斷過,如此那賤婢還能輕輕松松的懷了子嗣,而自己呢,既要忍受湯藥的苦楚,又要忍受將女人往自個夫君身邊送的苦楚,她到底哪里做錯了,要忍受這般磨難。

    趙宏銘見她哭的如此傷心,也是微微動了惻隱之心,摟入懷里安慰道:“你這蠻纏的性子若是能收一收,或許老天……”能給他們一個孩子。

    徐氏倚在他懷里這才微微冷靜一些,嘴里依舊叨叨念念,“我這什么苦命啊嫁了你,現(xiàn)在誰也敢來欺負我了,明絮苑的兩個狐貍精剛才還在商量著如何勾引你做姨娘,我就不該體諒你,將自個的丫鬟送了你。母親向來不待見我,如今還偏著一個下人,寧可叫個御醫(yī)給那小賤蹄子瞧病,也不肯讓御醫(yī)給我瞧一瞧,這一切都怪趙文宛……我才生不出孩子來……”

    趙宏銘一句話也不反駁,雖然知道這里面多半是被徐氏添了水分講出來的,寬慰的拍了拍她的背,只得耐心哄著。

    這時候,有個小丫鬟蹬蹬跑過來,氣喘吁吁道:“三奶奶,二小姐來瞧您了?!?/br>
    徐氏取了腰間帕子抹了抹淚,哭腔還未完全止住,“這府里頭就熙丫頭心善,也算我沒白疼了她?!痹挳?,整了整儀容,哼了一聲將懷里還死抱著的筆架子仍在了桌子上,嚇得趙宏銘趕緊就去護那些寶貝,而徐氏抒發(fā)了心頭那股子郁氣,也讓三老爺哄順氣兒了不少,只是還有點憋悶,但有些話……卻不能跟趙宏銘說,趙文熙來得正是時候。

    趙宏銘因此逃過,讓人收拾了一地殘骸,心疼起徐氏毀了的寶貝硯臺來,反而對于自己有子嗣這一件事兒淡薄許多,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他想得透徹了,偏偏徐氏……唉,要是性子同他的這些寶貝一樣溫潤樸實該多好。

    那丫鬟叫什么春來著?

    這般想了一想,便突然被什么吸引了似得仔仔細細瞧著墻上灑落的點點墨汁,靈感兀的從心底涌現(xiàn)出來,立刻從柜子中取了顏料,馬不停蹄地調(diào)起了顏色,握著筆將那墻上的墨點一個個重新勾畫出來線條,很快,一朵朵嬌媚的梅花便綻開在墻頭,趙宏茗收了筆,端著認真的神色仔仔細細的瞧了一番,對于這幅無心的畫作甚為滿意。

    剛才徐氏一番鬧騰瞬間就在這聚精會神的作畫中拋到了九霄云外,趙宏茗撫著短須,已經(jīng)沉溺在了這風雅的世界中。

    另一頭,從書房離開的徐氏直接回了臥房,讓丫鬟帶了人進來。趙文熙進門后就瞧見徐氏撐在軟枕上半躺著身子,額頭上還敷著一塊熱毛巾,咦咦哼哼的一副不舒坦的神色。

    趙文熙端了桌上熱茶親自端到徐氏跟前,關心問道,“嬸娘這是哪兒不舒服,讓大夫瞧了沒?”

    徐氏軟著力道虛虛扶著那茶杯,潤了下唇,頗是無力道,“唉,眼下哪兒還有人顧得上我呀,我這身子啊,也說不上哪兒不舒服,就是渾身沒力氣,胸口悶得慌?!?/br>
    說著話兒的就覺得額頭上的毛巾有些涼了,見剛調(diào)到身邊的丫鬟還毫無眼色地杵著,氣得嚷嚷了一句,“沒眼見的東西?!彼α私碜釉谀茄诀叩纳砩?,哪還像剛才一般泱泱無力,“是要凍死我么,還不給我打盆熱水換換?!?/br>
    見趙文熙看著,斂了幾分,轉了幽怨調(diào)調(diào)道:“唉,自從榮春提了姨娘我身邊竟沒一個好使喚的!”

    趙文熙垂下眼瞼,怎會不知徐氏這會兒做戲來著,配合著道,“嬸娘別動氣,綠云,還不快去請元大夫過來看看?!?/br>
    “唉唉唉,還是算了,小毛病緩一緩估摸就好了,這當口的傳喚,不定讓人想成什么?!毙焓厦Π讶藛咀×?,就是裝個病,真勞動了元大夫說些什么的讓老夫人知道可就不好了。

    趙文熙當然也不可能真去請了元大夫,聞言讓綠云拿了帶過來的精致點心,很是體貼地轉了話題道,“今個禮儀嬤嬤跟大嬸娘告了一天的假,我得了空,就想來瞧一瞧嬸娘您,沒想到一來就聽得您病了沒胃口,特意讓綠云去廚房讓做的,這點心甜而不膩,嬸娘嘗嘗?!?/br>
    徐氏拉著趙文熙的手,似是欣慰道,“還是文熙知道心疼人?!?/br>
    “文熙曉得嬸娘這陣子心里頭不好過,有些嘴碎的盡是說些不好聽的,嬸娘千萬別往心里去,為難了自個兒的身子?!壁w文熙這么一說顯然是指今兒早晨明絮苑發(fā)生的事兒了,看著徐氏透著幾分擔憂。

    徐氏被戳了那么一下,不禁悲從中來,更拉緊冷趙文熙的手,帶了幾分真意地說了起來,“還是文熙明白我啊……”接下來就是徐氏喋喋不休的哭訴,足足哭了半個時辰,趙文熙認真聽著,不見半分不耐神色,反而隨著徐氏言語流露幾分感同身受的‘真性情’。

    “文熙啊,你說嬸娘肚子里的苦水往哪里倒?!?/br>
    趙文熙蹙著秀眉,像是想到什么,頗是納悶道:“嬸娘說榮姨娘身子不舒坦么?可我剛才還瞧見她從jiejie的湘竹苑出來,面色紅潤哪里有生病的樣子?”

    明明是在說姨娘,可徐氏的耳朵里卻聽到了趙文宛三個字,腦中一下將倆人掛鉤在一塊兒,冷了聲音反詰道:“你說那小蹄子去了趙文宛那里?”

    趙文熙一副懵懂的樣子,“是去了jiejie的苑,不過好像很快就走了,想是jiejie也不待見那榮姨娘的。”

    徐氏卻好像沒聽見她后面說的似的,似是從牙齒縫兒里擠出了趙文宛三個字,目光里露出一抹滲人光芒。

    “三嬸娘您怎么了?”趙文熙瞧著她似乎魔障了的模樣,十分擔憂拿了敷在她額頭的帕子,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樣?!澳鷦e嚇文熙啊?!?/br>
    徐氏攥緊了被子,心中那股子壓抑的恨意盤旋而上,只在看到趙文熙柔弱慌張的臉龐時,緩了幾分,“文熙,嬸娘沒事,只是有些累了,你先回去罷?!?/br>
    趙文熙聞言,有些不放心地又瞧了她兩眼,見她堅持,只得提了裙擺告退。待她出了臥房不久,便稍稍停了腳步,果不其然地聽見后面?zhèn)鱽頄|西碎裂的聲音伴著女子怨憤的低咒,彎起了嘴角,也只是一瞬,快到連她身旁的綠云都不曾看清。

    ☆、第66章

    夜里頭下了雪,到了清晨積了厚厚一層,紅墻琉璃瓦下,漫天地都是皚皚的白雪,只掃出一條讓人過往的小道來,臺階上沾水濕滑,丫鬟端著茶水,揩著裙裾小心走路,送入了清風居。

    朝庭院的窗子全都開著,不時有寒風裹雜而入,屋子里的暖爐燒得正旺,兩兩相抵,倒不覺得冷。趙元禮穿著白色狐裘,面容清俊,見著一旁的快把自己裹成球兒的趙文宛,露了笑意,“這般畏寒,跑出來作甚?”

    “當然是來看大哥了!”趙文宛皺了皺鼻子,在屋子里暖了一會兒才覺得好了些,北方不同于她所處現(xiàn)代的南方,干冷得很,尤其是沒有全球變暖的趨勢,是實打實的,這一入冬來,趙文宛恨不得跟自個兒的被窩談一場永不分離的戀愛了。

    趙元禮笑容里染了幾分暖意,遞了一碗梅花湯餅讓趙文宛暖手,用水浸了白梅、檀香末兒和面作的餛飩皮,每一疊用五分梅花樣子的鐵模子鑿出來,等煮熟了放進雞湯內(nèi),混著雞湯的鮮香,嘗著別有一番滋味。

    桌上白瓷碟里還盛著冒著熱氣的豆腐皮包子,一道奶酥雕花的玉露團,都是趙文宛拎過來的。二人一道用了朝飯,賞著雪景,喝茶聊天,頗是閑適。

    趙文宛瞧著大哥被熱湯熏紅的面兒,氣色好了許多,比她都受得住凍了,頗是欣慰。雪參因其藥效驚人,經(jīng)年有市無價,顧景行一次送出六支……可是承了人家莫大的恩情了,該怎么還?

    “在想什么這么出神?”

    趙文宛叫他的一聲詢問扯回了脫韁的思緒,把大哥打包送給永平公主成為六王爺?shù)拿眯鍪裁床痪托辛耍?/br>
    “大哥入了翰林院,可有什么不習慣的?”趙文宛嘴角彎彎,岔了問答道。

    “翰林院又不是吃人的地兒,有什么不習慣的,我只不過負責稽查史書、錄書及理藩院檔案,與人打交道的機會反而少,尚算輕松?!壁w元禮前些時日由父親趙宏盛安排入了翰林,由各種藝能之士供職的翰林院,除文學之士外,醫(yī)卜、方伎、書畫、甚至僧道包羅萬象,以待詔于院,由科舉至翰林,由翰林而朝臣是所有莘莘學子的理想。

    趙元禮雖是走了后門的,可瓊花宴文魁首的名稱,以及皇帝的另眼相看,早就讓有想法的人閉了嘴,何況人自個兒提出從底層做起,更讓人沒了閑話。

    趙宏盛來的時候,手里捧著一匣子,繾著一股冬雪涼寒走了進來。發(fā)上沾了點點雪白,原是不知何時外頭又飄起片片鵝毛飛雪。兄妹二人離了座兒,迎了趙宏盛坐下,趙文宛隨后乖巧地捧了熱茶奉上。

    “父親與大哥有事要談,文宛就先告退了?!壁w文宛說罷便要離席,卻叫趙宏盛喚住了。

    “無妨,沒什么不能聽的。”趙宏盛滿面紅光,煞是高興地把木匣子往趙元禮的面前推了推,得意道,“文老頭把這御青茶寶貝得跟什么似的,如今還不是愿賭服輸給了我,多虧元禮的點子好,我也不好這口,賭的不過一口氣。元禮好茶,這御青茶就留給你了。”

    “只是雕蟲小技,父親言重了,這禮還是父親收著罷。”趙元禮噙著淺淡笑意,對那茶葉并未有幾分看重,反而話間透著一絲疏離,雖不明顯,但要這些年來的父子隔閡一下消弭于無,也是強人所難。

    趙宏盛心有所感,面上笑意僵了一下,心底暗暗嘆息了聲,亦作補救地呵呵一笑,懷念道。“想當年你母親還在的時候,泡得一手好茶,你總是學著我,偷著喝,有回是苦葉茶,被苦得直流眼淚,趴在我膝蓋直喊爹爹,這一晃多少年過去了,你們倆個也都大了,我卻很想再聽那一聲?!?/br>
    趙元禮與趙文宛對視一眼,眼底有一絲雙方才明了的意味,同時出了聲,“……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