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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趙氏貴女在線閱讀 - 第17節(jié)

第17節(jié)

    “不好!”徐氏聞言拂開了他的手,睜著一雙通紅眼睛瞪著他道,“大房人丁興旺,二房早早沒了,定國公的名號白白落了他們頭上,我不甘心,要我那孩子還在,指不定是個比趙元禮還出息的,咱們?nèi)恳膊恢劣谶@么沒落!”

    “你……好端端怎么又提起那事?!壁w宏銘想到那早早夭折的孩子,心中也是一痛。

    “這都是趙文宛那小蹄子害的,都是她害的啊……”徐氏提起了傷心事,心窩子冷,眼淚就再止不住了。

    趙宏銘無奈,當(dāng)年那事出的也是意外,見她又鉆了牛角尖,只得耐心開解,心中不免有些乏味。

    徐氏哭了一陣兒,見身旁的人沒了反應(yīng),也就漸漸止了聲兒,瞥見那人魂游的模樣心中又是一堵,暗暗咬牙,眼下她是沒什么能耐,只一心期盼著能有人出現(xiàn),讓趙文宛摔個大跟頭!

    只是徐氏這會兒還不知道,讓她不待見的女子,正是她一心祈求老天讓出現(xiàn)的那個人,定國公府的平靜日子,再維持不了幾天。

    ***

    一張蝙蝠流云烏木桌上鋪開不少器具,邊上擱著只極大的扁形木盒子,木質(zhì)瞧著有些年頭,但是盒子四角都鑲嵌著鏨云龍紋金待環(huán)紋卻華麗生輝,周邊散落不少細(xì)末兒,顏色不一。

    趙文萱一身木蘭青雙繡梅花錦緞外裳,清雅秀麗,頭插一點翠白玉響鈴簪,一垂首見叮咚作響,甚是好聽好看,這會兒正仔細(xì)往手邊的琺瑯掐金白玉爐,塞一截裹著香米分的木條。

    沉香走進來甫要開口,就讓她噓了一聲,靜默著立在一旁等著。待她手上動作落成,趙文萱直起身子,睨向沉香空空的兩手道,“我要的千步香呢?”

    “回三小姐,奴婢去庫房了一趟,說是都給送西廂房穆姑娘那兒了,作養(yǎng)病用?!背料泷R上回道。

    趙文萱當(dāng)下蹙了眉,“我慣在調(diào)香,時常要用到香料,庫房里也該備著才是,今兒當(dāng)值的是哪個?”

    “是黃管事,一向愛見風(fēng)使舵,得了一點風(fēng)聲,就趕著討好去了,老夫人沒留,就全都給穆姑娘了?!?/br>
    “混賬,合著我還不如一個外人重要!”趙文萱怒摔了杯盞,神色隱含著嫉妒的慍怒,“上回是趙文宛欺我,也就罷了,如今連個來路不明的女子也想壓我一頭么!沉香,隨我去趟西廂房,我倒要見識見識是哪里神仙,把祖母哄得五迷三道的!”

    沉香張了張口,本想勸來著,可看著趙文萱裙下生風(fēng)的,只得應(yīng)了緊緊跟上。

    甫一靠近西廂房,便能聞著千步香淺淡的香味彌漫在空氣中,這更助燃了趙文萱的火氣,伸手猛地推開了門。

    屋子正潛心個做個活兒的主仆二人俱是給嚇了一跳,綠云一瞧見來人心里就咯噔一下,連忙行了禮,本坐著的穆蘭嫣擱下了繡繃子,起身迎上前,釋出善意道,“文萱姑娘?!?/br>
    趙文萱未作理會,徑直踏進了屋子,慢悠悠地環(huán)顧著屋里的環(huán)境,原本只是客人的廂房,顯然經(jīng)過打理,更有些像是小姐的閨房,秀氣十足。

    眼珠子溜溜轉(zhuǎn)了一圈兒,最后落在了身邊跟著自己的纖弱女子身上,嘴角扯動,勾起一抹嘲諷弧度,“喲,穆姑娘,這是把這兒當(dāng)自個兒家了呢?”

    穆蘭嫣聞言,白皙臉上騰起一抹薄紅,咬著下唇,小聲替自己辯解道,“蒙老夫人不棄,只是暫住幾日,養(yǎng)好了身子自會離開的。”

    趙文萱看著她那般柔弱之勢,雙手環(huán)胸,好整以暇地盯著她道,“我一沒打你二沒罵你,你作何這楚楚可憐的姿態(tài),不曉得的,還以為我欺負(fù)你來著?!?/br>
    “三小姐誤會了?!蹦绿m嫣似是著急解釋,連著咳嗽了兩聲,更顯可憐。

    這兒沒有外人,趙文萱面上不耐顯露無余,離她遠(yuǎn)了兩步,怕這病秧子別把什么病傳給自己。

    綠云見狀,上前扶了一把身形有些搖晃的女子,臉上頗為擔(dān)憂?!拔胰ザ斯媚锏乃帲攘司蜎]事了?!?/br>
    說罷,就轉(zhuǎn)向門口,孰料在門口叫沉香給攔了下來,后者堵著門,顯然是得了主子的示意。

    “想去搬救兵?”趙文萱挑了挑眉,語帶惡意道,“今兒就都給我在這兒,不喜歡留著住么,人在趙府,自然也得聽聽這兒的規(guī)矩?!?/br>
    “不是的,三小姐,穆姑娘的病未好全,藥房缺藥斷了兩日,這會兒虛著,必須得用藥了。”綠云有心幫忙解釋,然一瞥到趙文萱冰冷視線,吶吶收了聲兒,顯然這位主子壓根不在乎人死活。

    趙文萱狠狠瞪了眼綠云,伸手就是一巴掌,出聲訓(xùn)斥:“府里的丫頭就快成別人的了,一點規(guī)矩都沒,沉香,繼續(xù)掌嘴。”

    綠云臉色登時一片煞白。

    “嘭”的就聽到身旁傳來的一聲響動,伴著綠云的驚呼,一抹纖弱身影帶著桌上凌亂物件一塊兒倒在了地上,響聲零落。

    “……”趙文萱叫這一變故傻眼,這人怎么說暈就暈了呢?

    綠云和穆蘭嫣這幾日相處,后者待她極好,積累了感情,這會兒趁趙文萱主仆二人傻愣的片刻,當(dāng)下沖了出去去請大夫。

    柳絮苑,老夫人那屋里擠著不少人,葉氏、徐氏、西平侯夫人等一溜兒的女眷們占了座兒,除了不請自來的夏姨娘猶自垂淚,屋里一時無話。

    趙文萱正跪著,垂著頭,因著老夫人的厲聲訓(xùn)斥,肩膀時不時抽動,這會兒也是個可憐樣。

    “讓你學(xué)謙孝禮儀,這才過了多久,都還給嬤嬤了?穆姑娘是府里的客人,嬤嬤可曾教過你讓你去苛責(zé)客人,鬧出人命?我看也是國公爺太嬌寵你了,越發(fā)沒個小姐該有的規(guī)矩!”老夫人的茶碗砰的一聲摔在桌上,怒道,“明日你就去驪山的尼姑庵,在那里好好反省一下,也許那種青燈古佛的地方能讓你學(xué)了好,等想得透徹了,我再派人接你回來?!?/br>
    趙文萱紅著一雙眼睛抽抽搭搭,一聽驪山“尼姑庵”的名字,腿上就不由一抖,臉色霎時慘白。

    聽說那個地方曾是皇家發(fā)配犯了法的先皇妃子、皇家女眷用的,漸漸的偶有一些世家小姐不曾守了禮法,或未還先孕,壞了貞潔者,或者是弒夫殺父等一些無法真正落罪的女眷,又想掩蓋家丑,便對外稱她們看破紅塵,強行讓她們削發(fā)為尼,與青燈古佛為伴凄涼一生。

    到現(xiàn)在那地方雖然不再像以前那般用來嚴(yán)厲懲罰女眷,可也變成了世家公卿們的一個共識,那就是用來管教府中頑劣女子的地方。一些望族大府常常送去府中那些個屢教不改,不愿受約束的世家小姐去反省,乃是因為家中佛堂已成為家常便飯,實在管教不行的,才會送去那種地方。

    現(xiàn)在的住持凈恩師太,是個嚴(yán)厲的主,進了庵里的小姐一來壞了名聲,二來那地方清苦貧瘠,挑擔(dān)子摘菜都必要親歷其為,一些小姐們被送過去,聽聞夜間還常常能聽到詭異女子的哭泣聲和飄蕩的白影,實在瘆人,接回來為了避免再去那種地方,大都老實多了。

    “祖母,我知道錯了,是我一時糊涂才會做出那種傷人之事,我不過就是想教訓(xùn)下丫鬟,都是綠云,都是綠云那丫鬟不懂規(guī)矩,我并不是真的想害穆姑娘,您就原諒我吧?!?/br>
    趙文萱哭得撕心裂肺,老夫人臉上露出些許松動,卻依舊板著嚴(yán)厲的面色,一想到穆蘭嫣那丫頭昏死過去,一張楚楚憐人的小臉白的可怕,總能想起十年前那個飄雪的冬天,二兒子戰(zhàn)死沙場被遣送回來后,棺材里那死氣沉沉的青白面容,于那丫頭太過相似了,趙老夫人似是有些承受不住那種回憶的打擊,疲憊的閉了閉眸子。

    之后定國公府接連不幸,二房媳婦郁郁寡歡,連個冬天都沒熬過去,最后隨了趙宏遠(yuǎn)去了,再是不久文熙那孩子被接去二房媳婦娘家小住,途中流民作亂,可能已經(jīng)……已經(jīng)……在那場作亂中死了,要不然如何這般久了也是找不到。老夫人回想著一切呼吸一滯,按捺不住沉痛的悲傷與愧疚,是她沒保護好孫女兒,沒保護好二房唯一的血脈。

    如今穆蘭嫣的出現(xiàn)就像是將即將熄滅的火苗又重新燒了一把,老夫人不管不顧的將二房所有的心愿都寄托在穆蘭嫣的身上,這個任誰見了穆蘭嫣的長相后,都是明白的,老夫人為何這般疼愛一個來路不明的孤女。身世固然是惹人憐的,可趙老夫人卻在當(dāng)親孫女疼愛,府里都傳聞老夫人想讓趙宏盛將其認(rèn)作義女,讓穆蘭嫣過繼到二房,名正言順的留在府中。

    葉氏坐在一旁冷眼旁觀,面上沒有多大的表情,在一句“兒媳管教不嚴(yán),請母親責(zé)罰”,老夫人擺手讓其坐回原位后,她就再未開過一句口。葉氏的表面功夫做足了,自然不肯再多說的,她巴不得夏姨娘那賤人的女兒不好過呢。徐氏最喜歡看到這種場面,卻不像葉氏能藏的住情緒,嘴角微微揚著,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一眾姐妹從未見祖母發(fā)過這么大的脾氣,趙文萱平日喜歡依附趙文宛,在其他人眼中,她與趙文宛是交好的也是最為親近的,連大姐趙文宛都不肯出來求情,別人就更不敢出聲了,只有瑞哥兒在夏姨娘的推攘下拔了一雙小rou腿,去求了求,最后老夫人讓楊mama叫乳娘將他抱走。

    趙文萱哭著看向夏姨娘,夏姨娘蹙著眉梢更是愁云滿面,毫無主意,一番掙扎后也只能嚎著跪在地上,求老夫人看在文萱也快及弈的份上不要送去尼姑庵了。

    老夫人最煩心的就是夏姨娘了,想當(dāng)初因為與其母親手帕交的情分才將其從掖庭救出來,養(yǎng)在明絮苑,對其視如己出,原還想著為其謀一門好親事,她竟是個不守禮教的爬上自個兒子的床。

    趙宏盛與她兩廂情愿,對她寵愛,老夫人無法說道,也不愿再理會這等事情,卻不曾想這夏姨娘如此不老實,將府中一些不起眼的家產(chǎn)偷偷的轉(zhuǎn)寄給在外私生子的弟弟,用趙家的銀子養(yǎng)著自家弟弟的生意,當(dāng)年老夫人原想因著這事發(fā)落了夏姨娘,也就是那年夏姨娘有了瑞哥兒,這事最后自然是不了了之。

    近來夏姨娘越發(fā)敢猖狂,也是因為其在外作生意的弟弟,賺了不少家底,夏姨娘有了撐腰的,底氣也足了很多,在府中越發(fā)沒個規(guī)矩了,連著嬌慣趙文萱,瞧瞧給養(yǎng)成了什么樣兒,老夫人心中思量,瑞哥兒是萬萬也不能在讓夏姨娘養(yǎng)著了。

    若說夏姨娘要是不求情,老夫人還有一絲松動,夏姨娘這一跪一嚎的,老夫人心煩著呢,當(dāng)即就發(fā)了話,“這事沒什么好求情的,趕緊的都起來,去收拾一下出發(fā)罷,楊mama你去囑咐車夫在府外待命?!眲傄徽f完,趙文萱就差點哭暈過去,也不顧形象了,鼻涕眼淚一抹,一步步的爬到老夫人腿跟前,一個勁兒的磕頭認(rèn)錯。

    “老夫人,您就原諒了三小姐罷,這事都怨我,是我身子太弱才會暈倒的,與三小姐無半分關(guān)系?!蓖蝗灰坏捞撊醯穆曇魝魅胛輧?nèi),眾人先是看到一雙纖細(xì)的白手扶在門框上,隨即就是綠云的身影。

    她小心翼翼的攙扶著的穆蘭嫣走了進來,穆蘭嫣身上衣衫單薄,外面罩著一件稍厚的衣服披在肩頭,頭發(fā)也是沿著肩頭散開,顯然是一醒來就匆匆忙忙來了苑子,都不曾梳洗,沒有人會因為她這點兒失禮說道什么,反而是一個個都甚是吃驚,為她的大度而驚訝。

    都說病西施,病西施,大概也就是這般模樣了,瞧那烏黑的長發(fā)下一張蒼白的毫無血色的面容,任誰看了都滿是心疼,身姿如此纖弱,仿若一片凋零的樹葉般隨時可能倒下。

    穆蘭嫣吃力的跪在地上,身子微微搖晃,“求老夫人能收回剛才的話,免了三小姐的罰,若是要罰,最該罰的人卻是我,就讓我代三小姐去罷?!彼哪抗馇宄撼蚊?,坦蕩蕩的瞧了一眼趙文萱。

    趙文萱實在意外,有人怎會這般傻,被人欺負(fù)了,還要來替那人求情,心尖微顫,一絲愧疚劃過胸膛,很快卻又覺得要不是因為這人,她如今怎么會落的如此,又有些恨上了,臉上如白云蒼狗,不由的就變化了好幾許情緒。

    老夫人面上閃過一絲欣慰,真是個善良懂事的好孩子,隨即滿是心疼的讓楊mama趕緊將人扶起來。

    穆蘭嫣垂目不肯,“老夫人,小女何德何能入了您的眼,得了您的疼惜,已是知足,不愿瞧您生氣,若是老夫人不原諒三小姐,穆蘭嫣寧愿跪死在這里,只希望老夫人您別動氣。”說著就是一陣猛烈的咳嗽。

    老夫人一聲嘆氣,瞧著她固執(zhí)模樣,便也順著這臺階下了:“罷了,今日是因為穆丫頭求情,我便不再追究此事。若是以后誰再無緣無故的去找這可憐丫頭的事,定不會輕罰了?!?/br>
    趙文萱一聽連聲謝謝祖母,老夫人恨鐵不成鋼的冷道:“以后少與你生母學(xué)了些不好的,別謝我這老婆子了,多謝謝穆丫頭吧?!闭f完,便叫楊mama攙扶著往里屋去。

    趙文萱癱坐在地上,背上冷汗涔涔,總算是躲過一劫。夏姨娘本想去安慰下女兒,葉氏一時覺得沒得了想要的,心思一轉(zhuǎn),就喊了夏姨娘要說道下規(guī)矩的事。三房沒看了好戲,離的是最早的。

    西平侯夫人經(jīng)過穆蘭嫣身邊時,心中憐愛,也因著今日這出覺得這姑娘心胸寬廣,想著晚些叫人去打聽下她的家勢,許了自個兒靖兒,也是一樁好事,順道也能讓老夫人真正安心。

    不過還是先讓其養(yǎng)好身子再說吧,西平侯夫人意味深長的看了眼穆蘭嫣柔弱的身子骨,后者也抬起眸子,眸中晶亮透徹,西平侯夫人貼心的寬慰,“穆姑娘,好好養(yǎng)了身子,過幾日我讓靖遠(yuǎn)給你送些補身子的過去。

    “謝夫人厚愛?!蹦绿m嫣低頭感謝,確實低頭的一瞬間,嘴角彎起一抹淺淺的弧度。

    再抬起頭目光悄悄落在在不遠(yuǎn)處還坐著趙文宛身上,女子散落肩旁的青絲用血紅桔梗花的簪子挽起,斜插入流云似的烏發(fā)。薄施米分黛,秀眉如柳彎,臉上神色清冷,帶著幾分慵懶,淡淡瞧著,仿若這一切都入不了她的眼,倨傲美艷。

    只是占了個好出身罷……穆蘭嫣心頭忍不住染上一絲嫉妒,若是她也……似是想到什么袖下的手緊緊攥著,流露出幾分不甘來。

    綠云要攙扶穆蘭嫣站起來,穆蘭嫣卻吩咐道:“先將三小姐先扶起來?!?/br>
    “這……”綠云是又怕又為難。

    趙文萱也是個自尊心極強的,萬不需要別人的同情,尤其是這個始作俑者,當(dāng)下怒道,“別假惺惺的?!?/br>
    穆蘭嫣也不惱火,親自上前去扶,“三小姐莫要誤會了?!?/br>
    趙文萱又氣又惱的,一把甩開穆蘭嫣,穆蘭嫣沒了穩(wěn)差點又是摔倒,趙文萱一驚想拉住已經(jīng)是遲了,自個怎么那么沖動,心中十分慌亂,閉上眼睛不敢再看了。

    趙文宛猛然站起身子,從后面擋了穆蘭嫣一下,將她扶好,抿唇微微一笑,淡淡詢問道:“穆姑娘沒事吧?”

    穆蘭嫣紅著眼睛搖搖頭,反倒十分關(guān)心趙文萱道:“三小姐,你沒磕到哪里吧?”

    趙文萱再任性,心腸再硬,此刻也有點掛不住了,有些局促不安就要離開,趙文宛瞧了這般久的“戲”,終于算是落幕了,瞇著眼睛十分深意凝視了一眼穆蘭嫣。

    剛剛是她眼花了么,明明瞧著像是穆蘭嫣故意要摔倒的,趙文萱不過是甩了一下胳膊,她在片場常常會演這種戲碼,對手的演員是不會真的要推到你,一切靠演技,可演戲這種東西本身就是似真似假的,趙文宛不敢多做肯定,可如果真的穆蘭嫣演出來,趙文宛就不得不佩服了她的心思了,于此也便多了幾分防備。

    趙文萱跪得腿麻,由沉香攙扶著回去,趙文宛與她擦肩時冷聲道:“真是個蠢的,meimei找誰的麻煩不好,偏是她的。”

    氣得趙文萱直跺腳,腿上更是麻了。

    ☆、第32章

    天色微明,六分明艷四分淺黯,屋外的海棠樹半開的花苞綴滿枝頭,雖說是海棠無香,卻也自有一番果木清爽之氣,順著清早微涼的晨風(fēng)飄散入屋。

    身著一件蜜藕色中衣的女子窩在金絲錦被里,睡著了還深深皺著眉頭,姣好的面容因著這愁眉扭在一起,好似被什么折磨的甚為疲倦。

    有細(xì)小的雨絲兒被風(fēng)吹進來,帶起一陣涼意,寶蟬知道自家小姐習(xí)慣開窗睡,這會兒一骨碌從耳室去了,入了內(nèi)屋,輕手輕腳地取下了支著窗子的拄棍,聽著身后床上傳來微重的喘息,連忙回了頭看,女子額上沁著一層薄汗,似是痛苦,顯是被噩夢魘著了。

    “小姐?”寶蟬看著她快把下唇咬出血來,當(dāng)下就急著把人喚醒。

    接連幾聲,趙文宛似有所感,驀地睜開眼,眸中墨黑情緒翻涌,用時許久才漸漸褪去,恢復(fù)清明。

    “寶蟬,去倒杯水?!壁w文宛近乎沙啞著嗓音道,若是細(xì)聽,還能發(fā)現(xiàn)里頭隱含的一絲顫意。

    寶蟬手腳利落地倒了水給她,后者接過后,淡聲道,“行了,出去罷,我有事喚你。”

    趙文宛等人出去后,捧著茶盅抿了一口,眸光沉沉地看著不遠(yuǎn),神思又飄回了夢中場景。

    因著趙文熙的出現(xiàn),以及劇本趙文宛作死的性格,使得她在府中的日子愈發(fā)難過,偏生自己還不知道收斂,葉氏徐氏夏姨娘的落井下石,趙文萱有意無意的煽風(fēng)點火,讓原本就智商欠費的趙文宛風(fēng)風(fēng)火火狂奔在自取滅亡的道路上。

    她夢到的只是其中一個片段,也是最后葬身火場結(jié)局的□□。趙文熙與六王爺感情漸深,雙方都有意結(jié)姻,只等挑著日子媒婆下聘,趙文宛得知后自然嫉妒怨憤,不知受了誰的啟示,竟想到生米煮成熟飯這一招。

    以趙文熙之名邀了六王爺,在酒樓設(shè)宴,臨到途中支走了不明真相的趙文熙,自己只身赴宴,買通酒樓伙計在酒水里下了‘一線牽’,又準(zhǔn)備了廂房吩咐人不許打擾,算準(zhǔn)了趙文熙回來接她的時刻,想讓她撞破自己與六王爺共度春宵的一幕,既能壞了他二人的感情,又能讓她成為六王妃。

    她想的極好,卻低估了六王爺?shù)亩嘀\和心狠,那壺酒有一半進了她的肚子,醉意迷離她根本未注意到那人根本滴酒未沾,右手濕透的袖子緊緊藏在身后,扶著她進了她事先準(zhǔn)備的廂房。

    之后……趙文宛想到后來的畫面,呲牙欲裂,她作趙文宛太久,即便是看著,卻也仿若感同身受。在床上,冷漠俊美的六王爺變成了性格陰晴不定的平南王世子,后者垂涎趙文宛容貌許久,得償所愿,卻也有些不可告人的癖好,便是興起時喜好用工具助興……趙文宛醉著,又中了藥,幾乎被折騰去了半條命。

    清醒后,面對的卻是六王爺攬著趙文熙看好戲般的出場,她被平南王世子裹著被子摟在懷里,那人一改殘虐嘴臉,柔情萬分地說著要娶她為妻的話,身上的傷痛幾乎讓她立刻就跳起來反駁,卻被那人死死按著。

    然后她聽到那人說,恭喜。

    到了這時刻還有什么不明白的,她礙了趙文熙出嫁的路,他便用這等殘忍的方法對付自己,平南王世子家世容貌也算一流,加之長公主偏疼,絕對事事順著而為,而她已成這般,絕對沒有說不的權(quán)利。

    她失了清白,甚至落入魔爪,那人都不會看一眼,反而是趙文熙指尖破一個口子,都要招大夫細(xì)細(xì)查看,她渾身怕得恨得發(fā)抖,幾欲發(fā)狂。

    原先只當(dāng)是劇本,然此刻對于她來說,這是她活著的世界。手中執(zhí)著的茶盅,里面半杯水微晃,趙文宛一飲而盡,那涼意滲透五臟六腑,才稍有緩解。

    趙文熙……

    顧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