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節(jié)
雖是如此,六皇子心里卻并沒有什么歉意。世人皆是偏心,那么自己不過是撕下十一皇子那么一張?zhí)搨蔚拿嫫ちT了。 衛(wèi)玄漫不經(jīng)心聽著,他眼神很深邃,由著他眼窺去,卻也是瞧不見他的心。 和越紅魚溫暖熱切不同,大胤皇宮的權勢之爭始終泡著一股子腐朽之味。 他自然是聽得出六皇子的瘋狂暗示。小十一從前是個君子,可如今也開始向胤帝獻媚,這個清高的兒子終于還是輸給他的父親。 衛(wèi)玄也曾經(jīng)設想過大胤的中興之君。 十一愛恨分明,可是過于天真。 眼前的六皇子固然是手腕狠辣,卻有意挑戰(zhàn)一下世家和勛貴。陛下扶持十一,只不過是想兩個兒子掐起來,免得打攪他修仙。衛(wèi)玄知情識趣,自然不會選隊站—— 這和偏心也沒什么關系。 再者他并不愿紅花衛(wèi)摻和內斗,牽扯這些奪嫡之事。 只可惜十一皇子出賣了他的理想,而六皇子呢,他也出賣了自己的傲氣。 有些話衛(wèi)玄本不必說的,如今卻偏偏開了口:“十一皇子不過尋得祥瑞,討得陛下一時歡心。還未恭喜六皇子,覓得一樁好姻緣。盧家素來清傲,從不與皇族通婚。如今盧家松口,肯將最美麗的女兒盧芳許你為妻。得此妻族助力,六皇子必定能登大寶。這豈不是一樁喜事?” 六皇子絕沒有想到衛(wèi)玄居然能知曉這樁事,一時瞪大了眼睛。 他是個狠辣無情的人,可此刻卻在衛(wèi)玄面前流露幾分羞愧之色。 因為他曾在衛(wèi)玄面前侃侃而談,談及打壓世家,免得被這些大家族把持上升通道,乃至于架空朝廷。他一生中說過許多謊話,偏生這些話卻是真心實意的。一個念權的人,又豈容他人在自己耳邊酣眠。 可這只是理想,理想是美好的。 現(xiàn)在六皇子也開始向世家妥協(xié)了,準備借勢入主東宮。再者盧家若許的別人也還罷了,盧芳乃是盧家最耀眼明珠。 既有一片坦蕩大道,又何必要走荊棘呢。 可回憶前事,想起自己說過的話,六皇子難免有些尷尬。 當然他也并沒有尷尬多久。 像他那么自我的人,自然很會為自己找借口。比如他很快想到自己平日里的不受寵。既然衛(wèi)玄袖手旁觀,又何必指責呢? 六皇子還覺得衛(wèi)玄慷他人之慨。 他不知曉衛(wèi)玄已經(jīng)心生去意。 一個朝廷取代另外一個朝廷,也許不過是興衰輪回。然而大胤的中興,豈不是另外某種輪回。 所謂君權神授,把一個國家的未來跟宅斗聯(lián)系在一起,又是何等可悲之事。 他一直記得越紅魚的話,至少念善會能提高民眾忍耐的底線。 六皇子分明已經(jīng)被世家所誘。他怕被父皇忌憚,故而不敢明言??杀R氏為何如此配合,愿意盧家明珠受這般委屈? 因為這樁婚事本不過是誘餌,只怕也是不能當真。 可嘆六皇子并不明白,還以為自己當真有此機緣。 衛(wèi)玄已經(jīng)隱隱嗅到另外一種陰謀的氣息。 王潤的手實在伸得太長了,也許只有越紅魚鋒銳的劍,可以劃破這樣的網(wǎng)。 第116章 116 所謂上天慈悲 世家把持上升通道, 連大胤皇族也不能施展手腳。六皇子曾多有不忿,還生出點兒對抗世界的意氣。 不過現(xiàn)實卻是殘酷的。他身為皇子,素來也不得寵, 父皇似乎更寵愛十一。一不小心, 自己說不定便要充作個一事無成的王爺。 父母的偏心總是會傷害到孩子,六皇子就是一個受到深深傷害的孩子。 衛(wèi)玄甚至還能理解一點兒六皇子的心思。 一個人年紀越大, 看到的未來就越現(xiàn)實。年少時候的光芒已經(jīng)從六皇子眼底消失,使得六皇子更想握住一些較實際的東西。 這世上不是每一個人, 都能擁有越紅魚的熱忱的。越紅魚眼底的火焰, 就好像永遠不會停歇。與越紅魚的光芒一比, 六皇子頓時也是黯然失色。 一個人一旦有所怯弱, 就會成為別人的玩物?,F(xiàn)在六皇子已經(jīng)心生怯意,被王潤伸手掌控。就算衛(wèi)玄出語勸誡, 六皇子也絕不會聽。 六皇子別說聽一聽衛(wèi)玄勸誡了,此刻他眼中甚至流淌一抹冰冷的寒意,閃爍著幾許殺氣。 他之所以心存殺志, 只不過是因為衛(wèi)玄點破此事。 胤帝素來多疑,若是知曉六皇子有意納一位世家女, 自然會腦補許多陰謀。 為了這位可憐多疑的老父親, 六皇子并不愿意讓胤帝知曉此事。 在如此孝順目的的驅使之下, 六皇子腦內第一時間浮起了殺人滅口四個字。 不過衛(wèi)玄卻不在意。 他瞇起了眼珠子, 嗓音低沉沙?。骸傲首与m精通武技, 可終究未出京城, 更不曾與人生死相博。陛下對你愛惜之極, 更從未外放你領兵出京。說到殺人滅口,說到生死搏殺之技,你遠不如我?!?/br> 衛(wèi)玄武力值弱雞的對比參照物是越劍仙。 衛(wèi)玄甚至伸出手, 輕輕拍拍六皇子的肩頭,模樣很親切:“我若有意告之陛下,早就去領功。” 六皇子是個善于腦補的人,他腦補衛(wèi)玄欲圖控制自己,將他暗中cao控。一個臣子,居然也起了異心,要拿捏自己這珍貴的天家血脈。區(qū)區(qū)奴才,居然有心冒犯! 當然六皇子不好嘴里開罵,他心思深沉,頓時流露開朗的笑容:“衛(wèi)騎主,我與你自是與旁人不同?!?/br> 六皇子壓殺意壓得心口疼,口里面說的話卻比蜜糖還要甜。 衛(wèi)玄:差不多得了。 他不過是有把柄收集癖。所謂春天種下一個把柄,秋天收割一個對手。 衛(wèi)玄對六皇子也并沒有什么仇恨,甚至談不上是刻意針對。 甚至此刻六皇子心里想什么,他也是心下有數(shù)的。 自己對六皇子并無成見,若說起來,也許曾經(jīng)的他對六皇子也有過小小的期許。 哪怕六皇子當真心狠手辣呢。 仔細想想,衛(wèi)玄還有些小惆悵。 遺傳力量是強大的,六皇子不愧是胤帝這老白蓮的兒子,疑心病也是很重的。他壓下了自己殺意之后,又懷疑衛(wèi)玄有可能會搞他。衛(wèi)玄為了盡忠也好,領功也罷,說不準會抓押自己下去。 這時候六皇子才有些后悔,自己不應該為了跟衛(wèi)玄說說十一的八卦就私下見面。在一開始,六皇子還幻想了衛(wèi)玄有可能向自己投誠。 當然六皇子現(xiàn)在也沒什么不切實際的幻想了。比起自己私下勾搭世家,十一皇子送那兩只鹿也是小事情。 那六皇子便覺得自己現(xiàn)在很危險,故而說了些籠絡的話,便不著痕跡告辭。 離去之際,六皇子背心還出了一層薄薄冷汗。 他還心生恨意。 所謂奴大欺主。比起受衛(wèi)玄這等臣下掣肘,六皇子寧可讓利世族,勾搭一下盧氏。盧王兩家素來交好,若自己順利取了盧芳,甚至連那位王潤公子都會擇自己合作。 衛(wèi)玄也罷,安陽王也罷,這些不過是些不知感恩的逆賊。與之比較,六皇子跟盧、王兩姓還能合作一番。 衛(wèi)玄瞧著他背影,驀然輕輕的吐了一口氣。 他瞧出六皇子又在被害妄想了,認為自己是語出威脅,甚至在拿捏他這個皇子。 人心易變,大胤皇族呆在禹都之中,這其中縱然出一兩位想要反抗,終究還是會被同化。 出生皇族,他的正統(tǒng)名分,乃至于所有的優(yōu)越感皆出自于血脈。 若他們擺脫家族,便會失去所有的權力。這個世界如此變化,可嘆六皇子仍然困于禹都一地。 衛(wèi)玄驀然閉上眼,唇齒間添了幾分酸苦。 衛(wèi)玄也知曉自己的心已經(jīng)動搖了。他之所以動搖,不是為了什么榮華富貴,而是對大胤皇族徹底的失望。 錦安公主口口聲聲說著忠臣,卻淺薄得一眼可見底。 大胤兩個拿出來還過得去,洗洗還可以看的兩個皇子,終究在爭斗中迷失了本心。 這個世界在變,他們卻一點兒都瞧不見。 青州、河州已廢去蓄奴,共分田地,連葉凝霜那樣女兒身都走到了戰(zhàn)場。就連安陽王府也另眼相看,有意投資。蓮花教改頭換面,陵云川王氏也想分一杯羹。 禹都的皇族們還在上演老套的奪嫡劇本,在兩頭白色的小鹿上斗心思,絲毫瞧不見外面的風向。 也許他們困于禹都,政令難出京畿,不似總在外面跑業(yè)務的衛(wèi)玄看得通透。 衛(wèi)玄的心,也漸漸偏了。 他不是因為愛上越紅魚,所以選擇跟越紅魚站在一邊。 是因為衛(wèi)玄漸漸想要走到那邊去,所以越發(fā)欣賞越紅魚。 此刻藏于皇宮的慧法驀然睜開眼睛,渾身戰(zhàn)栗。 此刻的他處于一處斗室之中,周圍一片黑暗,只有明珠透出微光照明。 慧法渾身上下遍刺金針,以金針封住自己內息。 王潤令他誘越紅魚到禹都,便是為了讓越紅魚見到靈九思。不過請神容易送神難,慧法當然也是要想些法子茍住性命。 以邏輯上看來,越紅魚見著靈九思必會生氣。 暴露的那條魚自然是無比的兇殘。 慧法已將自己氣息降到最低,最大程度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這斗室之中,甚至沒有呼吸的氣孔。 石門一掩,周圍的墻壁足有半米厚。 慧法施展龜息之術,也能支持個兩天。 這么一想,慧法還覺得自己頗為安全,就是面子上過不去。 慧法怎樣也是個武尊,使得他心下頗有受辱之感,臉色也是有些復雜。 他這么想時候,就像立了旗。伴隨幾聲悶響,一股子清風吹入腐悶斗室之中。與此同時,慧法感覺自己神識被遙遙鎖定。 仿佛上天聽到了慧法內心的祈禱,故而避免慧法繼續(xù)受辱下去。 這份上天的慈悲卻讓慧法面頰微微扭曲! 越紅魚把自己封印之際,留下三次滿血機會,每次滿血可以持續(xù)三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