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節(jié)
待讓謝珣入內(nèi)之后,永隆帝親自過來,將他扶了起來:“程嬰,你剛受了重傷,怎么不好好養(yǎng)病,就過來了呢?!?/br> “皇上令微臣平亂,如今內(nèi)亂堪平,微臣理當(dāng)前來復(fù)命。” 永隆帝滿臉欣慰:“這次多虧了程嬰你,方能如此迅速平定內(nèi)亂?!?/br> 謝珣道:“此番平定內(nèi)亂,非臣之功,頭功當(dāng)屬御林軍任郁將軍。只是微臣有一事,要先跟皇上請罪。” 永隆帝一副懵懂不知的樣子,溫和道:“程嬰有事,只管說便是?!?/br> “昨日何崇先以清君側(cè)之名,率部作亂,所以臣以皇上的龍佩為令,在眾將士面前,革除何崇先統(tǒng)領(lǐng)一職,封任郁為新任御林軍統(tǒng)領(lǐng)。此舉實(shí)乃權(quán)宜之計,只為了在當(dāng)時分化叛亂的軍士,讓他們迷途知返。” “此事你處置甚妥。”永隆帝滿意的說。 謝珣臉色蒼白,忍不住扶了下胸口,那里是箭傷之處。 “陛下,不如讓世子殿下先坐下來說吧?!眱?nèi)閣首輔顧敏敬見狀,立即說道。 永隆帝嘆了口氣:“朕竟是糊涂了,來人,給程嬰賜座?!?/br> 謝珣卻輕退一步,朗聲道:“陛下,任郁將軍雖是權(quán)宜之計,才成了御林軍統(tǒng)領(lǐng)。但他昨日率部力抗叛軍,誓死護(hù)衛(wèi)陛下和太后,此等功勞豈能抹殺?!?/br> 永隆帝臉色微變,他知謝珣是為了任郁的事情來的。 但他沒想到謝珣居然當(dāng)眾說出,此時幾位大臣都還在,顯然也是一頭霧水。 顧敏敬問道:“殿下此話何意?” “我知一部分御林軍因?yàn)楹纬缦鹊热说男M惑,叛亂造反,可若是因此讓禁軍接管御林軍,豈不是寒了昨夜誓死效忠陛下的那些御林軍的心?!?/br> 謝珣此話一出,殿內(nèi)眾人微微變色。 顧敏敬立即站了起來,神色嚴(yán)肅道:“陛下,老臣以為殿下所言甚是,任郁本就是御林軍的人,如今由他接管御林軍,既能安撫那些叛亂將士,又能讓效忠陛下的將士安心。如今大亂之下,一動不如一靜?!?/br> 他知永隆帝也有私心,可是這個風(fēng)雨漂泊的朝堂,再也禁不住那些私心了。 余下幾人,見謝珣與顧敏敬都出列,也紛紛起身道:“請皇上三思。” 永隆帝臉色倒是沒有不虞,反而格外溫和:“程嬰所言極是?!?/br> “那便傳朕旨意,正式升任任郁為御林軍統(tǒng)領(lǐng)?!?/br> 幾位大人都面面相覷,實(shí)不敢相信,原本鐵血手腕,說一不二的永隆帝,居然會如此輕易就妥協(xié)。 這次太子謀反,看來對皇上的打擊也是極大了。 一直到下午,宮里這些勛貴大臣還有女眷們,這才陸陸續(xù)續(xù)回家。 眾人回到家中,都感覺是劫后余生,恨不能慶祝一番。 沈絳原本也是想在繼續(xù)陪著謝珣,可是這畢竟是宮中,并非郢王府,她不宜多留下,便跟著沈殊音一并回了家中。 誰都不知,在眾人陸續(xù)回家的時候,永隆帝親自前往宮中的牢房,見了太子。 他望著太子,良久,都無話。 反倒是在造反失敗,又自殺失敗之后,太子有種塵埃落定的心灰意冷。 他見到永隆帝,不僅未跪拜求饒,反而有種坦蕩蕩的無畏。 “父皇,是來處置兒臣的?”太子開口問道。 永隆帝說不失望,那是不可能,他望著太子,問道:“你可后悔?” “悔?”太子輕念著這個字,卻仰天大笑:“我只恨未能當(dāng)場斬殺謝昱瑾,他不死,實(shí)難消我心頭之恨。” 永隆帝沒想到他,事到如今,居然還敢如此大言不慚,當(dāng)即怒喝道:“你乃中宮所出嫡子,朕對你是何等給予厚望,可是你毫無半分儲君之像,容不得自己的兄弟。若是你登基,朕之子嗣,豈不是要被你屠戮殆盡?!?/br> 太子冷笑,卻不語。 永隆帝似不想再提及這個問題,反而問道:“我只問你一句,衛(wèi)楚嵐之黨羽何在?” 這個問題,似引起了太子的興致,他饒有興趣的隔著欄桿,望向永隆帝。 一父一子,一君一臣。 父父子子,君君臣臣。 明明本該是最親密的關(guān)系,如今卻只能這般隔欄而望。 永隆帝方才讓所有人都退下,此刻,這周圍只有太子與他二人。 太子突然爬了起來,他周圍只剩一身白衣,頭上更是冠冕全除去,這是怕他用來自殺。 他隔著欄桿,望向永隆帝,低聲問:“父皇,你怕嗎?” “說真的,我怕?!碧拥穆曇糨p而飄,似鬼魅。 他直勾勾看著永隆帝,小聲說道:“衛(wèi)楚嵐的人剛找到我的時候,其實(shí)我是怕的。因?yàn)槲以谙?,衛(wèi)公死了都多少年,這些人居然還這么忠于他。若是這樣的人再多一些,我們謝氏江山,豈不就危矣?!?/br> “父皇,這多可怕呀?!?/br> 說完,太子哈哈大笑了起來,他一邊笑一邊說道:“多可怕,多可怕呀?!?/br> 他的聲音里居然帶著一絲唱腔,仿佛尚寶清就在他眼前。 咿咿呀呀唱著,帶著他進(jìn)入無憂無慮。 永隆帝陰沉的望著太子,看著他如癲如狂。 終于,太子停下了笑聲,他再次望向皇帝:“當(dāng)年您就是因?yàn)檫@樣,才要?dú)⒘诵l(wèi)楚嵐的嗎?因?yàn)樗^驚才絕艷,因?yàn)樗Ω呱w主,因?yàn)樗?/br> “住口?!庇缆〉鄯路鸾K于忍受不住般。 就如同昨晚宴會上,太子說出衛(wèi)楚嵐三個字的時候,他也如同這般失態(tài)。 太子居然真的住了口。 只是他目光詭異的望著永隆帝,突然伸手指過來:“你就是怕了。” “你當(dāng)然應(yīng)該怕,衛(wèi)楚嵐的那些屬下,可都在看著你呢,而且你都不知道他們的勢力有多大,”太子一邊看著永隆帝一邊嬉笑:“你要小心啊,父皇?!?/br> 這場父子談話,終究還是無疾而終。 * “小姐,卓定回來了?!?/br> 沈絳回府之后,便痛痛快快睡了一覺,這一覺直從白天睡到黑夜,又從黑夜到了第二天的天明。 直到阿鳶實(shí)在擔(dān)心,小聲在紗帳外提醒。 沈絳這才睜開眼睛。 她恍惚了下,這才想起來,她將卓定派去尋大jiejie的嬤嬤。 很快,她起身換了衣裳,到外間與卓定見面。 卓定一路風(fēng)塵仆仆,看起來是日夜兼程趕了回來的。 沈絳問道:“這一路上沒遇到什么意外吧?” 卓定搖頭:“在路上倒是沒有,只是到了京城,險些進(jìn)不來?!?/br> 京城因?yàn)檫@場大亂,城門緊閉,到處都在嚴(yán)查。幸虧卓定的文書都齊全,而且他是長平侯府的人,所以這才能進(jìn)入城內(nèi)。 沈絳這才問起正事,“你找到那位嬤嬤了嗎?” “我按照三小姐您給我的地址,去尋了。只是我到的時候,這位孫嬤嬤家門緊閉,我等了一日,都不見有人出入。這才問了周圍的鄰居,才聽說,她家里已有半個月未有人出入了。” 沈絳眉頭微皺,顯然是沒想到會是這個結(jié)果。 卓定繼續(xù)說:“為了防止是對方發(fā)生意外,我還特地潛入府上??墒歉杏X她家中一切都如常,就好像只是出了個遠(yuǎn)門而已?!?/br> “若是出了遠(yuǎn)門的話,為何鄰居會不知?” 卓定想了下,解釋說:“這位孫嬤嬤乃是多年之后落葉歸根,因此與周圍鄰居也沒什么交情往來?!?/br> “我也問過鄰居,他們離開之前并無異常,我想著會不會是出遠(yuǎn)門尋親?!?/br> 沈絳雖也覺得此事怪異,卻也只能暫且放下。 接下來的幾日,整個京城都被大清洗了一遍。 但凡與太子有關(guān)的人,人人自危,生怕下一刻,屠刀便落在了自己頭上。 就在此時,都察院的左都御史突然告老。 皇上自然是挽留,但是左都御史,幾次上了乞休的折子。 最終皇上還是恩準(zhǔn),準(zhǔn)許他告老還鄉(xiāng)榮養(yǎng)。 若是平時的話,肯定有人會笑話老大人是活的老糊涂了,可是如今反倒有不少人羨慕。 左都御史的位置騰了出來,自然有人要上位。 沒兩日,皇上下旨,命郢王世子謝珣出任左都御史。 自此,二十二歲之齡的謝珣,成了自開朝以來,最為年輕且位高權(quán)重的左都御史。 這下不少人看清楚了老左都御史的意圖,既然世子殿下上位已是板上釘釘?shù)氖虑?,又何必要?qiáng)占著位置,豈不是惹人厭煩。 而謝珣從初入朝堂的七品推官,到正四品的僉都御史,后至左都御史。 短短兩年間,一躍成為朝堂之上最為舉重若輕的人物。 至于端王,他斷了一條手臂,又被太子當(dāng)眾如此羞辱,更是被曝出是揚(yáng)州流民案的幕后真兇,看起來早已是與大位無緣。 畢竟古往今來,哪里有斷臂的帝王。 這帝位之爭,爭來爭去,竟發(fā)現(xiàn)最有機(jī)會問鼎大寶的幾位,居然都紛紛無緣。 太子造反,如今又遭皇上囚禁,雖說朝堂上也有大臣上書,稱太子言行,乃是受人蠱惑,請皇上留他一條性命。 死罪縱然能逃過,活罪卻是難免。 只怕太子這一生別想,再有一絲的自由。 好在皇帝兒子多,下面的六皇子、七皇子、九皇子都已成人。 特別是九皇子,他自幼被養(yǎng)在霍貴妃的宮中,與貴妃之子無疑。端王既然斷絕了問鼎大寶的可能,端王一派倒不如干脆,轉(zhuǎn)頭支持九皇子謝時閔。 朝局動亂,幾乎一夜之間,被徹底清洗了一遍。 反而是沈家,倒是因?yàn)樯蜃髅髟谕忸I(lǐng)兵,置身事外。 雖說這段時間,北戎又頻頻sao擾邊境,可是在邊境上與這些蠻人,真刀真槍的干,倒是好過在朝堂上,這般腥風(fēng)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