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節(jié)
不過瞧著清明悶悶的模樣,沈絳立即說:“阿鳶來了,就在后面呢,你陪她一起玩吧?!?/br> 只是里面似乎聽到沈絳的聲音,房門被打開。 一身勁裝的晨暉,從里面走了出來。 他恭敬道:“三姑娘,世子殿下請您進(jìn)入?!?/br> 沈絳頷首,進(jìn)了內(nèi)室里,謝珣此刻正斜靠在床榻上,精神看起來好了不少。 “昨晚你睡下了,我就沒跟你說,先回府了?!鄙蚪{解釋。 謝珣伸手,拉著她的手,讓她坐下:“無妨,只要你回來就好?!?/br> 沈絳又問了幾句,這才說:“衙門上的事情,這幾天不妨先放著,畢竟你的身體最重要。你少關(guān)心幾日,也不會變了天?!?/br> “說不準(zhǔn),還真的要變天了?!敝x珣神情淡漠。 沈絳怔住,問道:“出什么事了?” 謝珣說:“太子的奶兄陳巖死了。” 沈絳眨了眨眼睛,一個奶兄死了而已,需要這么大驚小怪嗎?頂多就是太子傷心兩日。 “錦衣衛(wèi)在他的家中,發(fā)現(xiàn)了信件,證實(shí)護(hù)國寺暗殺端王,乃是陳巖所為。” 沈絳:“什么?” 平白死了一個奶兄不可怕,可是從他家中發(fā)現(xiàn)的信件,卻可疑至極。 這不就是在詔告天下,是太子派人刺殺了自己的兄弟。 端王這次是真的險些被殺了。 沈絳吸了一口氣,問道:“這種書信,為何會被錦衣衛(wèi)發(fā)現(xiàn)?” 按理說這種秘密往來的書信,不是應(yīng)該立即收到,就會銷毀。 豈能留在家中,這不是存心給人抓把柄。 除非…… 沈絳低聲問:“莫非這個陳巖的死,跟端王一系有關(guān)系?” “有沒有關(guān)系不知道,但是陳巖的死很蹊蹺,他家里嫡妻非說是新納的小妾,將他害死??墒悄莻€妾室也并非全無背景,她兄長是個舉人,本就是將她嫁給陳巖,想走通官場人脈?!?/br> “這個舉人直接狀告到三司,說陳家對他meimei屈打成招。” “一來二去,這樁私官司鬧了起來,被大理寺卿章汯受理,他原本也只是以為小事一樁,卻不想錦衣衛(wèi)介入。居然還從陳巖家里搜出這種東西。” 信件這樣的東西,白紙黑字,可謂是鐵證如山。 沈絳輕聲說:“這個大理寺卿是不是先前,在金鑾殿上幫我說過話的那位大人?” 謝珣點(diǎn)頭。 此人乃是謝珣的人,先前沈絳便聽他承認(rèn)過。 只是沈絳有些疑惑的是,在金鑾殿上時,謝珣那時還是七品推官,并未像如今這樣是都察院手握實(shí)權(quán)的僉都御史,為何這位居然會依附他。 還有,難道從那時候開始,三公子就是在朝堂中布局? 這些事情,乍看時,錯綜復(fù)雜,可是仔細(xì)一想,前后相連,似乎也沒那么難辨別。 沈絳問:“此事皇上現(xiàn)在知道了嗎?” “我估計(jì)不僅皇上知道,連太子都知道了。若是太子是被冤枉的,我想他肯定要反擊,若是真的話……” 謝珣說到此處,聲音戛然而止。 就像他剛才說的那樣,真的會變天。 東宮太子公然行刺自己的兄弟,這乃是天大的丑聞,只怕連太子之位都可能隨時不保。 沈絳想了下,還是下定決心道:“三公子,你還記得我以前與你說過的那件事?” 謝珣安靜望著她。 沈絳再不顧忌,低聲說:“其實(shí)我真的做過這樣的夢,我夢到太子造反。” 這一句話說完之后,她心底的大石頭,猶如落下。 從只能一個人知道的秘密,變成了有人可以分享。 謝珣望著她,久久沒有開口說話,眼神沉著而清冷,仿佛是還在徹底消化這個消息。 “你是說太子馬上會造反?” 終于,謝珣沉聲開口,只是他清冷聲線染上了一絲陰沉。 造反二字,歷來伴隨著腥風(fēng)血雨,血流成河。 沈絳說:“我只是夢到相關(guān),但是未來是可以被改變的?!?/br> “你改變過?”謝珣抓住這句話,認(rèn)真望向她。 沈絳張了張唇,似乎極難以啟齒,直到她低聲說:“我不知道我還有沒有徹底改變?!?/br> 命運(yùn)已經(jīng)有了轉(zhuǎn)折,可是一切轉(zhuǎn)折就會真的如她所愿嗎? “你改變的是?”謝珣還在執(zhí)著這個問題。 沈絳終于輕聲開口:“我的死亡。” 她曾親眼夢見她的死亡,如今父親已經(jīng)出獄,重新執(zhí)掌西北大營,徹徹底底改變了她夢境里的一切。 但是連她自己都不敢斷定,她徹底改變了自己的命運(yùn)。 所以沈絳笑著望向謝珣:“所以三公子,你不要覺得自己的身體拖累了我,說不準(zhǔn),哪一天我會比你……” 謝珣的手掌幾乎是頃刻間,到了她的跟前,緊緊壓在她唇上。 “不許胡說八道?!敝x珣望著她,低聲說:“我們都會好好活著,活到兒孫滿堂?!?/br> * 江南。 燕寒山坐在書堂里,他看著賬冊長吁短嘆,直到旁邊的貼身侍從笑了起來:“先生若是不耐看這些賬冊,就讓我來吧。” “行、行,你趕緊的?!毖嗪綄①~冊交給對方。 隨后他坐在堂內(nèi),望著外面,江南春日多雨,小雨潤如酥,從天上飄飄落落,滴在屋檐上,別是一番滋味。 若真能一直在江南這樣的僻靜草堂內(nèi)避世,燕寒山倒不介意住上一輩子。 年少時輕狂不自知,仗著諸子百家皆有涉獵,胸中的三五點(diǎn)墨,恨不得揮斥方遒,讓這天地都變色。 那時他與衛(wèi)楚嵐、沈作明等人,當(dāng)真是少年意氣。 只可惜,如今斯人已去,剩下的則是散落天涯。 燕寒山陷入沉思,直到被敲門聲驚醒,這才覺得自己是真的老了,居然能想起那么久遠(yuǎn)的事情。 “先生?!币粋€侍衛(wèi)模樣的男子進(jìn)來,他肩頭沾著細(xì)雨。 燕寒山笑問:“怎么了?” “衢州傳來消息,有人前往衢州打探先生的消息?!?/br> 燕寒山皺眉,他一直在衢州放著人。 這世間有想要找他的人,太子、端王,都想要,但是他們都以為他在江南。 除了那位郢王世子,差點(diǎn)摸到他真正所在。 可是這次居然有人直接找到了衢州。 燕寒山皺眉:“可曾查清楚,是誰?” 侍衛(wèi)搖搖頭,低聲說了個名字:“如今也只是懷疑而已,并未證實(shí)是何方人馬。” “是他,”燕寒山突然睜大眼睛,他問:“京城可有傳來消息,端王和太子如今如何?” “揚(yáng)州一案已過去好幾個月,可是皇上除了懲處揚(yáng)州地方官員,似乎并未打算對端王動手,好似有意想要保全端王?!?/br> 燕寒山冷笑:“這位陛下倒是一如既往,這一手平衡一直玩到如今。他是怕沒了端王,就再人制衡太子?!?/br> “不對勁,霍遠(yuǎn)思這會兒不忙著收拾端王的爛攤子,他為何要派人去衢州?” 燕寒山站了起來,他來回踱步。 對于英國公霍遠(yuǎn)思此人,他從來不敢小看。 他不過是個庶子,老英國公是個風(fēng)流性子,家里兒子九個,他雖是國公府的公子,卻異常艱難。 可這么一個人,卻靠著自己,一步步成了英國公。 當(dāng)年他雖從龍有功,可是英國公府已經(jīng)有世子,偏偏他那個世子大哥蹊蹺死了,別的兄弟出事的出事,瘋的瘋,他成為英國公,似乎成了不二選擇。 端王若無他扶持,豈能與太子抗衡。 他一心想將自己當(dāng)年從庶子逆襲成英國公的經(jīng)歷,再次復(fù)刻在端王身上。 如今端王捅了這么大簍子,他豈能甘心,又如何會坐以待斃。 所以他一定會瘋狂反擊,他一定會抓到太子身上最大的把柄。 太子最大的把柄是什么? 旁人或許不知,但是燕寒山卻一清二楚,那就是太子與衛(wèi)楚嵐舊部有瓜葛。 難不成霍遠(yuǎn)思派人去衢州,是因?yàn)椤?/br> 燕寒山立即站了起來:“即刻備船,我要入京?!?/br> 侍衛(wèi)和身側(cè)的管家,面上皆驚。 “先生。” “先生?!?/br> 他們齊齊喊了一句。 因?yàn)檠嗪皆l(fā)誓,此生不會再踏入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