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節(jié)
衛(wèi)楚嵐出事之后,姚寒山就徹底銷聲匿跡。 天下之大,他要是刻意躲起來,旁人還真的不好找。 畢竟誰能想到,一個名動天下的謀士,居然愿意躲在鄉(xiāng)野之間,只當(dāng)一個女童的先生。 端王對他來說,早已是甕里的那只鱉。 他想要捉,隨時都可以捏住他的脖子,致他與死地。 可是他怕的是這個張儉,會被挖出蘿卜帶出坑,萬一他受不住刑,將什么都交代了,甚至連衛(wèi)楚嵐這些舊部,都死灰復(fù)燃,只怕皇上到時候會徹底震怒。 那時太子和端王的爭斗,只怕也變得不重要。 皇上頭一個要對付的,就是這些衛(wèi)氏余孽。 謝珣站在值房的窗前望向外面,春日來臨,廊前花木逢春漸綠,一派春和日麗的新氣象。庭前放置的水缸里,睡蓮悄然綻放新葉,錦鯉魚游,來來回回,偶爾濺起水花聲。 他本以為依著自己的性子,會迫不及待至端王與死地。 當(dāng)年他中毒之時,三皇子和四皇子雖也年紀(jì)不大,卻心思惡毒,甚至將他置于枯井之中,任由他自生自滅。 此行徑猶如殺人。 后來皇上為了遮天下人的嘴,刻意示好與他,盛寵加身。 更是惹得這些人的不快,屢屢給他挖坑設(shè)陷阱。 這么多年下來,他隱忍不發(fā),讓這些人以為他是因?yàn)楹翢o還手之力,只待一朝有機(jī)會,便徹底置他們與死地。 本來帝王世家,皇位之爭,冷酷無情。 他們輸了就是輸了,怨不得他,也恨不得他。 要只怪就怪,他們?yōu)楹我谶@帝王之家。 可是這次他卻沒有著急對端王下手,只因怕會牽扯到沈絳。 她在他心中早已經(jīng)勝過其他。 只要有一絲對她不利,他就不會輕易去做。 * 今年春日似乎來的比往年都要早,剛一開春,街面上脫單穿薄的人,明顯多了起來。有些人雖依舊覺得冷,架不住輕薄春衫的誘惑。 杏花枝頭,枝條上綴著粉白的花苞,昨個瞧著還是個含苞的模樣。 今日再一看變成了半開,甚至是全開的盛況。 沈絳坐在園子里,看著自家這幾棵杏樹,一日不同于一日的變化。 “小姐,這杏花有什么可看的,你都在這園子里坐了好幾日了?!卑ⅧS坐在旁邊,有些不解。 這兩天沈絳也不去鋪?zhàn)?,就坐在家里,早早晚晚的看這幾株杏花樹。 沈絳問道:“阿鳶,你可還記得我們在衢州時,先生院子里,是不是也種了幾株杏花樹?” “是呀,每年小姐你最著急,一直鬧著要吃杏子。有一次大少爺實(shí)在不耐煩你一直撒嬌苦惱,便抱著你去摘杏子。結(jié)果你吃了一口,就吐出來了?!?/br> 未熟透的杏子,酸澀難忍。 沈絳轉(zhuǎn)頭望著阿鳶:“你確定是我哭鬧要吃杏子,不是你?” “哪有,我沒有?!卑ⅧS矢口否認(rèn)。 沈絳哼笑:“你可別不承認(rèn),就是你慫恿我的?!?/br> 阿鳶眼瞧著耍賴不成,無奈承認(rèn):“那個杏子瞧著又大又甜,誰知吃起來那樣難吃。” 她們兩個明面上是主仆,沈絳卻從未將阿鳶看成是丫鬟。 其實(shí)說起來,阿鳶比她還大呢。 年幼的孩子總是容易受大點(diǎn)兒孩子慫恿,況且沈絳又是小姐,阿鳶雖然也饞杏子,但是她不敢哭鬧。 于是她唯有的那么點(diǎn)小心眼,全放在了吃的上面。 她就在沈絳身邊不停念叨,那個樹上的杏子,怎么看起來又大又甜吶。 沈絳一看,也覺得好像真那么回事。 她在傅柏林面前從來都是要風(fēng)得風(fēng),要雨得雨,她瞧著又大又甜,就得馬上吃到嘴里,不管師兄怎么哄她說,杏子還未熟,她都不信。 阿鳶嘆了口氣:“為了這件事,大少爺特地給小姐買了杏脯,就是不給我吃?!?/br> 她的那點(diǎn)小伎倆全然被傅柏林看穿,只當(dāng)是懲罰。 不過阿鳶說完,忍不住道:“小姐怎么冷不丁,想起這件事了?” “沒什么,只是看見這杏樹,突然覺得杏樹永遠(yuǎn)這樣的杏樹,人卻總會變?!?/br> 阿鳶聽出她語氣里的惆悵,不免有些擔(dān)憂。 春日乍暖,微薄暖意灑在身上。 阿鳶憂心道:“小姐,這是怎么了?” 沈絳斂眸笑笑,并未再多言。 正好卓定也在這時回來,沈絳讓阿鳶去忙的別事,她留下卓定單獨(dú)說話。 “怎么樣?”她問道。 自打回京這些日子,卓定就忙的腳不沾地,旁人也不知他在忙什么。 不過左右是沈絳的吩咐,也無人多言。 此時他在面前站定,低聲道:“小姐,您先前給我的畫像,我已經(jīng)派人去找,不過暫時都還沒有找到。” 沈絳善畫,那日她在船上見到了救張儉的那個首領(lǐng)。 也就是認(rèn)出她所用刀法,乃是衛(wèi)家刀的那人。 當(dāng)時沈絳在船上,就用紙筆將對方的模樣畫了下來,她有把握九成像。 打聽消息,找人這事兒,卓定剛來京城就干過。 如今他更是要銀子有銀子,要人脈有人脈,想要找一個人跟是易如反掌??傻浆F(xiàn)在還沒到,說明對方根本不在京城。 再找下去,只怕也是徒勞。 沈絳問:“我讓你打聽的衛(wèi)家之事呢,你打聽了多少?” 衛(wèi)家出事十幾年,再加上當(dāng)年?duì)砍渡醵啵簧偻刚邭⒌臍?,流放的流放,因此如今京城,知曉衛(wèi)楚嵐此人的人都甚少。 因此沈絳想要了解衛(wèi)家的陳年舊事,還得多方打探。 卓定忙著這兩件事,這才如此腳不沾地。 “衛(wèi)家的事情,小的倒是找人問過,只不過當(dāng)年與衛(wèi)家親近的人,早已經(jīng)離開京城,能找到的也都是知曉些皮毛的?!?/br> 沈絳凝眉:“皮毛也好,你盡管說吧?!?/br> 卓定便將自己打探來的消息說了一遍,無非就是衛(wèi)家當(dāng)初的盛勢。 待聽到衛(wèi)楚嵐確實(shí)有一兒一女時,沈絳臉色微沉。 卓定說:“衛(wèi)楚嵐的兒子叫衛(wèi)峻,當(dāng)年受他父親的牽累,一起被判了殺頭。倒是有個小女兒剛出生沒多久,就被流放,不過很快因?yàn)槌惺懿蛔×鞣胖?,病逝在途中。這個小女兒是永隆五年出生?!?/br> “永隆五年?”沈絳明顯被這個消息震驚。 隨后她有種虛脫的驚喜,她連連問道:“你確定?” 卓定并不清楚這其中曲折,還以為小姐是不相信自己打探的消息,著急保證道:“小姐,我的消息都是找了好幾個人打探出來的,我利用他們的答復(fù),相互印證消息的真實(shí)?!?/br> 所以卓定帶回來的消息,肯定是真的。 沈絳心底徹底松了一口氣。 她到底在想什么。 她怎么會不是爹爹和阿娘的女兒,她怎么會不是沈家的女兒。 還有那天船上的殺手,那些人顯然是衛(wèi)楚嵐的舊部,若衛(wèi)楚嵐的女兒真的活著,這些人怎么可能不知道。 能在衛(wèi)楚嵐死后十幾年,還心心念念著他的人,定然是對他一片忠心。 這個消息徹底打消了沈絳心底的顧慮。 沈絳雖然同情衛(wèi)家的遭遇,可在得知自己并無可能是衛(wèi)家之女,心底還是松了口氣。 連晚上用膳時,都忍不住多吃了一碗。 只可惜沈殊音帶來的消息,卻沒讓她多開懷。 “去東宮給新出生的小郡主賀喜?”沈絳眨了眨眼睛,問道:“為何我也要去?” 沈殊音解釋說:“此番東宮宴會,邀請了京城的命婦,不少貴夫人和小姐都在列,我們家中雖無嫡母,但是太子妃還是給下了帖子。我瞧著你回京這么久,也該參加些交際?!?/br> “雖說你的婚事是不用愁,”沈殊音念叨著。 沈絳一聽,臉頰如被敷上一層薄胭脂,轉(zhuǎn)瞬間,紅得徹底。 “什么叫不用愁我的婚事,我的婚事又沒定下?!?/br> 沈絳此地?zé)o銀三百兩的解釋著。 “好好好,還沒定下,確實(shí)是沒定下呢,”沈殊音安撫她,誰知轉(zhuǎn)頭就嘆了一聲:“也不知道三公子何時來提親,咱們灼灼這口吻聽著還真是哀怨呢?!?/br> 沈絳:“……” 她不是。 她沒有。 她不恨嫁。 * 郢王府。 謝珣的馬車剛在門口停下,郢王妃身邊的嬤嬤已迎了上來。 “王妃特地遣老奴在此,等候殿下回來,王妃心疼殿下辦差辛苦,已備好一席膳食等著呢?!?/br> 老嬤嬤算是經(jīng)年看著謝珣長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