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節(jié)
謝珣這才明白,她先前一直問園子主人的情況,竟是打著殺價的主意。 “機靈鬼?!敝x珣在她腦門上輕彈了下。 沈絳小聲問:“三公子,這園子價格只怕不便宜,要不……” 讓我出錢。 只是她這句話還未說完,就被謝珣似笑非笑的眼神打斷。 不過沈絳好奇道:“難道外出暗訪,朝廷會特批這般多銀子?” 那豈不是大家都想外出暗訪。 “揚州乃是豪富之地,我的身份既然是江泉程家的人,自然不能太過寒酸。”謝珣語氣低柔:“所以不要擔(dān)心,我自有安排?!?/br> 他這一番話,讓沈絳只得打消念頭。 她自然不知道,謝珣之所以這么底氣十足,是因為之前歐陽泉給的兩百萬兩銀子,早已被晨暉轉(zhuǎn)移了。 他之所以假扮江泉程家,也并非是臨時想到。 而是因為他確實與程家有著私底下的來往。 程家最新的一支商船,便是由他出的這筆銀子打造而成。 雖然江泉程家的制船工藝名冠大晉,但是這兩代程家并未出現(xiàn)厲害的繼承人,因此家道也不免中落。 待鋪子和園子的交易完成,趙忠朝又派人請了他們過去一趟。 席間對謝珣的態(tài)度,可謂是熱情洋溢。 看來他派去查探謝珣身份的暗探,確認了他身份的真實性。 謝珣來之前就安排好一切,身份上絕對是天衣無縫,自然不怕趙忠朝的暗查。 還有就是謝珣展示出了自己的財力。 “過幾日,乃是我母親的壽辰,若是兩位公子不嫌棄,還請光臨寒舍。”趙忠朝盛情邀請。 謝珣自然是同意。 不過席上突然有個人進來,說了兩句,趙忠朝就不悅?cè)氯碌溃骸拔铱粗蹅冞@位府尹大人,當(dāng)真是膽小如鼠,這樣就被嚇破了膽子。” 來人訕訕賠笑,趙忠朝不耐煩多看他,揮揮手讓人先走。 沈絳仗著自己年紀小,外表不諳世事的模樣,大咧咧問道:“趙爺怎么這般生氣,可是誰得知你了?” 趙忠朝搖頭:“還不就是這幾日揚州來了個巡按御史,不過是芝麻綠豆的小官,卻把咱們的府尹大人嚇得,陪前陪后。本來今日我做東,還請了張府尹過來。誰知他又陪著這個巡按御史去看安置流民的莊子。” 巡按御史聽著名頭大,卻是七品官員。 在趙忠朝看來,自己的靠山是兩江總督,正二品的朝中大員,江南地界上的土皇帝。 府尹張儉對這個巡按御史恭敬,他卻不在乎。 反正這種巡按御史,點個卯就會離開揚州。 謝珣卻道:“雖說巡按御史品級較低,但他們有直接上書圣上的權(quán)力,若是真的招待不周,對方上奏彈劾的話,只怕連府尹大人都有些吃不消。不過趙爺你有總督大人當(dāng)靠山,自然不用去討好對方?!?/br> 趙忠朝沖著謝珣一笑:“真不愧是大家族出來的子弟,你說的話,倒是跟府尹大人一模一樣?!?/br> “反正我們?nèi)蘸缶驮趽P州,有的是機會,拜訪府尹大人。” 趙忠朝就喜歡謝珣的知情知趣,他發(fā)現(xiàn)跟這些世家子弟打交道,就是他娘的舒服。 這種人說話做事,進退有度,知情識趣。 謝珣端著手中酒杯,瞧著眼前人,眸底帶笑,心中卻是冷漠。 此人在他看來,不過是個跳梁小丑。 不過他需要通過對方,來接近揚州府尹張儉和兩江總督薛世榮。 * 他們離開酒樓后,坐在馬車上,沈絳說:“我也想去探訪一下流民莊?!?/br> “之前我的暗探去過,莊上的控制很嚴格,比尋常的保甲制度還要嚴格,聽說要是誰敢透露莊子上的消息,整個莊子都會連坐?!?/br> 這些事情,沈絳之前就聽謝珣說過。 但她總覺得自己應(yīng)該親自去查看一番。 于是她說:“前兩日咱們買園子的時候,我就問了那個牙行經(jīng)紀,揚州郊外可有溫泉山莊,正好他說的其中一個莊子,離流民莊十分近。所以我打算以買溫泉莊子的借口,就近探訪。” 謝珣聞言,這倒是一個辦法。 “既然是看莊子,我與你一同前往?!?/br> 沈絳搖頭:“趙忠朝不是邀你明日,參加揚州商賈聚會。正好我可以趁機出城,如今揚州城內(nèi)有許多古怪,我覺得咱們不如分開行動,這樣才能盡早探清這些古怪。” 見謝珣要說話,她立即說:“我有自保的能力,哪怕真的身份暴露,我也一定有辦法脫身。” 謝珣知她并非處處要人保護的莵絲花,相反她是迎風(fēng)而長的小樹。 他眼看著她從稚嫩長成枝繁葉茂。 第二日,沈絳帶著侍衛(wèi),還有牙行經(jīng)紀一道去往郊外。 沈絳的馬車落在后方,只是馬車快行至溫泉莊子,沈絳突然發(fā)脾氣道:“停下,停下。” “這莊子居然這般遠?”沈絳語氣不悅。 牙行經(jīng)紀知道這位小公子可是大主顧,光是這幾天,就通過他的手買下了鋪子和園子。 所以他不敢有絲毫怠慢,恭敬道:“因著揚州城只有此地有溫泉,確實有些遠,不過此處溫泉莊的溫泉,乃是這附近最大的一口?!?/br> “我累了,不想走了?!鄙蚪{語氣懶散,一副被寵慣壞了的樣子。 牙行經(jīng)紀也不敢勸說,要是那位謝公子在還好,如今只有這位小公子。 “公子若是不想走,不如在此休息一番,待休息好了,再過去如何?”牙行經(jīng)紀只能如此說道。 沈絳目的就是在此。 待她下車后,就見牙行經(jīng)紀要跟著自己,她扭頭怒道:“你還在這兒干嘛,還不趕緊去莊子上,讓人給我準備吃食。這一大清早,就跟著你來看莊子。竟還敢跟我說不遠?!?/br> 牙行經(jīng)紀被這么一斥責(zé),連連道:“是,是,小的知道?!?/br> 沈絳讓卓定帶著他,先行前往山莊,準備好迎接她。 待把這個多余的人打發(fā)了,沈絳立即讓人駕車前往流民山莊。 如今冬日,田野里早已經(jīng)荒蕪一片,他們到了附近,并未進入莊子里。 沈絳換了一身普通的袍子,只身下車。 待她靠近山莊,竟發(fā)現(xiàn)入莊子的路上居然有一個露天小茶寮。 此地并非四通八達的交通要塞,居住的又多是沒什么錢的流民,這里擺著一個茶攤,簡直是此地?zé)o銀三百兩。 只怕這就是個監(jiān)察哨。 監(jiān)視著來來往往的人,若是有企圖進入莊子的陌生人,肯定會被盤查。 沈絳沒有貿(mào)然進入,與其沖動行事被發(fā)現(xiàn)。 倒不如謀定而后動。 她在冷風(fēng)中等了半個時辰,終于鄉(xiāng)村小道上出現(xiàn)一個小小的身影,直到那個身影漸漸靠近,只見他背著一個比他人還要高的背簍。 只是這個背簍也破破爛爛,有種搖搖欲墜的感覺。 沈絳隱藏在樹上,眼看著這個孩子,將枯樹枝撿到自己的背簍。 江南的冬天,比起北方來,透著一股能鉆進人骨頭縫的濕冷。尋常人穿著厚實的棉衣,都恨不得躲在屋子里。 可眼前的小少年,身上衣服單薄的可怕,露出的手腕,瘦弱纖細。 一看便是長期吃不飽而消瘦的身體。 沈絳看著他的身后,篤定并沒有人跟在他后面,一躍從樹上跳下。 “啊?!毙∩倌昕粗蝗怀霈F(xiàn)的人,被嚇得失聲驚呼,沈絳上前一下捂住了他的嘴唇,將人抵在樹干上。 沈絳一邊四處望了一圈,一邊將手指抵著自己的唇,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小少年一臉驚懼望著她,不敢出聲。 沈絳小聲道:“別怕,你瞧我這模樣,是壞人嗎?” 她聲音哪怕刻意壓低,依舊如清泉擊石般悅耳動聽。 此刻小少年也看清楚了她的模樣,一雙黑潤如墨的眼眸,透著澄澈干凈,唇紅齒白的長相,顯得格外無害。 果然對方的身體不再顫抖,只是一直盯著她。 沈絳想了下,輕聲問道:“你要吃糖嗎?” 隨后她從懷中掏出幾顆糖,全都被褐色油紙裹著,小少年顯然沒見過,只是好奇盯著。 “你要是不再亂叫,我就松開你,還給你吃糖?!?/br> 小少年點了點頭。 沈絳如約松開他,還把糖遞了過去。 小孩瞧見,立即撥開一顆,往嘴里一丟,在感受到甘甜的那一刻,他狼吞虎咽的將糖嚼碎,咽了下去。 沈絳沒見過人吃糖,都能這么狼狽。 于是她哄道:“慢點,慢點,我這兒還有呢?!?/br> 好在小孩在吃完第二顆時,居然不吃了,沈絳好奇道:“你不要了嗎?” “我想帶回去給我meimei吃,她還從來沒吃過這么甜的東西?!毙『堊煺f道。 沈絳好奇問:“你多大了?” “十歲了。”小孩老實說。 沈絳十分驚訝,因為眼前的孩子個子矮小,面黃肌瘦,看起來挺多只有七八歲的模樣。 “你住在這個莊子?”沈絳問道。 小孩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