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節(jié)
他要這兩人死。 死士武功雖高,可是面對這樣的謝珣,卻還是毫無辦法,不過幾個照面,謝珣就將他們斬殺在刀下。 寺廟里見了血,原本混跡在流民中的殺手,再不猶豫,紛紛拔刀殺了過來。 百年佛寺,本該清靜,卻成了修羅地獄。 鮮血噴濺在長階上,一具又一具尸體,倒在臺階上。 直到清明剛過來,橫刀上前,謝珣這有了喘息的空間。沈絳立即上前,將他扶住,就見謝珣手掌冰冷,整個人氣息不定。 “三公子,”她急喚他的名字。 誰知謝珣蒼白著一張臉,再要抬刀,卻發(fā)現(xiàn)自己手掌綿軟無力,他伸手去掏懷中藥瓶。 沈絳一把按住他的手,“不可以。” 他又想要吃那要命的藥,強行激發(fā)自己的潛能,讓他能在短時間內(nèi)恢復如初。 “你在這里。”沈絳按住他的手掌。 此刻清明一人抵擋數(shù)人,只能勉強堅持。眼看著這些殺手不顧一切,使出要命的招式,終于沈絳接過他手中的刀。 待沈絳揮刀上前,清明眼前閃過錯愕。 少女的刀鋒出鞘時,便破開敵人的喉嚨,長刀利刃,在如此絕色少女手中使出,成了催命的更鼓。 她的刀被隱沒在黑暗中太久,久到她自己都以為,再無人能見到她的出刀。 沈絳一擊斃敵,使得那群死士都震顫不已。 直到有一人突然開口道:“衛(wèi)家刀法,衛(wèi)楚嵐是你何人?” 沈絳冷漠望向他,“從未聽過?!?/br> 她已再次揮刀上前,她并未說謊,她確實從未聽過這個名字。 在沈絳和清明與殺手纏斗之際,護國寺的武僧們也終于趕到,這些僧人雖不欲殺人,可如今殺手在寺廟中大開殺戒,卻也由不得他們了。 待眾人合力解決了大部分殺手,沈絳大喊道:“留下活口?!?/br> 歐陽泉被這些人殺掉,只要抓住活口,就能問出幕后主謀。 最后兩個殺手對視一眼,居然想著不想,立即咬碎口中毒囊,氣絕而亡。 沈絳雖氣,卻也無法。 這種死士本就活口難留,對方既然敢來殺他們,就是沒打算活著回去。 “三公子,你現(xiàn)在怎么樣了?”沈絳連忙回到謝珣身邊,問他情況,只見此刻謝珣勉強能保持神智。 但他臉色蒼白,整個人是一種力竭之后的虛弱。 謝珣搖頭,卻立即召喚清明,說道:“立即離開護國寺,寺中發(fā)生暴亂,北大營的人離這里最近,很快就會趕過來。咱們不能在這里久留。” 清明趕緊過來,扶著他起身。 三人立馬前往馬車所停放處,誰知半途,就被釋然追了上來。 釋然依舊那一身雪白袈裟,只是這袈裟上卻沾了血污,他額頭上被人砸傷的傷口,剛被包扎好。只是光頭上纏著棉布,頗有些滑稽。 此刻沈絳也顧不得笑話大師的古怪言行。 因為釋然一看見謝珣如此,便立即道:“他可是強行運功了?” 清明點頭。 “趕緊送他回京,主持大師方才已派遣寺中武僧,快馬加鞭前往北大營報信,要求他們帶人過來平定暴亂。你們都不可再留在此處。” 待到了馬車跟前,沈絳扶著謝珣上車,卻沒想到釋然也跟著坐了進來。 清明在外駕車,馬車一路疾馳而下。 原本在山道上聽到風聲,還在趕過來的流民,原本還想攔著馬車,可是清明不要命的駕車,不管不顧,反倒是把流民嚇退,沒人敢攔在馬前。 清明一路駕車,往京城內(nèi)趕。 車內(nèi)的謝珣原本還能勉強靠著車壁坐著,但是沒一會,他緊閉的雙眼,眼睫顫抖,身體發(fā)出不自覺的顫栗,臉色蒼白,嘴角緊抿,仿佛痛苦至極。 沒一會兒,他的額頭泛起濕漉漉的汗水。 釋然見狀,輕移到謝珣對面,直接伸手搭在他的手腕上,為他把脈。 “釋然大師,你可知三公子所患何???”沈絳忍不住問道。 釋然沉默。 師弟隱藏身份,潛伏在這位沈施主的身邊,目的不純,可如今他卻幾次三番,拼死相互,已然對沈施主動了紅塵欲念。 他雖當初就不同意謝珣所為,卻也不愿在此刻,成為那個挑破真相的人。 只見他雙手合十,輕聲道:“諸法因緣生,諸法因緣滅。因緣生滅法,佛說皆是空。三公子若是未與沈施主提及,便是緣分未到。施主倒也不必強求知道,畢竟一切皆是定數(shù),亦是他的命數(shù)?!?/br> 說話間,原本雙唇緊抿的謝珣,突然劇烈一顫,緊接著哇的一聲,嘔出一口鮮血。 沈絳神色大變。 可她沒想到,這僅僅是個開始,謝珣一口接著一口,接連吐了好幾口血。 沈絳抱著他的身體,望向?qū)γ娴尼屓?,哀喊道:“大師,求求您快想想辦法,救他吧?!?/br> 釋然立即伸手探他的鼻息,卻發(fā)現(xiàn)謝珣還有微弱鼻息。 按理說他每次強行運功動武之后,都會陷入一種假死的狀況,雖說這種狀態(tài)危險異常,可對謝珣何嘗不是一種自愈。 通過這種近乎死亡的狀態(tài),讓他的經(jīng)脈、血液,都重新回到平緩。 直到體內(nèi)蠱毒與功法,再次回到彼此平衡,相互壓制的狀況。 可現(xiàn)在,他的這種世間罕見的自愈,卻并未奏效。 “清明,你家公子這段時日,可還曾動武?”釋然急急移到車門口,掀開簾子,問正在趕車的清明。 清明急道:“之前在歐陽泉別莊,公子一人抵擋殺手,讓我們帶著歐陽泉安全撤了回來?!?/br> 哪怕是一向云淡風輕如釋然,當即道:“荒唐。” “他這些年來身體本已歸于平衡,只要不動武,便不會輕易被反噬。為何要頻繁運功動武,他可知,這是在要他自己的命?” 他知道。 他一直都知道。 沈絳抱著懷中的人,鮮血已經(jīng)將他前襟染成一片,撲鼻的血腥味,哪怕沈絳用帕子替他擦拭,卻怎么都擦不干凈。 釋然大師一句又一句的話,明明并非是說給沈絳聽。 卻猶如擂鼓驚魂,一字字砸進她的心底,她的五臟六腑。 是她貪戀他的溫柔和保護。 是她,將他拖入了這些無妄之災。 他是為了保護她,才會一次次拎起長刀,面對那些殺手。 沈絳心亂如麻,萬念不止,愧疚、自責、絕望、痛苦,都不足以形容她此刻心境的萬分之一。若是可以,她愿代他承受這一切痛苦和反噬。 待馬車入城,清明一路將車趕回故衣胡同的小院。 等謝珣在床上躺下,沈絳立即說:“清明,你快去請大夫,去將城中最好的大夫請過來?!?/br> 可是她吩咐完,在床邊坐下,卻發(fā)現(xiàn)清明站在原地,并未離去。 “你怎么還不去?”她幾近絕望的望著他,聲音中帶著怨懟。 這可是他的主子,是他的三公子啊,他怎么能如此不盡心,還不趕緊去找大夫,只要去找大夫,三公子就有救了啊。 清明轉(zhuǎn)頭望著一旁站著的釋然,終于低頭道:“三姑娘,沒用的。” 沈絳面色刷一下變得慘白,連一向粉嫩如櫻的唇瓣,都失了血色,她愣愣道:“怎么會沒用呢,生病了請大夫,怎么會沒用呢。你若是怕銀子不夠,去朱顏閣找姚羨,要多少銀子他都會給你?!?/br> 釋然長嘆一口氣,心有不忍。 他輕聲道:“沈施主,他這病發(fā)作起來,藥石無醫(yī),便是世間最好的大夫都無法救治。如今唯盼著他能靠著自己熬過來。吉人自有天相,若是無果,生死輪回,亦是世間定數(shù)?!?/br> “荒謬,荒謬?!鄙蚪{握住他的手掌。 明明之前他還與她說話,對她笑,用刀保護她,怎么可能現(xiàn)在他就要死了呢。 沈絳感覺著他的脈搏,依舊還在跳躍。 釋然還是上前,輕聲道:“若是他能恢復到先前的假死狀態(tài),讓身體內(nèi)經(jīng)脈、真氣歸于平靜,不至于這樣四處亂竄,使得五臟六腑受損,或許還有一絲生機?!?/br> 沈絳坐到他的床頭,輕輕靠在他的胸前。 她感覺到,隨著時間一同流逝的,還有他的生命。 “程嬰,求你?!彼皖^,埋在他的頸窩,終于眼淚如雨般,滴落在他的身上。 房中似乎有人輕聲囈語,似乎在誦念經(jīng)文。 沈絳卻絲毫不在意,依舊陪著眼前的人。她望著他,兩只手握住他冰涼的手掌,不知過了多久,清明過來,請她去用膳。 沈絳仿若未聞。 而屋外的晨暉早已經(jīng)到了院內(nèi),清明伸手擦了下自己的眼淚。 “公子到底如何?”晨暉低聲問道。 清明搖頭。 晨暉朝里面看了一眼,說道:“我們得帶殿下回王府,萬一殿下真的出事,王爺和王妃也能……” 見最后一面。 “你怎么能有這種念頭?!鼻迕飨袷且_。 晨暉咬牙:“你不是也在搖頭,若是殿下真的有事,你以為咱們能逃得了。” 清明再次抹掉眼角淚水:“可是三姑娘如今守著殿下,我如何將殿下帶走?!?/br> “都到了這個時候,三姑娘是否殿下身份還重要嗎?”晨暉氣急。 可沒想到,屋內(nèi)突然傳來沈絳的輕呼:“大師,大師,你快來看?!?/br> 清明趕緊說:“我先去看看公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