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jié)
本以為這話茬就這么過去,魏馭城冷不丁道:“你想聽到什么答案?!?/br> 剛落音,就聽到坡下有人喊:“呀,魏董,林老師,你們挺快的啊?!?/br> 是扶貧小組那邊的幾個年輕干事,正和牧青一起在坡下的果子園。 這些人魏馭城昨天都見過,個子最高的姓宋,矮胖點的叫小周,最一表人才的這位,是和林疏月一塊兒工作的。 魏馭城不由多看了他幾眼。 “魏董,這兒是咱們推廣的試驗果園,南青鎮(zhèn)的天氣特別適合種這種青果。如果量產(chǎn)成功,明年就能全面推廣了?!毙∷我荒樸裤?,彎腰拔出果樹邊的幾顆雜草。 小周從樹尖上摘了兩個青果,衣襟上擦了擦便遞給魏馭城,“魏董你嘗嘗,看口感怎么樣?!?/br> 魏馭城沒任何嫌棄地接了,很懂行地先往手里掂了掂。 “青果有點兒硬,還要過個半月才熟透,可能有點難咬啊?!毙≈苄呛堑卣f。 這邊介紹得歡快,小宋也跟林疏月閑聊,“林老師,你們最近也挺忙的吧,晚上回來得晚,讓牧青送送你。” 小周:“哪回沒送吶,誒,林老師,你倆是一個大學(xué)的吧。其實你來之前,牧青就常提起你。說你是系花,成績特別好,還是國內(nèi)一個特別有名的心理專家的學(xué)生呢。實不相瞞,我們一致認(rèn)為,牧青就是你的頭號粉絲。” 場面瞬間安靜。 林疏月感受到莫名的壓力頂著自己的背,側(cè)頭一看,正是魏馭城站在那。他手里掂著兩枚青果,不發(fā)一語,像認(rèn)真聽講的路人甲乙丙。 牧青作勢要敲他倆的腦袋,笑著說:“還頭號粉絲,真會概括啊。” “照顧林老師是應(yīng)該的,只不過下次,小樹林那么好的地方,也別藏著掖著,帶我們也去小樹林坐坐啊。”小周小宋是直性子,心直口快,想到什么說什么,沒那么多顧慮和講究。 忽然,“咔嗤”兩聲響—— 眾人尋聲而望,頓時驚愕。 一直沉默的魏馭城,就這么若無其事的,捏碎了手中的兩顆青果。他表情如無事發(fā)生,且自然而然地嘗了一口捏碎的果rou,平平靜靜贊賞了一句:“甜?!?/br> 林疏月看得出來,他介意了。 自小山坡分開后,就一直沒見過魏馭城的身影。 臨近晚飯,她沒忍住,問了一個干事,“明珠市來的企業(yè)團去縣城吃飯了嗎?” “啊,對。”干事說:“溝通得挺好,行程提前完成,聽說是明兒一大早就走?!?/br> 這一晚,林疏月一直撐著眼皮,留意走廊的動靜。 她的作息在這里已經(jīng)調(diào)整得很規(guī)律,乍一次等到零點,真的有些扛不住。近一點,終于聽到腳步聲經(jīng)過。 林疏月猛地開臺燈,鞋都穿反了,急急打開門,“魏馭城?!?/br> 魏馭城背影在五步遠(yuǎn),停住了,但沒有轉(zhuǎn)身。 林疏月遲疑了下,還是問:“明天回?” 魏馭城肩頭有薄薄一層霧水,他應(yīng)該喝了點酒,站得稍久時間,周圍的空氣便染上淡淡酒味。 “林老師如此關(guān)心,等我至深夜,難道想告訴我,明天和我一起走?”男人聲音低沉冷冽,三兩短句切中所有要害。 林疏月抿了抿唇,“祝你一路平安,代向鐘衍問好?!?/br> 魏馭城說:“他好的很,該問好的你卻視而不見。早點休息,別耽誤你和別人去小樹林?!?/br> 這話帶了情緒,也帶著尖銳的指責(zé),其實不是很舒服的交流。林疏月等他這么晚,當(dāng)然也不是為了這冷嘲熱諷。 她無心拉鋸,到嘴邊的話吞咽回肚里,終是沉默收尾。剛轉(zhuǎn)身,半只腳邁回房間,魏馭城沉聲: “月月,我盡力了?!?/br> 說完,他長腿闊步,先她一步回了房。 自始至終,都沒看她一眼。 林疏月第二天要趕早去學(xué)校,天蒙亮,牧青便來敲門。走時,林疏月看了眼右邊,牧青察覺到她的注意力,說:“魏董一行人五點多就走了,因為要趕九點的飛機,從這兒去機場要兩個半小時呢?!?/br> 林疏月的心先是如墜高空,哪哪兒都塌陷不得勁,然后又被心底的欲望種子萌芽推扯,陷進去的部分猛如漲潮,迅速復(fù)原,繼而拔高造勢。 心里的沖動不是沖動,而是一種本能。 林疏月忽然跟牧青請了一小會假,“師兄,等我一下?!?/br> 她調(diào)頭就跑,跑到無人的平地,給魏馭城打電話。 九點的飛機,那現(xiàn)在還在候機。 電話通了,磨人耐心的長嘟音一聲接一聲,不長不短的等待,似故意磨人心智,然后才被接起。 男人低沉的一個單音節(jié):“嗯?!?/br> 林疏月深吸一口氣,沒有廢話連篇的開場白,沒有試探猶豫的鋪墊,她平鋪直敘,直白得像一枚耀眼小太陽:“魏馭城,其實我昨天等你那么晚,就是不放心你?!?/br> “你問我,等你到深夜,是不是要跟你一起走。不是的。我是想跟你說,你要愿意,我這就帶你去小樹林?!?/br> 一口氣說完,林疏月語氣不自覺地變軟,還帶著一絲溫柔的誘惑勾引:“小樹林挺刺激的,下一次,你敢不敢跟我去?” 不等他回答。 也不給他回答的機會。 林疏月說:“你必須跟我去。” 第41章 鴛鴦 遠(yuǎn)在千公里外的小樹林是魚餌, 輕而易舉讓人蠢蠢欲動。 這個電話把魏董哄得舒舒坦坦,他仍克制著,心說這女人千萬別慣壞。所以依舊維持住平靜態(tài)度, 不咸不淡地“嗯”了聲。 小樹林自然沒能馬上去。集團事情多, 一項接一項的工作提上日程, 忙碌才是魏馭城的正常生活。 和林疏月的聯(lián)系也沒有刻意,彼此都忙, 扯得平平的。 李斯文偶爾會問問林疏月的情況, 之所以敢,是因為魏馭城讓他寄過兩次東西, 李秘書心細(xì)如發(fā),自然察覺出兩人關(guān)系的緩和。 周二去江蘇無錫出差, 候機時, 魏馭城交待:“周六余星去復(fù)查,你讓老王送他去?!?/br> 李斯文正要說:“昨兒小衍特意跟我說了這事,周六他去?!?/br> 倆孩子關(guān)系好,鐘衍高中時期家逢巨變, 性格也隨之大變,尖銳叛逆了相當(dāng)長一段時間。難得交了這么個朋友,林余星聰明純真,能互補他骨子里的戾氣。 有一說一,都是很好的拍檔。 魏馭城應(yīng)允:“那就讓他去吧?!?/br> — 南青鎮(zhèn)。 林疏月在這邊的心理援助囊括很多方面,主要是與學(xué)校對接, 輔助做好素質(zhì)教育工作。也會被當(dāng)?shù)毓蚕到y(tǒng)邀請,去傳授一些刑偵心理方面的知識。 林疏月本科主攻臨床心理, 但章教授一直傾向于讓她做研究。牧青碩士階段選修了刑偵心理, 有著非常堅實的理論基礎(chǔ)。他雖年輕, 但授課時意氣風(fēng)發(fā),侃侃而談,贏得了認(rèn)可。 講完課,牧青拍拍胸口,“差點忘詞兒,怪緊張的?!?/br> 林疏月對他豎起大拇指,“讓我想起你大學(xué)時的演講,那年你拿了第一吧,真是風(fēng)采不減?!?/br> “你才謙虛?!蹦燎嘈χf:“我們c大心理學(xué)專業(yè)的當(dāng)家門面。” 林疏月微微低頭,笑意漸淡,“師兄,別這么說?!?/br> 牧青哎的一聲,“是我說錯話了,我真沒別的意思。疏月,你畢業(yè)后發(fā)生的事,我確實聽說了很多版本,但師兄講句實在話,我不信?!?/br> 林疏月抬起頭,神色意外。 “我不信人云亦云,我有自己的判斷和邏輯。我認(rèn)識的師妹,有原則,有素養(yǎng)。你接診沒有錯,心理治療也沒有錯。如果要說唯一的錯,就是遇人不淑?!蹦燎嘀两駪崙嵅黄剑爱?dāng)初吊銷你的從業(yè)資格證,有一部分也是兼顧輿情影響。但疏月,你要堅信,體制在進步,法規(guī)在完善,行業(yè)標(biāo)準(zhǔn)也在提升。” 林疏月眼熱,心也熱。她點點頭,“謝謝你,師兄?!?/br> 牧青說:“好了,不提不愉快了,下午的活動兩點開始,咱們隨便吃點也得趕去學(xué)校了?!?/br> 鎮(zhèn)上小學(xué)原本教育師資落后,也是扶貧組進入后,提升了關(guān)注度,號召了許多大小企業(yè)、個人捐贈。教學(xué)樓翻新兩座,塑膠跑道,影音設(shè)備都陸續(xù)跟上。下午辦了個答謝活動,誠邀所有愛心企業(yè)代表參加,順帶報道宣傳。 致辭,頒獎。 人多分了兩批,牧青待在這的時間長,差不多都認(rèn)識,耐心地給林疏月介紹。第二批上臺,牧青語氣高揚了些:“左邊第三位,是南青縣的納稅大戶,做建材生意的,門路多?!?/br> 林疏月一看,愣了愣。 牧青察覺她神色變化,“認(rèn)識?” 林疏月收斂表情,“不認(rèn)識?!?/br> 最后合影環(huán)節(jié),他倆也算支教老師,所以也被邀請了上去。負(fù)責(zé)人還特意引薦了番,林疏月想躲都來不及。 “這是陳總,我們南青縣的建材巨頭。這是牧老師和林老師,大城市過來支教的。” 陳剛穿得有模有樣,看起來就一普通商人。他的視線落在林疏月身上,伸手相握,笑呵著說:“年輕人有理想,有擔(dān)當(dāng),真的了不起?!?/br> 短暫禮貌招呼,并看不出異樣。 林疏月想,或者是真沒認(rèn)出來,或者是裝不認(rèn)識。哪種都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 入春三月,明珠市回暖。這時節(jié)是冬季尾聲最好的一段天氣,雨水不多,晴日舒悅心情,世界亮堂堂的,隨手拍個照片都不用找光線補濾鏡。 周六,鐘衍起得比誰都早,老父親般地cao心:“資料都帶齊了吧,以前的檢查報告啊,病歷本啊,你看看,再確認(rèn)一下。” 林余星無語,“放心啊,去醫(yī)院我經(jīng)驗比你多?!?/br> “你很驕傲哦,可把你給驕傲的?!辩娧懿粯芬獾溃骸拔医裉焖闶悄愕谋O(jiān)護人,你得聽我的?!?/br> 知道林疏月去支教后,鐘衍隔三差五就讓林余星來明珠苑住著玩。他喜歡打游戲,玩得五花八門。心理疾病這兩年,把他的生活習(xí)性毀得凌亂無章。這半年好轉(zhuǎn)許多,但仍然沒有完全轉(zhuǎn)性。好在林余星是個有分寸的,心里記著時間,看他玩得差不多,說什么也不服從,遞本英語書過去,“記二十個單詞吧。記熟了再玩別的?!?/br> 鐘衍暴躁哥上線,發(fā)再大的火,林余星跟沒聽見似的。發(fā)完了,還特虔誠無辜地問一句:“小衍哥,可以記單詞了嗎?” 鐘衍直接暈死,“行,牛逼?!?/br> 記完單詞了,林余星又拍拍語文課本,“順便背篇課文吧?!?/br> “……” 兩人一上午耗在醫(yī)院,魏馭城打過招呼,又是楊醫(yī)生團隊親自看診,該做的檢查事無巨細(xì)。下午結(jié)果出來,楊醫(yī)生欣慰說,很好。 像考試的小孩,緊張兮兮地終于等來成績。及格分?jǐn)?shù)足夠讓他們歡欣雀躍。鐘衍長松一口氣,覺得去三亞沖浪的目標(biāo)又近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