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jié)
蘇師兄立馬夸張地說:“這么可愛的小師妹,怎么可以罵?我都怕被別的實驗室搶走了!” 易師姐也附和:“就是就是,嚇跑了又只有我一個女同胞了?!?/br> 寧蔓華被他們弄得哭笑不得,有點受寵若驚呀。 “你們就貧吧!”玩笑開過了,裴老轉(zhuǎn)入正題:“說說最近的實驗進度吧?!?/br> 三人立馬蔫了,最后還是由大師兄岑師兄來匯報:“這周我們按照上周討論的參數(shù),對模型進行了重新調(diào)整。在過去一周,分情況做了13次測試,但只有其中兩次能得到與理論相符的數(shù)據(jù)。我們覺得可能是對存在多個干擾源時的情況分析不足,使實際軌跡產(chǎn)生了偏差。但具體要怎樣改進,我們暫時沒有頭緒?!?/br> 裴老眉頭輕皺,但沒有作聲。 組會的氛圍一時凝固了,課題開展近兩年,卡在這個難點上已經(jīng)有三個月了,他們對參數(shù)進行過不下十次的調(diào)整,但是在仿真測試中,始終無法得到相符的數(shù)據(jù)。 他們都要開始懷疑,這個設計是不是從一開始就有問題? 回過神來,裴老說:“大家再想想吧,試試從模型的根本設計出發(fā),思考整個架構(gòu)有沒有問題。同時,可以多讀一些文獻,尤其是最新的文獻,找找頭緒。這星期,我們再調(diào)整一下新的參數(shù),看看情況如何,記得,每次調(diào)整的參數(shù),都要做好詳細的記錄?!?/br> 然后,他又轉(zhuǎn)過頭來對寧蔓華說:“你先回去看看整個模型的設計資料和測試數(shù)據(jù),如果有什么想法,就跟大家提出來,說不定你作為新人,能看出不一樣的東西來?!?/br> 裴老囑咐道:“小岑,你等下先整理一下前三期的資料給她吧?!?/br> 岑師兄點頭應下。 組會后,易師姐帶著寧蔓華走了一圈實驗室,詳細地把實驗室管理規(guī)定、儀器的使用說明等告訴了她,岑師兄也把整理好的一大堆資料和文獻交給了她。 寧蔓華悄悄地問:“岑師兄,這些資料可以帶出實驗室嗎?” “放心吧,給你的資料都不涉及保密的,不過我建議不要帶出去?!?/br> “好的,明白了!” * 當晚,為了慶祝寧蔓華的加入,裴老帶著整個實驗室一起出去聚餐。 “歡迎小師妹加入!” 飯前,眾人先舉杯對寧蔓華的加入表示了歡迎,然后把杯里的……快樂水一飲而盡。 喝酒是不可能喝酒的,等下回去還要測數(shù)據(jù)呢。再說了,誰敢讓老師喝了酒,師母分分鐘找上門來。 放下杯子,裴老關(guān)切地問:“小岑啊,你找對象的事現(xiàn)在怎么樣了啊?” 岑師兄忙把杯子斟滿:“裴老師,我再敬您一杯!” 話畢,便仰頭把飲料喝完了,假裝沒聽到裴老的問題。 裴老氣笑了:“小兔崽子!” 他只好又轉(zhuǎn)頭來問蘇師兄:“小蘇啊,你……” 蘇師兄立馬站起來,殷勤地夾菜:“裴老師,這道菜不錯,您嘗嘗?” 裴老:“……” 大家都哈哈大笑起來。 笑過以后,飯桌上的氛圍沒那么拘束,大家都自在地聊了起來。寧蔓華這才知道,除了蘇師兄是來自本校的物理專業(yè)外,岑師兄和易師姐分別來自科大的自動控制專業(yè)和航大的航空航天專業(yè)。 寧蔓華與易師姐坐到了一塊,好不容易逮住個小師妹,易師姐一邊吃著水煮魚,一邊大吐苦水:“師妹,你是不知道啊,我進實驗室有多難!我當時投了很多簡歷,一天發(fā)了60多封郵件,打了30多個電話,很多導師都明說不要女生?!?/br> “后來我都心灰意冷了,投裴老師的時候就是死馬當活馬醫(yī),畢竟想進他實驗室的人多到都能排到馬路上了,萬萬沒想到,天上竟然真的掉餡餅了!” 寧蔓華夸贊道:“那肯定是因為師姐你很厲害,裴老師才肯收啊!” “嘿嘿,其實我也這么覺得?!币讕熃愕耐尥弈樕下冻鲆唤z微笑,很快又散去了:“唉,但是真的讀下來,才發(fā)現(xiàn)原來這么難?!?/br> 寧蔓華覺得易師姐的話里似有隱情,也不好猜度,只能安慰鼓勵一番,然后不斷給她夾菜。 飯過半程。 易師姐的手機突然彈出了一條短信,她看了后忙放下筷子,用紙巾胡亂擦了擦嘴巴:“裴老師,我能提前一點走嗎?我婆婆說孩子發(fā)燒了,剛帶她去醫(yī)院了?!?/br> 裴老忙說:“你趕緊去吧,路上小心點!” 得到肯定的答復后,易師姐匆匆離場。 在眾人淡定的目光中,只有寧蔓華震驚了,這個娃娃臉的易師姐……已經(jīng)有孩子了?! 第18章 漫漫科研路 “很難相信嗎?”裴老看出了寧蔓華臉上的驚訝,主動解釋道:“小云到我們實驗室沒多久,就意外懷孕了。那時我還擔心她會休學延期,甚至退學,但是她很要強,咬著牙堅持下來了?!?/br> “是??!”蘇師兄也感嘆起來:“師姐真的很拼,只有生孩子和坐月子的時候請了假,其他時間都待在實驗室的,也沒有要開綠燈、各種照顧什么的。幸好我們的實驗不用接觸什么生化試劑,我有聽說過其他專業(yè)的女生,因為怕實驗影響孩子發(fā)育,沒辦法只能退學了?!?/br> 因為涉及隱私,大家也沒有繼續(xù)深入聊下去了。 飯后,眾人各自散去,岑師兄又一頭扎進了實驗室,說要回去處理下午的實驗數(shù)據(jù)。 寧蔓華回到寢室,匆匆地洗漱一番后,還沒來得及看看書,就到了熄燈的點。 寢室里一片漆黑,寧蔓華躺在床上毫無睡意,腦海里不經(jīng)意回想起,易師姐那一抹很快就消散的笑容。 “你們都睡了嗎?”許瑩打破寢室的安靜,輕聲問道。 “還沒,怎么了?”寧蔓華回答。 “你們想好專題講什么了嗎?” 邰書蘭低聲說:“我打算講去年建成的引力波天文臺?!?/br> 許瑩:“嗯嗯,我想講逃逸速度,蔓華,你呢?” 寧蔓華無語:“你們不說,我差點就忘了……我還沒想呢。” 她們所說的專題,是物理系每個學生都要參與的科學報告會。燕大物理系對學生的身份定位是資歷尚淺的研究者,因此非常強調(diào)學生學會獨立思考和研究,科學報告會就是其中一個鍛煉方式。 想著想著,寧蔓華迷迷糊糊地就睡了過去,一夜無話。 * 自從進入了實驗室后,寧蔓華的生活更加充實了,甚至稱得上忙碌。因為裴老給的那些資料不能隨便帶出實驗室,只要沒有重要的課,她就會往實驗室里跑。 這些資料里有很多英文文獻,換作是以前,寧蔓華肯定是一邊讀,一邊查著詞典。但是,她發(fā)現(xiàn)這樣讀文獻的效率非常低,多番摸索后,她覺得先通讀一遍,對不懂的詞作記號,如不影響理解就略過,然后列出流程圖,思路會更加清晰。 如果還有看不懂的地方,她也不會鉆牛角尖,而是趁師兄師姐閑暇時,集中起來一起問,這比自己瞎猜要高效得多。師兄師姐們也很熱心,總是不厭其煩地回復她,還會給她講一些過來人的經(jīng)驗,讓她少走不少彎路。 在自己的埋頭苦學和師兄師姐們的點撥下,寧蔓華對這個課題漸漸有了初步認識。 簡單來說,他們要做的,其實是通過仿真模型,對一種新型的制導控制系統(tǒng)的測試系統(tǒng)進行驗證。 這周,他們又調(diào)整了模型的參數(shù),并開始新一輪實驗。 這次的實驗時間比較長,需要十多個小時。 晚上11點,實驗樓依然燈火通明。 岑師兄是這次實驗的“主角”,負責用實物模型進行仿真測試,蘇師兄負責記錄過程和數(shù)據(jù),易師姐負責處理和檢驗數(shù)據(jù),至于新來的小師妹嘛……暫時先圍觀一下。 這段時間的相處下來,寧蔓華終于明白,易師姐第一天說的“拼命三郎”到底是什么意思了。岑師兄每次做實驗都極其專注,他是最早進入這個團隊的,可以說,除了裴老外,就數(shù)他對這個課題傾注了最多的心血了。 岑師兄簡直以實驗室為家了,一天到晚都泡在實驗室里,仗著自己睡幾個小時也很精力充沛,熬夜那是家常便飯。如果實在困了,他就到行軍床上瞇一會兒,醒了再繼續(xù)工作。 有一天清晨,寧蔓華來到實驗室,發(fā)現(xiàn)岑師兄臉色蠟黃,正坐在電腦前焦灼地等數(shù)據(jù)。也許是怕不小心打翻水杯,他把杯子放在了腳邊,水面漂著幾顆紅色的枸杞。 好家伙,這還挺養(yǎng)生的…… 連裴老都怕他身體吃不消,經(jīng)常勸他:“小岑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啊!” 岑師兄也不是沒聽進去,為了鍛煉身體,他干脆就買了兩個啞鈴放在辦公區(qū)。等數(shù)據(jù)的時候,他就舉啞鈴,或者做五十個俯臥撐,他還振振有詞地說:“我不需要八塊腹肌,不需要馬甲線,只需要有健康的身體來做科研的基礎。” 幾年下來,他變強了,也變禿了…… 這或許就是所謂“一入物理深似海,從此頭發(fā)是路人”吧。 這讓名草有主的蘇師兄瑟瑟發(fā)抖,早就腦補了一萬遍,萬一自己也禿了,女朋友離他而去的慘況。 寧蔓華不自覺地摸了摸自己還濃密的秀發(fā),打了個冷顫,回過神來,繼續(xù)圍觀實驗。 這個實驗,他們已經(jīng)重復了幾百次,模型在物理試驗環(huán)節(jié)的數(shù)據(jù)始終無法與理論分析匹配上,這讓整個課題停滯不前。 翻資料、查數(shù)據(jù)、重建模型……但是無論他們怎么調(diào)整,情況都沒有改善,有時甚至還會得到更不理想的數(shù)據(jù),這讓大家百思不得其解。 不過,哪怕已有幾百次失敗,大家仍像第一次cao作一般,小心翼翼地遵循著每個實驗設計步驟,生怕因為cao作失誤而導致數(shù)據(jù)偏差。 又一場硬仗結(jié)束后,大家焦慮地等著易師姐處理最后的數(shù)據(jù)。 好一會兒,她才從數(shù)據(jù)堆里探出頭來。 “怎么樣?”岑師兄和蘇師兄異口同聲地問。 在大家期盼的目光下,易師姐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數(shù)據(jù)依然不如人意。 一時間氣氛有些凝重,岑師兄又去接了一杯水,大口大口地喝了下去。 易師姐推門走了出去。 寧蔓華幫忙放好了模型,把儀器歸位,隨后去了洗手間洗手。 從洗手間出來,樓道里很安靜,只能聽見空調(diào)和儀器運行的雜音。 忽然,隱隱有斷斷續(xù)續(xù)的抽噎聲傳到寧蔓華耳邊,她一下子就嚇出了冷汗。 雖然我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但是穿越這事都能發(fā)生在我身上,我現(xiàn)在真的害怕?。?/br> 正準備挪動嚇得發(fā)軟的雙腿,寧蔓華才看到易師姐從樓梯間里走了出來,眼睛和鼻頭都哭紅了。 二人四目相對,都有點不好意思。 易師姐進了洗手間,把眼淚擦干,洗了把臉,出來時看到,寧蔓華正在外面踟躕著。 “師姐,你怎么了?”寧蔓華有點無措:“其實我們做實驗就是這樣啊,十次能有一次成功,就很不錯了,這不是還有下一次嘛……” 易師姐覺得,小師妹的安慰方式還挺笨拙的,不過,也挺讓人暖心的。 易師姐打斷絮絮叨叨的寧蔓華:“你去過樓頂嗎?我?guī)闳タ纯???/br> 寧蔓華一懵:“啊?” 6月,雖然天氣漸熱,但仲夏夜仍有涼意。 站在實驗樓樓頂,仰望天空,繁星點點。眺望遠方,整個校園盡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