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節(jié)
“咳咳……”看到姬十二的一瞬間,顧還卿也是一愣,拋進嘴里的花生米順勢滑進喉嚨,導(dǎo)致她嗆咳連連,咳的眼淚都出來了,好歹把顆花生米囫圇吞下去了,沒被噎死。 她用袖子抹眼淚,以掩飾自己的失態(tài),好險!“姬十二”三個字剛才差點脫口而出。 姬十二常年不離身的保鏢,那個婦女之友走過來,對她笑的異常的和氣:“這位兄臺,我家主子與你搭個座。” “……”顧還卿環(huán)顧這家小酒肆,生意又不是多好,猶有一兩張空桌,且好幾個都是像她這樣獨霸一桌的,憑什么只找她拼桌? 她礙著誰了? 下意識的就要拒絕,身邊卻傳來淡淡的龍誕香——姬十二已旁若無人的在她左手邊站定,正垂眸望著她。 少年還是那個少年,清俊如畫的眉目,面如美玉無瑕,瞳仁漆黑如黑,雙眸亮如寒星,高挑挺拔,俊美卓然,微抿著好看的薄唇,盡顯與生俱來的尊貴與疏冷,神情不辯喜怒。 衣還是那身衣,奢華的錦袍輕裘,纖塵不染,純白如雪。 他靜靜佇立在她身旁,風(fēng)華翩然,宛若玉樹臨風(fēng),卻清清冷冷,仿若遺世獨立的貴公子,使得這個毫不起眼的小酒肆,在這一刻蓬蓽生輝,星光熠熠! 被他清亮到仿佛洞察一切的眸子注視著,不知怎的,顧還卿頗覺心虛,不知不覺把擱在凳子上的腿放下來,伸手撫了撫自己的衣袖,坐姿沒那么懶散輕漫了。 列御火拿出一塊錦巾,殷情地把木凳抹凈,把不怎么干凈的桌子也抹了抹,才對姬十二道:“主子,坐下喝杯茶吧。” 都是不問自取的主,她這個先來的尚未同意呢。 顧還卿搖了搖小酒壺,還有不少酒,但一碟花生米快見底了,她便朝列御火笑笑,用粗啞的嗓音道:“你們坐吧,我要走了。” “哎……”列御火趕緊攔著她:“兄臺,相逢即是有緣,陪我家主人喝幾杯吧?!?/br> 顧還卿看了看姬十二那副天闞少君高冷仙的模樣,再看看自己泯然眾人的扮相,恕她眼拙,實在看不出哪里有緣。 她搖頭婉拒:“不必了,貴主人踏進這里已是紆尊降貴,小弟就不打擾幾位的雅興了?!?/br> “急著走,是不是心虛?”忽然,姬十二開口了,他漫不經(jīng)心的拿過顧還卿的酒壺,垂頭給自己倒酒,說話時并不看人,嗓音優(yōu)雅清淡如細細的流水:“聽說刑部正在追查陶府犯事的兇手,那人……” “這位仁兄,”顧還卿打斷他的話,重新坐好,舉著小酒杯朝他晃了晃,語氣輕佻:“美酒佳肴在前,只適合聊風(fēng)花雪月,莫談俗事掃人興?!?/br> 姬十二舉目望桌,盯著那碟數(shù)得清粒數(shù)的花生米:“佳肴呢?” “……”顧還卿。 她不過隨口說說而已,桌上除了那碟花生米,再無其它——因為她又不餓,只不過扮了一場男子,怎么也要體味一番電影電視中風(fēng)流俠士們一口酒,一顆花生米,那種瀟灑不羈,令人艷羨的高境界生活。 且這小酒肆普普通通,菜式勉強能入喉,上哪找佳肴去? 姬十二卻不放過她,繼續(xù)問:“不是說要聊風(fēng)花雪月嗎?聊吧,我洗耳恭聽?!?/br> “……”顧還卿。 她一個未破處的大姑娘,要跟一個少年聊風(fēng)花雪月?她真想抽自己一個大嘴巴子,提什么不好,提這么純爺們的話題! “怎么不說?前見天不是剛逛過百花樓、萬花閣、楚腰館、麗人苑……”姬十二如數(shù)家珍,面無表情地把京里排得上號的青樓楚館一一羅列,挑眉斜睨著她:“不是還與花魁共度良霄嗎?與眾歌妓泛舟游湖,說出來,也好讓我漲漲見識。若著實有趣,改天我興致一來,指不定會邀你一起去青樓?!?/br> “……” 顧還卿摸摸鼻子,她這不是體驗?zāi)腥说纳蠲矗淝鄻鞘潜夭豢扇钡捻椖堪?,泛舟游湖更是項目之最——不然白穿來古代一趟了?/br> 但是不對啊,她現(xiàn)在不是顧還卿,是個堂堂正正的男子,逛青樓不是很正常么,憑什么她要覺得心虛?憑什么姬十二要用一副興師問罪的口吻? 而且姬十二為什么對她的行蹤了如指掌!?連她和花魁過夜都曉得? 她纖手往桌上一按,豎起眉毛盯著姬十二,語氣殺意隱隱:“你跟蹤我?” ------題外話------ 軒娘感謝大家的鼎力支持:609364764 投(5熱度),cyysammi 投(5熱度),荼蘼2014 投(4熱度),609364764 投7票,新寵兒 投了5票shirley1111 投了2票,與真愛擦肩而過 投了2票,li512300194,宿魅愛落雪,冷月寒潭,如夢一世,guoguozi87,zkcy93932887,cyysammi,18735913010,bb201310,wennie123,yaoshanshui,lingfengnongyue 投了1票,cyysammi 送1顆鉆石,cyysammi 送5朵鮮花,cyysammi 打賞100…… ps:明天萬更!等我! ☆、111時時在她的噩夢中出現(xiàn)(萬) 顧還卿百分之一百可以肯定,姬十二認出她來了,且并非今日認出來,不然他不會對她的行蹤這么了解。 這種感覺真是讓人高興不起來,她現(xiàn)在可是犯了事的人,而姬十二的口氣,儼然知道事情的始末,連陶府的事他都知道是她干的。 于是,她的語氣又嚴厲了幾分,望著姬十二的目光也變冷:“說,為什么要跟蹤我?打的什么鬼主意?” 姬十二在她對面翩然而坐,氣質(zhì)清冷且沉靜,恍若未聞她的質(zhì)問,且頗有閑情逸致端起小酒杯,垂下眼簾呷了一口,隨后微蹙起眉頭,似嫌棄酒水不夠濃郁醇香,但終究未說什么,只俊顏淡淡地擱下酒杯。 “我那里不僅有好酒,更有不少珍饈美味,你賞臉嗎?”他修長如玉的雙手閑閑交叉,隨意的放在桌子上,溫文爾雅地對她提出邀約:“擇日不如撞日,即刻就去如何?” 顧還卿瞬間黑了臉,現(xiàn)在是她在問他,他卻罔顧她的問題,自顧自的自說自話。 她一言不發(fā)的冷睇姬十二,姬十二好整以暇,靜待她的問答。 直至此刻,顧還卿才不得不正視一個問題——姬十二果然變了,他不再是她所認識的那個少年。 他精致完美的眉峰依舊若籠著淡淡煙雨,卻蘊含著睿智與沉穩(wěn),身上少了些年少輕狂的浮躁不安,仿若經(jīng)過時光的沉淀,歲月的洗滌,變得優(yōu)雅自如,沉斂舒華起來。 簡而言之,他變成熟了。 可她跟他僅僅三四個月的光景沒見,又非十年八年沒見,他的改變怎會如此之大呢? 顧還卿輕撫杯壁的手一頓,想起他此番回滄海宮是為了天心石和不死還魂草。 想必這兩樣已解了他身上的寒毒,再加上早晚會與娑羅姬合功,屆時《娑羅涅槃》不再是他的困擾,只會助他更上一層樓,他心病俱消,煩惱皆除,氣質(zhì)肯定會隨之變化,變得更加的自信沉穩(wěn)也是有的。 她收回目光,語氣淡了下來:“不了,我還有事,不便去貴府打擾?!?/br> 正要掏散碎銀子付帳,耳聽姬十二說:“去年我走時,有人笑靨如花,溫語款款,讓我來年的三月來見她,我時時惦記著這三月之約,無有一刻敢相忘。未料再見,那人卻忘得一干二凈,待我猶如路人,見面不相識?!?/br> “……”顧還卿。 什么三月之約?她早忘了,那時只不過是為了哄姬十二回去,隨口編的一個玩笑話,誰知他卻當(dāng)了真。 ※※※※※※ 尚書令大人家的豪華馬車在街上緩慢的行駛,慕明月靜靜坐于富麗典雅的馬車內(nèi),螓首微垂,美麗不可方物的臉上一片沉凝,不知在思索什么難題。 燕綰跪坐在雕花彎腿矮幾旁,正擺弄著茶水。 翠顰則百無聊賴地倚著窗,透過雪色輕紗垂簾,心不在焉地望著路上的行人與街景。燕綰端起纏枝牡丹紋茶盞,呈給慕明月:“小姐,先喝杯茶吧?!?/br> 慕明月抬起頭,正待接過茶盞,卻聽翠顰“咦”了一聲,語帶驚訝地道:“小姐,奴婢好像看見軒轅王了。” 慕明月一怔,下意識地問:“哪里?” “小姐,這里?!贝滹A連忙把窗邊的位置讓給慕明月,指著斜對街的方向:“就在那里,奴婢剛才看見他著狐裘的白色身影了?!?/br> 慕明月隨著翠顰手指的方向一瞧,頓時瞇起了美眸,隨著馬車的行駛,她們與斜對街的距離越拉越遠,只能看到那里人群聚涌,影影綽綽的熱鬧非凡。 并未看到姬十二。 但姬十二那樣的人,俊美清傲,貴氣天成,一身的風(fēng)華氣度格外的與眾不同,便是驚鴻一瞥,也足以讓人銘刻于心。 她相信翠顰沒有看錯。 “停車。”她吩咐車夫。 為應(yīng)三月之約,再加上她把他三皇兄的三個舅舅廢了,顧還卿勉為其難的答應(yīng)姬十二,隨他回滄海宮分舵。 實際上,她挺愿去滄海宮分舵住宿——如今為抓她,滿京城戒備森嚴,帶刀捕快與盔甲鮮明的御林軍不時在街上盤查行人,陶貴妃和陶家的人也在滿世界找她。 她縱然不怕,但也不能松懈,不然也不會混跡于青樓楚館,做那醉生夢死之徒,以此來麻痹那些捕快。 去滄海宮分舵就不一樣了,那里是姬十二的地盤,跟皇宮一樣安全。 篙香三月,煙柳輕揚,路上有老婆婆在賣篙子粑粑,篙香撲鼻,她聞香而動,透過車窗往外看了幾眼,姬十二便說,我們買幾個回去,嘗嘗鮮。 所以停下馬車,打算去買篙子粑粑,但不遠處人聲鼎沸,叫好聲、喝彩聲不絕于耳,顧還卿瞥了一眼,發(fā)現(xiàn)有人在變戲法,圍觀的人還挺多的,幾乎里三層外三層。 古代的變戲法不可不看,這種魚龍之戲堪比現(xiàn)代的魔術(shù),其精彩程度視表演人的技藝而定,于是又決定去看變戲法,篙子粑粑用油紙包著,可以當(dāng)做看戲法的零嘴。 姬十二莫有不從,一身的風(fēng)華清雅,淡泊如許,卻幫她拎著俗不可耐的油紙包,一邊還要護著她不被擁擠的人群沖撞到。 看到賣糖葫蘆的,便想幫她買幾串,結(jié)果顧還卿一點也不領(lǐng)情,賞了他好幾個衛(wèi)生眼——那是聶九靈小rou包吃的好不好,她一個長小胡子的“大男人”,吃那玩意能看嗎? 翠顰看到的,正是姬十二帶著顧還卿往人群里擠,待慕明月看去時,他們倆已被人們湮沒。 列御火也很無奈,姬十二性子冷清寡淡,何曾對這些民間的玩意兒感興趣過?就算他是聶淺歌時,在市井中晃來晃去,也只是為了磨礪性子,并非真正對某件事興味盎然。 但他與顧還卿在一起的時候,卻與平日判若兩人,做什么都饒有興致,看到他要買糖葫蘆,他直搖頭——他自己恐怕都沒吃過…… 見他二人仗著身手好,已不要臉的擠到前面視野最好的地方去了,他自然不能讓他們專美于前,正欲分開人群,身后卻有人柔柔輕喚:“列御大人?!?/br> “……” 列御火回頭,不禁吞了一下口水——一個容貌殊麗的絕色大美人在他身后不遠處,正笑盈盈的望著他。 香風(fēng)陣陣,香風(fēng)襲人…… 列御火只覺大美人目帶閃電,電得他麻酥酥的,咳了咳,才一本正經(jīng)地打招呼:“原來是慕大小姐啊,呵呵,好巧,你也來看變戲法嗎?” 掃了掃周圍嘈雜紛亂的人群,又覺得跟慕明月這種大家閨秀端莊秀雅的氣質(zhì)相違合,但想想自家矜貴無雙的主子,他也就處之泰然了——那位不是更高貴嗎,在這推來攘去的人群中,還不是一樣安之若素。 慕明月也看了看眼前熙熙攘攘的人群,微微一笑,盛極的容貌若百花盛開:“不是,我只是看到列御大人,覺得久違了,過來打個招呼?!?/br> 列御火頓時受寵若驚——才怪!他一個成過親的熟男,有什么好值得慕明月親自來跟他打招呼的?之所以得此殊榮,無非是因為有個招搖又拉風(fēng)的主子罷了。 表面上卻是不動聲色地笑著:“慕大小姐有心了。”他指指人群,略帶抱歉地道:“那在下先去看個熱鬧,慕大小姐自便?!毖粤T,便要鉆入人群。 “列御大人且慢。”燕綰一臉?gòu)尚Φ貑咀∷?,抿著紅唇道:“怎么只有列御大人一個人啊?王爺呢,不跟大人在一起嗎?我們看見王爺?shù)鸟R車,還以為他也在這里呢!” 早說不就得了! 列御火心里略感失落——猜到人家不是為他來的是一回事,被人直裸裸的指出又是一回事。 表面依舊不顯,笑得和顏悅色,指了指人群的最里面:“王爺啊,在那里呢,指不定這會看的正樂了?!?/br> 姬十二樂沒樂無人知道,他端著一張俊的人神共憤的臉,如鶴立雞群般卓然立在人前,除了在盯著身前的小個子男人時,那雙迷人的墨眸會閃出灼灼的光芒,其它大多數(shù)時間,他都保持著高深莫測的表情,令人難以捉摸。 但顧還卿顯然是樂的,看到變戲法的藝人把一柄長劍吞下去,周圍的人群響聲雷動,發(fā)出震耳欲聾的驚嘆聲,又看到另一位藝人表演噴火,引得人們沸反盈天,大人和小孩的驚叫聲振聾發(fā)聵,此起彼伏,她覺得真好。 生命是如此的鮮活,快樂是如此的簡單——縱然戲法有真有假,可被騙的與施騙的都興致高昂,沉醉其中,這就夠了! 有時候,銀子再多也未必能買來快樂。 見她笑得眼眸彎彎,姬十二心里流淌著無人知道的蜜水與滿足,眸里蘊著的萬千情緒微微涌動,語氣益發(fā)的溫柔:“喜歡看這個,以前怎么沒聽你說?” 顧還卿抑制唇邊的笑意,側(cè)眸看了看他纖塵不染的模樣,接過他手中的油紙袋,微微嘆了嘆,摸出一塊篙子粑粑來咬。 她吃的極慢,細嚼慢咽的像個小動物,待咽下嘴里的食物,她才對姬十二道:“這叫體驗民生百態(tài),共享世間繁華,好不容易來人世一趟,自然是要什么都看一下,什么都嘗試一遍,才不枉此生?!?/br> “這就是你要去妓院的原因?”姬十二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