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提車速不快，徐芮瑩在后面坐直了身體：“跟我說說吧，需要我干什么？”

    男人揚眉笑笑，在鏡中看著她：“你只要美美地出現(xiàn)在大家面前就好，其實也不需要太糾結(jié)，整個中國的形勢在這擺著，外來品牌各種涌入市場，本土企業(yè)受到了嚴(yán)重的沖擊，資金鏈一旦斷裂，大家誰也不用說誰，都是走鋼絲的人?！?/br>
    她脖子上戴了一條母親送給她的項鏈，伸手撫在胸口按住了，才覺得有力氣開口：“還有救嗎？你真的是來幫我的嗎？”

    康提嗯了聲：“也不好說，今天過去看看具體情況，什么事情不到最后都不要輕易放棄，畢竟萬事皆有可能，盡心盡力以后，要懂得這樣也行，那樣也罷，就有好結(jié)果了?！?/br>
    這是什么言論？

    徐芮瑩抿唇，不再開口。

    男人見她沉默，頓時又輕笑出聲：“放心吧公主，上天會眷顧你的?！?/br>
    ☆、第23章 再見公主

    第二十三章

    會議室里安靜得，仿佛得不像話。

    徐芮瑩挽著康提手臂走進(jìn)會場的時候，眾位高層都把目光投向了她。

    父親的秘書洪欣洪女士當(dāng)場宣布了之前徐長清對女兒的股份轉(zhuǎn)讓合同，并鄭重介紹了裴氏集團(tuán)代表。

    康提闡明了裴氏的態(tài)度，希望配合挽救，但如果有必要，宏達(dá)會隨時面臨破產(chǎn)。

    他先一步走到懂事主位，等芮瑩到自己的身邊，這才伸手拉開椅子，讓她坐了下去。男人看起來也就二十七八歲的樣子，每一個動作，卻都有安撫人心的力量。

    徐芮瑩坐姿端正，目光從眾位叔叔伯伯臉上一一巡過，然后聽見他的聲音就在身后響起：“相信大家不用我說，也知道現(xiàn)在形勢嚴(yán)峻，自去年以來，房企倒閉、停工的消息不絕于耳，上千家房企從樓市消失，市場研究機構(gòu)認(rèn)為，當(dāng)前樓市分化仍然明顯，中小城市房地產(chǎn)市場仍暗藏風(fēng)險，將仍有大量中大開發(fā)商被淘汰出局。在當(dāng)前的樓市環(huán)境之下，即使是我們這樣的公司，也面臨了倒閉破產(chǎn)的窘?jīng)r……”

    投影儀放出來的資料庫，也準(zhǔn)備得很充分，芮瑩微微偏著臉，第一次發(fā)現(xiàn)自己是那樣的無知，住在象牙塔里面的公主，還懂得人世間的悲歡，而她似乎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了，宏達(dá)的情況比她想象得要更糟糕。

    她能看見很多很多的人，臉上都是灰色的表情。

    康提總結(jié)了一番，站在幻燈片面前做最后的陳述：“但我們還是有希望的，因為一旦破產(chǎn)，其衍生的連鎖反應(yīng)會對市場造成更大的影響，引發(fā)多米諾骨牌效應(yīng)，甚至被解讀為全國房企倒閉潮的真正開始。所以現(xiàn)在有很多人關(guān)注我們，包括政府，那么現(xiàn)在，我們需要有各種方案來做最后的努力，你們準(zhǔn)備一下，只有一天的時間?！?/br>
    在會期間，又討論了各種效應(yīng)可能，高層們都憂心忡忡，徐芮瑩則一言未發(fā)，只用她那張尚還年輕的臉，木著表情看著他們。

    是的，她一直在告訴自己，不要緊張，不要緊張。

    即使聽不懂也不要緊張，坐了一個多小時，手機忽然毫無預(yù)警地響了起來，芮瑩的鈴聲已經(jīng)改成了一首英文歌曲，低沉的男聲清唱著myshoulder。

    是昨天晚上她改的，這聲音有兩年沒聽過，此時聽在耳中讓她安定不少。

    站起來說了聲抱歉，徐芮瑩拿著電話走出了會議室，外面走廊里也靜悄悄的，于小強的電話打來的正是時候，她有些坐不住了，只覺得窒息。

    一接通，里面就是小強可憐兮兮的聲音：“芮瑩，我能不能和你說件事？”

    徐芮瑩嗯了聲：“什么事？”

    于小強忐忑地聲音越來越?。骸澳懿荒艹蜂N對湘湘的控告，如果她真的在這個時候被勸退，一輩子就毀了?！?/br>
    窗外都是高大的建筑物，靜止的。

    所以感受不到風(fēng)聲，芮瑩打開窗戶，那種窒息感這才少了些：“怎么了？你也覺得我太殘忍了是嗎？”

    于小強沉默片刻，才嗯了聲：“有點，昨天晚上，林湘湘自殺了，幸好手腕割得不深，所以沒事，我現(xiàn)在就在醫(yī)院里，才看過她，她一直哭……”

    一直哭?。?/br>
    洪欣跟著出來敲了敲門，芮瑩連忙說了聲抱歉：“晚點我給你回?！?/br>
    然后掛斷了電話。

    走回會議室，她站在了緩步臺。

    下面已經(jīng)亂成了一團(tuán)，康提站在臺下看著她，之前來的時候她就問他，自己需要準(zhǔn)備什么，可他說現(xiàn)在準(zhǔn)備已經(jīng)來不及了，所以根本無需準(zhǔn)備，就叫她本色走個過場就好。

    徐芮瑩站在暖光當(dāng)中，踩著比平時高出一倍的高跟鞋噠噠走到了講臺的中間，然后啪地一聲關(guān)掉了投影儀，暗色調(diào)讓她的表情看起來更冷峻了些。

    她能看見康提眼中的笑意，在她覺得世界都是灰白的時候，不知道他為什么要有那樣溫柔的目光看著她。于是她在自己腦子空白一片的時候，就連聲音也淡定了許多。

    芮瑩：“好吧，今天到此為止，散會。”

    康提背對著眾人，對她眨眼，還無聲說了公主這兩個字。

    洪欣適當(dāng)去收拾各種文件材料，眾位高層也都站了起來，徐芮瑩揚著臉，可就在她大步一邁的時候，突然忘記了自己還在高臺上面，一腳下去差點摔倒。

    幸好康提就在臺下，伸手扶住了她。

    可是，她低頭，右腳上的高跟鞋已經(jīng)掉了臺下了。

    不知道這個時候有多少雙眼睛盯著她，男人向前傾身，穩(wěn)住她的身形：“別低頭。”

    說著，彎腰拿起了她的高跟鞋，眾目睽睽之下放在了高臺上面，他蹲著身子，溫?zé)岬恼菩奈兆×怂哪_踝，似乎就連舊傷都撫平了。

    之后她就像個機器人，最后和康提一起離開了總公司。

    陳淑芳已經(jīng)趕到了醫(yī)院，確切得到了陳思晨已經(jīng)清醒過來的消息，因為他不配合護(hù)士，鬧情緒非要見家人，兩人正開車趕往醫(yī)院，在途中徐芮瑩用手機播放了她的那個手機鈴聲。

    ifyou'loveandyou'

    body'

    yourunawaybutyou'thide

    lynight……

    清唱的聲音不高，但卻略有點耳熟。

    康提單手握著方向盤，車速很慢：“這鈴聲不錯?！?/br>
    芮瑩伸手在車窗上面畫圈圈：“嗯，這是我壓箱貨，很難得的?！?/br>
    男人笑，注意看著路況。

    她在后面敲著車窗：“我是不是搞砸了？”

    正好紅燈，康提回頭在她低著的的額頭上面彈了一指頭：“沒有，你做得很好，都說過了別低頭，任何時候，不要低頭就好?！?/br>
    芮瑩被他這種語調(diào)暖到，重新打起了精神來：“好吧，那么給我講講吧，如果真的破產(chǎn)了，會影響到很多人嗎？那樣的話……嗯，對給我講講?！?/br>
    綠燈通行，康提繼續(xù)慢慢開車：“對于普通老百姓來講，房企破產(chǎn)都會有以下這幾個征兆：第一、工程進(jìn)度極慢的樓盤，停工。第二、交付時間無限期延遲的樓盤，又延期。第三、小型房企定位偏差而滯銷的樓盤，業(yè)績基本不動了。第四、拖欠款項而維權(quán)頻現(xiàn)的樓盤，糾紛不斷。等到無法挽回的是，有的人靠法律手段可以得到部分賠償，有的人會失去用所有積蓄換成的房子，只剩下不斷的打官司打官司，而被告，就是……嗯，這樣。”

    徐芮瑩抬眸：“然后呢？”

    他停頓了片刻：“然后他們依舊一無所有?！?/br>
    一無所有？

    車窗外的路人們都行色匆匆，很多人的生活都不如她。

    就像林新陽那樣，他很辛苦。

    但是兩個人的差距，那不是她的過錯。

    手機叮地一聲又響了起來，徐芮瑩打開一看是微信信息，于小強發(fā)過來一張醫(yī)院里面的照片，林湘湘白著張臉，似乎已經(jīng)睡著了，她爸爸mama一邊一個似乎在爭吵。

    她別開眼，很快，于小強的第二條信息就到了：“芮瑩，算了，原諒她，好嗎？”

    徐芮瑩看了眼沒有回答她，距離到醫(yī)院還有段距離。

    她在后面叫康提停車到路邊，隨即下車走到了前面去敲窗。

    康提打開車門，女人對他直勾手指：“按照你的速度什么時候能到醫(yī)院，我來開車?！?/br>
    男人聳肩非常配合她這就讓了位置：“抱歉，我有心里陰影開車快不起來?！?/br>
    到醫(yī)院的時間直接減半，走廊里到處都是哭泣著的病人家屬，因為八樓是重癥監(jiān)護(hù)室，多半的家屬都在焦慮當(dāng)中度過著每一天。

    裴向南在白天的時候住在附近的酒店里，這時候已經(jīng)去睡了。

    陳淑芳已經(jīng)先一步到了，此時正在大夫面前哭泣，陳思晨醒過來以后，拒不配合治療，正在重癥監(jiān)護(hù)室大鬧，不吃不喝真的是用生命在抗?fàn)帯?/br>
    電梯門一開，芮瑩就急匆匆走了出來。

    她的超高高跟鞋踩在地面上噠噠直響，走起路來竟然也出奇的穩(wěn)，陳淑芳回頭看見她就奔了過來：“芮瑩可怎么辦，陳思晨一直不吃東西……”

    icu病房是不允許病人家屬進(jìn)入的，但是特殊情況，也不得不破例。

    陳思晨要見jiejie，只得讓芮瑩穿上了個隔離服，戴上口罩跟著護(hù)士從后面緊急通道偷偷進(jìn)入，以免引起其他家屬的情緒波動。

    當(dāng)然，見也只能見幾分鐘。

    五分鐘以后，徐芮瑩原路返回，重癥監(jiān)護(hù)室里面那些恐怖冰冷的儀器在她眼前浮動，陳淑芳和康提一直站在外面等她，她脫下隔離服以后全都扔進(jìn)了垃圾桶，胸口很悶。

    生老病死，只這一個病，就叫人肝腸寸斷。

    陳思晨整個人都被綁在那里，手腳都綁著，因為手術(shù)的原因話語不清，見了她只是落淚。

    她就像小的時候那樣，摸了摸他的臉，讓他別害怕……可回來的時候穿行在各種機器旁邊，看著那些個被捆綁著的人，卻覺得無法呼吸了。

    不知道是怎么走到康提身邊的：“回去你開車。”

    這就一直走到了窗口通風(fēng)處。

    生命誠可貴，徐芮瑩拿出電話來撥了一個熟悉的號碼，那邊很快接聽，男人的聲音和她手機鈴聲如出一轍，還是那樣的低沉，帶著他那獨有的腔調(diào)：“芮瑩？”

    她長長地出了口氣，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變得更公式化：“是我，之前謝謝你幫忙了，但是現(xiàn)在我不想起訴了，麻煩你……”

    他和她并未在一個頻道上面：“今天去公司了？怎么樣？”

    芮瑩繼續(xù)：“我是說林湘湘的事情麻煩你……”

    話未說完，那邊又變換了頻道：“聽著是在醫(yī)院，叔叔有消息了嗎？”

    她忍無可忍，頓時惱了：“喂！燕容和！我是說林湘湘的事情，不用起訴了，ok？”

    男人的反應(yīng)是直接掛斷了電話。

    十幾秒鐘以后，容和的律師聯(lián)系了她，前前后后仔仔細(xì)細(xì)將林湘湘事件解釋了一遍，容和對他說過，姿態(tài)是需要擺一下的，但是真要是起訴的話，怕她后悔，所以，不必有任何的動作，此案已結(jié)。

    剛才她干什么來著？

    發(fā)火了？

    伸手捶了下窗臺，芮瑩在心底懊惱地將容和又罵了一通：活該！

    ☆、第24章 再見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