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jié)
畫凜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倏爾自信地笑, “廢話?!闭f完,他迅速下了指令,“停車?!?/br> 沈冽罕見地極為配合,將車靠邊停下,畫凜一邊推車門,一邊交代:“沈冽,這家伙交給你了?!?/br> 沈冽面無表情,看不出是情愿還是不情愿。 畫漾往前湊了湊身子,而后便看到畫凜徑直小跑到了阮棠面前,臉上帶著略顯緊張的神情。 再然后,被眼前人完全無視著甩在身后。 畫漾:……說好的“廢話”呢? 畫漾無奈地嘆了口氣,下車。 沈冽以為她又準備去多管閑事,卻沒想到下一秒,她便走到副駕駛座旁,打開車門重新坐了進來。 還沒等他開口,畫漾主動說:“我哥說這是坐車禮儀?!?/br> 畫凜說三個人時,倆人都坐后座是正常的,但如果只剩下倆人,她還坐在后座,會讓開車的人覺得自己只是個司機。 沈冽嗤笑了一聲說:“那你哥有沒有說過,如果男生有女朋友,副駕駛座是不能隨便讓其他女生坐的?!?/br> 畫漾微微驚恐,還有這個講究? 于是她趕緊開始解安全帶,準備坐回后座,但手剛觸及安全帶插口,車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飛馳而去。 畫漾甚至沒看清,后頭的倆人情況怎樣。 但就阮棠目前的表現(xiàn)來看,追妻火葬場大概是注定了。 車里的氛圍有些沉悶,甚至連音樂都沒放。 畫漾靠在椅背上,才沒幾分鐘,暈車的癥狀就上頭了,感覺哪哪都不適。 她糾結(jié)了幾秒后,終于主動開口:“我能開電臺嗎?” 她想,聽聽新聞應該可以轉(zhuǎn)移一下注意力。 沈冽沒回答,卻隨手按下鍵,車里很快響起了電臺主播的聲音。 “這里是心靈之聲,陪你走過上下班的路,廣告回來,我們來傾聽下一位觀眾的煩惱?!?/br> “主持人你好,我的煩惱是,我特別討厭我的一位同事,甚至和他待在一個空間都覺得難以忍受,感覺反胃,但我又不想因為這放棄現(xiàn)在喜歡的工作,請問我該怎么辦呢?” “這也是職場上常會遇到的問題,我想要解決這個問題,還是得從源頭來處理……” 畫漾正專心聽著主持人耐心的解答,但就在這時,車子突然急剎車了一下,那種暈車的難受感頓時加倍,胃里翻江倒海,畫漾本能捂住嘴,生怕自己嘔出來。 沈冽瞥了她一眼,突然想起畫漾以前對著他大吼的那句:“滾!和你在一個空間我覺得惡心!” 再配上電臺里這糟心故事,他的神色以rou眼可見的速度冷了下來。 但沒想到,就在他思索著是不是該停車走人的時候,卻突然聽到畫漾白著臉低聲說:“沈冽,你要不和我說說話吧,我胃里難受?!?/br> 她很少用這種接近撒嬌的語氣和他說話,沈冽目光微頓,心口像被小貓撓了一下,低聲問:“說什么?” “隨便什么,越震撼越好?!痹绞钦鸷车男侣?,越能讓她不去想暈車的事情。 “其實我……” 沈冽正思索著,手機卻突然響了,他沒帶耳機,因此直接伸手按下了免提。 那頭傳出一個溫文爾雅的男聲:“沈先生,房子下周就可以入住,請問是否需要安排幫您搬家呢?” 原本閉著眼睛的畫漾一下驚醒,心想,這還真的是震撼了。 他要搬家?是因為白嵐還生他的氣嗎? 沈冽沒什么反應,只說了一句“不用”便掛了電話,而后淡淡看了她一眼,像有心靈感應似的回道:“你猜得沒錯?!?/br> 自從于清雅的事情發(fā)生后,沈任天就很少回家,而喪失了發(fā)泄渠道的白嵐,這些天對他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 “我不想看到你。” 既然如此,他搬走,或許是最好的選擇。 畫漾張了張嘴,卻最終沒有再問,低頭攥著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倒是沈冽開玩笑似的回:“怎么,舍不得我?” 畫漾的耳根本能地紅了起來,反駁道:“怎么可能,我只是在想我哥和棠棠姐后續(xù)怎么樣了。” 但畫漾顯然想多了,因為后面的倆人,并沒有什么后續(xù)。 正如畫漾對阮棠的印象,這姑娘外表看著軟,講話輕聲細語又容易害羞,但其實內(nèi)心硬得很,說不遲到就真的再也沒有遲到過,說她基礎差需要努力補,布置起作業(yè)來就跟扔廢紙似的毫不留情。 而此刻,面對畫凜的拉拉扯扯,她也不過只是冷淡地看了他一眼,就轉(zhuǎn)身離開了。 畫凜看著那怒氣沖沖的背影,卻忍不住笑。 這小丫頭,這些年變化可真大呀。 一輛裝著混凝土的大卡車疾馳而過,帶起一陣灰塵,飄散在空氣里,讓人忍不住鼻尖發(fā)癢。 畫凜蹙了蹙眉,感覺渾身上下都是泥土氣。 他頭一次如此狼狽,身體和心靈的雙重狼狽。 因此直到回到家里,臉色依舊甚是難看。 但定睛一看,畫漾卻正捧著一杯牛奶,陷在柔軟的沙發(fā)座椅里,臉上的笑意,讓她看著像只正在看戲的小狐貍。 畫凜脫了西裝外套,走到另一側(cè)沙發(fā)上坐下,直截了當?shù)貑柕溃骸八湍阍趺凑f的?” 畫漾搖頭,“她沒和我說過你們的事情?!?/br> 畫凜抬起頭,冷呵道:“這就讓你胳膊肘向外拐了?” 畫漾一噎,幾秒后淡定自若地說:“我這不是想曲線救國嘛,先和她做朋友,再旁敲側(cè)擊地替你說好話?!?/br> 畫凜無聲嘆氣,往后靠在沙發(fā)上,伸手按了按眉心。 他一向是得體的,畫漾還是第一次見他西裝上沾上灰塵都沒有拂去。 她湊過身,伸手幫他拂去了灰塵,才坐正身子,好奇地問:“哥,你和棠棠姐之間,到底發(fā)生過什么?” 畫凜沉默了一會兒,簡截了當?shù)鼗兀骸八o我送過情書。” 畫漾暗想,這時候炫耀就不必了吧? “嗯?!彼龖艘宦?,毫無波動,“那她是排在故宮那個,還是排在盧浮宮那個?” 畫凜一噎,淡聲回道:“她沒排隊,打算找后門,結(jié)果被人坑了?!?/br> 畫漾:“?” 經(jīng)過畫凜簡短的解釋,畫漾才知道,那一年,阮棠的父親工作調(diào)動,家里便打算讓她轉(zhuǎn)學也到那個城市。 在去之前,她鼓足勇氣給畫凜寫了封信,讓他當時的同桌轉(zhuǎn)交,結(jié)果那家伙覺得她好逗弄,就模仿畫凜的筆跡回了一封,讓她晚上去公園里等。 那時候天寒地凍,卻沒想到阮棠居然真的去等了一晚上。 “后來呢?” “后來她就沒再來上過課?!?/br> “你喜歡她嗎?” 畫凜自嘲似的笑了,“以前不太懂,現(xiàn)在想來,那種感覺,應該是喜歡吧?!?/br> 畫漾當初讀話本故事,都很少覺得命運如此弄人,她忍不住好奇地問了一句:“那你那位同桌最后怎么了?” “醫(yī)院里躺了一周?!?/br> 畫漾突然像是在記憶庫里搜索到了什么,那是在畫凜高三那年的寒冬臘月,從小頂著“五好少年”桂冠的畫凜,第一次被父母聯(lián)合批斗。 那時候原主年紀還小,也不太清楚父母為什么罵哥哥,只隱約記得,母親曾大聲質(zhì)問他為什么要打架。 原來是因為這。 畫漾忍不住想拍手叫好,那種人,就是欠教訓。 “哥?!碑嬔p聲說,“放心吧,我以后胳膊肘往里拐?!?/br> 畫凜這才輕笑出聲,瞥了她一眼說:“你少惹點事兒,讓我多活幾年,就算行善積德了?!?/br> 出乎畫凜意料的是,畫漾居然沒有反駁,反而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說:“我會的?!?/br> 畫凜:……明明應該開心,可是怎么總覺得怪怪的。 安靜了一會兒,畫漾突然想起沈冽回來時接的那個電話,轉(zhuǎn)頭又問畫凜:“哥,沈冽他要搬家的事情,是真的嗎?” 畫凜微訝,沈冽要搬家的事情他倒是早就知道,但他沒想到的是,沈冽居然告訴了畫漾。 畢竟在他心里,沈冽是那種悶聲干大事的人,很少會主動和別人分享自己的計劃。 像是看出了畫凜表情里的驚訝,畫漾解釋道:“他沒和我說,是他接電話被我聽到了。” 畫凜點頭,“是真的?!?/br> 畫漾抿唇不語,總覺得沈家內(nèi)部的矛盾,似乎比她預料得更為尖銳。白嵐的遷怒,顯得無理取鬧,沈冽的聽話,似乎也顯得有點莫名。 “漾漾?!?/br> “嗯?” “既然你和沈冽同班,那就多照顧一下他,就當看在哥的面子上?!碑媱C頓了頓,表情有點嚴肅,“他其實,并不是真的像看起來這般對什么都不在意?!?/br> 畫漾的腦海中不由浮現(xiàn)起這段日子以來和沈冽的接觸,說不出是什么心情,但畫漾知道,自己并不反感沈冽。 反而,每當想起他的處境,總覺得心里有點悶悶的。 那是她從未有過的感覺。 畫漾點了點頭,說:“放心吧,哥,他曾經(jīng)看在你的面子上幫過我,我也會看在你面子上幫他的?!?/br> 畫凜被這繞口令逗笑了,心想,自己這面子,什么時候那么好用了。 畫漾原本還想問問畫凜,為什么沈冽說,是因為他,于清雅才會和沈任天認識,但糾結(jié)過后還是把就在嘴邊的話咽了下去。 這畢竟是沈冽的,即便畫凜知道,她也不該從旁人的口中打聽。 或許有一天,他不討厭她了,便會主動和她坦誠這件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