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我完了，很早的時候就是這樣?！鄙蜚暷詈蠼o自己的發(fā)言做了個這樣的總結(jié)。但他語氣里非但沒有一絲一毫要完的沮喪，反而全是以此為榮的自豪。

    一字不漏地聽到耳朵里的韓歸白忍不住無聲呻吟起來。

    沈銜默就差明說“我非你不可”了……不不，之前的話已經(jīng)夠狗血，這種狗血度爆表的臺詞可絕對不能用在他身上！而且，擺出那種“我早就想說、而你終于問了”的慶幸表情是想讓誰動搖?。〗o他敬業(yè)一點，拿出配得上影帝稱號的技巧好嗎！

    可這種吐槽，也就是隨便想想，因為他竟然完全不想反駁，從心底里。

    “好吧，我還有最后一個問題。”韓歸白把手放下，攤開在膝蓋上，語氣一如既往地帶著懶散而欠扁的笑意：“你完了就算了……我要是被你帶著完了，誰負責？”

    沈銜默眼里迸裂出一道極亮極璀璨的光。它照亮了他的臉，也照亮了韓歸白的心?！爱斎晃摇闭f完，他緊扣著韓歸白的手，傾身深深吻了下去?！叭??！?/br>
    第50章

    不管是《時尚》還是《名利場》，兩本雜志都是配合威尼斯影節(jié)而出的專題。《時尚》一改封面必上造型照的傳統(tǒng)，這次預(yù)備選用背景是古老宗教婚姻壁畫的雙人場景照（“照片真是太棒了！必須讓更多的人第一眼就看到！”——主編語）；而《時尚》則是人物專訪，韓歸白和沈銜默的身份——從新星到巨星——完美切合他們雜志的一貫主旨。

    這樣的消息具有明顯的時效性，紙質(zhì)版面世的時間并不會太晚。但在雜志真的印刷出來之前，群眾的非官方消息就已經(jīng)長了翅膀一樣飛遍了影視綜合場。鑒于不管是現(xiàn)場照片還是視頻都明確無誤地顯示出了一個事實——沈銜默半扶著韓歸白，還若有似無地替對方擋在身前，隔絕閃光燈和激動視線——

    “臥槽，真的假的？！”

    “真的不能再真了——我當時就在橋附近，親眼所見！大白和默默一路有說有笑！只可惜人太多了，聽不清他們在說什么！”

    “默默會和人有說有笑？？”

    “經(jīng)我鈦合金狗眼發(fā)出的x光檢測對比，那手果然是沈銜默的！”

    “聯(lián)想到大白發(fā)的po，總感覺有什么喜聞樂見的事情要發(fā)生了呢……”

    當韓歸白看到這些評論時，他已經(jīng)回到了《北魚》片場。在正式開始拍攝剩余戲份之前，祁連有話要說，所以他正和沈銜默一起等著。

    在炒緋聞這件事上，韓歸白經(jīng)驗異常豐富。相比之下，沈銜默還是第一次如此經(jīng)歷如此腥風(fēng)血雨的輿論。他也知道，但他并沒有什么特殊反應(yīng)，劃拉手機屏幕的動作就和看天氣一樣平靜。

    “你微博底下有一群人心碎，一群人嚎哭，一群人說你眼瞎了……”韓歸白笑瞇瞇地詢問當事人，語氣激動得就像他自己是個敬職敬業(yè)的狗仔，“小沈，后悔沒有？”

    沈銜默瞅了瞅韓歸白一臉看好戲的神情，態(tài)度平和?！澳愫蠡诹?？”

    “我都被罵習(xí)慣了。”韓歸白把手一攤，做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兒來，“哪天他們不蹦達，我還會覺得寂寞呢！”

    這話要是被韓歸白的黑聽到，說不定會吐血三升。而沈銜默聽到耳里，心中微微一動，想起了一點什么。以韓歸白不在意的程度，私底下扮成自己的黑估計也是有可能的。如此說來，那個他以為是贗品的馬甲小號說不定真的是……

    “那就不后悔?！鄙蜚暷哪罴鞭D(zhuǎn)，面上不動聲色。

    ……這是覺得他默認不后悔，所以自己也不后悔的意思？

    韓歸白覺得自己一定無意中戳到了沈銜默身上某個名為“情話技能max”的開關(guān)，讓他現(xiàn)在只能聯(lián)想到某個特定方面——為什么這么短的五個字，他還是聽出了愛意??？

    “小沈啊，這樣不行?！表n歸白向前傾身，直視沈銜默的眼睛，誠懇道：“咱們來打個商量——偶爾也用下你的演技唄？哥的心臟強度真不夠你這么挑的?！?/br>
    韓歸白這話無異于承認他正確接收到了沈銜默想要他接收到的東西。他眼睛一彎，露出了個高興的微笑，非常漂亮。

    韓歸白再次覺得心臟不太好?！霸僮芳右稽c，不許對我這么笑！”

    正確理解到“因為太帥、所以犯規(guī)”這種意思的沈銜默頓感十分委屈。長得好也是我的錯咯？“那對別人……”他試探性地問。

    “長膽子了呀你！”意識到沈銜默是蓄意的，韓歸白差點要被氣笑了?！爱斎?，你可以試，不過后果……”他嘴角一勾，恢復(fù)了平時的模樣，“我不保證?！?/br>
    “我只是隨便說說！”沈銜默立刻找補。開玩笑，他好不容易追到手的人，怎么可能自毀長城？

    祁連推門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么一副黏黏糊糊的景象。正確一點說，韓歸白和沈銜默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動作也不逾矩，但空氣里就是飄蕩著那種無形的、又絕對能令單身狗避之惟恐不及的甜蜜氣味。

    我是一個光榮的已婚人士，孩子都會打醬油了，才不怕兩個剛開始談戀愛的小年輕呢！

    祁連木著臉，關(guān)門退出。在心里默念了三遍以上的話、充分加固自己的心理準備后，他才再次打開門。

    這次氣氛正常多了。

    “老祁，你干啥呢？”韓歸白剛才就看見了祁連，“進進出出的，還不說話，我還以為你沒看見我和小沈兩個大活人！”

    祁連非常不想搭理某個倒打一耙的家伙。我勒個去，要不是你們倆膩膩歪歪，我用得著像做賊一樣嗎！

    這么一來，祁連剛開始準備的開場白也用不上了。他本想問問雜志采訪如何，現(xiàn)在看來完全沒必要。“樣片剪出來，我拿給幾個熟人看了。”他單刀直入，指望迅速擺脫那種可怕的米分紅背景。

    事實證明祁連采取的方式很正確。一聽正事，韓歸白也頓時正經(jīng)起來。祁連的熟人都是圈內(nèi)人，不乏專業(yè)影評人士，意見是很寶貴的?！霸趺凑f？”他自己只看過部分樣片，并不能下好壞結(jié)論，但這并不影響他的推理?！耙?？”

    沈銜默也隱約察覺到改動的意思。畢竟，一個鏡頭拍好幾種表現(xiàn)方式是常事；而不管是什么片，想一次就達到完美基本不可能。

    祁連從來不懷疑韓歸白的敬業(yè)，沈銜默的也不。按理來說，演員配合，資金充足，做點小改動完全不是問題。但他現(xiàn)在卻覺得新要求有那么一點難以言喻：“基本都是小問題，不過有兩節(jié)劇本可能不需要了?！?/br>
    韓歸白和沈銜默對視一眼。刪戲？

    影片拍出多余鏡頭也是常事，韓歸白從善如流地問：“刪什么？”

    祁連張了張嘴，發(fā)現(xiàn)它真心很難啟齒，尤其在知道韓歸白和沈銜默的關(guān)系后?！爸安皇峭狭艘稽c沒拍的嗎？就是那些?！?/br>
    “啊……”韓歸白忽而拖長音，意識到要刪的戲份是莊鵬和雷輕騰少年時期的一夜混亂?！翱磥砦疫\氣不壞，”他滿意地點頭，“要在劇烈運動的時候保持妝不花是很難的。”時停時補，一場床戲得卡半天才能拍完，對演員簡直是折磨！

    原本有些擔心的沈銜默頓時也松了口氣。他的理由倒是和韓歸白不同——出于獨占欲這樣不可明說的原因，他希望只有他一個人可以看到韓歸白誘人的模樣，盡可能的。

    見兩人如此反應(yīng)，祁連愈發(fā)蛋疼。他就知道會是這樣！所以說，應(yīng)該慶幸戲要刪，不然他和攝像就等著在片場再尷尬兩次？

    “什么原因，說下？”韓歸白感嘆完，繼續(xù)問。如果理由不夠充分，那再麻煩他也還是會拍的。

    祁連干巴巴地回答：“畢竟我們的電影定位并不是情色，賣點也不能基于此。假使此類戲份過多，就會模糊電影主題，喧賓奪主。所以……”他停頓了下，“‘表現(xiàn)張力過關(guān)，一條就夠了’，所有人都這么說。”

    “哦，原來是那條拍得太好了?！表n歸白點頭，毫不猶豫地往自己臉上貼了塊金，話鋒卻又一轉(zhuǎn)：“但不是全部——”他笑瞇瞇地盯著祁連，“我問下，那張玻璃床是不是獲得了極大好評啊？”

    祁連頭皮一麻。他怕的就是這個！該說韓歸白沒直接問“你們是不是都看硬了”這樣的問題，他已經(jīng)走大運了嗎？

    沈銜默也讀出了背景音，不由略同情祁連。實話說，看到那種片段，正常人都會有感覺，但只有韓歸白不在意地掛在嘴邊上……

    “反正，除了這個，其他不變，正常往下拍就行！”祁連這么說的時候，已經(jīng)站起了身，決定早點擺脫此時一對二的尷尬情況。大家反應(yīng)都一樣，憑什么就他總被韓歸白取笑??？

    韓歸白也不說話，只笑瞇瞇地目送祁連往門口走去，直到最后一刻才出聲叫住對方。“老祁，”他把手一伸，“你是不是忘記了什么？”

    祁連回頭，目光落在那只朝上攤開的手掌上，一時間真沒想起來。但韓歸白那種似笑非笑絕對不是無的放矢，他不由渾身一激靈，回憶起兩人之前的討價還價：“……你說底片？”

    “不然呢？”韓歸白搖了搖手指，“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和你繼續(xù)做朋友，我只能在他們之前先下手為強了。”

    祁連額上頓時一滴冷汗。“有空就多看看本子，少混影視綜合場！你以為你真是段子手啊？”他終于找準了自己的聲音，“用完以后，東西我會讓人送給你的！”

    韓歸白終于表示滿意。不過他很快就發(fā)現(xiàn)，沈銜默正盯著他，眼神亮得不正常?！霸趺?？”他眉一挑，“難道你想和我搶？”

    沈銜默猶豫了一小會，還是選擇老實交代：“……想要。”聲音不高，聽起來竟有些可憐兮兮的。

    “你要那個干什么？摸不到碰不到的?！表n歸白漫不經(jīng)心道，心想，行啊，小樣兒竟然在這里給我飆演技！以為哥會上當么！

    沈銜默不說話，繼續(xù)眼神攻勢。

    韓歸白完全不為所動?！坝斜臼戮湍孟挛?，不然就——”他一邊說，一邊斜著眼看沈銜默，神態(tài)那叫一個挑釁：“——給、我、忍、著！”

    第51章

    雖然韓歸白某些時候讓人特別想把他就地正法、做到哭最好，但沈銜默暫時沒找到機會。剩余戲份必須在九月份內(nèi)拍完，不然就可能趕不上預(yù)定的上映時間。所幸，砍掉的兩段戲份屬于最花時間的那種，再余下的部分不太麻煩。必須強調(diào)，所謂的“不太麻煩”是指，拍攝層面沒難度，但對演技有比較高的要求。

    按照劇情，莊鵬收到匿名威脅信后，就想知道到底是誰干的。畢竟，當年的綁架案距離現(xiàn)在十五年了，入獄的一批人確實到了刑滿釋放的時候。

    但問題在于，羅氏內(nèi)部一團糟，大小姐需要哄，同時羅開濟并不特別信任他。再加上雷輕騰對他施加的壓力，他根本沒有時間和精力花在這件事上。

    基于自身僅存的驕傲，莊鵬把消息按了下來，并沒讓其他人知道。

    可這個其他人不包括雷輕騰。準確描述是，在收到那些揭發(fā)莊鵬是當年綁架案主謀的材料時，他就開始暗中尋找幕后黑手。

    因為照他的判斷，除去經(jīng)濟牽扯，莊鵬洗心革面得很成功，個人并沒有什么仇家。那些鋃鐺入獄的小混混確實恨逍遙法外的莊鵬，但他們撐死了也就只能做到打電話或者寫信威脅，怎么可能有能力收集一整套齊全的檔案材料呢？現(xiàn)在情況明顯異常，也就代表著那些人背后還有人！

    基于刻在骨子里的大男子主義，雷輕騰同樣沒告訴莊鵬這件事。

    這樣一來，在莊鵬一直認為那些材料都是雷輕騰保存下來用來威脅他就范的時候，雷輕騰已經(jīng)快要查到最后一環(huán)。是雷氏自身出了內(nèi)鬼，并與雷氏及羅氏在商場上的共同敵手聯(lián)合，意圖一舉吞并兩家公司。

    換句話來說，對方的真正目標其實是他。莊鵬純屬順帶擋槍口的，倒霉而已。

    雷輕騰當然不會允許這種事在他眼皮底下發(fā)生。他不動聲色地布置好一切，一步步地逼著獵物落網(wǎng)。就在快要成功的時候，出了一點致命的意外——亡命之徒引爆了事先藏在談判地點的炸彈，想要魚死網(wǎng)破。

    雖然雷輕騰穿了防彈背心、又有保鏢第一時間層層護住，但因為腦部受到震波嚴重沖擊，陷入了醫(yī)生都無法預(yù)料時間的昏迷。

    莊鵬沒去看望雷輕騰。事實上，他大松了一口氣，覺得自己背上的三座大山少了最重的那座。因為最大的幕后黑手在爆炸中死去，他得以騰出手來，專心整飭羅氏內(nèi)部。等這工作差不多完成時，他終于得到了羅開濟的認同，很快能與羅蘭結(jié)婚。

    雷輕騰的律師就是在這時候找上莊鵬的。莊鵬第一反應(yīng)是沒好事，還想推脫。誰知道對方開口剛說一句就震住了他——

    “我今天來，是為了給您帶一份遺囑?！?/br>
    莊鵬霎時從不耐煩變成目瞪口呆?！斑z囑？給我的？”他不可置信地問。開什么玩笑，雷輕騰和他有什么關(guān)系？而且雷輕騰還沒死吧！

    資深律師見過各種大場面，見莊鵬一點沒有自覺也不吃驚?！按_實是給您的。作為雷先生指定的唯一繼承人，在他死后，您將獲得雷先生的所有財產(chǎn)，包括即刻成為雷氏董事長兼任首席執(zhí)行官?！?/br>
    雷氏市值上百億美元，是個人都會覺得天上掉下了個金餡餅，哦不，金大腿……反正是超越想象的大好事就對了！

    莊鵬也確實驚呆了。但等他回過神，就是毫不猶豫的拒絕?！拔也灰！卞X他當然想要，但雷輕騰的錢他避之唯恐不及。“別說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羅氏ceo，就算我在路邊乞討，都不要那家伙一分一毫！”

    這表態(tài)已經(jīng)足夠迅速堅決，但律師可不管這個。“您自然可以做您的選擇。我只是有義務(wù)告知您這些財產(chǎn)的歸屬；之后，您想要拿它們做什么，都隨意?！?/br>
    槽……莊鵬在心里低咒了一聲。雷輕騰真是他命中注定的陰魂不散，每次他即將登上人生巔峰的時候都會跑出來搗亂；上一次是這樣，這一次還是這樣！

    “可我聽說，雷輕騰還活著，只是植物人狀態(tài)而已?！彼崞疬@點，語氣輕飄飄，“以雷氏的財力，我相信他還可以堅持很久。”

    律師搖了搖頭?！皥蠹埳弦呀?jīng)登出來，您將要和羅氏大小姐成婚？”

    莊鵬本能覺得哪里不太好?！斑@兩件事根本沒關(guān)系吧？”

    律師又搖了搖頭?！拔铱峙掠??！彼麖囊淮筠募镎页鲆粡埣垼f給莊鵬，“您看看就知道了?！?/br>
    莊鵬滿心不情愿地看了起來。那上面就幾排字，而他看完就定住了——

    什么叫“在雷輕騰失去自主意識的狀態(tài)下，如果莊鵬法定婚姻成立，遺囑即日生效”？加上前面繼承遺產(chǎn)的死亡前提，豈不就是他結(jié)婚→停止對雷輕騰的照料→雷輕騰死亡→遺囑生效這個順序？

    “這個瘋子！”莊鵬回過神來，忍不住破口大罵，“雷輕騰特么地是在逼我做殺人兇手！”

    “鑒于這是雷先生具有完全行為能力時親自訂立的遺囑，您不用擔心法律效力問題?！甭蓭煹奶嵝岩琅f輕柔?！耙岳资系呢斄Γ舨患由舷薅l件，那指定繼承人很有可能一輩子都拿不到任何東西。”

    話這樣說是沒錯，但莊鵬已經(jīng)要被氣瘋了。

    雷輕騰自己寫的東西，就算真的發(fā)生了，也是一個愿打一個愿挨，確實無可指摘。但問題在于，能不能不要設(shè)定一個看起來像是他決定了雷輕騰生死的限制條件？這要是傳出去，他的臉還要不要了！以后還怎么在圈子里混！

    律師似乎察覺了莊鵬的這種心態(tài)。“您放心，按照要求，這份遺囑我們會為您保密。”

    莊鵬更想冷笑了。隱形的殺人犯，是嗎？雷輕騰八成希望以此困住他一輩子——如果他結(jié)婚，就得背一輩子思想包袱；而如果不，看起來簡直像為雷輕騰守身……

    “呸，卑鄙小人！”

    莊鵬一向顧及自己的外在形象，但事到如今，他實在忍不了，也不想忍。雷輕騰都是植物人了，他還會被對方牽著鼻子走？簡直滑天下之大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