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猶如驚天霹靂，炸響在眾人的頭頂，韶卓心中也一驚，怎么會這樣快……

    賀謙反應過來，立馬大步朝屋內(nèi)而去，眾人緊跟其后，恰好林淮云從屋內(nèi)出來，面色陰沉，兩人碰面后他無奈的搖了搖頭：“劇毒無解，毒發(fā)太快?！?/br>
    眾學子里有膽小的，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下。

    從未出過意外，明日便要結(jié)束的冬獵，誰也沒想到以這樣的方式結(jié)束了。

    對方究竟是什么人？為何要對景瑞下手？

    “殿下可要飛鴿傳書進京？”林淮云問道。

    “已經(jīng)傳了?！?/br>
    賀謙來到屋內(nèi)，景家的小書童和下人在床邊嚎啕大哭，他走過去探了探，人的確已沒了鼻息，死相難看，可見毒性之猛烈。

    “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有的學子膽小，立馬就要往屋外沖，被旁人攔了下來。

    “外頭的雪越來越大，你現(xiàn)在貿(mào)然下山，萬一再遇到刺客怎么辦！還是大家一起在山上想想辦法，殿下已經(jīng)傳信進京，想必很快便有人來接我們！”

    韶卓朝賀謙望去，對方也正好扭頭過來，兩人對視一眼，賀謙唇角微抿：“不必擔心。”

    一句看似不起眼的話，韶卓心中卻突然定了不少，猶豫了一下也回了一句：“殿下也小心?！?/br>
    賀謙命人簡單處理了一下景瑞的尸體，畢竟是景家大公子，得有些體面，此事非同小可，京兆府和大理寺定會一起驗尸，除了簡單清理已外，也未動任何其他。

    這后半夜，眾人心中堪憂不已，各有各的心事。

    段聞林這樣的話多之人，都變得異常沉默。

    熱鬧歡快的篝火盛宴，頓時變成了眾人抱團取暖的場地，誰也不敢擅自離開，每個人都面色凝重。

    韶卓見賀謙將那枚暗器取下，放在手中凝視，她慢慢走了過去，主動坐在了賀謙身旁。

    “殿下在想什么？”

    賀謙早就知他過來，并未抬頭：“此暗器不像中原所有，有些古怪?！?/br>
    韶卓也看了兩眼，這暗器看起來有些像六芒星，“有何古怪？”

    “若是暗器表面涂了毒，劑量畢竟有限，亦不是口服，為何毒發(fā)如此迅速?！?/br>
    “或許毒在里面?！鄙刈繜o意的說道。

    而賀謙的動作卻立馬停了下來，抬頭看了他一眼，像在思索。

    “我隨口說的……”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賀謙像是突然開了竅，立刻將暗器重新審視一番，放在手心，嘗試撥動那六個角。

    “喂，我，我只是隨便說說，若是真的，里面說不定還有毒，你貿(mào)然打開，恐——”

    韶卓的話還未說完，賀謙竟真的將這枚暗器的機關找了出來，內(nèi)里果然有一小盒夾層，“快，拿個容器！”

    韶卓立馬從自己身上摸索，隨便拿出來了一個小瓶子，倒掉里面的藥丸，遞了過去：“給！”

    那六角暗器設計精巧，里面竟然還能儲存液體，此刻毒藥緩緩流出，全部倒進了韶卓的瓷瓶里。

    “殿下慢些?！?/br>
    瓷瓶口狹小，韶卓有些擔心毒藥接觸皮膚也會造成損傷，便緊張的一直盯著，賀謙察覺到了她的擔心，抬頭看了她一眼，閃過一絲笑意。

    “好了?！倍舅幦〕?，賀謙將瓶子拿過來：“這個，恐怕要先借用?！?/br>
    “一個瓶子而已嘛，殿下拿去就是了！”韶卓大方的擺擺手。

    賀謙瞧了眼地下方才被她倒出來的藥丸：“可，這些……是什么藥？本王回頭著人送到國公府去?！?/br>
    韶卓也低頭看了眼，雪地里散落了一些紅色的藥丸，她心頭一緊。

    “沒事沒事，就是一些補藥，簡單的中藥材，沒了就沒了，殿下不必放在心上?！?/br>
    見她這樣說，賀謙也沒再堅持，將暗器和毒藥都收了起來，這是重要的證據(jù)。

    一夜不安，很快天邊泛起了白，雪也漸漸停了，日光露了出來，只是在眾人心頭的陰霾卻不似這雪后天晴一般。

    賀謙手下動作很快，除了飛鴿傳書，昭王府的暗衛(wèi)們也連夜下山，很快，長安城那邊就已知曉此事。

    景尚書瘋了一般的朝山上趕，圣人大驚，立刻下旨派了禁軍和京兆府的人快馬加鞭，不到辰時，拓跋山上已經(jīng)是黑壓壓的一片人。

    景家瞧見大公子的尸首，這位向來健壯的吏部尚書像個耄耋老者，踉踉蹌蹌的跑過去，似乎不敢相信。

    “瑞兒……”

    白布被掀開，韶卓不忍看這一幕側(cè)過身子，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莫不過是時間最痛苦的事之一。

    “我的兒！”

    昔日同窗如今變成冷冰冰尸體，任誰的心情都異常沉重，聞著傷心見著落淚，如今能做的也只是替逝者討回公道，以慰亡靈。

    京兆府今日來的，是下一任的府尹大人，段長舟。

    趙府尹年事已高無法連夜趕來倒也是人之常情，段聞林見了人之后，變得十分恭敬：“大哥……”

    段長舟是段家長子，親兄弟見面，段長舟只是點點頭，便帶著人到了里屋去查看。

    禁軍統(tǒng)領林肖此刻正在和賀謙說話。

    “昨夜雪勢格外的大，林子里并未查到異常，你現(xiàn)在帶人再去周圍查看一番，任何蛛絲馬跡都不要落下。”

    林肖抱拳：“是！”

    林統(tǒng)領帶著禁軍出發(fā)后，韶卓走了過來：”一夜大雪，就算是有證據(jù)估計也很難被發(fā)現(xiàn)了?！?/br>
    “總要試試。”賀謙望著樹林方向，意味深長。

    韶卓點頭：“此事我十分心痛，但若是殿下負責查案，總能安心些?！?/br>
    賀謙側(cè)頭去看他：“為何？”

    韶卓也不避開：“因為殿下是個正直之人，雖同殿下相熟不深，可殿下若是去了大理寺，對百姓也是一件好事?！?/br>
    賀謙并未再接話，韶卓朝他笑了笑便轉(zhuǎn)身離去，看著雪地里漸行漸遠的背景，賀謙過了好一會才自言自語了一句。

    “相熟不深……么？”

    -

    除了圣人欽定的查案之人，其余無關人等今日都從營地撤回，國子院經(jīng)此一事，冬獵結(jié)束，春季開學時間也從二月改為待定。

    韶卓也并不在欽定人之中，只得先行回了國公府。

    “阿娘！”

    韶卓跑著進了內(nèi)廷，劉夫人也從屋里迎了出來：“慢些慢些，像什么樣子！”

    韶卓此時仍是一身男兒裝扮，披著鎧甲，身上狼狽不堪。

    “你阿兄呢？”

    “阿兄？”

    劉夫人道：“是啊，你阿兄不是去接你了嗎？”

    昨夜出了事，長安城內(nèi)已人盡皆知，韶家擔心，韶川便也連夜帶人去了拓跋山，卻沒想到和韶卓錯過了。

    “哎呀，我并未見到阿兄，可是錯過了？”

    “也許是吧，無妨，你阿兄尋不見人自然會回來，你快先去洗洗換身衣，你阿耶今日也被圣人召進宮里，還沒回來呢?！?/br>
    韶卓點點頭：“那阿娘我先回屋去了。”

    “快去吧。”

    韶卓回了自己院里，這院里丫鬟小廝一半一半，但即使是小廝的那一半，真正是男子的也寥寥幾人。

    國公府小公子的身份，從出生起，就被瞞的滴水不漏。

    “阿郎可回來了，婢擔心壞了?！?/br>
    “先燒了水，阿郎先沐浴吧?！?/br>
    這院子里的大丫鬟名叫艾芝，負責韶卓一切起居，韶卓進了屋，便由艾芝和阿元貼身伺候。

    “水加熱些。”韶卓吩咐道。

    “誒?！?/br>
    韶卓有些急，也有些冷，倒不是因為昨夜下雪著了風寒，而是她方才下山的時候就似乎感覺到小腹不太對勁。

    此刻解了衣一瞧。

    果然，癸水提前了。

    “哎呀，定是受了涼才會這樣，我去給阿郎拿厚些的衣物?！?/br>
    觸了熱水，韶卓終于松了口氣，女兒身麻煩就麻煩在這里，且她似乎還遺傳了前世的老毛病，這例假第一日，小腹必定絞痛不已。

    艾芝作為她的貼身侍女，自然是知道此事的，她從韶卓脫下的衣物里找了找，奇怪的咦了一聲：“阿郎的藥怎么不見了？”

    韶卓正靠著浴桶閉目養(yǎng)神，被艾芝一問，突然想起昨晚那事。

    那藥……

    “不必找了，許是掉了，去取新的吧?！?/br>
    “誒，好?！?/br>
    因自己的真實身份在冬獵季本就不便，出發(fā)前她就拜托府醫(yī)配了這藥丸，若是癸水提前，便可服下止痛，可誰知……

    哎，真是的。

    不過昭王殿下應該并未起疑才對，丟了就丟了。

    艾芝很快返回，韶卓洗了一個熱水澡，換了干凈的衣物，又服了藥，這才感覺到舒服了許多。

    阿元幫她絞干頭發(fā)，屋內(nèi)又添了兩個新的火盆，一時間，暖意融融。

    “阿元昨晚嚇壞了吧。”韶卓從鏡子里看到身后人也不太好的臉色。

    “啊，奴沒事?！卑⒃廊粠退g著發(fā)。

    “你去休息吧，換艾芝來?！?/br>
    阿元將梳子放下，頗為感激：“多謝阿郎?！?/br>
    艾芝走近：“出了那樣的事任誰瞧了都害怕，阿元你快去休息吧?！?/br>
    阿元走后，韶卓望著鏡中的自己，再過幾日就是除夕了，原本和平安詳?shù)囊粋€好年，也不知還會不會生出別的變動。